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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词 13_023孟子經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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释义
13_023孟子經義

孟子經義

【題 解】
孟子經義作者朴文一(一八二二—一八九四),字大殊,小字公郁,號懲庵雲齋雲庵,本貫密陽。在主理派學者華西李恒老門下修學,是西北地方遯庵之後以學問與德行聞名的大儒。曾授都事、執義等職,均辭不就。一生隱居平安道泰川,致力於經學研究與著述和培養後學。現傳有雲庵集十三卷十二册,卷九經義是關於四書和小學等章句的解釋。本書是其中的孟子部分,對二十四個重要語句引用諸家學説予以辨釋並闡述要旨。(洪順錫)
孟子對曰:‘王何必曰利?亦有仁義而已矣。’
夫利也者,乃外物所累之人欲也;仁義者,吾心固有之天理也。然則其公私邪正之判,有不待論辨而知者矣。而惟其為人欲之私也,世之貪惑者不暇審辨,陷溺如流而止禁不得也。人心之所以邪妄,國家之所以亂亡者,蓋亦未必不此之由也,而人莫知之也。惟其為天理之公也,世之有為者苟能於此有以涵養操存,所以體之於心者篤實,推之於事業者遠大,則必也道全德備,治隆功盛,人可以為賢為聖,國可以為王為帝,而不但己也。然戰國之時,仁義充塞,而天下貿貿然,惟利是徇是求,故天下之學,一轉而為之詖淫邪遯,再轉而為之干戈征伐。則此為世道之痼瘼,聖學之榛蕪,而不可振拔者也。惟孟子知言之明達于肺肝,養氣之盛塞于天地,而其於義利之分尤極眷眷,而所以‘拔本塞源’之念汲汲然已有所待矣。不意惠王初筵之問以此為先,則其亦戚矣。故孟子不復巽與之語,有如沼上‘鴻雁’之對,而直折之曰云云。不惟所以引君當道者當如是,其所以斡轉世教,而歸諸之道者,亦有所張本於立談之間矣。非道明德立之聖,而能若是乎?
孟子對曰:‘賢者而後止雖有此,不樂也。’
所謂‘此’者,鴻雁麋鹿之謂也。夫鴻雁麋鹿,不待賢者然後能樂,而必曰‘賢者而後樂此’;且不賢者亦未必不樂此,而卻曰不賢者不能樂此者,何也?蓋以謂賢者然後與民同樂,故民亦樂其樂,而君亦有以享其樂也,非謂真個賢者然後始能樂此也;亦以謂不賢者不能同樂,故民怨其樂,而君不得以享其樂也,非謂真個不賢者不能樂此云爾。若以文王夏桀之事言之,則惟其文王為能寤寐民事,不遑暇食,分田里,教樹養,使無凍餒之老,故民亦子來以樂其樂,故文王亦得以享靈臺靈沼之樂也,此非賢者而後能樂者乎?若如夏桀,則(彈)〔殫〕民之財,肉山脯林,使國人大崩,耕不得食,織不得衣,故‘民欲偕亡’,咸曰‘害喪’,故夏桀不能以享瓊宫瑶臺之樂,奔死南巢,則其謂‘不賢者雖有此不樂’者,不亦然乎?非必賢者淫遊,而朝夕恒樂乎鴻雁麋鹿,然後始謂能樂也;亦不必不賢者愚昧,而不知有臺池鳥獸之樂,然後始謂之不能樂也。
王如知此,則無望民之多於鄰國也。
凡人於事有所知者,亦有所不知者,以其所知達之於其所不知,則無不知者也。今惠王於五十步者之笑,既知其為不可也,則此所謂所知者也;於望民之多不知其為不可,則此所謂不知者也。故於此,若以所知底笑者之不可,達之於其不知底望民之多,則自然亦知其為不可也耳。此孟子所以以走者之笑為喻者也,蓋亦‘納約自牖’之一道也。夫臨陳者既不能舍命争死,而顧乃倉黄曳兵,不免于走且偷生,則無論五十步與百步,而其為無勇可恥之甚,初不相遠,而所争特毫末也。若使五十步者苟能反求,則直是愧赧不暇,而卻以五十步自以為勇,而笑彼百步之為怯,則不亦面目可憎乎?顧今惠王,既與鄰國皆不行王政,而只移其民粟有以求凶,則此便是走者之五十步也,初不可以是而‘望民之多於鄰國’也,而卻曰云云,此亦便是以五十步笑百步者也。故孟子以走者為喻,而問其可否,則王亦知其為‘不可’也者如是矣。既知彼之為不可,則盍反之於己,有以知此之為不可也哉?
