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义 |
英汉双解莎士比亚大词典︱自序 自序 当我在大学外文系念书的时候,一旦粗通英文,就想读原文作品;而一旦尝到阅读英文原作的甜头(那和读译本的味道是大不相同的),又想进而攻读莎士比亚的原文剧本。 本来,我在中学时代看过曹禺翻译的《柔蜜欧与幽丽叶》,一下子就被那优美的译文所吸引,觉得莎士比亚的戏剧很好懂,简直就是为年轻人写的。 所以,也就产生一种错觉,以为读他的原作自然也是容易的。 于是,抓来一本印得很漂亮的小本子“Romeo and Juliet”就念。 可是,一念,才发现:莎士比亚的原文很不好懂——简直是“外国话里边的外国话”。难懂,并不在内容。 许多莎剧,特别是喜剧,内容生动活泼,朝气蓬勃,非常适合年轻人的脾味,可以达到“一见如故”的程度。 但是,莎剧原文语言里的“拦路虎”可就太多了,而且那些难字难句也不是一般字典语法所能解决的。 我当时又是一个穷学生,能找到的不过是一些廉价版的小册子,每本后边附有薄薄几页Glossary。 我把这些Glossary抄在自己的笔记本上,抱着一本C.O.D.,很费力地半生不熟地啃了三四个戏。 然后,只好带着依依不舍而又无可奈何的心情搁下了——实在太难了。 记得诗人徐迟过去曾在哪本书里说过:要读懂莎士比亚,光靠白文本和普通字典是不行的,必须有好的版本和专门的工具书。 他说的是实情。 过了多年,我到大学教书,要准备有关莎士比亚的课,才算借到一部Arden版的厚厚一大本“Hamlet”,又从北京、上海的旧书店买到其他几个剧本的较好单行本,靠着其中的详注,完成了备课任务。 这时候,我渐渐明白:莎士比亚和我们隔着差不多四个世纪,生活的时代相当于我国明朝的嘉靖、万历年间。 他所使用的是一种“早期近代英语”(Early Modern English)。 就英语发展史而言,当时近代英语的规模虽已大备,但词形、词义、用法尚未固定,词汇中还包含不少中世纪英语的成分,甚至还残留着古英语的孑遗。 此外,由于戏剧演出的特点,为了使得观众雅俗共赏,莎剧语言中还采用了大量的伊利莎白时代的俗词俚语,其中融会了许多当时特殊的风俗、人情、习尚、典章、制度、器物等。 这种情况,非常类似我国元曲的用语,其中既有从往古继承下来的文言古词,又有反映当时特殊风俗人情的“大白话”—— 这种文白杂糅的舞台用语,在当时的观众是一听就懂、心领神会的,过了几百年,语言随着生活大变,就构成后世阅读中的特殊困难。 因此,我国学者乃有《元曲释词》一类的专书以解决这个问题。 我们今天阅读莎士比亚原作时所感到的特殊语言困难,也是由于类似的原因。不同的只是,对于中国学生来说,莎剧语言之难乃是双重的:既是外国的,又是外国往古的。 现在,我在地方大学里工作了40年之后,发现自己在学生时代所感到困惑的这一个问题,基本上仍然没有解决。 固然,由于改革开放,我们的图书馆、资料室增添了一些莎剧全集和单行本,但仍以白文本和简注本为多。 带有详注的权威版本和重要的莎氏词典、语法等工具书,限于外汇,学校没有购置,私人更不敢问津。 即使我这个未出国留过学的英文教师,也只是偶尔碰见过一本Abbott的莎氏语法,但属于他人珍藏,只能翻一下目录,匆匆还给人家。 直到10年前,才在上海旧书店买到一本英国出的Pocket Shakespeare Lexicon——这虽然还远不能解决读莎剧中的大量语词问题,对我来说已经是意外的惊喜了! 在这种条件下,想进行真正的莎士比亚学习和研究,严格地说,是谈不到的。 学生方面就更难了。 我曾看到有的同学在写关于莎士比亚的论文时,依靠的只是一部中文译本和两小本英文莎剧故事,不能不感到立论的根据太单薄些。诚然,中译本和莎剧故事自是有用之书,并不能抹煞,但是它们绝不可以代替莎士比亚原作。 