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大孝、達孝’,有差等否?
大孝,就一身上極其至而言;達孝,指推己及人,通乎天下者而言,非有意於分等差也。答鄭武京。
‘天下之人通謂之孝’,縱饒作‘大孝’之釋看,固無不合。如以雙峯説‘不特施之家,又能達之天下’當之,則舜之克諧,‘瞽瞍底豫而天下之為父子者定’,此獨非達天下者歟?大孝、達孝之别,可得聞歟?
雖舜之孝,天下之人固通謂之孝矣,奚獨以武王、周公謂之達孝哉!惟其制為禮節,使天下人人皆得據此以盡其孝,故謂之達孝。若舜之克諧,‘天下之為父子者定’,孟子特原其理而極言其效必至於如此爾,初無制禮節以教天下,使人人有所遵行者,則其於達孝之釋恐終不襯。答郭聖緒。
繼、述而已足矣,加著‘善’字,抑或有繼述之而善之未者歟?
‘當持守而持守’,‘當變通而變通’,乃繼述之善者也。若其膠固而拘於迹,或纘承而未及乎功者,皆繼述之未盡善也。同上。
武王之‘壹戎衣而有天下’,是繼志之大者也,豈文王之有毫分欲為天下之意也?
此所謂‘當變通而變通’者也。同上。
‘繼述’,小注‘當持守而持守’,‘當變通而變通’。以今追崇莊廟事言之,是當變通而不當持守者否?
恐然。答禹晦敷。
‘春秋修其祖廟’,言春秋,則冬夏固在所該。或謂冬經風雪,故春必修之;夏經陰雨,故秋必修之。此説恐太泥。若然,則下段‘宗器、裳衣、時食’,亦春秋二時而已耶?上寒洲先生。
‘祖廟’條,三代廟制,今不可臆料。而若如來説,則祖大夫而父適士,子官師而孫大夫者,廟之毁立紛紛無常矣。聖人制禮,豈有如是之屑屑煩勤乎?且天子諸侯或有兄弟繼立者,則當同昭穆、共一位乎?抑將各為一世,如父子之序乎?來喻所謂‘天子之弟當為諸侯而處於諸侯之廟’者,可謂舉其一而遺其一耳。大夫士之承事高曾者,其於家重相傳,便有父子之恩,而纔終喪便祧去,得無不順乎人情者否?愚於此積費思量,而姑未得經據,不敢發言耳。若得高明更加指示,何幸如之。答李致維。
祖廟,天子諸侯之兄弟繼立者多至三四,今之世家或有不祧位兩三者,抑同一廟乎?
人君之兄弟繼立,先儒多主各為一世之説,然考之於古經而無所據,求之於人情天理而不甚安,是以李子文昭殿圖以仁明兩宗為同昭穆、共一世之位。後聖有作,竊恐不易於此矣。人家之有數世不祧者,似當以始不祧者為别廟,而次不祧者安於東室,次不祧者安於西室,用一廟異室之制。答洪巨源。
‘天子七,諸侯五,大夫三,適士二,官師一’,各有界限,抑或有不易之義否?
生人之宫室亦有貴賤之等威,則豈容事死而漫無分别乎?天子位尊而澤普,勢重而禄厚,故廟七而方合於天理人情之節。其次,位漸卑而澤漸窄,勢漸輕而禄漸薄,故或五、或三、或二、或一而為之差,皆天理人情之不容私意於其間者也。答郭聖緒。
‘官師’,中下士之統稱耶?大抵人心之欲報本一也,官師之只得祀禰廟,無乃有遺憾否?且適士以下之未有太廟,何義?今庶人之祀四世,莫是僭歟?
廟數與世數異,而王制及祭法皆以廟數為世數,此恐漢儒之杜撰也。夫自天子至於庶人,皆服及於高祖,初無貴賤之殺,則亦豈容有服而不祭乎?況為高曾承重者比比有之,而義無異於父子,豈容喪畢而便使之為餒鬼乎?此則程子所謂通祭四代者,允合乎天理人情之至,而得先王之禮意矣。蓋天子則高曾祖禰各為一廟,太祖一廟,而太祖以後有大功德、百世尊享者,則為之文世室、武世室,各一廟。若周以后稷為太祖,而文王為文世室,武王為武世室,俱百世不遷,其餘四廟,親盡則祧,此七廟也。諸侯,四親各一廟,太祖一廟,有功德者則奉於太廟之夾室,而不别立廟,此五廟也;大夫,高與祖為一廟,曾與禰為一廟,並太祖一廟而為三廟也;適士,高與祖為一廟,曾與禰為一廟,此二廟也;官師,一廟而奉四親也。適士以下之無太祖者,蓋古者諸侯之别子及起於是邦而始為大夫者,皆為百世不遷之太祖,宗子世守之,雖或為士,其用三廟之制則固自若也;若非大夫之宗子,而身為士者,只得奉四親而已,其太祖則固已享於宗子之家矣,更安得有二宗乎?官師之為中下士,已有注説。同上。
太祖位之獨於奥,以奥之為尊位故也。奥之為尊,何以也?廟之南向,主之東向,抑何義?
