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站首页  词典首页

请输入您要查询的字词:

 

字词 14_383中庸劄疑
类别 中英文字词句释义及详细解析
释义
14_383中庸劄疑

中庸劄疑

【題 解】
中庸劄疑作者林象元(一七〇九—一七六〇),字彦春,本貫羅州。一七三五年增廣文科及第,歷任司諫院正言、弘文館修撰等職,於義州府尹後退出官場。本書在各章大旨或主要問題下附屬説明,遵從朱子學説,論説很有深度。如把大學看作教人之書,把中庸看作明道之書等,將全篇的論述重點放在‘明道’之上。將中庸解釋為‘率性之名’,分别從聖人之事與學者之事兩個層面展開闡述。(崔錫起)
天賦於物謂之命,物受以生謂之性。循天所賦曰率,行其所受曰道,生知安行之事;治以明之曰修,施以導之曰教,繼天立極之事。
大學‘明明德’,率性之工也;‘新民’,修道之功也;‘止於至善’,復天命而全所賦之意也。大學,教人之書,故先之以明之之工,而終之以止之之極;中庸,明道之書,故首言本原之所出,終言施教之所自。全體與天地為一大用,奉天而行。然大學之‘明德’,即人受於天而性所固有之德,則‘天命之性’已道破矣。
大抵中庸一篇是明道之書,先言天道,次言人道,故中間‘誠者、誠之者’一句為兩柱子,貫串至終篇。‘率性’即‘誠者’,聖人事也;‘修道’卻包教人希聖一段意,即‘誠之者’,學者事也。
可離非道,明聖人之不離;戒慎恐懼,教學者以不離。
集注‘可離豈率性之謂哉’者,下得襯貼,更不容他語。陳氏以為元本‘為外物’一句欲兼存,恐衍。
顯微隱見為一而無間,則聖人;致慎而欲一,則學者。未發而中,發而和,聖人也。致,統聖人學者而言。在聖人則有敷施推極之意,在學者則兼積累造極之義。至於天地位、萬物育,及其聖則一也。
故集注亦言‘修道之教亦在其中’也。若以‘致中和’專屬學者用工造極一邊,則似非子思立言明道之本意。
右第一章。
‘無忌憚’,正與‘戒謹’反。無忌憚者,無顧念畏慎之意。君子能隨處隨事顧念畏慎,蓋承上文君子戒謹而言,故下得而字,猶言以君子之故而能戒謹而得中,以小人之故而不能戒謹而反之。
集注又字,恐讀者不察,故欲其作兩句看。
中字之訓,程子‘不偏’盡之。蓋朱子所釋八字,包在中庸字之義,性所固有之事,常行之道,當然之理。兼兩訓,然後方備。若只道個中字,則恐學者懸空去討個中字,故聖人下更得庸字,如云‘中是庸也,不須别向高遠難行處尋去,只在面前平平常常地,是正當然可由之道’。
右第二章。
飲食者,道之用;味者,道之體。人由道之用,而不知道之體。由道之用,如夫婦之能行;不知道之體,如日用而不之知耳。味字卻包得許多中和位育,聖人之事皆自真知其味中來。
右第四章。
自第六章至十一章,注中多以知行及知仁勇言。然之問察用中,惟精也。惟精,知之事也。顔子之服膺弗失,惟一也。惟一,仁之事也。顔子雖未到聖人至處,而聖人惟一之工,亦不過弗失而已。‘至死不變,强哉矯’,允執也。允執,勇之事也。十一章若結上文‘過不及’而言,然‘索隱行怪’,惟精之反也,‘吾(不)〔弗〕為之’,則惟精也;‘半途而廢’,惟一之反也,‘吾(不)〔弗〕能已’,則惟一也;依乎中庸而不悔,則允執之謂也,所以結十章‘至死不變’之意。蓋學問雖有許多節目,不出乎精一執中。故發其端於此,而中間又以知仁勇明之。
第四章知愚賢不肖似皆指向道之學者,故‘鮮能知味’云者,卻帶得不能真知意思。蓋飲食之時,人孰不自以為知味,而鮮能真知其味,故卻有許多過不及之弊。觀下文十一章,君子半道而廢是説得不得者,則上文‘愚不肖之不及’亦不可作衆人看,明指向道之學者。
不為‘索隱行怪’,知也;不能‘半途而廢’,仁也;‘遯世不見知而不悔’,勇也。擇之不精,所以不知;‘吾(不)〔弗〕為之’,則知也,即執兩端用中之意也。‘半途而廢’,則違於仁矣;‘吾(不)〔弗〕能已’者,一而不違仁也,即拳拳不失之意也。遯世不悔者,執此之堅,悠久不拔,即强哉矯也,勇也。精擇而不違,又持之以悠久,非聖人孰能之?‘依乎中庸’,包得精擇不違之意,總結知仁兩句。遯世不悔,即精擇不違以後事。
集注:‘不為索隱行怪,則依乎中庸而已。不能半途而廢,是以遯世不見知而不悔也。’小注朱子曰:‘此兩句結上文意。’‘依乎中庸’,便是‘吾(不)〔弗〕為之’之意;‘遯世不見知而不悔’,便是‘吾(不)〔弗〕能已’之意。以‘依乎中庸’結‘吾(不)〔弗〕為之’,則意實穩。以‘遯世不悔’結‘吾(不)〔弗〕能已’,則終覺不帖著大注。至以‘不能半途而廢’解‘遯世不悔’,尤似闊遠,中間卻有許多逗漏,盡是可疑。朱子於聖人只説知仁,不要説勇,故‘遯世不悔’句語終無安頓處,卻不免硬要將去照應上文。然聖人立言,一句一義,上文既説不知又説知,既説不仁又説仁,若下文只説知仁,則當以一句輕輕結得,不當又衍出‘遯世不悔’語以足之,不幾於冗剩没意思乎?且上文‘吾(不)〔弗〕為之、吾(不)〔弗〕能已’,即夫子自謂也,更無别意。而結之曰‘惟聖者能之’,則夫子已以聖自居矣,安在其猶不自居也?恐夫子之言不如是也。故‘遯世不悔’一句,又於知仁之外别説出一義以為聖者地位,然後夫子立言之辭與義始明。蓋既曰中庸,則擇之已精矣,依是遵而不失之意,‘依乎中庸’一句總結上文知仁。而‘遯世不悔’一句卻又拈出一層,詳味其旨,别有天覆地載、四時不易一般意思,方始聖人地位,故曰‘惟聖者能之’。蓋上文知仁,則有學者之知仁,有聖人之知仁,夫子不必不自居。而至此,則聖人事也,故所以不欲自居也歟。