任何严肃的莎士比亚研究,必须以攻读莎士比亚原作为其根本的基础。 但在缺乏必要的基本工具书的情况下,这个根本问题在我国并未解决。 而且,从我自己当大学生到今天教大学生,这个问题已经悬而未决50年了! 因此,目前我国莎学研究实际上处于一个青黄不接的状况:一方面,老一辈的专家学者由于自己早年负笈海外,学有积累,撰文写书,成绩卓著;另一方面,对于广大青年学生来说,莎剧原文仍是一部“天书”,深入的莎学研究仍为一门带有一定神秘性的学问。 莎剧原文的特殊语言困难构成了我国学生不能直接攻读莎士比亚的一大障碍,而这种障碍又成为目前我国莎学研究既不能广泛普及又不能深入提高的根本原因。 此语尚未经人道破,实际上这个问题是必须尽快予以解决的。 有鉴于此,倘能编出一部莎士比亚词典,对于莎氏全集中的难字一 一予以注释,并举出莎剧原文作为例句,英汉双解,加以说明,则我国学生得此一书之助,当可扫除攻读莎氏原作中的“拦路虎”,能够直接看懂原文并进而理解、欣赏莎士比亚原作的渊博内容和无限妙趣。 这样,也就能够在我国具有相当英语基础的学生和其他青年学者当中,为普及推广莎学研究提供一个基本条件。 ——这是编写这部词典的根本宗旨。 近百年来,国外陆续出有莎氏词典数种。 但这些词典不但为国内一般学生难于见到,而且有的卷帙浩繁,不易查阅,有的又过于简略,不能解渴,不太适合我国一般学生的需要。 因此,这一部为中国学生使用的莎士比亚词典,必须由中国人自己动手来编。 编时还不能照译外国的书,只能独立工作。 我的工作方法是从自己攻读莎士比亚全集原文开始,根据我国学生的实际需要,对于原作一字一句进行爬剔筛选,再据国外第一手资料确定词义的英文解释,例句广采莎剧原文片断,然后,将英文注释和莎剧引文译为中文.必要时再加以按语说明——用这种方法首先编制大量莎氏语词卡片;然后,参照国外有关典籍的编写经验.对于全部语词卡片进行分类排比,删繁就简,最后编成一部繁简适当、英汉双解的莎士比亚词典,前有导言,后有附录.并有名物插图若干幅。 为体现中国特色,这部词典力求注释简明扼要,语言浅显易懂,以适合我国学生攻读莎剧原文的需要,达到方便实用的效果。 自然,这不过只是一部入门工具书。 但我们衷心希望它能成为一把钥匙,帮助如我当年一样想读莎士比亚原作而不得其门而人的今天的中国学生,能够打开莎剧原作的宝库,让他们进去窥见其中珍藏着的艺术瑰宝。 上述计划于1989年冬制订,1990年开始编写莎剧词语卡片。 八年来,除了少数学术活动之外.我和助编的全部身心都扑在这项工作当中了,无所谓“双休周末”,也无所谓节庆假日,每天日夜工作.不管春季的桃红柳绿、夏天的阳光灿烂、秋日的天高气爽、冬令的银装素裹,一心一意,念兹在兹.惟以这部词典作为我们夫妇二人安身立命的庄严事业,克服一个又一个困难,以苦为乐,日就月将,铢积寸累,共写出莎剧词语卡片41200张;其内容除广泛收入莎翁一般常用词汇外,包括他的早期喜剧和悲剧、六大喜剧、四大悲剧及八部历史剧的全部难词难句。 现在,经过一步步的编排合成,把它们紧紧地装进了24只方便面纸箱,连同前言、附录,即将付印成书。 八年马拉松式的苦工,终于告一段落。 我们可以抚摩一下被漫长的重负压得酸痛的肩背,歇一口气了。 整个词典的核心部分是每一词头的英文释义,因为释义准确可靠乃是一部词典质量的根本保证。 所以,我们把这一环节当做重点的重点。 首先,我们尽可能搜求到19世纪末以来直到当前国外出版的莎学典籍和莎剧版本,作为确定词义的第一手资料(参考书目附后)。 凡是国外资料中有一言可采者绝不漏过,同时,在缺乏可靠资料根据时也绝不望文生义、向壁虚造——这是我们工作中的一条铁则。 此外,工作中也遇到过另一种情况:对于某些词语,国外学者的解释众说纷纭、莫衷一是。这时我们就得在比较研读不同资料的基础上做出自己的选择判断,寻求一种或二三种比较合理的解释。 