人生時居其室則皆主奥,而子孫侍立於左右,故奥為尊位。廟之南向,為嚮明也;主之東面,為主奥也。但太祖主奥以祫享時言,若平時則各在其廟,各主其奥。同上。
修理廟宇,陳曬宗器,而下二句更轉就祭祀上説,何也?
祭祀亦廟中事,故聯祖廟並言之,而歸重在祭祀上,所以起下文也。同上。
赤刀等物,為先世所重者而藏於廟歟?抑祭祀之有合用時歟?
以其先世之重器也。同上。
章句‘赤刀、天球’,器也,‘大訓、河圖’何得為器?
器者,寶藏之謂。答洪巨源。
遞代則裳衣隨主共埋之歟?
天子諸侯之祧主皆藏於太廟之夾室,則遺衣當隨以遷矣;大夫以下,祧主埋於兩階之間,則遺衣亦當隨埋矣。答郭聖緒。
祭必有主,而更何有尸乎?尸亦以昭穆為坐否?
主,所以表神位也;尸,所以取祖先之遺脈,而感召得餘氣之未盡散者也。坐次用昭穆。答洪巨源。
春行羔豚,膳膏以香;夏行腒鱐,以臊;秋行犢麛,以腥;冬行鮮羽,以羶。因時異需,各有其義否?月令季春‘薦鮪於寢廟’,與‘春行羔豚’不同。寢廟是甚廟?
羔豚嫩而肥,宜於春;腒鱐乾而潔,宜於夏;犢麛軟而甘,宜於秋;鮮羽滑而淡,宜於冬。非其時,則臭味皆不適矣。其膳膏則各以其時之所克。牛,土畜,故春用牛膏;犬,金畜,故夏用犬膏;雞,木畜,羊,火畜,故秋冬用雞羊膏。蓋春而木旺,脾土受傷,故用土畜之膏以佐脾氣;夏而火旺,肺金受傷,故用金畜之膏以滋肺氣;秋傷肝,冬傷心,亦然。寢廟在太廟之後,漢制也。廟之無東西廂曰‘寢廟’,以藏先代衣冠,所以象生時居室之節也。得時物則薦之,季春而鮪肥,故因時以薦,非宗廟之正禮也。答郭聖緒。
‘四時之食,各有其物’者,何意?
周禮鄭氏注曰:‘羔豚,物生而肥;犢〔與〕麛,物成而充;腒鱐,暵熱而乾;魚雁,水涸而性定。此八物者,得四時之氣尤盛,為人食之(不)〔弗〕勝,是以用休廢之脂膏煎和膳之。牛屬土,雞屬木,犬屬金,羊屬火[1]。’賈氏疏曰:‘草物始生,羔豚食而肥’,‘春,木王’,‘土死,羔豚為其太盛,牛屬中央土,故以死之脂膏殺其氣’。‘腒鱐,夏〔之〕暵熱而乾,故食之,為其太盛,夏時金死,犬屬西方金,故用死之脂膏煎和之’。‘秋時草物有實,犢麛食之而肥’,‘雞屬東方木,時木死,故用死之脂膏煎和之’。‘冬,魚之性定,雁又新來,故用食之’,‘羊屬南方火,冬時火死,魚雁食之太盛,故用死之脂膏煎和之’。答洪巨源。
宗廟昭穆之制,有尊卑上下之分耶?
昭穆本無尊卑,而但父子相對處,子或南面,則父不可以北面,故虚其對位而不正值,是則以南面為尊而北面為卑也。答安子玉。
遞代則昭穆迭遷其位耶?
新主為昭,則第一昭祧遷,而第二昭升於第一昭之廟,新主入於第二昭之廟,穆二廟則不動矣;新主為穆,則穆二廟遞遷,而昭二廟則不動矣。答郭聖緒。
今廟座之以西為上,以奥之有太祖位故歟?且主材之以栗,於神道别有攸宜否?
