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词 | 蜃楼志 |
类别 | 中英文字词句释义及详细解析 |
释义 | 《蜃楼志》
庾岭劳人 《蜃楼志》全称《蜃楼志全传》,约成书于清嘉庆初年,24卷24回(嘉庆十二年刊本为8卷)。有嘉庆九年(1804)刊本、嘉庆十二年(1807)刊本、咸丰八年(1828)刊本、聚贤堂刊本、上海神州图书局石印本等。1987年由宇文校点整理、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排印出版。嘉庆九年刊本书末署名“滆西弃人”的朱笔题识云:“原刊本署嘉庆十二年,……此本更属后刻,反题九年,实皆非是。”孙楷第亦认为嘉庆十二年刊本为原刻本。细考两个刊本,嘉庆九年本似应为原刻,其扉页、回目页题名与罗浮居士序中所言完全一致,均题“蜃楼志”,而嘉庆十二年本题名与罗浮居士序则不一致,多“全传”二字;且嘉庆九年刊本写刻全帙显出一人之手,刻工精细,纸墨优良,嘉庆十二年刊本则非一人写刻,刻工、纸墨均较逊色。滆西弃人之见似不可靠。孙楷第先生未亲见嘉庆九年刊本,其推测亦难以为据。从罗浮居士序中“劳人生长粤东,熟悉琐事,所撰《蜃楼志》一书,不过本地风光,绝非空中楼阁”可知,作者应为庾岭劳人,曾在广东有过一段生活经历,其真实姓名、籍贯、生平事迹及其他著述均不详。“禺山(今浙江德清) 老人” 似为本书的编辑修订者。 小说托言明万历年间事,实则描写的是乾隆末、嘉庆初 (亦即鸦片战争前) 的社会生活。当时以广州为中心的岭南地区是我国受西方资本主义影响最早、封建思想统治相对薄弱的地区,小说主人公苏吉士就生活在这一时期我国最大的对外贸易口岸广州。他出身洋商之家,其父为当时著名的广州十三行商总,苏吉士受业于思想开明的李匠山,而李匠山本人就是屡被封建科举制度遗弃的饱学名宿,因而苏吉士并未受到很深的封建思想的毒害和封建纲常的桎梏,身心部分地获得正常的发展。读书期间,他与少女温素馨耳鬓厮磨,相互爱悦,萌发单纯幼稚的爱情,并曾多次偷尝禁果。新婚第四天,父亲突然故去,他便继承了父亲的事业和遗产,辍学经商。 苏吉士与《金瓶梅》中的西门庆一类封建商人有着本质的不同,无论经营方式、聚财手段还是价值观念,都已经开始跨越封建藩篱,呈现出较为明显的资本主义色彩。西门庆经商致富的主要方式是放高利贷,勾结达官权贵,挤进封建政权机构以取得封建特权,进而保护和发展自己的商业经营;占有女人的同时占有她们的家产。在一系列商业活动中,西门庆采用的是野蛮欺压而非平等竞争的方式兼并和对付竞争者。不难看出,这些方式都是封建性质的。苏吉士则不然,他将父亲遗留的全部高利贷及抵押债券付之一炬,后来又再次拒绝放高利贷(这里当然带有想象成份)。他从不勾结封建官府,不谋求封建特权或官府的庇护,更不曾有丝毫跻身官府的念头,相反,他始终与封建国家机器保持一定的距离,凭借正常合法的商业利润发展经营,扩大财富。他的经营方式不同于封建性的商业经营模式,具有资本主义的某些特征。同商业经营相比,苏吉士的人生哲学和价值观念可能走得更远,儒家仁爱思想和西方资产阶级人道主义熔铸一炉,构成他性格特征、感情心态和处世哲学的主要思想基础,受“自由、平等、博爱”思想影响的痕迹十分明显。