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黨第十】
凡三十四節。
孔子於鄉黨,恂恂如也,似不能言者。其在宗廟朝廷,便便言,唯謹爾。
補曰:鄉黨者,鄉黨之會也。鄉飲、鄉射類。古制:國城之内九分之,如井田。中為王宫,面朝後市,廟社在王宫之内。左右各三鄉相嚮。共六鄉。鄉者,嚮也。黨者,於鄉之中别以五百家為黨。○王曰:恂恂,温恭貌。○補曰:古者發號施令皆於宗廟。若受命於先君者然。宗廟,朝廷論道議政之地。○鄭曰:便便,辯也。雖辯而敬謹。案:堯典‘便秩’或作‘辯秩’。便、辯本通字。
邢曰:鄉黨與故舊相接,謙恭之甚也。宗廟,行禮之處,朝廷布政之所,當詳問極言,故辯治也。○案:鄉黨之禮尚齒,耆舊所集,其貌宜恭。雖非耆舊,凡衆人之會,宜主温恭。即入里必式之義。○又案:孔子所以便便於宗廟者,為論道議政也。邢必以行禮言之,豈不疏哉?‘子入太廟,每事問’,故邢以‘詳問’二字當之。然詳問者,安詳柔聲以問也,豈可曰辯辯乎?古禮:聽朔於太廟,視朝於路寢,故玉藻曰:‘諸侯皮弁,聽朔於太廟;裨冕,視朝於路寢。’[1]祭統曰:‘古者明君爵有德而禄有功,必賜爵禄於太廟,示不敢專也。’春秋二百四十年之間,惟魯文公四不視朔。視朔者,朝享太廟而後為之,故春秋書之曰‘四不視朔’,‘猶朝于廟’。廟者,論道議政之地,豈但行禮而止?
朝,與下大夫言,侃侃如也;與上大夫言,誾誾如也。君在,踧踖如也,與與如也。
朱子曰:王制,諸侯上大夫卿,王制云:大國三卿。下大夫五人。○孔曰:侃侃,和樂之貌;誾誾,中正之貌。邢云:下大夫稍卑,故與之言,可以和樂;上大夫爵位既尊,故與之言,常執中正,不敢和樂也。○馬曰:君在(君出)[2],視朝也。見皇疏。○朱子以上節為君未視朝時。○朱子曰:踧踖,恭敬不寧之貌。按:踧與蹙通。小雅云:‘蹙蹙周道。’又小雅云:‘執爨踖踖。’○補曰:與與,敬慎猶豫之貌。老子云:(與)〔豫〕[3](兮)若冬涉川。
〈質疑〉 集注云:侃侃,剛直也。許氏説文云。誾誾,和悦而諍也。○荻曰:下大夫位卑,與之言宜和樂也,剛直非待卑者之道。且先進篇云:‘子路,行行如也;冉有、子貢,侃侃如也。’注家皆云:‘行行,剛强之貌。’若以侃侃為剛直,則冉有、子貢與子路何異?○又曰:上大夫位尊,與之言宜以中正也。若與之和悦,恐近於面諛,故不可也。
馬曰:與與,威儀中適之貌。○駁曰:非也。莊子注以容與謂從容閒適之貌。馬云中適者,亦此意也。然君出視朝,方踧踖齊速之不暇,其敢容與回翔以自適乎?與與者,若疑焉,若懼焉,若顧焉,不敢專斷之意也。
張南士曰:王制注列國三卿者,司徒、司馬、司空也。然而六官備具,謂之下大夫。有小宰、小司徒、小司馬、小司寇、小司空,共五人,謂之下大夫。獨闕小宗伯。○毛曰:不然。魯之三官,則季孫為司徒,叔孫為司馬,孟孫為司空,此卿也。乃有公子翬求、太宰臧孫紇為司寇,夏父弗忌為宗伯,皆是上大夫,皆不稱小,是下大夫中原有上大夫在其間。○案:牧誓戒衆,惟舉司徒、司馬、司空;立政亦惟司徒、司馬、司空是舉,故鄭玄遂謂大國三卿,即此三官。然立政並舉文王、武王而言之,則武王不當守諸侯之制。堯典命官亦惟司徒、司空、秩宗而已,冢宰、司馬、司寇未有明文。將謂堯舜亦三卿乎?周禮仕者本是六等,大夫三等,士三等,其上大夫謂之卿。天子、諸侯宜無差等。六官之長皆上大夫為之,其中得天子之命為之卿者,三人而已,故謂之三卿。○總之,周禮大夫有三等,王制卿有三等、大夫有二等,不相合也。此經云下大夫者,當是中下二等,通謂之下大夫也。
