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章】
此章凡四節。‘衣錦尚絅’為首節,以‘詩曰’起之,言‘下學立心之始’,而為入德之門也。‘潛雖伏矣’及‘相在爾室’為第二節,皆以‘詩云’起之,言慎獨戒懼,而為入德之事也。‘奏假無言’及‘不顯惟德’為第三節,皆以‘詩曰’起之,言自修有戒懼慎獨工夫,而其功效有自然之應也。‘予懷明德’為第四節,以‘詩云’起之,以形容上文‘不顯、篤恭’之妙也。其所以或稱詩曰、或稱詩云者,非偶然而有别,於分節如此矣。
四大支次序
首章為第一支,而其下至十一章,引夫子語明之者也。首章言中和,其下言中庸。蓋中和就性情上論其理,中庸就行事上論其德,中和便是中庸也。中庸一篇明道之書,而所謂道者只是中庸而已,故第一支首言之。
第一章言中和,蓋以性情言之,而為中庸之理。第二章子思引夫子之言,始變中和言中庸,而體之者為君子,反之者為小人。繼又釋其義曰:君子之中庸,以其戒慎恐懼;而小人之反中庸,以其無所忌憚。君子小人之中與不中,只在敬不敬而已,其可忽乎?‘時中’含兩義,故章句既以‘隨時處中’統釋其義,而其下更以‘隨時而在’明事之各有時宜,而可知子莫之非中矣;以‘無時不中’明事之無一不中,而可知道之不可須臾離矣。第三章承上章,言非特小人反之,而衆人亦鮮能之。第四章承上文‘民鮮能’,而言所以鮮能之故。道之不行,以其知之有過不及也;道之不明,以其行之有過不及也。過則失中,不及則未至,此所以鮮能也。道即中庸也,知者過之非知也,賢者過之非仁也,愚不肖之不及非勇也,亦為下八章知仁勇之開端歟。故第五章舉其不行之端,而第六章言舜之知無過不及,而道之所以行也;第七章舉不明之端,而第八章言回之仁無過不及,而道之所以明也;第九章舉中庸之不可能,而第十章言四‘强哉’之能擇而守。蓋言三達德,莫不各以一章起之,先言其不行、不明、不能之端,繼言其如是而行、如是而明、如是而能,為説極有力,而曉人為易入矣。十一章再敍知仁勇及過不及而總結之,與第四章相應。‘索隱’非知,‘行怪’非仁,而過於中者也;‘半塗而廢’非勇,而不及於中者也。至於‘依乎中庸’,‘不見知而不悔’,則始為君子之知仁勇,而無過不及之患矣。十章所引井井有序,章句所謂‘文雖不屬,而意實相承’者,其以是夫?此言中庸,以見此道之著見於事物,故以知仁勇言之,使知致知、力行之功不可以不加也。知者知此中也,仁者行此中也,勇者貫乎知行,而勉於知、勉於行者也。
十二章為第二支,而其下至二十章,亦引夫子語明之,言費隱,以申明首章‘道不可離’之意。蓋中庸乃道之著見於事物者也,然猶未足以形容道體之充塞天地、無物不有之盛,故極其大而以費隱言之,近自夫婦居室之間,遠而至於聖人天地之所不能盡。程子所謂‘中散為萬事’、‘放之則彌六合’,此之謂也。此費隱所以次於中庸,而為第二支歟。
第十二章言費隱大小,以明大處有費隱,小處亦有費隱,為下七章之綱領。第十三章就身上説,第十四章就位上説,第十五章就家上説,皆費之小者,所以近裏就實,學者用功處。然位大於身,家大於位,亦所以迤邐放開去者也。第十六章兼費隱、包大小,所以管轄乎上下六章也。第十七章、第十八章、第十九章,歷敍大舜、文、武、周公能行中庸之道,而推之以極其至,皆費之大者。所以言道之至近,而放乎至遠大,關於天下萬世者也。然第十七章只言舜以大德受天命為天子,而不言功化制作之及於天下,其言道之用猶未甚廣。第十八章言喪葬祭禮達乎諸侯大夫、士庶人,其言道之用比十七章為漸廣。第十九章言‘所制祭禮通于上下’,自修廟陳器以至於燕毛序齒、郊社禘嘗,節目詳備,條理粲然,正所謂‘優優大哉!禮儀三百、威儀三千’者也。其言道之用,比十八章為尤廣。此三章次序所以漸極其費,而至二十章則説夫子之能盡中庸,以繼大舜、文、武、周公之緒。其間有言大處者,有言小處者,雖不言費隱而費隱之理實包在裏面。第十二章之意至此而無復餘藴矣,故章下章句曰‘包費隱、兼小大’,以終十二章之意也歟。
