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子第十八】
借使夫子當三仁之地,則亦將必以諫死乎?朱子既曰‘無間然矣’,而下章范氏説又不以中庸許之。
比干之諫,亦豈以必死為期乎?但諫之極而逢彼之虐耳。夫子而在比干之地,則固當諫焉。第恐其諫直而婉,不至於殺身。想比干之諫太撞觸耳。范氏之説,則不必以三仁為不中庸。但不若夫子之可仕、可止、可久、可速之為時中,而無可無不可也。答金士璋。
箕子之佯狂,非慮武王之或相害也,欲使紂不被殺諸父之名也。微子之言曰‘三諫而不聽則去’,可知其未嘗不諫也。比干之以死争,亦未必以見殺於君為究竟也,只謂盡死力而争之也,其心豈不皆惻怛而無一毫自私底意乎?全其心之德,何彼此之有?答權聖吉。
三仁敍迹先後之與史記不同,今不敢質。然愚意則史遷亦未必據實而先後之,只是得於傳聞之舊而次録為文爾。夫子去三仁稍近,載籍未經秦火,其事行先後猶可考也。且係祖先實迹,不容昧昧,則論語所記,恐得當日之真。今以尚書微子篇所講明者推之,蓋各有素定,而非出於一時之偶值,似不必論其難易而為之先後也。比干之死,如其為臨時慷慨之奮,則謂之最易可也。是其至誠惻怛而無一毫私僞之干,從容盡義,斃而後已者豈不難哉?三聖人之行,謂之難則俱難,謂之易則俱易,不須以難易别也。答宋羽若。
武王之封箕子,史氏之誤料而為之辭者也。箕子既為之陳洪範矣,則遂乃遐遯于荒裔之表,不欲置身於姬氏之疆土焉,而武王亦不能止之而已。武王安得以封之?箕子亦豈肯受其封乎?況朝鮮非化内之域,則非我域者何從以封人也?箕子既東,東人尊信而君之,史氏以此而疑其封也。甯武子,異姓大夫也,惟能竭力於艱險之際,而得卒保其身。此其以愚而用智也,不比他人之以智而用智,暴露而取禍,故聖人稱其愚。至如比干,親戚也。不忍於沈晦全身,坐見宗國之覆滅,故不得不直言以争之,所以不當愚也。比干亦何嘗期於必死哉?但盡其本心之惻怛至誠,而無一毫計較之私,故聖人稱其仁。武子則終是有計較意。設使其時不幸而見殺,亦不可謂之仁矣。令尹子文、陳文子之未許於仁,皆此類也。答朴中彦。
‘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疑丈人之自謙冥頑,而不知夫子之為誰也。‘子路曰’一節,似當在‘見其二子焉’之下,然與集注異,不敢自信。若子路之拱而立,想丈人之儀容標致有可敬者。而日候迫暮,不可前進,故俟丈人之止宿也。答權聖吉。
接輿、荷蕢為高,故往不返;當世仕者為通,故溺不止。而孔子則曰‘無可無不可’,此是聖人時中之道也。為高者,似偏於無可;為通者,似偏於無不可。自學者言,則當從聖人否?抑别有攸當否?
恐當曰‘為高者偏於有不可,為通者偏於有可’。學者自處,不宜遽以聖人為準。惟隨時隨分,自有斟酌,如淵騫之巷、汶路弓之為宰,皆聖人之所不禁。然與其失於通,寧不若過於高之為自守而少累也。答李子剛。
逸民,先言虞仲、夷逸,後及柳下惠、少連;而下段乃先惠連,而後仲逸,有意義否?
恐只是作文開闔之體。答劉舜思。
中清、中權是一節之聖歟?亦可謂時中歟?夫子嘗以至德稱泰伯,則是虞仲賢於夷齊否?
虞仲事雖是一節,而亦不害為時中也,但未及聖人之隨時隨處,無有不中矣。泰伯之至德,以其無迹可稱而云,則夷齊之有迹,恐似遜一等。然亦其所遇之有不同也。同上。
‘無可無不可’,指未發時而言否?
不必專以未發看。言聖人之心,不必以不仕為可,亦不必以不仕為不可。又不必以仕為可,亦不必以仕為不可。惟隨時處義而已。他事皆然。答鄭周相。
佛氏之無所住,聖人之無所倚,何以别?
佛氏萬法皆空,故善惡、是非無所不可。聖人則惟義是比,故不偏倚於一事,而都無變通也。同上。
‘四飯’注朱子以為‘諸侯三飯’,齊氏以為‘魯用王者樂,而孔子正之’云云,似鑿了。竊疑初飯之官,其人似不去,故不稱。
‘朱子只據白虎通有此’云云。禮曰‘王者大食不侑’[1],釋之者曰‘大食,初食也’。據此則初飯不用樂矣。齊氏説,來辨得之。答金士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