君召使擯,色勃如也,足躩如也。揖所與立,左右手。衣前後,襜如也。趨進,翼如也。賓退,必復命曰:‘賓不顧矣。’皇氏本作‘左右其手’。
邢曰:擯,接賓者也。主國之君所使出接賓者。勃,變色也。○包曰:躩,盤辟貌。朱子云:盤辟乃盤旋曲折之意。○朱子曰:所與立,謂同為擯者也。擯用命數之半。如上公九命,則用五人,以次傳命。○鄭曰:揖左人,左其手;揖右人,右其手。朱子云:揖左人,傳命出;揖右人,傳命入也。○朱子曰:襜,整貌。鄭云:一俛一仰,衣前後襜如也。○邢曰:疾趨而進,張拱端好,如鳥之張翼也。○朱子曰:復命曰‘賓不顧’,紓君敬也。陳云:賓雖退,主君敬猶存。擯告賓去不顧,則主君之敬可緩解也。周禮‘大行人’,上公九介,侯伯七介,子男五介,各隨其命數。賓次於大門之外,主人使擯者出而請事,卿為上擯,大夫為承擯,士為紹擯。主國之君,公則擯者五人,侯伯四人,子男三人。○朱子曰:擯各用其命數之强半,下於賓,以示謙也。○又曰:古者相見之禮,主人有擯,賓有介。賓傳命於上介,上介傳之次介,次介傳之末介,末介傳之末擯,末擯傳之次擯,次擯傳之上擯,上擯傳之主人,然後賓主方相見。邢云:賓主各有副,賓副曰介,主副曰擯。○陸稼書云:孔子是時蓋為次擯。揖者,揖而傳之以命也,故云揖所與立。所與立者,皆本國之臣僚,同為擯者也。若末擯傳之末介,則不可以左右言。
金曰:‘賓不顧矣’,此當時禮辭也。聘禮:‘賓出,公再拜送,賓不顧。’賓私面於大夫,大夫送之,再拜,賓不顧。公食大夫禮:‘賓出,公送于大門内,再拜,賓不顧。’古者賓禮畢而出,即不回顧,主人送,拜之,亦不回顧,示易退之義,故皆曰‘賓不顧’。當時辭令,遂謂賓出為不顧也。見通義。
孔曰:翼如,言端好。皇本作‘端正’。○鄭曰:復命白君賓已去矣。皇本作‘孔曰’。○案:復命者,承命作擯,其事已畢,故復命也。
入公門,鞠躬如也,如不容。立不中門,行不履閾。過位,色勃如也,〔足躩如也〕,其言似不足者。攝齊升堂,鞠躬如也,屏氣似不息者。出,句。降一等,逞顔色,怡怡如也。没階趨進,翼如也。復其位,踧踖如也。陸氏本‘趨’下無進字。
邢曰:鞠,曲斂也。君門雖大,斂身,如狹小不容〔受〕[4]其身也。○朱子曰:中門,中於門也。謂當棖闑之間,按:桭謂東桭也,闑在兩扉之中央。君出入處也。按:君出入亦由闑右,為與賓分左右。禮:‘士大夫出入君門,由闑右,不踐閾。’曲禮文。○孔曰:閾,門限。○補曰:不中門者,為據尊也;君所出入處。不履閾者,嫌踐危也。邢云:一則自高,二則不浄。○補曰:位,大夫士所立之定地,在公庭之左右。即朝廷之位。過位則彌近君,故彌敬。○補曰:‘立乎其位’,或與大夫言,不敢出聲,似不足者。孔子位尊,故過下位,而得立乎上位。○孔曰:攝齊,摳衣也。邢云:將升堂時,以兩手當裳前,提〔挈〕裳使起,恐衣長轉足〔躡〕履之。[5]○朱子云:摳衣,〔使〕去地尺。○補曰:屏,斂也。金縢云:屏璧與圭。朱子曰:息,鼻息出入也。近至尊,氣容肅也。○補曰:出,退朝而出也。○朱子曰:等,階之級也。補云:諸侯之階七等。○補曰:逞,解也。左傳隱九年云:乃可以逞。朱子曰:‘漸遠所尊,舒氣解顔。’○孔曰:没,盡也,下盡階。○朱子曰:趨,走就位也。無進字。○補曰:復其位,反庭中大夫之位。
