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美堂暴雨(1)

---

【原文】：

游人脚底一声雷，

满座顽云拨不开；

天外黑风吹海立，

浙东飞雨过江来。

十分潋滟金樽凸，

千杖敲铿羯鼓催⁽²⁾。

唤起谪仙泉洒面，

倒倾鲛室泻琼瑰⁽³⁾。

【原文作者】：苏轼

【译】：

一声惊雷

仿佛是

在游人脚底炸开，

浓云密布

在座间

谁能拨开？

黑色的巨风

来自海天之外，

吹起了

直立的

大海；

暴雨疾风

从钱塘江东

滚滚而来。

像是满斟的酒杯

还要再斟满

流光溢彩，

像是千丈的羯鼓

阵阵急催

催人心台，

像是飞泉洒面，

唤醒那沉醉酒乡的

李太白，

令那居于深海的

鲛人神怪，

倾泻美妙的

美玉——

一展诗才。

【评】：

此诗写暴雨，写得雄奇诡谲，兼有韩愈的奇险与李贺的瑰丽。

首联写雷、写云，却不写天上之雷云，而是将其置于游人座间，遂使人间之人与天上之物合为一体，突出了人——诗人自我对自然界变化的强烈感受。颔联自然是用典，“吹海立”句诚如宋人洪迈所载：“读者疑海不能立，黄鲁直曰：盖是为老杜所误，因举《三大礼赋·朝献太清宫》云‘九天之云下垂，四海之水皆立’以告之。二者皆句语雄峻，前无古人。坡《和陶停云》诗有‘云屯九河，雪立三江’之句，亦用此也。”(《容斋随笔·四笔》卷二“有美堂诗”条)而“飞雨过江”也是使用唐人殷尧藩《喜雨》的成句。但此两句使用之妙，臻用化境，不但令人浑然不觉，而且有如己出，气势逼人。“吹海立”的景况，非有钱塘观暴风雨的经历者不能道出，亦非有此经历者不能妙悟也。

后半篇皆用典故，但将典故化入诗中，能如此雄奇、令人毫无“隔”的感觉，亦殊为不易。“十分”句令人想起《西游记》中小白龙斟酒的神话境界，“千杖”句则使人有西北大汉、百面羯鼓、惊天动地擂起的联想。结句以雨喻泉，以谪仙作比，不仅气势相宜，而且暗喻了此篇全诗的创作。甚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