他比《红楼梦》中的贾宝玉呼吸到更多自由的空气,所受到的封建腐朽思想的压抑和传统规戒的束缚也轻得多,对年轻美貌的异性,他有着强烈的欲望,并且同不下十位少女、少妇有过性关系。然而,与西门庆根本不同的是,西门庆只有肉欲而无情爱,几乎从未对任何一位他所“爱”过的女人付出过些许真诚的感情,只将其充当泄欲工具。他有着强烈的独占欲,绝不容忍自己占有过的女人甚至包括妓女再被其他男人(少数本人丈夫除外)染指。苏吉士则对与自己有过性关系的绝大多数女子都曾付出程度不同的感情,对她们不仅眷恋、爱慕,而且尊重、理解、关怀,从未对任何一个女子施以摧残虐待。他反对男尊女卑,主张男女平等,甚至“想做个女人”。他虽尚未彻底否定封建婚姻制度,不反对纳妾,但主张妻妾平等。苏吉士完全没有西门庆那种独占欲望,他所钟情爱恋的温素馨被乌岱云强暴后不得已顺从他嫁,他虽十分懊恼失望,却依然同情关怀着素馨,“温存体贴之性还是当年”;苏吉士中人圈套,被人灌醉后与有夫之妇茹氏苟合,其夫死后二人又多次幽会,在茹氏的精心安排下,又曾与冶容发生性关系,且对此二女十分眷恋,但后来得知冶容与家人杜宠私通,起初颇为着恼,经三思后便将冶容嫁与杜宠,复劝茹氏改嫁一位幕友,还拿出五百两银和衣物做嫁资。苏吉士才华学识过人,却从未进过场屋,拒绝走仕途经济道路,甚至于皇帝钦命调他进京任内阁中书,仍辞官不就,一心经商。苏吉士的这些思想和行为都与封建士大夫有本质的区别。 诚然,苏吉士对封建生产关系及意识形态的背离还很不彻底,他所从事的商业活动还远非完全意义上的资本主义商业经营,他的思想观念与成熟的商业买办资产阶级相比也有一定的距离。尽管他注意与封建政权机关保持一定距离,但他没有也不可能完全摆脱其羁绊,依然与之保持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并有一定程度的依附关系。从苏吉士的全部思想行为可以看出,他是一个带有传统儒家风范的新式青年,他从封建地主阶级队伍中分化出来,向近代商业买办资产阶级过渡,他的思想具有初步的民主主义和人道主义色彩,却又残留着明显的封建意识。这一人物形象的诞生标志着一种新的生产关系将在中国出现。只是由于后来的鸦片战争打乱了这一历史进程,中国社会的发展才走上了另一条曲折漫长的道路。 小说还真实地描写了封建保守势力的典型代表——海关关差赫致甫对洋商们的敲诈、勒索、迫害以及他的骄奢淫逸、蛮横霸道。此外,小说还通过对番禺县河泊所税官乌必元父子、南海县令钱劳、巡检牛藻和钱典史等下层官吏肮脏灵魂和丑恶行径的展示,揭示了封建社会的黑暗腐朽。对姚霍武、何武等武林英豪受尽迫害、逼上梁山的曲折经历的描写,则体现了作者对下层百姓奋起反抗封建暴政的同情与肯定。 总之,《蜃楼志》在一定程度上再现了清朝中叶以广州为中心的岭南地区的现实生活,反映了18世纪末、19世纪初我国生产关系出现的具有重要意义的初期转变,揭示了促成和推动这种转变的经济因素,描绘出从地主阶级中脱胎而出并逐渐与本阶级分离的买办资产阶级的发展轨迹,预示中国的生产关系将出现深刻的变化。