王無罪歲,斯天下之民至焉。
所謂‘行有不得(則)〔者〕皆反求諸己,其身正而天下歸之’,即孟子所以修己治世之要訣也。大抵人之怨天尤人者,其心外馳而不復有為者也,固不足道。若有人苟能反求而罪己,則此内省而有為者也,其於天下亦何有哉?今夫歲凶,而民不免有餓莩,則是惠王所以行有不得者也。使惠王於此不知自反,而只罪歲而已,則是於治國不復有為者也,固無奈何。然苟能反求,而無所罪歲,則此有為之人也,豈獨無所罪歲而已,必也自反于心,曰農時之違不違,是歲之為乎?己之所為乎?數罟之大不入,是歲之為乎,己之所為乎?斧斤之時不時,是歲之為乎,己之所為乎?以至五畝、百畝、養老、申教等法制品節,是皆歲之為乎,抑己之所自為乎?見其為民瘼國害者,無一不受病於自己所為,而歲不與焉。然則前日所以罪歲者是誠何心哉?於是乎立地奮發,誓心更張,農得其時而穀如水火,澤有厲禁而魚鱉咸若,山虞禁養而材木足用。以至蠶桑畜養,隨物皆昌,井耕校學,無一不如先王之盛,則不必移民、移粟,區區如疇昔之為也。而天下之農願耕於其野,天下之商願藏於其市,而四海之民皆吾之民,九州之土皆吾土也,豈其民也只多於鄰國而已乎哉?
地方百里而(王)〔可〕以王(矣)。
王與不王,在乎人心向背,而不在乎地之大小也。是故為人君者能行仁政,而使天下人心沛然歸向,有如水之就下,則雖欲無王,不可得矣,而地之大小强弱,有不足論矣,所謂‘有人斯有土’者是也。文王所以百里而興者,其不為一驗處乎?苟不以仁政為治,徒恃地之大小而欲為王焉,則以七千里不免為人役,以千里畏人者,亦獨何故哉?今也惠王本以莫强之國,不能以仁為政,東敗虜於,西喪地於,南辱於,而地不免小,國不免弱焉。此惠王所以造次憤恥,庶乎其一戰,而欲闢土地者也。然則此徒知王之為王在於土地之大,而不知修仁政、得人心者之為天吏也,故孟子對曰云云。蓋發政施仁,課農教學,使人心一切傾向而歸,則小固變以為大,弱固變以為强,而雖百里小國,亦可變為萬乘,而不局乎百里之舊矣,有何不王之可虞哉?
是心足以王矣。
‘是心’,何心也?即所謂惻隱之心也。然則惠王問何以利國,則孟子必斥之曰‘何必〔曰〕利’;齊宣問‘之事’,則必也對之以‘(無)〔未之〕聞’矣。獨於愛牛,必曰‘是心足以王矣’云者,何也?蓋惻隱之心,即天地生物之心,而人得以為性情者也。故性情既如是惻隱,則凡於天下莫不以是施之,而天下人情亦莫不好生而惡死也,亦何必舍其生我,而必歸於死我者乎?當此之時,七雄争伯,只知有利,而不知有所謂惻隱者也。是以戰争日尋,賦斂之厚有所不堪,干戈之慘有所不避,而民之肝腦幾乎塗地。則此無他,為其君者失其本心而無所惻隱故也。何幸於此宣王見牛而不忍其觳觫,則此之謂保民之本原也。苟能即此火燃泉達而擴充之,不為私欲所蔽,不為功利所撓,而發政施仁,省刑薄斂,而推及乎生民之衆,則老者得其養,少者得以飽,而孝弟成風,使一國人民薰陶蒸液於仁義教化之中,則畢竟天下之民無不引領而望之,曰‘徯我后’,有如之為。則其於為王也,亦何有焉?
