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_200季氏第十六

【季氏第十六】

○季氏將伐顓臾。冉有、季路見於孔子，曰：‘季氏將有事於顓臾。’孔子曰：‘求!無乃爾是過與？夫顓臾，昔者先王以為東蒙主，且在邦域之中矣，是社稷之臣也，何以伐為？’
朱子曰：顓臾魯附庸國。東蒙，山名，顓臾主其祭。○附庸而從其役，是為社稷之臣也。
冉有曰：‘夫子欲之，吾二臣者皆不欲也。’孔子曰：‘求!周任有言曰：“陳力就列，不能者止。”危而不持，顛而不扶，則將焉用彼相矣？且爾言過矣。虎兕出於柙，龜玉毁於櫝中，是誰之過與？’子言之如此，而冉有不喻，其為二子少時無疑也。
周任，古之良史。蓋季氏欲伐顓臾，而冉有然之，子路不知止之也。
冉有曰：‘今夫顓臾，固而近於費。今不取，後世必為子孫憂。’孔子曰：‘求!君子疾夫舍曰欲之，而必為之辭。
季孫之意，實欲之而設為之辭，冉有信之也。
丘也聞有國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蓋均無貧，和無寡，安無傾。
均則和，寡、貧互舉也。
夫如是，故遠人不服，則脩文德以來之。既來之，則安之。今由與求也，相夫子，遠人不服而不能來也，邦分崩離析而不能守也，而謀動干戈於邦内。吾恐季孫之憂不在顓臾，而在蕭牆之内也。’曰遠人不服，則顓臾蓋不從魯命也。
朱子曰：蕭牆，屏也。○問答之言簡而奥，欲其自得之而深造之也。政事之言詳而明，欲其從之而無惑也。時魯之君臣不和，猜忌日甚，若季氏復取顓臾而益之，是重速禍也。為季氏謀者，宜静恭以事君。國家和而安，則不患乎貧也。夫子之意，不獨在於伐顓臾之可否，而在於是也。冉有未能輒喻，故多誥如此也。危而不持，顛而不扶，即其意也。君危而不能救，計不用而又不能去，二子異日之難，當如何也？為公、為季孫、為二子謀，一舉而盡之也。邦分崩離析，蕭牆之憂，皆謂内亂將起也。
○孔子曰：‘天下有道，則禮樂征伐自天子出；天下無道，則禮樂征伐自諸侯出。自諸侯出，蓋十世希不失矣；自大夫出，五世希不失矣；陪臣執國命，三世希不失矣。
大略世數如此也。非其君失國，則其臣失禄矣。
天下有道，則政不在大夫。天下有道，則庶人不議。’
國有道則公議在上，國無道則公議在下。
○孔子曰：‘禄之去公室，五世矣；政逮於大夫，四世矣，故夫三桓之子孫微矣。’
朱子曰：魯自公子遂殺子赤，立宣公，而君失其政，歷成、襄、昭、定，凡五公。自季武子始專政，歷悼、平、桓子，凡四世，而為陽虎所執。
○孔子曰：‘益者三友，損者三友。友直，友諒，友多聞，益矣。友便辟，友善柔，友便佞，損矣。’
便辟，好為苟難而少質直。善柔，諛悦而不諒。便佞，口給而無聞見之實。
○孔子曰：‘益者三樂，損者三樂。樂節禮樂，樂道人之善，樂多賢友，益矣。樂驕樂，樂佚遊，樂宴樂，損矣。’人之福在謙、勞、忠，禍在驕、逸、僞。
○孔子曰：‘侍於君子有三愆，言未及之而言，謂之躁；言及之而不言，謂之隐；未見顔色而言，謂之瞽。’
君子之事君，亦猶是也。古之知士獻計于君，未嘗君不問而先發焉，為其慮不切則難入也。
○孔子曰：‘君子有三戒：少之時，血氣未定，戒之在色；及其壯也，血氣方剛，戒之在鬥；及其老也，血氣既衰，戒之在得。’
朱子曰：得，貪得也。
○孔子曰：‘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聖人之言。小人不知天命而不畏也，狎大人，侮聖人之言。’
大人，今也。聖人，昔也。天命者，時位也。順之則昌，逆之則亡，故曰畏。威時保大人之所可者成，所不可者敗。聖人之言從之則吉，違之則凶，故畏之也。君子昌而成而吉，小人亡而敗而凶。
○孔子曰：‘生而知之者，上也；學而知之者，次也；困而學之，又其次也；困而不學，民斯為下矣。’
困而不學者，蓋不多也。今之人皆由於不肯學也。
○孔子曰：‘君子有九思：視思明，聽思聰，色思温，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問，忿思難，見得思義。’
貌，聲音笑貌及動作是也。
○孔子曰：‘見善如不及，見不善如探湯。吾見其人矣，吾聞其語矣。隐居以求其志，行義以達其道。吾聞其語矣，未見其人也。’
朱子曰：伊尹、太公之流是已，故曰未見。
○齊景公有馬千駟，死之日，民無德而稱焉。伯夷、叔齊餓于首陽之下，民到于今稱之。
其斯之謂與？
有闕文。
○陳亢問於伯魚曰：‘子亦有異聞乎？’對曰：‘未也。嘗獨立，鯉趨而過庭。曰：“學詩乎？”對曰：“未也。”“不學詩，無以言。”鯉退而學詩。他日又獨立，鯉趨而過庭。曰：“學禮乎？”對曰：“未也。”“不學禮，無以立。”鯉退而學禮。聞斯二者。’陳亢退而喜，曰：‘問一得三，聞詩，聞禮，又聞君子之遠其子也。’
非遠其子也，各因其材而盡教誨之道而已焉矣。
○邦君之妻，君稱之曰夫人，夫人自稱曰小童；邦人稱之曰君夫人，稱諸異邦曰寡小君；異邦人稱之亦曰君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