右自六章至十一章。
自第二章至十一章通為一段落一大章,而始言君子小人之相反,次言衆人之鮮能,次言向道之君子亦有許多過不及之弊,鮮有真知者,仍以道之不行結之以起下。次以精一允執、智仁勇三事鋪去,凡三引大舜顔淵子路皆有承接,最後末章總結精一允執之意,並與過不及字眼一時收殺。觀其文章結構,照應關鍵,多少脈絡,如一綫貫掣,如集衆狐而成裘,渾然一色,不見裁剪痕,亦可見古人作文法。
第九章集注解中庸之不可能,而曰‘非義精仁熟,則不能及’,只説知仁,不及勇;第十一章集注讚中庸之成德,而曰‘知之盡,仁之至,不賴勇而裕如’,言聖人不待勇而足。小注饒氏以為‘似欠勇字’,而胡氏解以勇在知仁中。十一章章下集注曰‘(七)〔此〕篇大旨,以知仁勇三達德為入道之門’,又曰‘三者廢一,則無以造道’。‘入道、造道’字,專為學者言。大抵集注之意,以為聖人已到仁知極處,固無待於勇,故解中庸之成德,所以只説知仁;至於學者用工,則主勇分數多,故於學者方説勇。此下小注言‘困知勉行,全是勇做出來’,可見集注説勇專為學者言,故於聖人卻闊略。然上下章之義反覆細翫,則子思之知仁勇三段逐條證明者,不全為學者而言。仁勇二德,所以形容體段,下得文字各異:‘顔淵’章則曰‘拳拳服膺而弗失之矣’,‘問强’章則曰‘和而不流、中立而不倚、至死不變’。説仁處,似只言一於此而不去之意;説勇處,則有堅持悠久、確乎不拔之意,這個勇豈學者所遽能哉!十一章分明又分知仁勇説,故其曰‘依乎中庸,遯世不見知而不悔’者,終異於‘拳拳不失’之旨,而合於上章‘中立不倚、至死不變’之義。狀德之體氣象不同,修辭之理脈絡相承,則十一章總結三德較然明甚。而終之曰‘惟聖者能之’,則其為聖人之勇益無疑。蓋聖人之勇,即‘元亨利貞’之貞。‘貞’固幹事之德,故於讚之曰,‘確乎〔其〕不可拔’,遯世‘不見(知)〔是〕而無悶’[1],與此兩章説勇之旨吻合。故第九章言‘中庸不可能’,而以知、仁、問强三德明之。若只舉知仁而可以為中庸,則子思未必於勇上重重致意如此也。集注多於學者下手用工處著力發揮,故其論勇字,於聖人徑省過去,而卻於學者分上説得丁寧,其有功於後學大矣,而可見晦翁苦心。胡氏所謂勇在知仁中者,既不知勇之為體,又恐非晦翁傳注之本意。
第九章‘天下國家可均’屬知,‘爵禄可辭’屬仁,‘白刃可蹈’屬勇。蓋纔説中庸,則便包三德,故舉三可之近知仁勇者,以明中庸之不可能,繳上知仁,起下問强之勇。而庸字有恒久堅確之義,所以必兼勇以明之。
費者,性也;隱者,天命也。自其受於天而謂之性,由其有性而萬事出焉,故為事為物,莫非性也;自其妙萬物而流行謂之天命,無聲無臭而體物不遺,故即事即物,無非天命也。散殊故謂之費,微妙故謂之隱。
‘鳶魚’章,小注胡氏説得之。
聖人不知不能者,極言道之至費。聖人容有所未能盡,恐後學難看,再言天地之有憾以明之。聖人之所未盡,纔如天地之有憾,可見聖人卻盡天地之量也。
小注‘欠一分’云者,卻如何?
飛於天,躍於淵,塞乎天地之意;鳶則飛,魚則躍,洋洋得意之貌。飛躍,費也;能飛能躍,隱也。‘察’有微而顯之意,承上文‘費而隱’而明之也。
端,如端緒之端。造,始也。蓋有夫婦然後有父子。夫婦,物類之始也;愚不肖之所能知能行,事為之始也。道之端始於此,引而伸之,至於盡人之道,盡物之道,盈於兩間,無非是也。言道之體至廣,而大小無不包也,總結上文也。若以‘造端’為下工事,則不但曰‘察乎天地’而已。察者,從上文‘上下察’來,只是盛著之義。觀‘察’字,則造端之義自明。
小注皆以下工言,卻如何?
右十二章。
中庸者,率性之名也。性中事只是五達道,而行此五道者,三達德也。三達德,一以貫之曰誠。誠者配中與庸,中庸則誠矣,誠則中庸矣。中庸之道,以誠為質,以五達道為經,以三達德為緯。有是緯,然後可以織是經;有是德,然後可以行是道。故先言中庸而序知仁勇,知仁勇,行道之具也。次當言可行之道,故此章言費隱。費者,天地之間事事物物,而總之則五達道。夫婦之能知能行,是達道中至邇至近事,推而至於聖人之所不能盡,即達道之極廣極大處。既言達德,又言達道,則又當言為道德之質而貫始終之道,此即誠也。隱者,天命之原,於穆不已,體物不遺,而無聲無臭,神妙難名者,即天道之誠也。鳶飛魚躍、上下察,即費之中而形容天道之誠也。故總以結之,以君子之道所以始於夫婦而著乎天地,無非是物也。此下至十五章言五達道,十六章言誠,至十九章言聖人之至誠配天,以終此章之義,中庸之極功也。於是乎中庸與誠合而為一,而達德、達道縱横其中。次第井然而文理貫徹,密察無間,可見聖人之言也。
章下集注言此章‘申明首章道不可離之意’。而蓋‘率性之謂道’,則道與人一也。道固不可離於人,聖人言道,何嘗離人而説?所以横説豎説,信手拈出,無非在不離中説去。此章言道在人倫日(月)〔用〕之間,則集注之解亦無不可。但竊意首章所言‘道不可離’,似主於貫動静、無間斷而言,故承之以戒懼謹獨;此章則言道在日用上,主於根之倫常、著之事物而言,故承之以推己反身。彼從心上説,故下言喜怒哀樂之情;此從身上説,故下言言行之實。上下之位,顯有精粗之别。然道無不在,則道何嘗離?