邢曰:中門,謂棖闑之中央。君門中央有闑,兩旁有棖。棖謂之門梐。棖闑之中,是尊者所立處,故人臣不得當之以立。○案,公門之制:兩旁有棖,中央有闑。闑之左右各為一路,以達兩階。東西階。君出入由闑右者,鄰國之君來聘,則賓由闑西,即闑左。主君由闑東。即闑右。故也,人臣由闑右者,不敢自居以賓禮也,則所謂‘立不中門’者,不中於闑右之中央,非謂兩扉之中央也。曲禮‘由闑右’之注、玉藻‘介拂闑’之注,宜詳檢也。玉藻云:‘賓入不中門,不履閾。’則此履亦或是入不中門。立、入,聲相近而致誤也。
包曰:過君之空位。○邢曰:空位,謂門屏之間,人君宁立之處。君雖不在此位,人臣過之宜敬。爾雅云:門屏之間謂之宁。○案:宁者,門之内,屏之外也。人君聽治,或於門,或於寢。於門,則負屏而立,此之謂宁也。然過位、復位上下照應,宁則皆宁,廷則皆廷,不得異釋。孔安國以‘復位’為‘來時所過之位’。侃云:初〔入〕時所過君之〔空〕位。[6]來時所過若是宁位,則書之曰‘復其位’,有是理乎?陸稼書云:復其位,是朝班之位。孟子曰‘朝廷不歷位而相與言’,即此位。過位者,過士大夫之位也。
孔曰:衣下曰齊。○邢曰:曲禮‘摳衣’[7]鄭注云:‘齊謂裳下緝也。’然則衣謂裳也。對(衣)〔文〕[8]則上曰衣,下曰裳,散則可通。○案:邢説是也。
陸曰:‘趨’下本無進字,俗本有之,誤也。見釋文。○案:鄭玄聘禮注引‘没階趨進’,有進字。漢本有進字可知。然其經文云‘下階發氣’,‘舉足又趨’,即没階而趨。無進字。
執圭,鞠躬如也,如不勝。上如揖,下如授。勃如戰色,足蹜蹜,如有循。享禮,有容色。私覿,愉愉如也。
補曰:圭,瑞玉。朱子曰:‘諸侯命圭。聘問鄰國,則使大夫執以通信。考工記:桓圭,公守之;信圭,侯守之;躬圭,伯守之。朝覲執焉,居則守之。執主器,執輕如不克,曲禮文。敬謹之至也。’○朱子曰:上如揖,下如授,謂執圭平衡,手與心齊,高不過揖,卑不過授。步趨之間,其手微有上下,但高不過揖,卑不過授。○補曰:戰色,猶戰慄之色。○朱子曰:蹜蹜,舉足促狹也。○鄭曰:‘如有循,舉前曳踵。’朱子曰:‘行不離地,如緣物也。’○鄭曰:享,獻也。聘禮既聘,而享用圭璧有庭實。○補曰:有容色,其容舒也。聘禮云:及享,發氣〔焉〕,盈容。○鄭曰:覿,見也。既享,乃以私禮見。○邢曰:愉愉,和悦也。
鄭曰:上如揖,授玉宜敬。侃云:上如揖〔者〕,〔謂〕就下取玉,上授與人時也。俯身為敬,故如揖時也。下如授,不敢忘禮。邢云:授玉而降,雖不執玉,猶如授時,不敢忘禮也。○侃曰:下如授〔者〕,謂奠玉置地時也。○駁曰:非也。案聘禮執圭之法曰:授如争承,如相争奪然,猶恐失之。下如送;賈云:敬如君送然。君還,而後退。下階,發氣。還者,回旋也。與此‘上如揖,下如授’,其文相似,而義不合也。
顧麟士曰:曲禮,‘執天子之器則上衡,國君則半衡,大夫則綏之,士則提之。’此如揖如授者,亦以魯諸侯也。
晁曰:孔子定公九年仕魯,絶無朝聘往來之事,疑‘使擯’、‘執圭’兩條,但孔子嘗言其禮當如此。○馮曰:〔據〕[9]左氏史遷所載恐不無軼事,是書出於門人之親記,烏得而疑之?