西上之制自漢明帝始,非昭穆之懿制也。神道尚右,故以西為上。周社用栗,蓋其土宜栗,故以土宜之木為主。今皆用周禮,故主仍用栗,非别有義也。同上。
太祖不在計世之中,太祖之子為第一昭,則可謂第一位,然及其既祧,則其子之在第一穆者為第一位矣,豈可以昭穆之列立定一二三四之位耶?羣廟之主各在其廟,則坐皆東向者,‘居必主奥’之義也。當大祫之時,則奉昭穆之主而就太祖之廟而合享焉,故太祖則依舊主奥,而羣昭則列於北牗下南向,羣穆則列於南壁下北向,左右侍食之義也。昭常為昭,穆常為穆,何有换易之時?父在穆則虚其對位,而子之在昭者就北牗之第二座與其子相對,蓋子不可以南面臨父也,豈有倫序乖逼之慮哉!答權聖吉。
趙氏惪以或問祫祭昭穆入列於牗下為誤,又以文武廟之謂世室為誤,此説如何?
祧主之祫,昭穆並享,而四親之祫,昭穆不能並享,此果何等禮意也?文武之廟固當百世不毁,則不毁之廟而謂之世室,何害於名義也。今只當遵朱子説。答鄭文顯。
昭穆之禮在何代而廢?今有好古者誠欲行之,雖壁龕,容或不妨歟?
漢明帝自以無功德於天下,不敢當一廟,遺命祔其主於光武之室,章帝遂從亂命,仍以為制。今苟欲行之,一間祠猶可隔龕而分昭穆,誠為美事。若壁龕則須作二層四龕,然後東二龕為昭,西二龕為穆。然窮士之屋窄者,此亦未易為。不肖嘗有意,而未果行,承問怵然。答郭聖緒。
祭祀畢而更燕,何義?
既享祖考,祖考來格而錫福於孝孫矣。為孝孫者不敢專餉其福,遂以燕同姓之來助祭者,所以廣祖考之恩而盡親親之道也。同上。
禮與樂每相須,此章言禮甚周,而至於樂,纔發得樂一字,更無言及,何也?
樂者,禮之和也。有是禮則自有是禮之樂,單言禮而樂在其中,對言樂而禮為其本。同上。
志,未及事也。而行禮、奏樂,述事之謂;敬所尊、愛所親,繼志之謂,此則事先於志,何也?
踐位、行禮、奏樂,固先王之所事,而亦當有有志而未盡為者;敬尊、愛親,固先王之所志,而亦當有敬之尊之之事。饒氏之分屬於‘繼、述’者,恐未妥當。同上。
生與存之别,可得聞歟?‘反而亡’,反字何義?
死之言澌也,氣澌而盡矣;亡之言無也,形藏而無矣。藏形而反,則無所有於室中,故曰‘反而亡焉’。生對死言,存對亡言。同上。
周以后稷配享於郊,而此只云‘事上帝’,何也?且郊而曰天,明堂而曰帝,是周制也,而此郊而言‘上帝’,何也?
郊主祭天,而稷其配也。則對言郊社,主在天地,不及於配稷之義也。對明堂言,則有天與帝之别;而專言郊,則天即帝,帝即天也。同上。
‘嘗’謂秋祭,則盍曰‘禘’謂夏祭也?‘禘嘗’之名何義?曰礿曰烝,亦皆有義否?夏殷之春礿夏禘,周改以春祠夏礿,何也?
禘者,‘追祭太祖之所自出’‘而以太祖配之’者,帝王之大祭,非四時之常祭也。夏殷之春礿夏禘,恐是字誤,而漢儒從而為之辭也。礿者,約也,與禴同,夏祭時物鮮少,故取薄約之義而謂之礿,不可以為春祭之名,特以古篆祠字與礿略近,轉而訛也;禘者,帝也,祭所出之帝也,不可以為夏祭之名,而亦以古篆禴字太近於禘篆,故轉而訛也。祠者,嗣也,春祭嗣續乎往歲也;嘗,探味也,秋薦黍先熟,可嘗也;烝,衆也,冬百物俱成,所薦衆多也。答洪巨源。
‘郊社、禘嘗’,自是祭名也。則祭是事神之禮而已,此則那緣得治國平天下之事也?
格上帝、格祖考,非至誠至敬能之乎?冥冥漠漠,無迹無形,而猶能以誠敬感格之,則其於天下之事、兆民之情,有形相接、有意相通、有迹可求、有政可施者,苟以事神之道推以行之,則其於治平也,豈不易易乎?此處極精而極實,所當致思而自力者。豈特治國,凡事皆然。又可以見先王之事神,不止於儀文之末而已。答郭聖緒。
‘示’,如字看似無妨。
如字看亦若可通,然終不若視字之為順。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