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 下十四 章】
仕而不受禄。
退録曰:‘禮有仕不受禄之文,而丑之問如此者,當孟子未受禄之日,姑不見其終不受禄,而及去齊然後始可見終始不受,故有此問也。然則古或有未受禄之禮,而未嘗有不受禄之例也。横渠為的有其例,則固過矣。而李都梁原非古道之説,亦不可專靠。’
孟子於崇已見其不足有為處,而終去矣。然則及其去也,猶且日有望焉者,何也?竊意:大抵孔孟心法,自來只有盡可為,以待天命之至焉已矣。孔子之時,列國多矣,猶有去此就彼以試命處。若孟子,則可聘之國既鮮,只當舍今觀後,以為試命地而已,又安知今日之茅塞者,終不能介然於明日乎?孟子於齊,初必因常而至,及見而有去志,欲去而因師命不能即請者,此其終始大略也。然而姑留則猶望迨此留而及改,決去則猶望迨未去而及改,終不以初見之見作主而阻塞,益見聖賢無成心偏腸的恢弘大量。故以此章終之於以上諸章之未,以總大意,而又須見前數章出色之妙。
此篇承上篇,論王道之意。而當世之淆亂王道者,莫如管晏,故首章辨之,因言王道之為道,不但其名高而慕大,其實形便而功捷也。如彼,則宜乎人之可以惟此道之為心,而不當他惑矣。然而莫肯行者,必有以動之者矣,故二章明不動心之道。不動之中,又有歧焉,有如告子之流,自為不動,而大亂真矣。學道之惑,於是為甚。大凡道理必學問上致失,而事業上貽害矣,故力辨而挽回之。必以次首章者,李都梁曰‘正見王道原於天德’之意是也,因以孔子結之。孔子者,未得位之文王也。乃曰所願學孔,則孟子之自任即孔子之自任也。三章言王道之服民由於此德。四章言榮辱禍福之所以在己。五章言慈仁惠澤之所以及萬。六章言此德之致,因乎自然之良。七章又言此德之純,又在乎擇術之正。以此為德,而曰‘反求諸己’,則向所論自己求之德可知,而所謂致王化之聖德者如此。致此德也,有不以天下之善為善而得乎?故八章論取於人之大。有一毫之偏而得乎?故九章辨隘、不恭之偏。十章‘得道者’,以此道為道之謂,故可以順天下。而大凡道之所以得也,專由乎際會,際會之所由成也,又在乎相敬,故十一章次之。末乃以管仲帶説,以應首章點霸功之意,引曾子之言,以應二章以道自任之意。以上所論底段落終始已結,故以下詳論孟子志行。十二章言彼此之時不同,而其所以為是則同。十三章言上下之位不同,而其所以自勉則同。十四章言時位雖同,而處又不同。同者,其當然之同也;不同者,其所以當之不同也。然而有似當為而不為者,十五章之於王驩是也;有似不當為而為者,十六章之於木美是也。一以見守義之嚴,一以見仁親之篤。孟子之所以為孟子,其在此以上乎?是宜自任之大如彼。而所以不見用於世者,只緣時君莫庶幾於齊王,而猶有不可與有為者,值與古人同善之地,而非其人也,十七章是爾。有與古人同過之行,而不以情也,十八章是爾。夫難值者,行仁之時也;而失之難得者,悔過之幾也。而失之於是,孟子浩然有歸志矣。以下五章,皆記孟子去齊時事,養弟子以萬鍾,非不君子之願,而孟子不欲得之於齊;為齊王而留行,亦是喪餘之幸,而孟子亦不肯許之於客,見絶齊之嚴也。而顧乃日望庶幾而有不豫色,則仁人之厚終可見矣,亦莫非十九章‘固所願’中深意也。至于末,復總處齊顛末而言,蓋自初有終去之意,而猶尚不決去於多年者,即是首章所以愛齊國易以王之意也,而亦有待於欲治平之天心也,豈本志乎?此篇大抵是在齊之事也。孟子之就齊去齊大有關於此道之行廢,故詳其始終以為次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