【萬章 下篇】
‘伯夷目不視惡色’章 格致。
問:以世代言之,伯夷固後於伊尹,而況伊尹之出處既合於聖人,則宜乎先言。而今先言伯夷者,何也?
曰:此則似有微意。孟子必尊君臣之大防,而先伯夷之稱也耶?
問:伊尹‘何事非君’之言,與忠臣不事二君底義理無相違背歟?
曰:所言之地頭各有異者。王蠋之説是不臣乎二姓之意也。此則人主之善不善,吾將事之,則使之為堯舜之君也,雖不善之君,何所不事之意也。非是既事於此,又事於彼,而無所不可之意也。
問:‘由由然不忍去也’之意,果是出於‘爾為爾,我為我’,而必為不恭者,孟子何以知柳下惠之心如此也?果有他書之旁證歟?
曰:‘爾為爾,我為我’云云,已是不恭底意。而且於‘直道而事人,焉往〔而〕不三黜’,亦可見之矣。
問:‘爾為爾,我為我’者,不恭底意,而曰‘由由然不忍去也’,則仁厚之意,二意似不並立。
曰:畢竟是和厚底人有和厚意,故云‘不忍’也。
問:伯夷、柳下惠有風之可聞,而伊尹則無風之可言歟?
曰:風,於不遇者可論,而行道者則不可謂之風也。故於伊尹,言一時之澤則可,風則不可也。夷惠則無澤之可言,而猶有風之起人者也。又曰:夷惠之偏,有可見於此也。頑夫、懦夫之興起於伯夷之風者,以其至清至高也。然則其清高也,能使廉頑立懦,而不能使寬鄙而敦薄。鄙夫、薄夫之興起於柳下之風者,以其和且厚也。然則其和厚也,能寬鄙敦薄,而不能使廉頑立懦。則即其所感,而二子氣稟之偏,從可知矣。若夫聖人之化人,則於頑懦鄙薄無所不可,寧有一邊指的而言者耶?故孔子則雖不遇時,不可以風字言之也。
問:聖之為言,聰明睿知,能盡其性之謂也。伯夷、伊尹、柳下惠,雖曰不思不勉而至焉者,猶有偏处,則何以謂之聖耶?
曰:三子若言全體之聖則固不可,此只以清之聖、任之聖、和之聖稱之,則是一德之聖也。聖字之意,只是不待思勉而到于極盡地頭之意也。
‘萬章敢問友’章 格致。
問:集注挾字、‘兼有’之兼字,屬‘有’而看歟?屬‘有而恃之’看歟?
曰:長、貴、兄弟,固是吾之所有,而於其心又存得有之之意,則此便是兼有也。
問:‘無獻子之家者’,是指獻子自忘其勢歟?是指五人者忘人之勢歟?
曰:‘無獻子之家者’,當屬獻子看。
問:‘舜尚見帝’一節,只是‘天子友匹夫’之意乎?
曰:非但此意。上文所謂‘王公之尊賢’者,誠如此之意也。
問:‘迭為賓主’。
曰:舜尚見帝,則帝為主而舜為賓;舜在貳室,堯就食於舜,則舜為主而堯為賓也。
‘為貧而仕’章 格致。
問:‘位卑而言高’着罪字,‘立〔乎〕人〔之〕本朝〔而〕道不行’着恥字,何耶?
曰:‘位卑而言高’,則出位犯分,故為罪。位在行道而道不行矣,則徒禄而已,豈不愧於心乎?
‘士不託諸侯’章 格致。
問:‘無常職而賜於上’者,似是無義無名,而直謂之‘不恭’,何歟?
曰:臣道主恭也,今無常職而食禄,則豈不為偃蹇乎?故曰‘不恭’也。
問:聖賢辭受之道,當受則受,當辭則辭而已,至於‘摽使者出諸大門之外’,恐或過乎?
曰:此子思嚴正處,而曾子法門也。
問:‘加諸上位’,以攝位而言耶?
曰:然。
‘不見諸侯’章
問:‘義,路也;禮,門也’,義何以曰路,禮何以曰門?
曰:孟子曰‘義,人之正路’,又曰‘行天下之大道’,此可見義之為路也。若禮之為門,别無可證據,蓋此門字即接上‘閉之門也’之‘門’而言。士之進退必由於禮,猶人之出入必由於門也。
‘一鄉善士’章 格致。
問:‘一鄉之善士,斯友一鄉之善士’,上下‘善士’或有輕重之不同否?
曰:上‘善士’是善蓋一鄉,而一鄉中最善士也,下‘善士’是一鄉中衆善士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