‘道不遠人’之人,衆人也;‘人之為道’之人,行道之人也。衆人未嘗學道,故不能不遷於習而離於道,然其性則相近也,故曰‘道不遠人’。人能知其相近之性,而反求諸身,則道在此矣。蓋道是倫常日用之間,人所當行之理也,故即人而在。若行道之人舍其在人者,遠於人情而為之,則非所謂道也。
小注黄氏曰‘率性之謂道,道何嘗遠人’,又曰‘指為道之人己身而言’。説不分曉。若只以‘性道一’而謂之‘不遠’,則合説‘道在乎人’,何得曰‘不遠’?蓋自衆人習已遠而求反於相近之性者而言,故曰‘不遠’。説‘衆人、學道之人’則是,而説‘不遠’處無的確。且‘學道之人’一段兼包修道治人之人,以下文‘君子以人治人’一句語觀之,則此人字不可單説學道之人。蓋‘人之為道而遠人,不可以為道’一段,分明指異端之學,故(滯)〔帶〕得治人之意,詳味之可見。
執柯伐柯,猶是二也;‘以人治人’,則一也。上‘人’,本然之性之人;下‘人’,離道之習之人。去其習而反其性,則性道與人合為一也。
忠者,明善於己;恕者,行善於物。明善,致知之事;行善,求仁之道。仁知,成德之稱,即道也。忠恕近乎仁知,而求至於仁知之工,故曰‘違道不遠’。勿者,教人勿為也。上文言君子之治人,故此下皆以治人之教言之。蓋忠恕,忠為主,行善以明善為本,知之事也。雖兼言忠恕,而主知而言。此教人以致知之道。
未能一’者,聖人豈有所不能也?以所求於人者反之於己,則我之所不能盡其道四者,盡道則人倫之至也,此聖人所以謙不自居。然亦有以見聖人之所難,而欲學者之用力篤行,不可遽以為足也。胡不,何不也。慥慥,勉焉,孜孜之意也。君子,指學者也。言學者何可不勉焉孜孜於此乎?亦教人之意也。蓋以責人之心責己,則心益正而行益力,仁之事也。雖兼言人己,而主行而言。此教人以求仁之方。
右十三章。
章下集注以‘未能一’為‘聖人所不能’,然上章‘聖人所不能’之能,卻如‘多能鄙事’之能,事物至費或有所不能云爾,豈於此人倫之道卻有所不能也?蓋集注之意,不過承上文而解之耳,覧者不以辭害意可也。若直以此為聖人真有所不能於人倫,則豈成説乎?
素,如‘素履’、‘素餐’之義。安此而若固有之,徇此而無有外事之意。
貧賤易移,富貴易淫,夷狄患難易屈辱。無入而不自得,則君子之守可見。
在上不凌下,在下不援上,正己而不求於人,近於‘和而不流、中立不倚’矣;不怨天,不尤人,近於‘至死不變’矣;居易俟命,則近於遯世不悔矣,勇之事也。
上章勿施於人、所求於人,皆反身之事,故以‘反求諸身’結之此章。學者之勇,有失而反求者,所以教之之意。此三章言以三達德行五達道,所謂修道之教。
右十四章。
首章以天命、率性、修道為綱,自戒懼謹獨、須臾不離,至於未發而中、既發而和,則主心而言道之精也。雖兼學者、聖人而言,然其下所説知仁勇,亦言聖人至德,故終之曰‘惟聖者能之’,即聖人率性之事也。費隱以下,即聖人修道治人之事也,故以費隱為綱。自道不遠人至於推己之道、反求之工,則主身而言道之粗也,此則修道之教也,故以五教言。而其中兼包知仁勇者,以其無是德則不能行是道也,即學者反身之事也。夫道無精粗之間,學無心身之異,一正心而國正矣,則精者未必無粗;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則粗者未必不精。語精而遺粗,非也;語粗而遺精,亦非也。然則此以精粗心身分而言之,何也?蓋從聖人率性而言,則‘自誠明’,故由精而達粗,此所以主心而言。體立而用行,故首言天命,所謂‘誠者天之道’也。從學者反身而言,則‘自明誠’,故由粗而之精,此所以主身而言。推用而知體,故首言費隱,所謂‘誠之者人之道’也。聖人人倫之至,生知安行,無待於教而教之所由出也。故於聖人不言五倫,而特列之於修道之中,以為治人之教。然及其反身而誠則一也,故下文歷序大舜周公配天之事。
高遠,下文事天地、饗祖考之事;邇卑,此章宜室家之事。樂妻子,和兄弟,則能順乎親矣。至於順親,則家齊矣。
右十五章。
十四章以上,以三達德行五達道。反求諸身,則修身之工也,猶在用工之中矣。至於父母順矣,則身已修而家已齊矣。蓋‘自天子〔以〕至於庶人,一是皆以修身為本’,身修則德成,家齊以後,成德之效也。由此而至於治國平天下,皆是道之推也。故此章在‘反身’之下,‘平天下’之上。
十三章言五達道而不舉夫婦,然‘費隱’章始言夫婦之能知能行,此章終言‘樂爾妻孥’。蓋自能知能行而擴充之,至於樂則中道矣。修身齊家以刑妻為難,故特拈出而言之,具舉首尾,包於上下,以見用力之始,成工之終。
鬼者,人之鬼;神者,天地之神也。為德之盛,蓋指下文‘體物不遺、洋洋如在’而讚嘆之也。
三先生論鬼神,至矣!但用解此章,則覺過高而欠親切。此下集注引孔子之言,於此盡之矣。
‘齊明盛服,以承祭祀’,事鬼神之道也;‘洋洋如在’,則體物不遺之德也。鬼神之德,體物不遺,洋洋如在,則事鬼神之道非以至誠承之,表裏洞徹,無一毫之累,則不可以享鬼神而與鬼神合德矣。蓋人之事神,不敢不如此者,即鬼神之德所使然也。
此專言祭祀,則上文鬼神為人鬼、天神無疑,而下章郊社之禮、禘嘗之義承接,益明白矣。
以明格神之道。‘矧可射思’,言其至誠之無已,常若不足而不敢少忽也。
天道誠,故鬼神之德微而顯,非誠無以事鬼神矣。
右十六章。
之道,孝悌而已。事親之道,不過生事之以禮,死祭之以禮。生事之至於順親而極矣,死祭之至於尊配於天而極矣。上章既言父母順矣,故此章特言鬼神之德,微顯之誠,以見事鬼神之道,而此下卻以羣聖人享祖考、事天地結之。聖人大法不出於精一執中,故知仁勇三達德貫徹終始。首章所言,即虞書‘道心、人心’之謂也。戒懼所以涵養道心,謹獨所以省察人心,而卻有知仁勇、精一允執之意。至誠前知,知幾其神,聖人之知也。戒懼乎見聞之前,即惟精也,知之事也。仁,人心也;惻隱,仁之端也,而聖人全此而不失者也。隱微之際,發皆天理,即惟一也,仁之事也;立天下之大本,行天下之達道,至於致極其中而成位育之功,則非勇不可,即允執也,勇之事也。下文‘齊莊中正’,則鎔化於未發之前;‘文理密察’,則審幾於已發之後。雖主動静而言,亦是知仁事,與首章意同。此段當在上首章下。