所谓“合理”不外乎从莎剧上下文或剧情中看来比较通情达理,对于我国学生来说简明易懂,从而避免那些过于曲折烦琐、牵强附会的说法。 因此,为了最后确定某一单词的英文释义,把卡片写了又涂、涂了又改;确定之后又发现更好的解释.则把卡片的正面画掉,在反面另写:甚至为此毁掉一两张、两三张卡片,也是时有发生的事。 凡此努力,不外想使我国学生在初读莎剧原文时能获得一个比较准确的概念而已。 注释必须有例句作证.而词典中四万多张卡片上的莎剧例句又必须一一对照权威版本一个字母、一个字母,一个标点、一个标点,进行校对无误,才能作为定稿合成付排。 仅此一项,我们付出的劳动也是难以计算的。 在对英文释义和莎剧例句原文进行翻译当中,我们广泛参考了国内(包括台湾)已有的多种莎剧中译本和英汉词典,书名和译者、编者列于“主要参考书目”,以表示感谢。 倘没有半个多世纪以来许多莎译先行者和英语学者的卓越成果.用中文来阐释莎剧原文中成千上万词语的含义,将会是无限崎岖和步履维艰的。 但在参考他们的译文时.我们并不是一一照搬,而是在他们翻译的基础上,核对原文,进行再构思和改译——改译成为尽量接近原文的“直译”,因为这部词典的编纂宗旨不在于展示翻译的样板,而在于使我国学生弄懂莎剧词语的准确含义。 由于同样的原因,在本词典中对于莎氏的优美诗句常常不得不译成拙直的散文。 这是词典的根本宗旨所决定的。 但这么一来,也可以看出:对于莎氏原作的理解、诠释和翻译,还留有一定的余地,有待于我们在新世纪中做出新的尝试。 其他具体问题.详见“体例说明”,此处不赘。 编者和助编的分工是:助编担负资料搜集、原文校对、打字复印、卡片编排合成等全部技术性工作以及部分附录的编制工作,而编者对全书的学术内容质量负责。 回顾八年的工作历程,我们首先要感谢北京大学李赋宁教授、中山大学戴镏龄教授、著名作家翻译家萧乾先生和冯亦代先生,以及著名出版家、原北京三联书店总经理兼总编辑沈吕文先生,他们或则在一开始拟订词典计划时就给我们以热情的鼓励,或则在词典编纂中提出过指导意见,或则在信息资料方面给予大力的帮助。 凡有词典编纂经验的人都知道这是一项多么繁重、细致而又漫长的工程,但在这长期的“自愿的苦役”中,上述几位学者专家的无私支援乃是始终鼓舞我们前进的精神支柱! 李赋宁先生和戴镏龄先生所写的序言为这部词典增了光。 两篇序言本身的学术价值,读者自会明见;至于他们对词典的表扬,我们只能当做蔼然长者的鼓励。 美国密西根州萨吉诺大学的莎学专家王裕珩教授远道惠赠莎剧的美国新版本多种,对词典的后期编写帮助不小。 原在河南大学外语系工作的美国朋友麦德尼克先生(Mr. Frank Mednick)和金罗德美女士(Ms. Dorothy L. Cameron)均曾惠赠莎学书籍,在词典编写中曾不断参考。 特此申谢。 英国当代版画家格雷厄姆·克拉克先生(Mr. Graham Clarke)特为本书绘制封面上的莎翁肖像,我国著名书画家黄苗子先生拨冗为词典题写书名。 两位艺术家为这部书增添了中西合璧的艺术光彩,谨表衷心的感激。 近些年,由于商品大潮的冲击,学术书籍出版不易。 承河南人民出版社领导理解此书的意义,将它列入“九五”出版规划的重点项目,远见卓识,令人钦佩。 最后,我想以拙诗《编纂莎氏词典述怀》为此序作结: 老来何事习雕龙?只缘痴情耽莎翁。 敢以苦学追少壮,窃把勤耕比劳农。 一字未稳几片纸,三思始得半日功。 心血倘能平险阻,好与来者攀高峰。
刘炳善 1997年6月9日,开封。 |
☚ 英汉双解莎士比亚大词典︱序言二 英汉双解莎士比亚大词典︱附:刘炳善先生为1996年4月洛杉矶第六届世界莎学大会所写的英文发言稿 ☛ 0001300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