蓋亦反其本。
天下之事,有本有末。務其本者,雖若迂遠,而為其事之循理也,及其終也,不惟本之得就,而末亦不外乎是矣;務其末者,雖若切緊,而為其事之徇私也,其究竟也,不惟本之不得就,而末亦不可得以遂矣。故世之欲王者,初不知功利之為何物事,而只恤民事,夙夜憂勤,省刑薄斂,深耕敦化,使四海之民沛然歸向,而莫之能禦,則此於王天下雖若迂遠,而其實得其所謂本者也。其於王也,初何有焉?苟或反是,而為人君者昧然不以保民為意,晝宵營為,惟功利是循是尚,奪民時而興甲兵,搆鄰禍而伐人國,惟恐其一朝而之不我朝也,中國之不我莅也。則其於王也,雖若切緊,而其實則務其所謂末者也,非但不得為王,而畢竟又有敗亡之禍而踵且至矣。然則不惟本之不就,而末亦不可得以有矣。顧今宣王不能保民以行其仁政,而便欲興兵構禍,僥倖其有以朝、莅中國而王焉。則此謂務末者也,不惟不得為王,而決不免有敗亡之禍,有如人之為也。尚不覺悟,豈不可惜哉?故孟子於此,既引人之禍,以救其取敗之辱;又發制産之政,以反其為王之本焉。若使王於此曉然警發,覺今之是,祛昨之非,一切不復以功利為心,即此奮發,着教篤實,其於民産,夙夜理會,為之分制而課其業,為之樹畜而養其老,為之教誨而篤其化,有如文王之為,則此謂反本也。其於王天下也,亦何有也哉?若依舊謀利之為,則決不免為人之敗也,審矣。
今之樂,猶古之樂也。
今樂,世俗之樂,如之聲是也;古樂,先王之樂,如咸、英、韶、濩是也,其邪正是非,不啻判如天壤而已矣。若以正理論之,孟子於此固當直言其孰為邪、孰為正,使王心曉然感悟,有以去彼取此者,乃其陳善閉邪之正也。顧乃迎合王意,以為古今一也,以為實告,則似是不知音也;以為權對,則似是逢君之惡也,此豈孟子之所當為乎?曰:非也。孟子豈不知樂有邪正,豈亦逢惡之為乎?聖人手法快活,其所以引君當道之妙,就事救時之術,初非常情所能窺測也。當此之時,生民之塗炭莫甚,而君之蔽固亦已極矣,僥倖其即此好樂一善而開導君心,便於民事有所歸向,則此於格君之功、救民之道,可以一舉而兩得矣。其樂之邪正,特其餘事,姑不容有所説及也。如是則樂固有異,而其所以因樂而與民同樂,則雖咸、英、韶、濩,初不為益;雖之音,亦不為損焉。此所以對曰云云然者也。
王欲行王政,則勿毁之矣。
明堂之毁與不毁,只是一句閒説也。使他人當之,非説道毁之不可,則必説道毁之無妨而已。至於孟子,則全體意思只在乎引君當道,而救保生民而已。是以纔聞一句閒説,則便已點化出好道理來也。如‘好樂’、‘好色’與夫‘明堂’之論,亦莫非這一般意思也。故明堂之論固為閒事,而至於王政之行,則卻為一種好道理也。然則使王苟能於此着實虚受,其於王政巨細,融會體究,知得分曉,又能奮發措置,不遺餘功,則畢竟耕者樂於九一而願耕於其野,仕者利其世禄而願立於其朝,商賈樂於無征而願藏於其市,行旅樂於無禁而願出於其路,而莫之能禦矣。如是則不必盡心力於‘興甲兵,危士臣,搆怨於諸侯’之地,而自取為人之禍矣,只是大開明堂,恭己正南面而已,則自當之君稽手奠幣,四夷君長膝行于庭,而明堂禮會,自為一代之盛,而不讓乎蒼姬之古矣。於是乎有以思之,若夫當時不幸毁之,則王政之行,惡得以撰出朝會之盛,惡得以設施乎?此孟子所以告之以‘勿毁’者也。惜乎!王終不能用,而其堂其址,竟不免為之所有也夫。
子誠人也,知管仲晏子而已矣。