之孝止於父母底豫,以受命得位,而其功用教化達於天地。蓋我之功化達於天地,則此所謂致中和也。下之和氣上升,而上之和氣下濟,此所謂格於上下。格者,交至之意也。故大德之必得禄位名壽,可必之理也。觀之起於側微,進位乎天位,則其理可必。然天可必而人不可必,天則有恒而人道[2]
蓋‘誠者,天之道也。誠之者,人之道也’,天道恒誠,而人道或誠或不誠。之世,人道極誠,之化,達乎天下也。之末,人道極不誠,孔子雖大聖,其化止於家,而不能及乎天下。人道無自而誠也,故天地成否,而上下不通,禍福之理亦隨而舛,孔子之不得位,宜也。若之時,亦可謂人道極不誠矣。然有七十里之地,文王有百里之國,固已大於孔子之家。而況之十一征,正不正於天下;文王三分有其二,化行於。則之惡止於其身,而不足化天下,故曰‘獨夫’。上雖有之君,而人道則可謂誠矣,此之所以得位也歟。
栽者根入土中,氣自接得;傾者已離於地,氣著不得。‘栽者培之’,如人克享天心而受禄;‘傾者覆之’,如自絶於天而顛覆。
右十七章。
此言之德,始於順親齊家,至於享天受禄。
周公以宗廟享先而言,而結之以善繼善述。善者,至誠承奉之謂也。
事死如生,事亡如存,善繼善述之誠也。
‘明乎郊社、禘嘗之義’,非盡誠知天、與天合德之聖人則不能。所謂‘天且(不)〔弗〕違’,而‘況於鬼神乎’,‘而況於人乎’者也,結上文‘鬼神’章意。
右十九章。
治國平天下之道,至於事天地、享祖考而極矣。大舜周公,雖有率性反身之異,及其至則一也,皆莫不本之孝悌順親而齊家以及乎治國平天下。然其所以郊焉而天神格,廟焉而人鬼饗者,非至誠感通,孰能與於此哉?此學問之極功,聖人之能事也。
首章至十一章,聖人事也;自十二章至十四章,學者事也。自十五章至此,總言齊家以後事,訖於治國平天下,以明性之者與反之者,語其極致則一也。故此下‘問政’章,合聖人學者事而極言之。
以‘人道敏政’(此)〔比〕‘地道敏樹’,非但喻其化之之速,亦可見天工人代之理,日新不息之意。
‘為政在人’,似指‘人道敏政’之人,統言君臣;‘取人以身’,方是得人之意。取,謂擇而聚之,賢者在位,能者在職。下文‘尊賢、敬大臣、體羣臣’,皆是人也。修身,反身也。道者,率性之道也。下文以三達德行五達道者,反之於率性之道也,此所謂修身以道也,修道以教也。仁者,天命之原,生物之德也。代天體仁,以施教於下。而孝悌,為仁之本,立教之始。故下文‘親親’,所謂立愛自親始也,由是而達於治國平天下之政也。此所謂修道以仁也。
詳玩文義,則‘修身以道’者,只言修身,不及乎教也;‘修道以仁’者,只言教,不並言修身也。蓋修之以道,而盡其道則已至於仁其身。而率性纔言道,仁在其中矣。曰‘修身以道’,則其意已足,不必更言修身之仁也。所謂‘修道以仁’者,即修其道以仁人之謂也。修身盡道而後又當推己及人,而施之於政教,故曰‘修道以仁’。道字若指在身之道,則只當曰‘為道’,不當曰‘修道’;仁字若指修身之事,則只當曰‘修身以仁’,不當曰‘修道以仁’。‘修道’之道是在人之道,而修以明之。以吾之仁言,體天地生物之德,以施教於天下國家,故下文‘親親、尊賢’,皆修道之事也。夫道一也,今以在身、在人分以言之,何也?自其行是道於身而曰‘修身以道’者,身具是道,而不體則不行,故以道體身則合於道矣;以其推是道於天下國家而曰‘修道以仁’者,道具於天下國家,而不修則不明,故以吾之仁修其道而明之,道明於天下國家則盡乎仁矣。在我則曰‘修身’者,言立其體也;在天下國家則曰‘修道’者,言行其用也。集注以‘修道以仁’統屬修身,修身莫大於仁,然詳其文義,則修身、修道明作兩項説,而小注亦無發明者,何也?
篇中從人身上言道,則曰‘道不可離、道不遠人、違道不遠’,皆要人與道為一。蓋在乎身則為體,施諸物則為用。物各有道,修道者明此道而示之,要物物亦遵其道也。在身之道若言修,則身與道為二矣,可乎?故首章修道字固已有來歷矣。
‘親親之殺、尊賢之等’即下文九經,饒氏説是也。此即修道之教。
知人,知人之道;知天,知天之道。仁之道,親親為大。而仁者人也,故知人之所以為人,然後可以體仁而事親。人之所以為人則天也,故知天之道,然後可以知人之道。與下文‘順親誠身’章同意。
集注以知人屬之尊賢,應九經‘尊賢、親親’之序而言也。然詳此章之義,則夫子始因哀公問政而發,故先言取人,以及修身修道。自‘為政在人’至‘禮所生也’,總言人君為學治國之綱領。而治國本於修身,故其下再從修身上説,仍及達道、達德。性之、反之,為學之序。自此至‘成功一也’,皆修身之事也。尊賢是九經中事,似從治國上言,而今以知人屬九經中尊賢,則恐未穩。
達道達德,人之所以為人之道也。一者誠也,天之道也。上文‘知人、知天’,為此而發也。
三知三行,皆以知仁勇而成功。
生知安行,知之用勝;學知利行,仁之力勝;困知勉行,勇之力勝。然直以知仁勇分等而言,與本意稍異。吕氏又以所入之途為異,深恐未安,入德豈有二途?生知,知此也;困知,亦知此也。故三知同一知,三行同一行,聖人只以人之氣質有昏明,故分等而言,何嘗以入德謂有二門?道如一條大路,只在中央,然至乎此中,然後方可以尋向上去,達乎天德之極處。此中即知仁勇總會之域,而入德之道也。生知,生而在此中者;學知,先至者;困知,後至者也,皆由是而入,由是而行。若以所入之道為異,則三知之所知、三行之所行果何道,而謂之異耶?以下文好學、力行、知恥只言近乎三德觀之,則上文困知勉行之能成三德可知。謂之異途,可乎?