二十一章為第三支,而其下至三十二章,皆子思之言,而推明此章者也。此承上章天道人道之意,而以誠明、明誠分兩項説去。誠明,生知安行之事,而即所謂誠者也;明誠,學知利行之事,而即所謂誠之者也。蓋人性雖無不善,而氣稟有不同者,故聞道有蚤暮,行道有難易,此天道人道之所以分也。然能自强不息,則其至一也。上章所謂及其知之、成功一也者,此之謂也。子思懼夫世之人企生知安行之資謂不可幾及,輕困知勉行謂不能有成,以致不明不行之弊,故以天道人道反覆交互言之,使知所入之塗雖異,而所至之域則同也。第一支,以中庸言道之大綱,而繼之以知仁勇。第二支,以費隱言道之間架,而開之以明善誠身。其言道之體用、成德節次,蔑以加矣。於此特以天道人道交錯言之,以明聖人無事於學而自然中道,下此則當用工以底於極,此其所以繼中庸、費隱而為第三支歟。
二十一章初以天道人道分兩路説,而末乃合説曰‘誠則明矣,明則誠矣’,言人道可至於天道也。二十二章言聖人無所勉强,而能盡性命之理,此‘自誠而明’者也,天道也。二十三章言賢者擴充善端,而能透至誠之妙,此‘自明而誠’者也,人道也。二十四章言誠之至極,而自有前知之明,亦天道也。二十五章言誠之為貴,而終成仁知之德,亦人道也。二十六章言聖人與天地合德,亦天道也。蓋二十一章立言之後,以此五章相間對説,以示如此而為天道,如此而為人道,丁寧反覆,詳細明白。至於二十七章,雖對二十六章之言天道,而以修德、凝道,言人道者繼之,然以章内有‘居上不驕,為下不倍’等語,故下二十八章言為下不倍,二十九章言居上不驕,三章皆人道也。此三章既皆言人道,故三十章言夫子之與天地同道,即天道也。而以其章内有‘小德川流,大德敦化’等語,故三十一章言‘小德川流’,三十二章言‘大德敦化’,三章皆天道也。上五章,以一章對言天道、人道;下六章,以三章對言天道、人道。以一章相對者,先天道而後人道,以誠者之當先也;以三章相對者,先人道而後天道,言極致於將終也。至於至聖居先而至誠居後者,以三十三章為‘末復合為一理’、‘卷之則退藏於密’者,故必以裏面道理序之於此,所謂‘其合有漸’者,指此等處耶。
三十三章為第四支。前章既言極致,恐學者騖於高遠,而不知下學上達之方,故此章復自下學立心之始,以至省察存養之工,其效至於‘篤恭而天下平’,且以無聲無臭形容不顯篤恭之妙。蓋與首章相表裏,而再敍入德成德之序者也。章句所謂‘舉一篇之要而約言之’者,此也。而程子所謂‘末復合為一理’、‘卷之則退藏於密’者,亦指此章而言歟。
四大支,首章皆子思立言,而其下引夫子之言以明之。此序文所謂推本相傳之意,質以父師之言者歟。
六大節次序
首章為第一節,始言天命之性,道之本原也;次言戒懼慎獨,體道之要也;終言位育,行道之效也。是為一篇之綱領。此節言中和,乃性情之德,而為中庸之體也。程子所謂‘始言一理’者,此也;朱子所謂‘始合而開’者,亦此也。此章言道具於性情,乃寂感之始,而合開之初,故為第一節。
自第二章至十一章為第二節,言中庸。中庸者,道見於行事,比中和其開也漸廣,故繼中和而為第二節。
自十二章至十九章為第三節,言費隱。費隱者,道之充塞乎天地者,比中庸益廣而為開之極者,故繼中庸而為第三節。
自二十章至二十六章為第四節,言誠。誠者,道之本,而中和、中庸、費隱,無不待誠而行,故繼上三節而為第四節。
自二十七章至三十二章為第五節,言小德大德。小德者,條理之粲然者;大德者,全體之渾然者。小德從大德中流出,而大德則包括小德者也。小德大德雖有體用之殊,而其理則一也。然不言大德,則無以見萬殊之一本;不言小德,則無以見一本而萬殊。故於此對待説去,使學者存心以全其大,致知以盡其細,而不至於淺陋粗疏之歸也。第一節言中和,第二節言中庸,第三節言費隱,則道無餘藴矣。第四節言誠,則體道亦無餘藴矣。而不言大小,則全體大用有所不備,而存其大者或失於茫然無覺,察於小者或歸於空無所寄,此小德大德之所以繼誠而為第五節。此節凡六章,二十七章兼言大小而有做工夫節次,此人道中之小德大德。而其下二十八章言小德,二十九章言大德,三十章又兼言大小,而皆聖人生知之德,此天道中之小德大德。而其下三十一章言小德,三十二章言大德。其實此六章中上三章為一截,下三章為一截,而各自有間架也。
三十三章為第六節,其次序似與四大支同也。
就四大支之中又分作六大節,序文所謂支分節解者,似謂此也。而朱子所謂‘譬如看屋,看他幾多間,間内又有小間’者,亦謂此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