〈引證〉 聘禮曰:執圭,入門,鞠躬焉。及享,發氣焉,盈容。私覿,愉愉焉。○案:記鄉黨者,記夫子動容中禮也。
君子不以紺緅飾。紅紫不以為褻服。當暑,袗絺綌,必表而出之。皇本無之字。
朱子曰:紺,深青揚赤色。説文云。○補曰:緅,深赤淺黑色。考工記曰:‘五入為緅。’考工鄭注云:染纁者三入而成,又再染以黑,則為緅。〔緅〕[10],今禮俗文作‘爵’,言如爵頭色也。○孔曰:飾者,領袖緣也。[11]○補曰:紅,赤白色;説文云。紫,赤黑色。説文云:青赤色。○王曰:褻服,私居服。非公會之服。褻尚不衣,正服無所施。○邢曰:袗,單也;絺綌,葛也。精曰絺,麤曰綌。○孔曰:表而出,皇本孔注亦無之字。加上衣。補云:如裘之有裼。補曰:出,謂出門而適他所也。○案:紺緅紅紫皆鮮豔之色,朱子曰:紅紫近於婦女服。[12]故君子不用。
孔曰:一入曰緅。邢云:考工記〔云〕,‘三入為纁,五入為緅,七入為緇。’爾雅曰:‘一染謂之縓,再染謂之頳。’孔氏云:‘“一入曰緅”,未知出何書。’紺者,齊服盛色以為飾衣,似衣齊服。謂齊居之服。緅者,三年練。以緅飾衣,為其似衣喪服,故皆不以為飾衣。邢云:檀弓云‘練衣,黄裏縓緣’。注云:‘練,中衣,以黄為内,縓為飾。’○侃曰:孔意言紺是玄色也,緅是淺絳色也。而禮家三年練,以縓為深衣領緣,不云用緅。且檢考工記‘三入為纁,五入為緅,七入為緇’,則緅非復淺絳明矣。故解者相承,皆云孔注誤也。○案:古人齊居必用玄冠,故玉藻曰‘玄冠丹組〔纓〕[13],諸侯之齊冠也;玄冠綦組〔纓〕,士之齊冠也’,此所謂玄而齊也。孔氏疑紺玄同色,故以紺為齊服。其實三禮五經都無證驗,況緅之與縓深淺絶殊,而誤以為緅是練服。孔子方以鮮豔異常之故,不以為飾。孔乃云‘疑於齊喪,故不以為飾’,不亦謬乎?○王應麟曰:石林云,‘孔氏誤以緅為縓,則緅不近喪服。’集注謂:‘緅,絳色,以飾練服。’亦用孔注。蔡清云:莫説非正色。既非正色,如何齊喪用之?