三近,入德之工,非可以成德稱者,恐不可屬之勇。
蓋知仁勇非初學所遽能,故承上文而示以入德之方。好學不已可以為知,力行不已可以為仁,知恥不已可以為勇。聖人之辭,一言而盡,莫不兼體用、該本末,可以為己,可以為人,可以舉而措之。此章即對君問政之言也,夫子之對,宜無不盡。家語孔子亦對,始止於‘成功一也’。為哀公復問,而後孔子復對,又自三近始,推至於九經,又推至於天人之道而止。然上面‘成功一也’以上已包括下文意,下面‘三近’以下卻推演上文意,而特互有詳略耳。上文‘思修身不可以不事親’,即下文‘誠身順親’之謂也;上文‘知人、知天’,即下文‘人道、天道’也;上文‘親親之殺、尊賢之等’,即下文九經之本也;上文‘修身以道,修道以仁’,即下文修身、治人、治天下國家也;上文‘三達德行之者一’,即下文‘明善而誠’也;上文‘三知、三行’,即下文‘誠者、誠之者’也。蓋夫子始對之辭止於此,而自‘知天’至於‘修身’,自‘修身’至於‘修道’,修身有節目,修道有等殺,體用已具,治身治人之道備矣。及其復問而復對,不過推其餘意而詳之耳。蓋哀公之復問曰‘寡人實固,不足以成之’,有嘆乎成德之難也,故更説‘三近’,示以入德之方。由是而入,則可以成德修身而治人治國。故下卻言九經,而復約之至於明善誠身。則自‘為政在人’以下,至‘成功一也’以上,語意圓滿,曲折周備,自足為一段落。‘子曰’二字,疑子思述此時,從夫子更端處,自此而分為上下章也。若自此分章,則上章言達道、達德為修身之道,而修身、修道為治人、治國之本也,所以承上十二章至十五章之意而結之也;下文言治國、治天下之道,明善誠身之工,所以承上十六章至十九章之意而明之也。如是分排,卻似齊整。以此推之,則恐子思於此分章,故特存‘子曰’二字歟。
九經,‘親親’在‘尊賢’之次者,在朝廷有公私之分,故先賢而後親。‘親親’之親,即人君同姓之親也。
集注吕氏以尊賢為親師、取友、修身之道,以親親為家國先後之序。然既曰‘修身’,則身已修矣,故修身為一事,尊賢為一事,不必更以尊賢為修身之道。若以尊賢為修身之道,則尊賢時卻未盡修身之工,豈可以修身、尊賢為别,而列為九經之目乎?又以親親為先其家,則人君齊家亦有刑妻子、和昆弟、順父母等節,下文何以只言諸父昆弟乎?故治家卻在修身中。修身則身已修,家已齊,孝悌行乎家,故上文修身皆以事親為本,而於此不言也。蓋自尊賢以下,即治國之道施之朝廷之事也。在朝廷則尊賢為重者,賢是達尊,尊賢即天下公共之義,故居先。親,同姓,次之,公私之分也。尊賢為朝廷事,則似與敬大臣同意,而賢以德言,大臣以職言。
道立者,體立也。
觀‘修身道立’之文,則上文‘修道以仁’不可謂在身之道,尤較然矣。
上文九經皆治國、治人之事也,故復自治民而逆推之,以言明善為本之意。上下,言君臣也。君臣、朋友、父子,即五達道也。不言夫婦、昆弟者,樂妻孥,和兄弟,然後父母順矣,故只舉順親而包之。蓋明善誠身,修身之事也,故復以五達道言之。由明善而誠之,身既誠矣,然後可以順親而齊家。修身齊家,然後可以及於朋友君臣,而達於治人治國矣。
擇,揀而取之也。揀者,别其善惡,知之知也;取則為我所有,仁之行也;固執,執此之道甚堅,勇之强也。
小注饒氏以從容中道為聖人之勇者,是也。
學、問、思、辨,好學之近知也;篤行,力行之近仁也;不能、不知、不得、不明、不篤而不措者[3],憤悱必成之謂也,知恥之近勇也。總繳上三近而明之,開示為學之道、入德之方,於是益切。學知、困知,皆當由此而進也。
人一己百,人十己千,蓋為下文愚而柔者而言。愚而柔者之求以入德,亦無他道,就上三近之道而加百倍之功不可,以至於明且强而成德矣。以見天下無不可為學之人,無不可變之質。聖人誨人勸學之意,可謂至熟且篤矣。
右二十章。
此章以‘修身以道、修道以仁’為綱領,以知人知天為修身之本,以明善誠身為知天知人之事,學、問、思、辨、篤行為明善誠身之方。修身為體,修道為用,至於治天下國家,皆體立用行之事也。此章總為學修身之事,以及治國平天下之道,與‘費隱’章以下至前章相表裏。其曰‘知人、知天’,費而隱也;其曰‘達道、達德’,上言其實而此舉其名。前章之‘未能一’至‘樂妻孥、順父母’,即五達道也;前章之忠恕為知、反身為仁、素位為勇,即三達德也。忠恕則明善之道也,誠身則反身之工也。上則始於忠恕,至於修身,而終於治國平天下;此則始於修身,至於治國平天下,自治國治人復約之至於誠身明善、學問篤行。上言反身求道之實而不列其名,此言達道、達德之名而兼舉其誠。可謂一節深於一節,而次第井然不紊矣。上言鬼神,即天人之合,而‘體物不遺、洋洋如在’,‘誠者天之道’也;‘齊明盛服、矧可射思’,‘誠之者人之道’也。郊社享天地,禘嘗享祖考,聖人之誠也;學問篤行,明善誠身,學者之誠也。上言大舜周公位天地,育萬物,道行於天下;此言夫子繼往聖,開來學,垂教於後世,以夫子配上羣聖人也。
聖人率性,學者由教。由教者,學而充之,自有工夫節次;而率性者,生而全之,固無節次之可言,故小注朱子曰‘言天道處皆自然無節次’是也。然‘誠明’、‘明誠’兩段文字,既同始下自字,又以則字反覆明之,則似不無所由之序。蓋聖人生而成德,立其仁而行其知。成德之序,先仁而後知,則所謂‘自誠而明’者也。蓋道之極費,聖人或有所不知不能,亦須學而得,如孔子‘好古,敏以求之’、‘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之類。
小注朱子論誠明合而為一、明誠分而為二之説,恐學者未曉本意。蓋誠則自明,明則必誠;誠則未有不明者,亦未有明而不誠者也。聖人明生於誠,故即誠而明存,謂之合而為一可也,而既曰‘自誠明’,則體立而用行,論其始則不無體段之各異;學者明而入誠,先明而後誠,謂之分而為二可也,而既曰‘明則誠’矣,則纔明而便誠,語其終則又必相因而無間。
右二十一章。
上章既合聖人學者而備言之,而歸本於誠,故此章則總括性、教兩者。而此下因極言誠之德,上文三達德及九經‘所以行之者一也’之意於此繳結之,以見修身修道、成己成物、參贊化育,皆由是道。
‘誠者,天之道’,天以是命於人,而聖人全其所命之誠,故曰‘天下至誠’;全其所命之誠而率性而行,故曰‘能盡其性’。‘至誠’者,誠之體立也;‘能盡其性’者,明之用行也。至於盡人物之性而贊天地之化育,則明之之極功也。
右二十二章。
解‘自誠明’。
致,極也,如‘致知’之致;曲,小也,如‘曲禮’之曲。夫婦之愚可以與知,其知小也。自其知之小處而悉推極之,至於‘能盡其性’之大,所謂致曲也。夫惟真知,則其知雖小,必能‘如好好色,如惡惡臭’,所謂‘曲能有誠’也。致此有誠之曲,無所不盡,至於其極,則誠亦隨以全其體矣。故形、著、明、動、變、化之妙,自與聖人同,此所謂‘天下至誠’也。‘曲能有誠’之誠字小,指致曲前小知上言也;‘誠則形’之誠字大,指致曲後成德上言也。
小注東陽許氏説極是。
右二十三章。
解‘自明誠’。
‘可以前知’,明之極也;‘至誠如神’,與鬼神合其吉凶也。
右二十四章。
解‘誠則明’。
自成,言人之自受於天以成性也;自道,言人之自率其性以行道也。誠者,性之所以成,故曰‘誠者自成’;道者,性之所以行,故曰‘而道自道’。蓋性以是而成,以是而行,則人不可以不誠也。下文‘性之德、合(内外)〔外内〕之道’,與此緊帖照應。
集注分人物與心理。物字從下文‘物之終始’而言,為天之賦物無非誠,故統言物;人字從行道而言,為物雖多,而行道者人,故單言人。心字、理字,從人身上言。上段分人物者,汎言大體也;下段分心理者,兼言為學也。胡氏所解集注之意,則是。