人只知其有人,人只知其有人,而外他則不能復有所知者,以其局於見聞,而不能自達故也。若夫聰明之哲、豪傑之士,自能達卻,而竟不為聞見所局也。如伊尹,居於有莘,而樂之道;陳良産也,而悦周公仲尼之道,北學焉者是也。然則公孫丑乃學道之士也,其居住則前乎此者固已知其為人也,然未知其知識與聞見為能卓越而超諸人之士乎,抑亦同歸一轍而相去者不能以寸乎?是未可知矣。不謂於此為問夫子當路則其與‘孰賢’。噫!此其知見也,真個不免為人,而不止居住得牛山之陽而已也。夫者,僥倖獲禽,而其術則霸流也,其心則功利也,故得君專久,而其功業之卑則畢竟如此。要之,其所存所為,雖五尺童子亦有所羞而不欲稱者也,而況學道而稱為聖門高弟,如公孫丑者乎?至於孟子之學,則本乎仁義而黜霸術,察乎人倫而斥功利,以其稟則天地之所命也,以其道則之所傳也,以其傳授則繼往開來,以其施為則致君澤民而不容己者也,尚可以霸者之末如者,强為之擬而欲其争衡乎?嗚乎!師生之間,肝膽乖隔尚如此駭然,而況當時之人,一切陷於功利者,復何擬議也哉?
其為氣也,配義與道,無是,餒也。
氣雖卒徒也,而其體段則乃至大至剛者也。若夫道義,固為天理之自然,人心之裁制也,而初無聲臭資質者也,故其體也虚而不能獨立,其用也孤而不能獨行焉。故必有至大至剛之氣與之配合而為一衮,為之助佐,而使勇決。故向所謂體之虚者,卻實而能立;用之孤者,卻夾而能行焉。是以酬酢萬變,無復依舊,而處得(決)〔快〕[1]活矣。所謂‘自反而縮,千萬人吾必往矣’者是也。若無此氣以配且助之,則人之所為也,未必不以天理之自然、人心之裁制為主,而其天理人心也者,終是乎主張不定,發揮不去,故其所為之事動輒疑懼,而卒不免乎不能有為也。此氣之所以有助乎道義者,如此也夫。
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長也。
凡事須是先事後得,方是無病而做得成焉。不爾,則不免為揠助之害也。故養氣者,日用之間,不識不知,纔有所為,則必也尋得個是,要令件件合義,自反常直而已。其於養氣與否,則不敢有所一毫計較商量之私始得。若或一邊集義以要其養,一邊取必乎心以期其效,於朝夕之間,則必也待之不得,而畢竟揠苗之事未必不身且為之也,此養氣者之所當甚戒也。故其或未充,則必於日用云為虚心察理,要令事事無一不合於義,而不至忘廢而已。切不可便作起令張王,謂已浩然,無所厲撓,便要發揮去做事,致為養氣之大病痛,有如告子所謂‘不得於心,勿求於氣’也與夫。
所以謂人皆有不忍人之心者止惡其聲而然也。
夫天下之言性者,即故而已。今所謂‘不忍人之心’,固是與性有間焉,然亦不言其故,則恐無以驗其有無也。今夫人,未論彼我,於平時閒暇,則其邪思妄念之發,固不足為怪。至那倉卒之時,則思慮所未及,勉强所不行,而況孺子乃一個蒙眛之甚,見溺而救之,不知其為恩;見溺而舍之,不知其為怨者也。然則當此倉卒思勉不得之時,卻看得有恩怨不知之孺兒,而將匍匐投入于井,則於斯時也,使人也者頑然未有不忍人之心,則宜若視恝而已,豈復有所痛惡不已於此者乎?然猶其人也,顧乃卒然遇之,惕然而動,惻然而痛,自有不能已者焉,不知此為内交于其父母乎,此為要譽于其鄉黨乎,此為惡其惡名而然乎?曰:非也,真個惻怛其孺子之入井也。其所以惻怛孺子之入井也者,即所謂‘不忍人之心’故也。此吾所以謂人皆有‘不忍人之心’,而其故則必以惻怛孺子為之驗也云爾。
凡有四端止不足以事父母。