同时,作品还写出了封建保守势力对带有资本主义因素的早期买办商业活动的压制,展示了封建末世社会的腐朽、政治的窳败、吏治的黑暗和地方反动势力的残暴,无情地嘲讽了贤愚颠倒、良莠不辨的封建科举制度,歌颂了下层民众反抗封建暴政的武装起义。 小说在艺术上的建树主要表现在对主要人物苏吉士的刻画有一定的力度,复杂微妙的人际关系和从容得体的交际周旋,使苏吉士的性格特征得到多方面的呈现,无论是在父母、妻妾、情人、仆从面前,还是与官宦、亲朋、师友相处,他的思想感情、言行举止和表达方式,都很切合特定的环境、身份和教养。作品有四年的时间跨度,苏吉士性格也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走向成熟。出场伊始的苏吉士还只是个不谙世事、思想单纯、读书并不十分用心、常与姨姐温素馨内闱厮混、花园幽会的少年学生,小说结束时他已经成长为一个有独立的思想意志、沉稳干练、处变不惊、料理内外大事从容自如的青年洋商。这个演进的过程写得自然、真实,作者对他的思想性格的基点和主要特征的把握都相当准确。 苏吉士与温素馨的爱情悲剧描写也比较出色,摆脱了才子佳人式的爱情方式,更加贴近了真实的生活,因而与现代爱情观念更加接近。其他人物形象也都有其鲜明独特的个性,如乌必元、施小霞、李匠山、姚霍武等。即使出场不多、着墨有限的杜宠、茹氏、温春才、乌小乔等,也都形神可辨。 作品在题材的开掘和把握上也有新意,以该书的情节内容,极易外理成才子佳人大团圆模式的平庸之作。苏吉士、卞如玉、李垣、申荫之等都是品貌双全的风流才子,蕙若、施小霞、乌小乔、阿美、阿珠等也都是工诗善词的美貌佳人,且他们大多得以结合。然而,作者却将艺术视角从格调情趣不高、审美价值有限的才子佳人式的卿卿我我转移到能够反映社会现实的生活画面上,从而给小说增加了历史和思想的容量。 作品中有数量不多的性描写,其中大多数都起着刻划人物性格、推动情节发展的作用。如乌岱云强奸温素馨一节文字较为露骨,然而,这正是改变素馨命运的关捩,强化了素馨性格中轻浮淫荡和柔顺屈从的一面,也突出了乌岱云的强横无耻。其他如苏吉士与茹氏、素馨、施小霞、乌小乔及赫致甫与乌小乔等性描写,均准确地展示了双方细腻丰富的心态和不同的性格层面。唯魔刺与赫家四姬、桃自芳及凶僧空花等与冶容的性描写缺少内涵,有蛇足之嫌。 小说采用双线结构,谨严完整,浑然一体。主线为苏万魁、苏吉士父子的商业政治活动,副线为姚霍武被逼上梁山,武装反抗封建暴政。两条线索通过苏万魁、李匠山与姚霍武结识和冶容的经历三次勾连搭挽。后来吉士逃难被姚霍武劫请上山,导致吉士促成霍武招安,两条线索由此紧密绾结交织,贯串至终。小说脉络清晰,条理分明,悬念也运用得体。 小说在艺术上的不足之处主要表现在对名著的创作经验的借鉴尚未臻化境,偶尔露出因袭模仿的痕迹,有雷同之嫌,如“女多谋图奸尝粪” 一节简直是《红楼梦》中“王熙凤毒设相思局”的翻版,姚霍武的某些经历也使熟悉《水浒传》的读者有似曾相识之感,而茹氏义救苏吉士一段,又与《拍案惊奇》中的《张溜儿熟布迷魂局 陆蕙娘立决到头缘》如出一辙。此外,魔剌的“土遁法”、“飞天术”等描写也与全书的总体艺术风格相枘凿,系明显败笔。然而,瑕不掩瑜,此书在二流小说中堪称佼佼者,郑振铎先生读后感到“欣慰不已”,并将其划入“名作”之列; 戴不凡先生则认为“自乾隆后期历嘉、道、咸、同以至于光绪中叶这一百多年间,的确没有一部能超过它的”。