人物以是而成,以是而行,此所謂物之終始、無是無物。君子明其然也,故必主於誠。此承‘誠者自成’而解之。
小注‘不誠無物’,以視而不見、聽而不聞證其為指人而言。然詳其文義,承上‘物之終始’而汎説無是誠則物無以成,故不誠則無物,以天道之誠為物之體而已,未始及乎人。到‘君子誠之為貴’,然後方説人之不可以不誠。若以在人者言之,視不見、聽不聞固可為‘不誠無物’之驗,然恐不必以是而解此文。
又曰,‘物之終始’是解‘誠者自成’一句,‘不誠無物’只是説‘自道’句了。蓋以理無不誠,故要屬之人。然‘不誠無物’真個汎説,不屬天,不屬人,只説無此道理,以反覆訂明物之理皆誠。
誠以成己,則又推以及物。‘成己’本之於身,‘成物’舉以加諸彼。在己為内,及物為外,無所措而不宜。於‘成己’則曰‘非但自成己而已也’,於‘成物’則曰‘所以成物也’,終以‘成物’歸重者,承上‘而道自道’而解之。
上文曰‘誠者物之終始,不誠無物’,此又曰仁智,‘性之德也,合内外之道也’,以見性成於誠,而道出於性,皆我之所自有,則‘自成、自道’之義於是益明。
小注或曰‘成己合言知、成物合言仁’,朱子以‘克己為仁、知周萬物’為對,其義儘精。然論成己之工,則知固居先,而此則從已成己而言。已成己則成德矣,已成德則仁為體而知為用。體立於己而用行於物,故仁屬己,知屬物歟。故凡言成德之序,皆先仁而後智,所以中庸中言聖人處,皆先仁而後智。
右二十五章。
解‘明則誠’也。概首段兩自字,所以為天命成性、由性行道之實理,皆人所自受於天以成而行者也。二段以誠與不誠反覆者,所以明物之所受,徹頭徹尾皆是誠,而訂誠之必為物體者,愈切愈至。凡此皆要人真知此誠也。夫有真知必有真行,二段‘誠之為貴’,則真知也;末段‘成己、成物’,則真行也。總繳上首段‘自成’、‘自道’二句意,此所謂‘明則誠’也。
論聖人,則自‘盡其(誠)〔性〕’推至於‘盡人盡物、參贊化育’,又推至於‘前知如神’,其序順也。論學者則自‘致曲’至於‘變、動’,已説到齊聖人極處,而其下又言‘誠之為貴’,‘成己、成物’之道,猶未離乎工夫之中,何也?聖人自誠而明,先立其誠,則明由而行,只當言行處之極而已;學者則自明而誠,到得誠極則可以配聖,然明之所以能誠者不可不訂説,故又從其真知真行處而明之。‘誠則明’,言其效也;‘明則誠’,言其故也。
此書中‘中庸’段落,智、仁、問强之勇,分明説三達德;‘費隱’段落,‘(某)〔〕未能一焉’至‘樂爾妻孥’,分明説五達道,而不列其名。至‘問政’章,始説達德、達道之名。‘道不遠人’章,分明是教人事;‘問政’章‘修道以仁’,則為修道之教尤較然,而不及教字。至‘誠明’章,始説教字。若以篇章著述之體,上下照應之法,反覆融會,則文理語脈一承一接,累累如貫珠,真聖人之言。而只欲尋行數墨,逐句解去,反為筆力所眩,不見其立言之本意。如‘鬼神’章所以言誠,而直説出誠字,諸子皆以為難解,儘是可疑。不得其所以言,而能通其意者,未之有也,而質之無所,實為千古後學之恨也。
故字承上二十二、三章‘至誠’而統言之。誠之至,然後能無息,故曰‘至誠無息’。惟天地為至誠,聖人亦至誠,故論徵,陳氏(粹)〔睟〕盎之説是。至誠,以聖人配天地。
悠遠、博厚、高明,德之(粹)〔睟〕盎於外者自有如此氣象。蓋仁知勇,成德之著見者也。悠遠,勇之象也;博厚,仁之象也;高明,知之象也。
集注引鄭氏説‘至誠之德,著於四方’為是,而小注朱子曰此‘言聖人功業著見’。然竊意‘徵則悠遠’之徵字,正如二十三章‘誠則形,形則著’之義,似是形容至誠之成德發見於外者,未及説到功效上。
惟其博厚也,故能載物;高明也,故能覆物;悠久也,故能成物。下文將言其配天地,故此言聖人與天地同德。觀三‘所以’字,可見。
能載物則可以配地,能覆物則可以配天,能成物則可以配天地之無疆。
已上兩節,皆言成德之配天地,不及其功用處。
成德如上文者,其用之施也如是爾,如二十三章‘動則變,變則化’之説。於此始説功用,然猶言其用時如此云爾。
亦不及著見於物,如位育之説。
饒氏論無疆為勇,是。
博厚,仁也;高明,知也;悠久,勇也。不息,然後能至於博厚、高明、悠久,此誠之所以貫三達德,即上所謂‘天下之達德,行之者一也’。已上言聖人之成德與天地同,以下又言天地之德,以反覆推明之。
不貳,即天地之誠,在聖人為不息。覆之、載之、成之皆由此不貳,故曰‘生物不測’。
天地之道,亦不過博厚、高明、悠久,而一言盡者,則不貳之誠也。再引博厚、高明、悠久者,所以明與聖人合德。
天之昭昭,地之撮土,山之卷石,水之一勺,指其小處而言不貳之德無處不在,至於覆載萬物,生息不測。不貳之積也,亦猶聖人不息之誠,無時間斷。至於贊化育、配天地,不息之積也。
以明天地聖人之德,同一不已。不已字,總結上‘不貳、不息’字。上言聖人之德,又言天地之德,故此則合而結之。
右二十六章,言聖人之德。
上言聖人之德,此言聖人之道。
‘發育萬物,峻極於天’,言參贊化育之功,充塞兩間。上文配天地,即天地位也,此則萬物育也。配天地,如乾坤立,故以覆載言之;萬物育,如易行於其中,故只言極於天。
‘發育萬物’,如下文‘敦化’之義;‘禮儀三百’,如‘川流’之義。聖人之用無非禮,故以禮言道。
凝,如湊泊之云。苟無是德,則是道無所本,而發無所載。而行發於己而行於彼,然後方可以湊泊而不涣散矣。
上章分明説出德字,此章首言道字,此句總結之以‘至德、至道’字眼,語脈尤了然矣。
上言聖人之德與道,故此言君子必尊德性、道問學,以為修德行道之方。德性則崇而極之,以全天命之體;問學則敏以求之,以盡率性之道。斯二者,聖學之大段也,學者固不可捨此,而聖人亦不過如是爾。下四句分而言之:致廣大,致德之全體也;盡精微,盡道之至賾也;極高明,德之知處也;道中庸,道之行處也。‘温故’存所得而‘敦厚’立其本,尊德性之屬也;‘知新’廣所聞而‘崇禮’尚其用,道問學之屬也。合而言之,致廣大、盡精微,仁也;極高明、道中庸,知也。温故知新,無疆不息之意,兼勇與誠也,應上章博厚、高明、悠久而言也;敦厚以崇禮,總言上三者皆敦其已厚以崇禮也。敦厚,如‘安土敦乎仁’之意,聖學之大本也;崇禮,如‘非禮勿視、聽、言、動’,聖學之大用也。本不厚則無以崇其用,故曰敦其厚所以崇其禮,應上文‘大哉禮儀’句而言也。此言聖人之道。道是禮,故再言禮以結之。
集注以尊德性為存心,以道問學為致知。道問學之為致知,易曉也,尊德性之為存心,後學有難體認。蓋尊德性,如上文之‘齊莊中正’,論語之‘使民如承大祭’、‘出門如見大賓’,禮記之‘儼若思’,之‘敬以直内’,皆所以尊德性也。尊德性則心自存,故非存心則無以尊德性。然存心亦有平日存在之訓,則存心與尊德性體段差别。只言存心,則尊心之義終難體驗得,然畢竟下手入德,其要在於存心,學者所宜深味焉。蓋集注多於後學下工處用力,故其形容體段處或不致意而然歟。
‘尊德性’以下四句皆下而字,而字之義當作上下兩截看;‘敦厚以崇禮’句下以字,以字之義恐不可作兩截看,如上句‘而’。‘敦厚’字又不指的一物,則以總結上三句以為崇禮之本。蓋禮是此章之所專言,故總上三句之意而結以禮。‘敦厚以崇禮’者,‘敦厚所以崇禮’云爾,重在‘崇禮’上,故下以字歟。胡氏所釋而字、以字之義,以集注存心致知相資相應之説分上下兩股而言,其意似然。而考之集注,則所謂‘非存心無以致知’者,似指‘而’字句而釋之也;‘存心者又不可以不致知’者,似指‘以’字句而釋之也。然則‘以’字句重在下股,而謂重在上股,何也?