夫四端,乃性之緒餘而心之妙用也。是以於日用之間,無時不發,無事不見焉。惟其當人者不能察識而推廣,故惻隱之心未嘗不發於孺子,而亦未嘗不消于遏忍;羞惡之心未嘗不發於悖惡,而亦未嘗不泯于冒昧;辭讓之心未嘗不發於受賜,而亦未嘗不梏于貪瀆;是非之心未嘗不發於事體,而亦未嘗不失于昏暗,而此衆人所以日用不知,而終身不就其道者也。故學者於日用之間,‘勿忘’、‘勿助’,從容體察事物之來、念慮之發也,知其孰為惻隱,孰為羞惡,孰為辭讓,孰為是非,而使之間架分明,條理昭詳;又須推來推去,要得廣大,念念習熟,事事勉氈,自微而顯,自淺而深。如是用力,勿令間斷,則自然心與理會,身與事安,而善端之感,‘惟日不足’,熾如火燃之始,沛如泉達之始,而莫之能遏也。此求仁之要訣,而不可頃刻放過者也。故苟能充其本然之量,則老老及老,幼幼及幼,天下雖大,在所必保。不爾,則善端遏絶,私意固蔽,雖親戚之近,亦有所不能保焉。然則充不充之相去何其遼哉?
子路,人告之以有過則喜。
傳曰:‘小人閒居為不善,無所不至,見君子而後厭然,掩其不善(以)〔而〕著其善。’此謂待聞過而己為文飾者也,而況遽爾論夫喜之與否乎?設有别般人品,而篤於為善,若其於有過之告也,無所拂逆而順受之,則足矣。其必有以喜之,則恐其未也。蓋有過之告,乃逆于耳而砭諸頂者也,猝然遇之,則人皆為之色沮汗下處也。譬如蕭艾之灸非不利病,而肌膚則為之燒灼;檟楚之形非不益行,而鮮血則為之流出焉。此人所難堪,而古人所謂‘(俾)受責〔俾〕如流[2],是惟艱哉’者,良有以也。卻是子路則‘勇於自修’,只知有善而不知有他,故不惟自己身心上存養省察工夫日必詳密,心心念念,以為不害有愆,而亦恐自家身心上有個甚麽過失,而不自知得也。萬一有人告之以有過,則只知其為改過之幸,而不知舍己之為難,下問之為恥矣。何幸於此有人告之以有過,則直是涣然無逆于心,而不但已也。惟喜其病痛委折瞭然心目,而不覺其為逆耳之苦也;矯革意思沛然莫禦,而不覺其為砭頂之針也。此非‘勇於自修’而直截無他者,何以如是哉?所謂棄弊屣而拾明珠者,蓋此之謂也夫。
事親若曾子者可也。
四體與心志,所欲雖殊,其所養一也。蓋口體所欲,甘旨是也,故甘旨不進,則口體也不免乎失其所養也;心志所欲,慰悦是也,而慰悦不盡,則心志也不免乎失其所養也。故心志之失養而不免乎憾,亦猶口體之失養而不免乎飢也。然則事親者,其忍以口體之奉為務,而不盡乎心志之養乎?然口體,形氣之粗而易知者也;心志,性理之精而難察者也。苟非深於愛親而察理之精微者,只見其所易見而不能察其所難察者也,故其於事親只知致力於甘旨,而不能有以盡其慰悦也。惟是曾子之養老,既樂其心,又以飲食忠養之者也。故雖於酒肉進徹之一事,亦有以既養其口體,又有以盡其心志之養也如是。蓋可見其養老也,粗而不失乎精,微而不失乎大之一端也。
孟子曰:‘人有不為也,而後可以有為。’
天下之事,有可為者,有不可為者。則其可為者固可為也,然未有為其不可為而能為其可為者也。故有人於此,而能為其可為,則人徒知其能為可為,而不知其於不可為者必先有所不為也。蓋可為與不可為之不同,如陰陽晝夜,每每相反,而不容兩為者也。入乎彼則出乎此,出乎彼則入乎此,而間不容髮焉。故孟子於此特為之發焉,曰人若有為其可為,則必先於不可為者‘若將浼焉’,拔去根株,不留於心胸之間,故其於可為者,知之審,行之果,而不復盤桓矣。不爾,則不惟不能有為,而設或有能為者,又有所謂不可為者為主於内而沮敗之,則其能有以有為乎哉?
