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闳中韩熙载夜宴图卷

五代。顾闳中绘。绢本设色。纵28.7厘米，横335.5厘米。北京故宫博物院藏。顾闳中，五代江南人，生卒年代不详，约与周文矩同时。仕南唐画院为翰林待诏，画史上关于他的创作活动记载极少，只知道他善画人物，所作《韩熙载夜宴图卷》是中古时代人物画中的一幅杰作。韩熙载(公元907—970年)，字权言，北海（今山东青州）人，唐末进士。其父韩光嗣因战乱被杀，韩熙载不得不扮作商人逃往江南，投奔吴国。由于他为北方豪门势家，又是闻名京路的才子，故为吴国收用。后徐知诰作了南唐皇帝，使其辅佐太子李璟，官至吏部侍郎。李煜即位后，出于对北宋政权的恐惧，对内排斥北方人，甚至用毒药将他们害死。韩熙载表面上虽受朝廷恩惠，没有遭到暗算，但也需要十分小心受人猜忌，更不用说能受到信赖了。为防不测，韩熙载只好装疯卖傻，不问政事，以疏狂自放，纵欲享乐的生活方式来转移南唐君臣的视线。李煜对韩熙载既欲重用，又不放心，当他得知韩熙载“多好声伎，专为夜饮，虽宾客揉杂，欢呼狂逸，不复拘制”的情况时，便命周文矩和顾闳中夜至其宅，“窃窥之，目识心记，图绘以上之。”这便是《韩熙载夜宴图》的来源。周文矩的画稿不幸佚失了，而顾闳中的画迹却流传至今。此图以连续的手卷形式，分五段描绘了韩府夜宴时的场面。第一段写韩熙载与众宾客在喧宴之余停杯住酒，静听教坊副使李嘉明之妹弹奏琵琶的情景。画家集中表现了歌伎刚刚拨响琴弦时，全场气氛由闹而静的那一瞬间。所有人的精神都属意于音乐的旋律之中，他们或立或坐，姿态各异。韩熙载双手松垂，两眼凝视前方，仿佛已被琴声带进了一个美妙的境界。身穿红袍的状元郎粲一手支床，一手扶膝，兴致极高。太常博士陈雍、紫微郎朱铣等人则握着双手，侧耳静听。李嘉明坐在妹妹身旁，右手握住自己的左腕，两眼注意观察着妹妹的指法，显得有些紧张。屏风后，还有一位女子，手扶屏风，挤进来欣赏。各人的内心情绪都在这一刹那间表露出来了。第二段描绘韩熙载亲自击鼓，为跳“六么”舞的舞伎王屋山伴奏的情形。韩熙载站在一张红漆羯鼓旁边，挥动双棰，一边打着急促的鼓点，一边看着舞女优美的舞姿。虽在行乐，但那紧蹙的眉头，忧郁的双眼却道出了他内心的无限苦闷。然而，其他参加夜宴的人们却兴致勃勃，无法理解他的复杂心境。王屋山曲臂扭腰，双脚踏着鼓点轻巧地舞着，舞姿灵妙欢快。韩熙载的门生舒雅在她身旁拍板伴奏。郎粲侧身斜靠在椅背上，一面欣赏着舞蹈，一面又欲观看韩公击鼓的技法，显得有些应接不暇。人群中还有一个和尚德明，他在这场面合中究竟有些不好意思，于是转过身去，双手叉在胸前，低头沉思，是惭愧？是自责？还是装装样子？不得而知。此段既写舞蹈，作者就十分注意人物动作的协调性。韩熙载的鼓棰还举在空中，舒雅的牙板也未击响，鼓掌的人们张着双手，王屋山也有一足尚未落地。这些细节的描画显示了作者的艺术匠心。第三段是夜宴间的休息场面。鼓乐停歇，酒阑人散，高高的红烛也已烧去了半截。两个女子扛着琵琶箫笛以及撤下来的杯盘正往里间走。韩熙载面带倦意，闲坐在床边洗手。另外几个女子坐在榻内，有的正在服侍主人，有的则在相互谈天，也都有一种慵懒疲困之态。这并不意味着结束，它只是漫长饮宴中的一个松弛阶段。第四段表现乐伎合奏管乐的情景。五个女子并坐一排吹奏着，动态不同，神情各异，形式统一而不板滞。画屏旁，一个宾客正在打板伴奏。悠扬的乐声将小睡中的韩熙载唤醒，他手执方扇，身穿便服，盘腿坐在椅中正与一个女子说着什么。夏夜江南天气颇为炎热，韩熙载袒胸露腹，全不顾衣冠济楚之形，但其言谈举止又显示出兀傲尊严的神态，这种神形之异，很恰当地体现了韩熙载此时此刻的矛盾心理。第五段描写韩熙载的女奴们与宾客调笑的情状。韩熙载为了逃避政治风险，常常通过女奴来向他人显示其玩世不恭的生活态度。据说宾客来时，韩熙载常教女奴们先出来调笑争夺，将靴笏等物抢光了，他才慢慢出来观看客人的窘态。这段画面似乎与此传说相仿。两个女奴围着一个宾客正在调情。另一个女奴装出一副羞怯的样子被一个宾客哄逗着走过来。还有一女不甘寂寞，她走到屏风前，请别间的一个客人过来说话。韩熙载作为这场滑稽戏的总指导，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一位宾客身后，他右手握着一对鼓槌，左手伸出，向看着他的一位女子摆着，请她不要惊动客人，好让他亲自来用鼓槌戏弄一下这个蠢家伙。此卷中五段情节均以屏风相隔，而同时，这些屏风又是联系各段故事的自然桥梁，手法十分巧妙。在这种自然而然的连串画中，主人公韩熙载重复出现，他头戴自制的高冠，细目丰颊，身材魁梧，留着一副长长的胡子。无论其正侧坐立，都显示出一种文人士大夫的特有气质，眼中的那种悒郁之色在其各种活动中都有体现，艺术手法高超，因而此图也应是我国古代肖像画的典范之作。然而主要人物之外，作者虽对其他人物的精神状态有精到的表现，但对他们的外貌特征却不够重视，歌舞伎们都画作一般的美女形象，未免美中不足。作者还在人物形体的比例上，保留传统原则，将主人公画得较大，宾客们身形较小，而女侍们则更小。此图用笔十分工整，以铁线描勾线，运笔流畅，精确有力。设色典丽，以灰黑、朱红、淡蓝、浅绿、杏黄等为主调，艳而不俗。另外图中所绘的各种陈设、乐器，以至樽俎帐幔等皆据实而画，具有一定的文物考古价值。本幅无款印，引首有程南云篆书“夜宴图”三字，前隔水有“熙载风流清旷为天官侍郎以修为时论所诮著此图……”21字残跋。尾纸有行书韩熙载小传，并班惟志、积玉斋主人、王铎、弘历等人的题记。钤〈绍勋〉等鉴藏印记48方。《宣和画谱》、《书鉴》、《庚子销夏记》、《平生壮观》、《石渠宝笈初编》著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