这样的评价,应该说是客观公允、恰如其分的。 蜃楼志《蜃楼志》的故事,虽假托于明代嘉靖年间,实际上,它是清代乾隆后期、嘉庆初年的现实生活的艺术反映。小说以鸦片战争前夕的广州为背景,以洋行商总苏万魁及其子苏笑官两代人的悲欢离合兴衰遭际为主线,以侠士姚霍武的起义和恶僧摩剌的作乱为纬线交织而成。 监督粤海关税关差赫致甫,“三十内外年纪,七尺上下身材,为人既爱银钱,又贪酒色”。因为羡慕粤东富艳,讨关监税,挈眷南来。为了捞回谋差所用的钱财,他走马上任,立即晓谕以苏万魁为商总的广东十三洋行的洋商们,并以“蠹国肥家,瞒官舞弊”罪名,“拘集洋商”,敲诈了他们三十万两银子。赫关差如愿以偿,日日请酒作乐。十三洋行经纪人吃了亏,有心规避,有六人辞了职。商总苏万魁也急流勇退,在花田新建了一所房子,共十三进,一百四十余间,中有小小花园一座。 小说用开首两回书,作为楔子,引出了主要人物赫关差,苏笑官,温氏姊妹。于是笔锋一转,便开始描叙苏笑官的风流生涯。 苏万魁之子苏笑官“生得玉润珠圆,温柔性格。十三岁上由商籍夤缘入泮,恐怕岁考出丑,拜从名师,在布政司后街温盐商家,与申广粮少君荫之、河泊所乌必元子岱云、温商儿子春才一同肄业。”温商仲翁夫妇,要将次女蕙若许配笑官,因年小未及议亲。蕙若姐姐素馨,十五岁,“知书识字,因慕笑官美貌,闻得爹妈要将妹子配他,颇有垂涎之意,屡屡的与笑官挑逗。笑官年纪虽小,却也懂得风情,只因先生管束得严,未能时刻往来,谈笑入港。”小说对笑官与素馨,素馨与岱云之间的风月之情的描写,既受了 《金瓶梅》的影响,难免堕入恶趣; 却又颇得《红楼梦》 的神韵。描写笑官与温家姊妹和春才所行“女儿怕”、“女儿喜”的酒令,更是《红楼梦》中薛蟠之流胡闹场面的翻版。 乌必元“本无经纪,冒充牙行,恃着自己的狡猾,欺压平民,把恃商贾,挣下一股家私,遂充了清江县的书办。缘吏员进京谋干,荣授未入流之职,分发广东,已使了几百元花边,得授番禺县河泊所官,管着河下几十花艇,收他花粉之税。无奈土娼满河,这几根铜扁簪,供不得老爷的号件; 几双臭裹脚,当不得大叔的门包。”乌必元得此美差,“吃着烧酒,拥着娇娃”。其子岱云,借读于温商之家,与笑官、春才交好,此人是西门庆和薛蟠一流人物,这从第五回与素馨初试云雨情,已可见其端倪。素馨后来嫁给了乌岱云,受尽虐待。其折磨素馨的下流方式,亦与西门庆折磨侍妾不相上下。 再说赫关差谋任粤海监督,原不过为财气起见。自从得了洋商们的三十万两银子,那几千几万的,却也不时有些进来。这老赫终日守着一班雌儿,寻欢作乐,渐渐的觉得家味平常,想尝这广东的野味。于是,管花艇的乌必元投入了老赫的怀抱,挑选了色艺俱佳的妓女四名,姿色纯粹未经破瓜者四名,奉献给老赫。老赫便“将八人分四院居住,各派丫头、老婆子伺候,又叫爱妾品娃、品婷二人教习内制,内帐房总管品娃,按月各给月银四两。老赫慢慢地挨次赏鉴。” 苏笑官虽重情义,又是个风流的公子哥儿。“自与素馨拆开之后,在书房着实难熬,只巴着放学回来,将丫头们解渴。”他先诱奸了丫头岫烟、楚腰。笑官去乌必元家拜贺新禧,恰值岱云娶素馨进门,便与“赌博队里的陪客,妓女行中的篾片”时邦臣、施延年、竹中黄、竹理黄、曲光郎等恣意吃喝调笑。