曰‘夫道,若大路然’云云。
道,即上文所謂言行、孝弟之不出乎有家日用之常者也,其實平易明白,初不必有待於講究而後可知者也。故人無智愚,而獨有為之之心而求之,則道便在是,而不難乎知矣。然則人之體道,不得如之盛者,是為能之未易乎,抑亦為之不力乎?以此推之,人之可師者不必為孟氏之門,而求之有家則足矣。蓋要有以孝於親,則便有孝之道譪然感乎心;有以弟於長,則亦有弟之道瞭然心目之間而不能自已也。故從此推類,無往不勝,而省察愈審,擴充愈遠,則雖之道亦可馴致,而不外乎是矣。此孟子所以不許曹交之留學,而必使之歸求者也。蓋曹交之留業初非不可,而孟子亦非不欲其請益也,但之為人麤率既如此,而其未道之不切又如此,使之依其所願而留與之學,恐其未必有益於求也。然則非但損友在所當拒,而在曹交自為之計,其所汎汎請益者,反不若歸求於事親、從兄之得為務實也。然則此謂不屑之誨也,而使也便能因此警發,勇於悔改,而沛然向道,痛下工夫,不復以一毫人欲之私累諸方寸,而自念慮之微、事為之著,無一不求於天理之正,而孜孜矻矻‘惟日不足’,則用力之極,亦未必不為之孝弟也。
孟子曰‘君子有三樂,〔而〕王天下不與存焉’云云。
‘王天下’者,莅位乎億兆之上,而既富且教,使匹夫匹婦無一不被其澤,而願戴乎己,則此謂一治也。其為樂也,宜乎無復有加,而必曰‘不與’‘三樂’者,何也?曰:‘博施’‘濟衆’,固為君子所樂,而視諸父母兄弟,則其情理事體不能無厚薄輕重也。蓋父母生我者,兄弟同生者也,氣息血脈,同體而分,其親也天性,而莫之有間也。然則人之有血氣者,孰不為其父母兄弟祝其存且無故?而得之者未可必也。而今也僥倖得之於天而存且無故,則此謂人之一樂也,其與王天下之莅位民人而已者不可同年而語,明矣。集義養氣,極乎其至,則德與天合,而聖亦我同類者也。反而自省,兩無愧怍,則必也心廣體胖,直截快活矣。然則此謂自治之極,其與王天下者,孰為内,孰為外,孰為緩,孰為急乎?其曰‘天下英才’者,即所謂凡民之俊秀者也。然則王天下者,固所以治天下之民也。然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者也。饒使善治得有如者,只不過昭明百姓,變雍黎民,而由乎聖人之道而已。若夫有以知道之真,而極於精微有如英才者,則卻恐其未也。故英才之聰慧既足以盡道之精微,而一世之英又不為不多焉。若能盡得於此,而以己之‘不愧’、‘不怍’者教且養之,則不惟斯道得以傳受而已,亦有以傳受之者衆;不惟傳之于天下而已,亦有以傳之後世而無窮焉,此與王者之樂不亦有間乎?