鄭曰:紺緅,紫玄之類也,紅纁之類也。玄纁所以為祭服,乃[14]其類也。紺緅木染,不可為衣飾;紅紫草染,不可為褻服而已。見皇疏。○邢曰:紺,玄色;緅,淺絳色。○駁曰:非也。木染、草染,何傷焉?淮南子俶真訓:以涅染緅,則黑于涅。
荻曰:朝祭之服皆有先王之制,故不須言。獨褻服有從俗者焉,孔子所行乃爾。○案:此説亦好。
邢曰:但言紅紫,則五方間色皆不用也。○穎子嚴曰:木克土,以青加黄,故緑為東方間色;火克金,以赤加白,故紅為南方間色。見皇疏。○駁曰:非也。孔子有‘惡紫之奪朱’一語,故緯書嚴黜間色。然朱是赤黄色,未嘗非間色。絞者蒼黄之色,君子以為裼衣;見玉藻。綦者蒼白之色,朝士以為組纓;見玉藻。朱緑無非間色,天子以為冕藻,人君以為雜帶。見玉藻。何先王之惡間色不及漢儒乎?禮曰:‘夫人繅繭,朱緑之,玄黄之,以成君服,以祀先王。’祭義文。朱緑非間色乎?春秋傳云:渾良夫紫衣狐裘,數其罪而殺之。哀十七。以紫衣為君服也。見杜注。管子云:‘齊桓公好服紫衣,齊人尚之,五素易一紫。’魯桓公冠必紫緌。見玉藻。誠若間色可賤,是二君者何苦為此?人苦不讀書耳。禮曰:‘衣正色,裳間色,非列采不入公門。’玉藻文。明正色、間色皆在列采之中。邶風云:‘緑衣黄裳。’傷上下倒置,非全不用緑也。木克土,火克金,有何實理?而禁緑禁紅,若是其嚴峻乎?先王無此法也。孔子之不飾紺緅、不服紅紫者,以其鮮豔太過也,豈以間色之故乎?
邢曰:必加上表衣然後出之,為其形褻故也。○朱子曰:表而出之,謂先著裏衣,表絺綌而出之於外,欲其不見體也。詩所謂‘蒙彼縐絺’是也。○案:皇氏本作‘表而出’,本無之字。其孔注亦無‘之’字。檀弓云‘絰而出’,文例正相同也。
侃曰:表謂加上衣也。古人冬則衣裘,夏則衣葛。若在家,則裘葛之上亦無〔别〕[15]加衣。若出行接賓,皆加上衣,故云‘必表而出’也。然裘亦加衣,而獨云絺綌者,嫌暑熱不加,故特明之也。又云:衣裏之裘,必隨上衣之色,使衣裘相稱。〔則〕葛之為衣,未必隨上服色也。○純曰:按玉藻云‘振絺綌不入公門,表裘不入公門’。鄭注:‘振讀為袗。袗,襌也。表裘,外衣也。二者形且褻,皆表之乃出。’亦足以證此章之義。○案:此義不可易。
〈考異〉 皇氏本‘袗’作‘縝’。○陸氏本‘袗’作‘紾’。並訓單。
緇衣羔裘,素衣麑裘,黄衣狐裘。褻裘長,短右袂。
補曰:羊子曰羔,鹿子曰麑。○補曰:羔裘白,故緇衣以裼之;易其色。麑裘深黄,故素衣以裼之。易其色。狐裘雜白,故黄衣以裼之。易其色。裼也者,易也。中外之色相變易。○補曰:褻裘,襯身之服。如所云褻服。長,欲揜腰也。短右袂,便作事也。孔亦云。褻裘無裼。侃云:上無加衣,故不云衣。
邢曰:羔裘黑,故緇衣以裼之;麑裘,鹿子皮,素衣以裼之;朱子云:麑,色白。狐裘黄,故黄衣以裼之。凡服必中外之色相稱。○駁曰:非也。羊羔之色無不純白,其黑者倖耳。鹿色深黄,惟斑點微白,仙家稱有白鹿,其絶無可知。狐色雖黄,古人狐裘原用狐白,故玉藻曰‘君衣狐白裘’,‘士不衣(裘)〔狐〕[16]白’,明卿大夫同服狐白,惟士勿之。由是言之,中外之色必相變易,所以濟其色之太偏耳。邢乃曰‘中外之色相稱’,何其乖反至此?○小雅曰‘彼都人士,狐裘黄黄’者,玉藻云‘士不衣狐白’,彼都人士本服狐黄之裘也。
孔曰:私家裘長,主温。侃云:家中常著之裘。○駁曰:非也。燕居之服,亦有上衣,有褻服。褻也者,狎也,暱也。豈可訓之為私家乎?