笑官又与乌家丫头也云通奸,并由也云搭桥,与乌必元之女小乔幽会,甚至三人畅叙。 赫关差听说小乔容貌出众,要聘她为二夫人。乌必元贪利卖女,不听笑官劝告。小乔和笑官别无良法,各藏一半珙璧,惨然而别。 惠州汕尾书办董材(即施延年之父,温商的襟丈),被海关逼勒自尽,家中没有棺木,要卖女儿小霞。笑官赠金三百和一口好棺木,施家母女为了感恩,愿将小霞奉为婢妾。笑官回答: “目下自当照应,只是亲事断难从命。”对此作者评论说:“笑官风流年少,难道不爱小霞?只因此番周济出于一片恻隐之心,并无私念,不忍收她;况他与小乔的一段情肠还未割断,这都是笑官的好处。”笑官虽有公子哥儿的恶习,但毕竟是个情种,与乌岱云之流不可同日而语。 笑官与蕙若新婚之夜,花田苏家遭到强盗放火。在城中的苏万魁听到消息,惊吓而死。笑官当家后,第一件事是托称父亲遗命,将众债户所有借券,概行烧毁; 并吩咐下人“写谕贴三张,分送到各庄头,将所欠陈租概行豁免,新租俱照前九折收纳。”从此,笑官便在家守制。 从第十回开始,《蜃楼志》远离了世情小说的现实主义道路,落入神魔小说、英雄传奇和淫秽小说杂糅的俗套。后十几回书,一面渲染妖僧摩刺在赫府,与众女宣淫;一面又敷演好汉姚霍武的被陷入狱,“逼上梁山”,起义造反。同时,还叙述有关淫僧智慧、智行及其师父空花的肆意奸淫民女;摩刺运用妖术邪法,拐带品娃等四姬偷袭并占据潮州,称霸海疆,残害平民; 征剿摩剌和姚霍武的官兵,屡战屡败;竹氏兄弟串通岱云告发笑官“服中叠娶,灭裂名教”,笑官被迫出走,路途中被姚霍武请上山寨; 官军统帅采纳笑官建议,招安姚霍武,终于平息了摩剌的作乱等情节关目。在叙说上述主要故事的中间,又灵活地插写了有关素馨受岱云虐待,岱云调戏小霞,小霞设计报复 (此情节与贾瑞调戏王熙凤,王熙凤毒设相思局如出一辙);竹氏兄弟以茹氏作钓饵,赚笑官入局,诈敲钱财,结果弄假成真,茹氏甘心委身于笑官等故事。 作者在小说中告诉读者,他是位虚度了青年时代的 “江湖客”,“功名半点无缘”。他“利锁名牵”虽已驱除,“心事一生”却何人可诉,于是借小说人物浇胸中垒块。作者的这种心态,在第一回的开场诗中说得更为清楚,[鹧鸪天]云: 紧接着这首词的一段议论,进一步指出,为了“触破人间名利关”,《蜃楼志》取材于天下“何所不有”的“怪怪奇奇”,而描写的重点有二: 一是“男女居室之私”,这是“一日一夜,盈亿盈兆,而托名道学者必痛诋之”的事;二是“宵小窃发之端”,这是“由汉迄宋,蜂生蚁附,而好为粉饰者必芟夷之”的事。由此亦可窥见作者对世态人情的认识,以及他的创作思想。 “蜃楼志”者,志蜃楼也。卷终,作者借李匠山之口,对小说的立意,曾作了这样的总结: 这就是说,人生如海市蜃楼,变幻莫测,切勿为光怪陆离的现象所迷惑;“天下的事,剥复否泰”,难以把握。因此,对“酒色财气”不仅要 “看得破”,还需“跳得过”。这样的立意,迂腐之极,当然不足为训。 作为一部描写世情的小说,《蜃楼志》走的是《金瓶梅》所开创的路子; 更精确地说,走的是《林兰香》的创作路子。这也就是说,它效法《金瓶梅》,着意于琐碎生活和芸芸众生,在描写世态人情上下功夫; 又忘不了 《三国演义》、《水浒传》和《西游记》中的英雄、豪杰、神魔、鬼怪,刻意追求传奇之美。