欲知之分,無他,利與善之間(耳)〔也〕。
天理之公謂之善,人欲之私謂之利也。而之所以為者,亦以是而已也。故不論古與今、人與我,而苟能有人不失其公心而為善,孳孳有所不能自已者,雖生於千載之後,亦不害為之門生弟子也。不必與皋陶比其肩、受其爵,同為北面之臣,然後始為其徒也。蓋得其善,則斯亦為而已,不計其他也。苟或反是,而專事乎私,惟利是徇,而孳孳不已,則此亦之徒黨也。不可以古今不同而謂之非徒也,亦不必荷戈同惡,膾人之肝,然後始為其徒也。蓋亦為其利,則斯亦為而已,不計其他也。大抵人只知之為大聖,而不知其所以為聖也;亦只知之為大惡,而不知其所以為惡也。然其實則同是人也,厥初之性無有彼此,而不必優於不必讓於,只是其心一則出於公理而為善而已,一則出於私意而為利而已故也。此程子所謂‘相去不遠’、‘所争毫末’者,是也。
孟子曰:‘形色,天性也。惟聖人然後可以踐形。’
形色、天性,決是二物,固不可作一般看了。而孟子卻曰‘天性’者,何也?曰:若使孟子真個認得為一物,則必不消如此説也,卻是怕人只知為二物,而不能以性踐形,故於此不免混合説破,欲其有以因有形有色之物,而盡夫無形無狀之天性也。蓋人之形色乃物也,固不可謂天性也,孟子豈不知之哉?然性非懸空駕虚,而必有形色以將之,然後始有所注泊處也。然則世之率性者,因其注泊之形色,而有以盡夫所以注泊之性,則此謂踏實之學,而不患乎盡性矣。但世之固滯者,只膠泥於形色,而不知其有天性之理;高明者,只模捉於天性,而不知未於形色之實焉。若或於此置而不問,則曾不幾何,而固滯者日陷於汙下,高明者日趨於荒誕,而其真實聖學則為不免墜於地矣。故孟子於此不得已而卻説之曰‘形也,天性也’,使膠泥形色者知此便是為天性,而欲其進於遠大之踐也;模捉天性者知此便是為形色,而欲其反乎真實之踐也。然耳目之形,喜怒之色,固為聖凡所同有。而衆人則日用而不知者也,故目不能有以盡視之理,耳不能有以盡聽之理,喜不能有以盡喜之理,怒不能有以盡怒之理,而所守者軀殼而已,則固無以謝答其賦畀之重也。惟聖人然後為能踐之,故動容貌則斯遠暴慢,正顔色則斯近信矣,而視聽者自然中於禮,言行者自然安於忠信,有以極盡天理,而無復有一毫人欲之私於其間矣。
君子之所以教(人)者五止君子之所以教也。
君子之教一也,而有此五等之分,何也?蓋因人品高下而培養之,又有相去遠近先後之不同故也。‘時雨’者,雨之不先不後,而苗勃然興者也。今夫草木播種而植之,地既肥饒,封壅又固,然而未化者,特未有雨以滋之矣。適於此時,而雨下沛然,則其化之速為如何哉?然則教人之妙,亦猶是也。夫人之稟性,本係清粹,而復於德學真積力久,則所謂‘既竭吾才’處也。然未能自達者,特未有聖誨之循循也耳。於是乎暫發之,則其效沛然矣,故集注以為孔子之於是也,此是教之最優者也。其次則人稟或有純粹者,或有明敏者,而德則純粹之謂,財則明敏之謂也。故聖人因其所長而教之也,純粹者益有以純粹之,則德無不成;明敏者益有以明敏之,則財無不達。而集注所謂是也,此又其次者也。若夫‘答問者’,則又其最下工夫也。蓋其人之資稟學力,類皆卑下,而不可以告上者也。只因有問而告之,到底既有以發明道理,又有以曉解疑惑,庶乎其有以自得也。集注所謂樊遲萬章是也。至於‘私淑’,則初不可以人品高下有論也,只以地有遠近,生有先後,而不能及門受業,而竊聞君子之善,而能治其身者也,是亦教誨之所及,故集注所謂陳亢夷之是也。此五者,君子之所以因(財)〔材〕[3]而篤之也。
古之為關也,將以禦暴。今之為關也,將以為暴。