侃曰:緇衣羔裘,視朝之服也。諸侯視朝,與羣臣同服。○鄭曰:素衣麑裘,視(朝)〔朔〕[17]之服也。見邢疏。○邢曰:黄衣狐裘,大蜡、息民之祭服也。大蜡,則皮弁素服;搜索羣神而祭之。息民,則黄衣狐裘。蜡祭先祖,因令民〔得〕大飲,謂之息民。○邢曰:其受外國聘享,亦素衣麑裘。聘禮注。郊特牲云:‘黄衣黄冠而祭,息田夫也。’○案:三裘所用,皆無明文,諸儒以意言之耳。詩云:‘羔裘如濡,洵直且侯。’見鄭風。羔裘者,朝見之常服也。詩云:‘狐裘蒙戎,匪車不東。’見邶風。則使於鄰國,猶服狐裘,何必息民之祭乃服狐裘乎?晏子一狐裘三十年,將謂晏子一生惟有息民之祭乎?子路與衣狐貉者並立,豈必每與於蜡賓乎?黄衣黄冠乃是野人之雜服,豈可以‘黄衣’二字之偶同,據以為證乎?
〈引證〉 玉藻:君衣狐白裘,錦衣以裼之;君子狐青裘,玄綃衣以裼之;麛裘,絞衣以裼之;絞者,蒼黄色。羔裘,緇衣以裼之;狐裘,黄衣以裼之。○案:麛裘者,麑裘也。絞衣之色,要亦淺淡,與素衣不遠也。
玉藻疏云:裘上有裼衣,裼衣之上有襲衣,襲衣之上有正服。方氏云:所謂裼者,未嘗無襲,由露其裼衣,故謂之裼耳。所謂襲者,未嘗無裼,由掩以襲衣,故謂之襲耳。○駁曰:非也。禮曰‘表裘不入公門,無裼而裘在外者。襲裘不入公門’,裼之上重著衣者。‘君在則裼,盡(其)飾也’,並玉藻。明裼者,見君之服也。孔疏而可從乎?
必有寢衣,長一身有半。狐貉之厚以居。
補曰:寢衣,寢寐所服之衣也。其制蓋如褻裘而長。○朱子曰:其半蓋以覆足。謂屈而反折之,以覆足。○補曰:言必有者,明他人所無而夫子獨有也,亦以明冬月之必有也,故其文在褻裘狐貉之間。○補曰:狐貉之厚,謂茵褥之屬。厚則温。居,坐也。子謂曾子曰:居,吾語女。
孔曰:‘寢衣,今之被也。’毛曰:‘衣者,晝之被。被者,夜之衣也。’○駁曰:非也。衾裯之為文也,古矣。詩云:‘抱衾與裯。’禮曰:‘緇衾,赬裏’,‘幠用斂衾’。士喪禮。内則曰:‘縣衾、篋枕。’豈必以寢衣名之乎?衆人之所同有者,書之曰‘必有寢衣’,亦無是理。
鄭曰:(狐貉)[18]在家,以接賓客。邢云:在家接賓〔客〕[19]之裘。○駁曰:非也。‘居’一字不見有接賓之意。
程子曰:此錯簡,當在‘齊必有明衣布’之下。○朱子曰:如此,則此條與明衣變食,既得以類相從;而褻裘狐貉,亦得以類相從矣。朱子云:齊主於敬,不可解衣而寢,又不可著明衣而寢,故别有寢衣。○純曰:如程説,則必有明衣、必有寢衣、齊必變食、居必遷坐,四必字文理貫通。
去喪,無所不佩。
孔曰:去,除也。○朱子曰:君子無故,玉不去身。○邢曰,玉藻云:‘古之君子必佩玉,(左)〔右〕徵角,(右)〔左〕宫羽。凡帶必有佩玉,唯喪則否。佩玉有衝牙。君子無故,玉不去身。君子於玉比德焉。[20]’○補曰:無所不佩,則璜、琚、瑀、珩、觿、玦之屬皆備也。
王逸楚辭注云:行清潔者佩芳,德光明者佩玉,能解結者佩觿,能決疑者佩玦,故孔子無所不佩。○駁曰:非也。孔子自以多德而備佩諸物,有是理乎?
〈質疑〉 集注云:觿礪之屬,亦皆佩。○案:内則,觿礪是事父母者所宜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