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之於人也章】
誰毁誰譽止直道而行也。
精義 范氏曰:彼善而我譽之,彼惡而我毁之,毁譽生乎人,非生於我之私也。故吾心未嘗有毁譽,如有所譽,必有所試,如有所毁,必有所見矣。彼賢而我賞之,彼罪而我罰之,此三王之治民所以直道而行。故天之於人,作善降之福,作不善降之禍。善不善在人,而禍福降之,天無私焉。有心毁譽,則非直道也。○楊氏曰:有所譽必有試焉,則雖違道以干之,不可得也。三代之民得以直道而行者以此。
或問 諸説之於此章,其意則皆美矣,然其始既未察乎毁譽之所以名,其卒又未知所謂斯民者,為指今日之民也,是以其為説也,類皆不附經文,而直述己意,使人讀之,但見義理粲然,曲有條貫,而莫知其果欲置經文本意於何許也。是以不得而取耳云云。古注范楊説雙注耳下。范游氏皆以為三代之君,賞善罰惡,皆以直道,如夫子之毁譽不私也。此説善矣。然如其説,則經宜云此三代之治民,所以直道而行,而不得如今之云也。楊氏又自為一説,以毁譽者為一人,直道而行者為一人耳,此其説亦可通矣。然如其説,則經宜云此三代之民所以直道而行,而亦不得如今之云也。凡此數説,既不通矣,則以他文推之,如伊尹所謂此民是民,皆指當日之民而言。況今先言斯民,而後言三代,則是正指今日之民,而上推三代以實之之辭也。此經意隱微,而衆説雜亂,是以讀者不暇細讀而詳考耳。班固漢書贊引此文,以明秦漢不易民而化之意,亦為粗得其文意者。豈西漢諸儒嘗有是説,而何晏失之歟?
大全 毁者,指其過;譽者,揚其美。此説未盡,愚謂毁者,惡未至此而深詆之也;譽者,善未至此而驟稱之也,非但語其已然之善惡而已。誰毁誰譽,謂吾於人無毁譽之意也。聖人之心仁恕公平實無毁譽,非但無其意而已。有所譽必有所試,因其有是實而稱之。此亦未盡,試猶驗也。聖人或時有所譽者,雖其人善未至此,然必嘗有以驗之而知其將至是矣。蓋聖人善善之速,惡惡之緩,而於其速也,亦無所苟焉。又曰:‘可毁可譽在彼。’又曰:‘不云有所毁,聖人樂與人為善也。必有所試而後譽,則其於毁亦可知矣。’若如此説,則是聖人固常有毁。但於此著其有譽而匿其有毁,以取忠厚之名也,而可乎?毁,破壞也。如器物之未敗而故破壞之。聖人豈有是乎?論敬夫論語説。○斯民也,是指當時之人而言。今世雖是習俗不美,直道難行,然三代盛時所以直道而行者,亦只是行之於此人耳,不待易民而化也。大抵聖人之意,止是説直道可行,無古今之異耳。答吕伯恭。
語類 先生説‘如有所譽者,其有所試矣’数句。季通在座,證曰:‘“雍也可使南面”之類是也。’先生然之。過。○伯豐問三代直道而行。曰:此緊要在‘所以’字上。民是指今日之民,即三代之民。三代蓋是以直道行之於民,今亦當以直道行之於民。直是無枉,不特不枉,毁雖稱譽亦不枉也。舊嘗有此意。因讀班固作景帝贊引此數語起頭,以明‘秦漢不易民而化’之意,曰:‘孔子稱“斯民也,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也”,信哉!’其意蓋謂民無古今,周秦網密文峻,故姦軌不勝;到文景恭儉,民便醇厚。只是此民,在所施何如耳,此政得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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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疑 直道而行,是説三代之君於民皆以直道而行,故我今亦欲直道而行,不敢毁譽,正解上文‘吾之於人,誰毁誰譽’意。常説三代之民直道而行,故我今亦直道而行,依此則解‘吾之於人,誰毁誰譽’意欠貼。又注云:‘此民,即三代之時,所以善其善,惡其惡而無所私曲之民,故我今亦不得而枉其是非之實,“其”字分明指民,依常説則其字為指誰。’
蒙引 或有所譽者,則必有以試之而知其將然矣。是則自今日言之,雖未免於譽;以將來言之,則亦不為譽矣。此二句見得畢竟是無譽。
艾千子曰:‘三代之君於民皆以直道而行,故我今亦欲直道而行。’不敢枉其是非之實。此意是主若此民原是三代直道而行之民,原有公是公非,不可枉其是非,此意原帶在内。此意是實者云。如三代之民皆能直道,則三代有賞無罰有是無非矣。
困勉録 曰:直道而行斷從存疑,指三代之君,但民心原自有直道,三代之君特因之耳。若艾千子以斯民豈盡皆能直道為疑,即三代之民亦豈盡皆直道為疑,不知此只論其良心耳,豈可拘泥其形迹耶!
增訂 按:民心雖然本直,然氣拘物蔽,直者或化而為不直,則千子‘斯民未能盡直’之説亦未可厚非也。○民心本直,聖人直道而行,所以因之也;民心本直而或變為不直,聖人直道而行,所以化之也。於此二者,皆可推原出聖人所以直道而行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