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而識之章】
默而識之。
或問 ‘默識二義，孰為得之？’曰：‘不言而得其理者，不待問辨而無疑也；不言而存諸心者，拳拳服膺而弗失也。二義皆通，但未知當時立言之本意果何所指耳。然以得言者，程子、范、尹得之，伊川解曰：‘默識而無厭倦者，有諸己者也。’又語録曰：‘默而識之，乃所謂學也，惟顔子能之，故孔子曰：“吾與回言，終日不違如愚。”’○范氏曰：默而識之者，不言而喻也。而楊氏過高；以存言者，吕氏得之，吕氏曰：默識所以存諸心，學不厭所以成諸己，誨不倦所以成諸人，合内外物我之道也。而謝氏過高。’謝氏曰：識非知識之識，乃誌識之識。默而識之，猶曰默而不忘也。蓋人之於道，有所見所聞，或終身誦之者，可謂好矣，非默而識之；有書紳者矣，非默而識之，蓋己與道未免為二物也。至於默而識之，神與道契，譬猶以水投水，方且滿意自得，何暇發於言語之間哉！【眉批】 按：集注從‘存諸心’之説，而或問云‘二説皆通’，蓋未定之説也。‘拳拳服膺’之云，亦與晩年所論不同。○又按：甘節録亦見小注。□□□添入‘拳拳服膺’，語似不相貼。
語類 問‘默而識之’。曰：‘是得之於心，自不能忘了，非是聽得人説後記得。’節。○見小注。○問‘默而識之’。曰：‘如顔子“得一善則拳拳服膺而弗失”，猶是執捉在。這個卻是“聞一善言，見一善行”，便如己有而弗失矣。’燾。
存疑 ‘識’是記得不遺忘也，‘默’訓‘不言’，言，如何講説誦讀是也。不待講説誦讀而道理自記得，這非是聖人亦不能。緣這道理都融會在聖人心上，渾成一塊，卻是自家心裏物了，所以不待用功而自然記得。若未融會，尚是兩物，自然或存或亡，安能默而識之？學不厭，誨不倦，亦是義理為己得了方能如此，這便是‘純亦不已’地位，故曰‘正惟弟子不能學也’，注曰‘非己有之則不能’。問：‘既為己得，又何須學？’曰：‘聖人自有聖人之學，文王“望道而未之見”，夫子“假我數年，卒以學易”，何嘗無所學？’
何有於我哉。
大全 ‘何有於我哉’，古注云：‘人無是行於我，獨我有之。’按：此語是孔子自言此三事何人能有如我者哉，孔子之意，蓋欲勉人以學也。伊川先生亦如此説。尹和靖云：‘孰能如孔子者哉。是以勉學者云耳。’又所以發明伊川之意，如云‘不如丘之好學’之意。語雖若少揚，而意實已深自抑矣。吕氏之説，句中添字太多，吕氏曰：我之道，舍是三者，復何所有！恐非本意。答張敬夫。○‘何有於我哉’，後來思尹子説，誠未安，竊意只是不居之辭。聖人之言此類甚多，不以俯就為嫌也。同。○問：‘述而第三十二章既以“為之不厭，誨人不倦”自許，而第二章“學而不厭，誨人不倦”，集注又謂“皆我所不能有”。或者疑聖人之意不應如此相反，欲以第二章亦為自許之辭，而“何有於我”者，只謂其何但我有，此衆人皆能。如此，庶前後意不相背。淳為説以破之曰：“聖人之言，各隨所在而發。當其有稱夫子以聖且仁者，故夫子辭之而不敢當，因退而就夫‘為之不厭，誨之不倦’以自處，是辭高而就卑也；及人以‘學而不厭，誨人不倦’二事歸之，夫子則又辭之，以我所未嘗有是，辭其有能以就無能也。”云云。’曰：‘不居仁聖，已為謙矣；以“學不厭，誨不倦”為無有，又謙之謙也；至於“事父兄公卿”一節，則又謙謙之謙也。蓋聖人只見義理無窮，而自己有未到處，是以其言每下，而益見其高也。’答陳安卿。
語類 問：‘“何有於我哉”，恐是聖人自省之辭。蓋聖人以盛德之至，猶恐其無（有）[1]諸己而自省如此，亦謙己以勉人之意。’曰：‘此等處須有上一截話。恐是或有人説夫子如何，故夫子因有此言。如達巷黨人所言如此，故夫子曰：“吾何執？執御乎？執射乎？吾執御矣。”今此章卻只是記録夫子之語耳。如曰：“二三子以我為隱乎？吾無隱乎爾。”亦必因門人疑謂有不盡與他説者，故夫子因有是言也。’必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