由于《蜃楼志》成书于《红楼梦》 已经不胫而走,创作《红楼梦》的续书和 《红楼梦》戏曲方兴未艾的嘉庆前期,所以,从内容到形式,它又不可能不受到《红楼梦》的影响。这是我们鉴赏和评价《蜃楼志》应该把握的一个基本事实。 《蜃楼志》全书二十四回,以苏笑官这位广州洋商巨头的公子为贯穿始终的中心人物,由三条情节线索交织而成: A. 广州洋商苏万魁、苏笑官父子:新的世界,新的人物,新的矛盾; B. 广州海关关差赫致甫、番禺县河泊所小吏乌必元及其子乌岱:旧的生活,旧的官吏,旧的手段; C.义士姚霍武的起义,妖僧摩刺的作乱:前者与A线有关联,后者则与B线有瓜葛。 以上这三条情节线索,A线与明代“四大奇书”和《儒林外史》、《红楼梦》相比较,显然具有新的时代特色、社会意义和审美价值,可惜未能充分展现。若能深化、扩展和充实这条情节线索上的人物和内容,《蜃楼志》就可能成为明代“四大奇书”和《儒林外史》、《红楼梦》之后的又一杰作。B线尽管情节、人物和手法似曾相识,因为它与A线相辅相成,虽创新不足,因袭有余,但旧中有新,为后来的“谴责小说”在思想和艺术上开了先河。至于C线,则纯属败笔。作者与《林兰香》的作者犯了同样的错误: 当他们沿着《金瓶梅》所开创的世情小说路子创作自己的作品时,又迷恋于英雄传奇、神魔小说和武侠小说中常见的一些情节、人物和手法,于是便出现了这不协调的C线。 就人物塑造而言,A线上的苏万魁是有特色的新人,但作为广州十三洋行总商,其形象又缺乏丰富性和生动性。其子苏笑官 (吉士) 虽是个贯穿全书的中心人物,也是作者所肯定的人物,可是在他身上所透露的新意,还不及乃父。综观其一生作为,不过是个封建世家的公子哥儿,只是多一些近代洋商的气息而已。比如,他挥金如土,既迷恋色欲,又对相好者有一定的情意; 虽在情场孽海鬼混,却尚未泯灭人性等等。末回,作者借李匠山之口,说苏笑官在一定程度上能看破和跳出“酒色财气”,大体上符合小说的艺术实际。苏笑官并非西门庆一流人物,与贾宝玉亦有本质上的不同,比较接近《林兰香》 中的耿朗。这只要考察一下他对女性的态度就一清二楚了。由于作者对苏笑官的刻划、偏重于他的风流生涯; 在性心理和性生活的描写方面,以 《金瓶梅》为模式而又有所收敛,结果这个人物的鲜明个性、时代特色受到了严重的损害。 A线上的其他人物,如苏家塾师李匠山,亦是个贯穿始终的重要人物。不过,他仍然是明清小说中常见的清高名士,并无多大特色。至于与苏笑官有爱情或色欲关系的众多女子,如温氏姊妹,乌家小乔,施家小霞,以及巫云、岫烟、也云和茹氏等等,除了温素馨描写得比较细致、充分,性格亦还鲜明之外,其余不过是为了突出苏笑官的风流生活,及其 “好色而不淫” 的性格而设置的工具罢了。值得指出的是,正是在描写苏笑官与这些女子的爱情和色欲方面,《蜃楼志》借鉴了 《金瓶梅》、《林兰香》和 《红楼梦》的某些艺术表现手法和技巧(如 “特犯不犯”、抓住典型的细节描写、重视心理刻划、从对话看出人物等等),显示了作者有素的艺术功力。 B线上的赫致甫和乌必元,写得颇为生动,给人印象较深。作者凭其生花妙笔,以及对广州官场情况的熟悉,在第一、第二回书内,就使一个崭新的封建官僚形象站到了读者的面前。