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箫愬言潘金莲

前者潘金莲向西门庆讨要瓶儿的貂鼠皮袄，月娘不悦，甚说西门庆。然而，那些话都被她的大丫头玉箫搬到了金莲耳中。这天，潘金莲见月娘拦住西门庆不放，误了她壬子日期，心中极是恼火，老早起来就把其母潘姥姥打发回家去。那时月娘房中吴大妗子、李娇儿、孟玉楼等正吃点心，见金莲没来，就使玉箫去叫。谁知那玉箫过去又把昨夜月娘骂她“强汗世界”、“没廉耻”的话，向金莲说了一遍。金莲便悄悄走来，在月娘房明间帘下潜听。但听见里面月娘说： “你看昨日说了他两句儿，今日使性子，也不进来说声儿，老早就打发他娘去了。我猜姐姐管情又不知心里安排着要起甚么水头儿哩！”金莲从外猛可开言道： “可是大娘说的，我打发了他家去，我好把拦汉子！”月娘答道： “是我说来，你如今怎么的我？本等一个汉子，从东京来了，成日只把拦在你那前头，通不来后边傍个影儿。原来只你是他的老婆，别人不是他的老婆？”金莲道：“他不来往我那屋里去，我成日莫不拿猪毛绳子套他去不成？那个浪的慌了也怎的？”月娘道： “你不浪的慌，你昨日怎的他在屋里坐，好好儿的，你恰似强汗世界一般，掀着帘子硬入来叫他前边去？”当下两个你一言，我一语地对吵起仗来。月娘说金莲纵恿“一个使的丫头（春梅）和他猫鼠同眠，惯的有些摺儿，不管好歹就骂人”。金莲则说月娘明知如意搭了汉子，“你怎的就不说来”？于是两个语渐离谱。月娘说自己当初是女儿填房嫁他，不是浪的“趁汉精”趁来的老婆，说：“你害杀了一个，只少我了！”那潘金莲见月娘骂她这等言语，就坐在地下打滚，自己打了几个嘴巴，头上䯼髻都撞落一边，放声大哭。她叫起来说道： “我死了罢，要这命做什么！你家汉子说条念款说将来，我趁将你家来了？……等他回家，与了我休书，我去就是了！”月娘道： “你看就是了，泼脚子货！……还打滚儿赖人，莫不等的汉子来家，好老婆，把我别变了就是了！你放恁个刁儿，那个怕你么？”当下被吴大妗子、孟玉楼、李娇儿等竭力劝住。那金莲还只顾不起来，被玉楼、玉箫一齐扯起来，送她到前边去了。其时月娘气得胳膊都软了，手冰冷的，口内恶没没的只要泛上来，便往房中去躺了。这天西门庆回来，进入房内，只见月娘睡在炕上，叫了半日不答应。问丫鬟，都不敢说。走到前边金莲房里，又见她蓬头搭脑，垫着枕头睡，问着又不言语。便又到玉楼房中，玉楼隐瞒不住，方把她俩早晨合气之事说了。西门庆这下慌了，走到上房，拉起月娘只顾问她身上不方便，有什么要紧，道： “理那小淫妇做什么，平白和他合甚么气。”月娘则道：“什么孩子李子，就是太子也成不的！如今倒弄的不死不活，心口内只是发胀，肚子往下鳖坠着疼。头也疼，两只胳膊都麻了。刚才桶子上坐了这一回，又不下来。若下来了，干净了我这身子，省的死了做带累肚子鬼。到半夜寻一条绳子，等我吊死了，随你和他过去。往后没的又象李瓶儿，乞他害死了罢。我晓的你三年不死老婆，也大晦气！”这西门庆听了，越发慌得把月娘搂在怀里，说道： “我的好姐姐，你别要和那小淫妇儿一般见识，他识什么高低香臭。没的气了你，倒值了多的。我往前边骂这贼小淫妇儿去。”当下西门庆只顾使琴童骑马往门外去请任医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