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説
【題 解】
孟子説作者沈就濟(一七五三—一八〇九),字子順,號謙窩,本貫青松固城人。龍驤衛大護軍義清之孫,殷昌之子。終身不仕,隱居鄉里致力學問,現傳有謙窩集三卷、附録一卷。本書收録於謙窩集卷二,没有訓詁或經義的辨釋,而是以‘四端’為主説明整體内容。(洪順錫)
孟子為學之發越,蓋惻隱、羞惡、辭讓、是非之端。以其性情言之,則仁義禮智同具於性,而其體渾然,莫得而見,至於感物而動,然後見其惻隱、羞惡、辭讓、是非之用,而仁義禮智之端於此形焉,乃所謂情,程子所謂‘陽氣發見’者是也。以其體段言之,則仁義禮智皆是流動底物,而藹然四端,隨感而見,程子所謂‘活潑潑’者是也。以其苗脈言之,則仁之發為惻隱,義之發為羞惡,禮之發為辭讓,智之發為是非,北溪陳氏所謂‘性無形影,惟情可見’者是也。以其次第言之,則生時有次第,發時無次第,北溪陳氏所謂‘遇事則迭見層出,要在人默〔而〕識〔之〕’者是也。以其感應言之,則如赤子入井之事,感則仁之理便應,而惻隱之心於是乎形;如過廟、過朝之事,感則禮之理便應,而恭敬之心於是乎形。蓋其性中所具之理各各分明,故外邊隨遇感應之際,四端之發各有面貌之不同,夫子所謂‘感而遂通天下之故’,潛室陳氏所謂‘惻隱、羞惡、辭讓、是非,各為一面底道理’[1]者是也。以其發處言之,則人有形體之累,而不能無物欲之私,當其惻隱之發而有以撓之,則仁不能充矣;當其羞惡之發而有以集之,則義不能充矣,恭敬、是非亦然。范氏心箴所謂‘投間抵隙,為厥心病’者是也。以其擴充言之,則蓋善端之發,其始甚微,亦猶陰陽之氣兆於二至,初皆眇然而未著者,迨陽浸長而至于正月,則天地之氣和而物皆發達;陰浸長而至于七月,則天地之氣肅而物皆收斂。天地所以生成萬物之理,皆自微而至著。人能體之,因其善端之發,保養扶持,去其所以害之者。若火之然,因以嘘之;若泉之達,因以導之,則一念之惻隱,可以澤百世;一念之羞惡,可以正萬民。堯舜之仁,湯武之義,所以與天地同其大,孟子所謂‘擴而充之,可以保四海’者是也。以其惻隱一端言之,則人得天地之心以為心,是以未發之前,四德具焉,曰仁義禮智,而仁無不統;已發之際,四端著焉,曰惻隱、羞惡、辭讓、是非,而惻隱之心無所不通,何者?惟是有惻隱之心先動了,方始有羞惡,方始有恭敬,方(是)〔始〕[2]有是非。然則發見於情者,為惻隱、羞惡、辭讓、是非之端,而惻隱一端豈不為四端中貫通流行者耶?是端也,近而發於親親之間,則吾俱與之流行,而不虧其所親,一或少有虧焉,則天理隔絶於親親之間,而不得流行矣;次而及於仁民之際,則吾俱與之流行,而不失其所懷、所安,一或小有失焉,則天理便隔絶於仁民之際,而不得流行矣;又遠而及於愛物之際,則吾俱與之流行,而不害其所長、所胎,一或小有害焉,則天理便隔絶於愛物之際,而不得流行矣。是以日用之間,蓋凡千條萬緒,而心為之周流貫匝,皆從天理之自然,而無一毫人欲之私,然後即與‘元亨利貞’同流於天地間,程子所謂‘天地變化,草木蕃’者是也。然則必有是天地同大之體,然後有是天地流通之用;必有是天地流通之用,然後有是天地同大之體。孟子所以惓惓於‘充’之一言者,其非發越流通底氣象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