令人深感遗憾的是,在敲诈得手以后,作者的笔锋便转向了赫关差的骄奢淫逸的生活,于是关差衙门变成了西门大官人的府第,赫致甫也与西门庆没有多少差别了。当情节进展到乌必元推荐妖僧摩剌进入关差府,小说更转入了邪路恶道,这当然严重地影响了对赫致甫这一重要人物的深入发掘和精细刻划。至于乌必元,他原是个 “管花艇”和 “收花税” 的河泊所小吏,后来靠钻营成了赫关差的亲信。这个人物的所作所为,他的卑鄙无耻,使人自然地想到 《金瓶梅》 中的应伯爵之流。不过,乌必元的时代特色和地方特色还是相当鲜明的。 C线上人物,姚霍武也好,摩剌也好,品娃也好,充其量只不过是英雄传奇小说中的绿林好汉、妖僧恶道和淫女荡娃,从思想到艺术皆不足称道。作者花了大量的篇幅(约占全书的一半),写姚霍武的被迫起义,以及摩剌的宣淫关差府和作乱潮州,表面上看起来,光怪陆离,惊险离奇,热闹非凡,实际上,“可怜无补费精神”,荒诞不经的情节,模仿因袭的手法,淫乱生活的描写,不仅无法为小说增添光彩,适足以暴露出作者思想上的局限和艺术上的失败。 罗浮居士在序中称赞《蜃楼志》说: “其书言情而不伤雅,言兵而不病民,不云果报而果报自彰,无甚结构而结构特妙,不求异于人而自能拔戟别成一队也。”近人郑振铎无意中在巴黎读了 《蜃楼志》,深觉欣慰,并为这样的名作几乎湮灭而感叹系之 (参见郑著《中国文学研究》)。戴不凡的《小说闻见录》,则对《蜃楼志》作了这样的评价:“就我所看过的小说来说,自乾隆后期历嘉、道、咸、同以至于光绪中叶这一百年间,的确没有一部能超过它的”。在笔者看来,罗浮居士和戴不凡对《蜃楼志》的评价,未免过誉,尚有商榷之必要。 综上所说,《蜃楼志》还称不上是古典小说的名作。不过,它在思想和艺术上还是有特色的。这种特色,既与作品产生的时代有关,也是作者创新的结果。至于它在思想上的平庸,以及艺术上的缺陷,究其原因,主要在于作者对明代“四大奇书”和《林兰香》、《红楼梦》 因袭模仿多,借鉴其经验,独辟蹊径少。“文章之妙不在步趋形似之间。自然灵气,恍惚而来,不思而至。怪怪奇奇,莫可名状。非物寻常得以合之。”(汤显祖《“合奇”序》)“步趋形似”,即使以第一流的巨著杰作为楷模,亦创作不出青出于蓝的佳品。这是《蜃楼志》,以及为数众多的《蜃楼志》式的明清小说,提供给后来者的有益教训,也是屡试不爽的艺术规律。 蜃楼志 蜃楼志清代世情小说。凡二十四回,署‘庾岭劳人说”、“禺山老子编”。刊于嘉庆年间。作品以和洋人贸易的广州十三行“商总”苏万魁及其子苏吉士的活动为中心,描写了粤海关监督赫广大的贪赃枉法和荒淫无耻,河泊所乌必元为升官而把亲生女儿奉献给上司作妾,义士姚霍武被逼造反而最后受招安立功,淫僧摩刺拐盗官府姬妾财物,而占地称王,苏吉士则周旋于妇女丛中,尽情挥霍,最后因招安有功而得官。这各组故事相互交叉,广泛地反映了鸦片战争前四五十年这一时期中国社会的面貌。这部小说接受《金瓶梅》的影响十分明显。有研究者认为,书中“竹家兄弟”、曲光郎等篾片以及多处床第事的猥亵描写,则从《金瓶梅》等书中 “翻出”。实际上,摩剌和尚的描写也有《金瓶梅》中胡僧的影子。 ☚ 林兰香 十八、研究概况 ☛ 蜃楼志小说。原题“庾岭劳人说,禺山老人编”。二十四回。书叙广东官场及洋商故事。全书主要人物苏吉士,乳名笑官。