集注以道問學、道中庸為致知。道問學之為致知,無疑矣;道中庸之為致知,似漏行一邊。胡氏答或者之問,以為‘孔子言中庸,皆已發之中〔也〕。擇而行之,莫先於致知,此以道中庸屬學問之事,何疑’云云。而竊觀集注,致知皆包卻行一邊而言,如好好色、惡惡臭,則豈有知而不行之理?其不能行者,皆非真知也,故言知則行在其中矣。且道者,路也,由也,由其路,非行而何?道問學,行問學也;道中庸,行中庸也。若曰道問學為知問學,道中庸為知中庸,則可乎?只曰問學、中庸,則謂之知可也;曰道,則行矣。
上文兼聖人、學者修德行道之方而言,總結上‘誠者、誠之者’之意,故又言聖人在上在下之道,以承上在上之聖,而啓下文孔子在下之事。上下如潛龍飛龍,其德一也。有道而言,無道而默,如‘樂則行之,憂則違之’也。明哲保身,如文王之拘幽,箕子之明夷,利於貞,非謂其當死而不死也。
右二十七章,言聖人之道。
二十八章
此言無位者不敢作禮樂,承上‘大哉禮儀’與‘為下不倍’而言。蓋此下將言孔子之有其德而在下,故以無其位不敢作禮樂發之。如孔子不得天子之位,則雖無制作禮樂之事,而其德則可以作禮樂云爾。蓋聖人所以參贊化育者,必須制禮作樂,裁成天地萬物之宜,然後盡人物之性之道無一分虧欠,而與天地同功。孔子之德,天地也,而參贊化育之功,豈無可見如;制作之美,垂諸百世,又不如三王。而欲以空言記之,恐後世知德者鮮,而孔子之道不明於世。故子思所以重重致意於斯,而末以‘苟不固聰明聖知’,‘其孰能知之’感嘆而言之,其旨深矣。
孔子雖無制作之實,然觀歷論之禮而曰‘吾學禮,今用之,吾從’,則與‘郁郁乎文哉!吾從’語意差異,似有可以損益而不敢之意。蓋答顔淵為邦之問,其志已見於此。
‘吾説禮’一段,與論語不同,胡氏已論之,然只舉‘不足徵’,而不論‘郁郁乎文哉’一語。‘郁郁乎文哉’是讚美之辭,則從為其美也,與‘時王之制,今日所用而從之’之意異,何也?如‘服之冕’,即所謂‘郁郁乎文’者也,夫子蓋欲從之。然聖王之制禮樂,貴乎文質相濟,而其曰‘文哉’,則所美者文也,其亦有微意歟。先進之從麻冕之純,夫子厭文之弊久矣。
‘寡過’之義難解。吕氏説,集注取之,而以寡過謂天下之人者,大義既無來歷,字句之義終是牽强,又覺間斷不接。‘三重焉’下或有落簡錯字而然歟?以上章語脈反覆觀之,首言愚賤者欲反古道則災及其身,又言無位無德則不敢作禮樂。故此言‘王天下有三重’,則有位有德者,興禮樂,立制度,焕然一新而齊整之,天下心悦而服行之,無敢有不信不從之人,此所謂寡過也。過,謫也,咎也。‘寡過’正與上章‘災及其身’相反,而又與下文‘蚤有譽’相應,其或然歟。
上焉而有之善,下焉而有孔子之善,則之禮知當有損益處。蓋孔子兼取三代之禮。
‘本諸身’以下六事,羣聖人皆然。而孔子雖無位無民,不得徵諸庶民,然考三王,俟百世,非孔子孰當之?徵庶民,盡人之性也;考三王,之政舉也;建天地,參化育也;質鬼神,至誠如神也;俟百世,待其人而行則可無惑矣。
集注以鬼神為造化之迹,似從横渠説‘二氣之良能’來。然見造化之迹而知鬼神之理云,則可也;若以鬼神只謂造化之迹,則後學恐難解。聖人言鬼神皆指天地之靈通處,故中庸中‘鬼神’章以‘視不見、聽不聞’,‘洋洋如在’言之,又曰‘與鬼神合其吉凶’云者,其德尤可見。此文曰‘質諸鬼神而無疑’者,正與‘合其吉凶’同義。天地有形而可見,故曰不悖;鬼神無形而難知,故曰無疑,是以張子於鬼神以良能言之。良能則猶有運用之德,今若下得迹字,則又與張子之言差别。而小注亦無發明,可疑。
無惡無射,則信而從之。
右二十九章。
此言有位而作禮樂,承上‘居上不驕’而言。然既曰‘考三王,俟百世’,又曰‘行而世為天下法,言而世為天下則’。上而為君,其事行則教施天下;下而為臣,其説長則法垂萬世,而所以為聖一也,故下章以仲尼承之。
‘祖述、憲章’,則至德如,至道如,集羣聖之大成也。‘上律、下襲’,則高明配天,博厚配地,與天地合德也。所謂‘考三王而不謬、建天地而不悖’也。
‘覆幬、持載’,仁知也;‘代明、錯行’,勇誠也。總言之,則天地位而不已之德,體也;細分之,則上句德之體,下句德之用。
‘並育、敦化’,前章所謂‘發育、峻極’也;‘並行、川流’,前章所謂‘三百、三千’也。總言之,則萬物育而洋洋優優之道,用也;細分之,則上句為道之全體,下句為道之發用。
右三十章。
仲尼承上羣聖人之統,而其德與道則專以天地喻之。
集注以‘並育、並行’為大德敦化,以‘不相害、不相悖’為小德川流。蓋以並字指其渾合處,包得全,故屬大德;不相害、不相悖指其派流處,分得細,故屬小德。然觀二十七章論聖人之道處,先言‘發育萬物,峻極於天’,次言‘禮儀三百,威儀三千’,蓋兩段已分説之矣。然則‘發育、峻極’似此章‘並育’,‘三百、三千’似此章‘並行’。以其並育,故謂之敦化;以其並行,故謂之川流。下得文字分明,如門扇闢開,兩下説去。以大體言之,育萬物亦係道中事,則以‘並育、並行’通屬之道固宜;而今以大小德分言之,而繼之曰‘敦化、川流’,則育字之為敦化,行字之為川流,文勢語脈似穩貼。然則‘不相害、不相悖’,何所著落?曰:上句以物言,故物不相害。害,侵也,賊也。並育而不相侵相賊,各順其性,遂其生,然後敦乎化也。下句以道言,故道不相悖。悖,違也,背也。並行而不相違相背,各循其序,達其宜,然後如川之流也。‘不相害、不相悖’,正所以明‘敦化、川流’之義。只言‘並育、並行’而已,則成何説話?