以義理為國,則其勞民者皆將以為民也;以利為國,則其所以為民者亦皆害乎民也者,必矣。大抵古之為關者,其築之初,固未嘗不勞其民力矣,然‘譏察非常’,暴客遠遯,則其所以為民者至矣;今之為關者,名為禦暴,而實則征税出入,使民心不願行於其路,則此非禦暴者,適所以為暴乎!故關之所以禦暴與為暴,只在乎人君義利之心如何,而卻不在乎關也。然則義利所係,豈止為為關一事為然也哉?此孟子所以對梁惠王曰‘何必〔曰〕利?亦有仁義而已’者,實為救世之急務也夫。
周于利者,凶年不能殺;周于德者,邪世不能亂。
利與德,固有公私之不同,而其所以積於己者豐厚有餘,則不復為外物所撓奪者一也。何以明其然也?蓋年不順成,稼穡卒痒,人不聊生,則此謂凶年也,於是乎老弱轉乎溝壑,壯者散而之四方,則惜乎此等之民為利也薄,故無所藉而卒不免為年凶所殺也。惟其謀利周足,積蓄有餘者,菽粟如水火,金玉如丘山,而温飽盡日,輕肥自若,則饑饉不能以犯之,溝壑不得以轉之也。然則周于德者,亦何以異於是也?使人也者講道而得於己者,豐厚積累,見處通透無隔礙,行處純熟無齟齬,故其於理之是非可否明若觀火,而毫忽不敢欺;事之險夷利鈍處若反手,而泰磐不足重。則雖使一世之昏昏貿貿,唯邪是尚,而其奈自己之知之真、守之固何?詖淫邪遯,不敢以眩惑其見識之微;吉凶禍福,不敢以依違其踐履之熟。纔説一句為我,則便知其為無君;纔説一句兼愛,則便知其為無父矣。如此則設有滔天傾世之邪説詖行,塗人耳目,溺人心志,在他人則可,卻於此等大德之人,更末如之何也已。所謂‘涅而不緇’、‘磨而不磷’者,此也。而其或不堅不白,而或試於邪,則其不受變也者亦幾希也。此君子之學所以孳孳不已,斃而後已者,亦有以也。
孟子曰:‘口之於味也止不謂命也。’
人心固為形氣之私,而莫非性分之内,則不可不謂之性也。然合下便有饒乏之數已定而莫致者也,然則此非命乎?故君子之於此,直以命處之而已,初不謂之我性所有而必欲得之也。道心固為性命之正,而所稟者不能無清濁厚薄,則未必不為命也。然本性則善而已,苟能勉焉,人皆可學也。故君子於此,直以為自己之本性而必欲得之,不只以命處之而已也。然則所謂口、目、耳、鼻、四肢之欲即人心之謂也,而固人所不能無者也。然聖人所謂‘惟危’者也,若不為之精而辨之,一以去之,有以克消之,則其不免為下愚也,必矣,此君子所不性者也。所謂‘仁義禮智’‘天道’者,即道心之謂也,而在人固不能無厚薄之殊也。然聖人所謂‘惟微’者也,苟不精以擇之,一以守之,以充其本然之量,則不足以復其初也。
孟子曰‘説大人’云云。
‘大人’,乃當時尊貴者也。於貴貴之道,固當尊畏,而若其巍巍然外物之奉承者,則初不足畏怯,而失於遊説也。然世之遊説者,既不得尊德樂義,而囂囂然自得於心,故不得不歆羡富貴,而瞿瞿然為外物習欲所脅持也。若以知道者觀之,彼巍巍者皆溺於習欲,而君子所不為者也,着甚來由為其所脅制,而屈心喪氣,志不得展,口不敢啓,不能盡我所當言,而格君之非、反古之道乎?若以宫室論之,雖九重於内,所居不過容膝也,故神堯之居只是土階三等,茅茨不剪而已,何必為此数仞之堂,數尺之欀而侈之乎?且如食色,則適口而養氣體,配德而相内治而已,故之菲飲食,而之不邇聲色,而戒其色荒者,實為治躬御世之要道而萬世法程也,何故食以方丈為具,妾以數百為侍,而蠹國害民乎?又況槃樂飲酒、驅騁田獵,而每每荒淫,而未必不為亡國敗家之大禍根者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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