其父苏万魁是长期和洋人贸易的广州十三行“商总”。故事围绕苏笑官挥霍奢侈生活展开,揭示买办商人怎样聚敛惊人财富。对海关钦差的肆意搜刮和胡作非为的揭露亦极深刻,与一般小说中贪官形象不同,具有时代及其职务上的特点。对官场的黑暗、官军的腐败等均有生动描写。展现出乾嘉之际“太平盛世”末期动乱的社会面貌。作品头绪纷繁,但以中心人物贯穿,结构紧凑。故事情节如行云流水,舒展自如。虽无心于讽刺,已启晚清谴责小说之途径。其描写时代远在五口通商之前几十年,不惟可作小说阅读,亦是近代社会重要经济史料。有嘉庆九年(1804)刻本、嘉庆十二年刻本等。 蜃楼志又名《蜃楼志全传》 清庾岭劳人撰。此书的作者、生平事迹无考。从书中大量出现的粤东山川形势、风土人情来看,作者可能是粤地人。最早刻本的刊刻年代是嘉庆九年,大致可以确认书成于乾嘉时期,作者亦是此时期的人。《蜃楼志》全书二十四回,以洋商苏万魁之子苏吉士为贯穿全书的中心人物,他容貌英俊,性格温柔,不喜读书,厌烦经商,而一味迷恋女色、贪图享乐;其父苏万魁因主持与洋商的贸易,积有大量财富,被新任海关监督赫致甫敲诈;赫致甫骄奢荒淫,姬妾众多,鱼肉百姓,贪得无厌;官逼民反,姚霍武率众起义,抗击官兵。作品以清新洗炼的文笔,成功地刻画出中国文学史上早期商业买办资本家的艺术形象,真实地描摹了十八世纪末、十九世纪初以广州为中心的岭南地区的政治、经济、世态人情与风俗习性,展示了乾嘉“太平盛世”之末,社会的黑暗、封建统治的腐败、下层民众的反抗这样一幅山雨欲来的历史画面。《蜃楼志》艺术成就也较突出,它继承了中国古典小说的现实主义传统,写广东官场、写洋行极为真切,颇具时代特征。小说的头绪很繁复,但却不散、不乱。巧妙地运用苏吉士这一人物前后贯穿起来,时而花前月下、灯红酒绿的日常琐细生活,时而刀光剑影、金戈铁马的战争场面,张驰有致,疏密相间。另外,人物形象丰富多彩,既有贪官污吏,又有帮闲篾片;既有红男绿女,又有江湖匪盗,通过众多人物的命运和遭际,表现了较为广阔的社会生活图景。小说文笔俏丽、简洁,较少斧凿痕迹。但是,小说中有不少摹仿《金瓶梅》、《红楼梦》、《水浒传》等书的细节描写,并且因袭的痕迹很明显。不过,从整体上看,《蜃楼志》不失为清代《红楼梦》之后的一部比较优秀的作品。受明中叶以来秽词淫曲的影响,本书在许多地方对男女之情有过分的渲染,流露出不健康的情调,这是它在清代遭禁,湮灭无闻的基本原因。本书有清嘉庆九年(1804)刊本,是现存最早的版本。另有嘉庆十二年(1807)刻八卷本,不详刻本年代的二十四卷本、咸丰八年(1858)刻《蜃楼志全传》本。还有谭正璧藏石印六卷改名《盖世无双情中奇》本。今人校点本有两种,一是1987年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的《蜃楼志全传》,一是1988年齐鲁书社的 《蜃楼志》。 《蜃楼志》shen lou zhiThe Mirage of Lone→庾岭劳人 (Yuling Laore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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