‘聰明睿知’,知也;‘寬裕温柔’,仁也;‘發强剛毅’,勇也。臨,如臨事之臨,知足以臨物也;容,仁主愛,愛足以容物也;執,如固執之執,勇能執此之堅也。‘齊莊中正’,敬以直内於睹聞不及之時,則所謂未發之中而大本立矣;‘文理密察’,别以研幾於隱微將顯之際,則發皆中節而達道行矣。言至聖之德有是知仁勇三者,而又能齊莊中正以立其體,文理密察以致其用,内外純粹,表裏洞徹,道全德備,無有欠闕,故曰至誠。
集注釋‘臨’為居上臨下,而以‘聰明睿知’為君德,别於下四句之外,而以下四句為仁義禮知。‘寬裕温柔’之為仁,無可議矣。至於‘發强剛毅’之為義,‘齊莊中正’之為禮,‘文理密察’之為知,驟看似然,而實有可疑。中論人之道曰仁義,地之道曰剛柔。以剛配義,則‘剛毅’字似乎義矣,然而‘發强’字有揚厲之意,與‘義者宜也’煞有不同。而又曰‘足以有執’,則執字尤有堅確之意。竊考上文,則‘發强’似‘强哉矯’之意,‘有執’似‘至死不變’之意,二十章‘固執’之執亦此意也。細認體段,非勇不足以當之。‘齊莊’,似言禮之有儀處;‘中正’,似言禮之合度處。然而‘中正’本不但指發用而已,則安知非謂未發之時本體?而又曰‘足以有敬’,則詳味一句之意,恐是形容直内之德。此正‘盥而不薦’,顒然昂然時節,與二十章‘齊明盛服’同義。‘齊明盛服’,内外交養之工也,然後方説‘非禮不動’,則‘齊明盛服’不可以謂禮也。然則‘齊莊中正’亦非禮所可盡也。‘文理密察’,固知之事,然而密字有精微之意,而又曰‘足以有别’,則幾微之難辨處能分析之謂也。義利是非之辨,孰非知之為?而若其至隱至微之際,所發之端争得毫忽,則於是而察而别之,當益加密焉,此聖學至要之工也。聖人雖無人欲之可别,而惟幾以成天下之務,則聖人於静中有動時,先察其幾,纔動便察,此所謂密察也。若汎以知釋之,太近不切,且與上句‘聰明睿知’之知架疊。聖人立言,似不如此。曰:‘聰明睿知,君德也。經之以聰明稱君德多矣,而臨字之義尤見君臨之意也。若以“君德”釋之,則有何架疊之病乎?’曰:‘篇中論聖人之聖,無非君道,然而只言參天地、贊化育,未嘗直以君字言之。其曰“大德必得其位”,言有是德者當得是位,故得之。其曰“非天子不議禮”,言有德而無位,則不敢作禮樂。有聖德者,或得位或不得位,存乎時也。故言聖人之德,只曰參天地、贊化育而已,見其與天地合德,此君道也,何必援臨字而為君臨,然後為聖人之德耶?蓋臨字有將迎燭照之意,迎而燭之,物來而情得,知之為也。上聖生知,故論聖人之德,知居先。曰“聰明睿知,神武而不殺”,此下章曰“聰明聖知達天德者”,此皆稱聖德而單舉知,故稱“亶聰明,作元后”,“生聰明時乂”。其意重在於德,不在於位。不獨此也,中庸一篇專言知仁勇三達德,稱聖人以此,稱學者以此,知、仁、問强及二十章“三近”可見矣,此一篇之大案宗旨也。今乃總敍至聖之德而捨其段段備論之三達德,忽地以仁義禮智四者而言之,一如孟子所論四端之序者,終未敢知。況其“發强剛毅足以有執”,明是論勇,則“聰明睿知”之屬知尤似較然。蓋曰聖人具是知仁勇之德,而其静也,齊莊中正,敬以持之;其動也,文理密察,别以研之。然後動静如天,無一滓翳,通明之德,玲瓏四澈,而篇中之三達德與首章中和之體於是咸備,是謂聖之至也。蓋一篇所論聖人之德,至是總繳之。若如集注言仁義禮知,則又何以虚欠了信一字而不言耶?此與孟子所論四端有異。即聖人之成德,則信是誠也,尤當備論,而卻以“聰明”一句為虚位於四者之外,而反闕了五常中實德,何也?且仁義禮知之序列名目見於孟子,而蓋因其時異端之學如告子者以仁與禮為外,故歷舉而言之,要知其端緒之出自吾心,則本具於性中云爾。如門所論,則未之見也。論語中知仁勇之名固有之,何嘗有此仁義禮知之説?而中庸中亦以知仁勇序而言之,至於仁義禮知四者之列序,則無之矣。聖人垂後之書,豈有不明言其名,而使後學依稀求索於文字近似之間而得之耶?反覆玩究,終有可疑,姑書以備更思。’[4]

☚ 14_382中庸劄録   15中庸卷二 ☛
00003725
随便看

 

文网收录3541549条中英文词条,其功能与新华字典、现代汉语词典、牛津高阶英汉词典等各类中英文词典类似,基本涵盖了全部常用中英文字词句的读音、释义及用法,是语言学习和写作的有利工具。

 

Copyright © 2004-2024 Ctoth.com All Rights Reserved
京ICP备2021023879号 更新时间:2025/8/13 0:35: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