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梅毁骂申二姐

潘金莲在角门首候着西门庆，携他手进来房中，但见他只坐在床上不脱衣裳，便问何由？西门庆笑嘻嘻说道： “我特来对你说声，我要过那边歇一夜儿去。”妇人便知他要去寻如意儿，沉吟良久，没的与人结仇，只得让他去。那边如意儿接着，整治酒菜，两人吃了一回，睡在一处。西门庆见妇人象瓶儿一样白净的皮肉，道：“我搂着你，就如同搂着他一般。”因又说： “你若有造化，也生长一男半女，我就扶你起来，与我做一房小，就顶你娘的窝儿。”这老婆当下用心奉承，百般做将出来。西门庆告诉她：“你五娘半夜怕我害冷，连尿也不教我下来溺，都替我咽了。”老婆道： “不打紧，等我也替爹吃了就是了。”那西门庆果真将尿溺在其口，老婆咽了。当下两人婍妮温存，直搂睡到五更鸡叫时分散。次日起来，西门庆往前边去，有平安报荆都监来拜，原来他为年终举劾地方官员事，求西门庆向巡按宋乔年说情，图个升转。当下荆忠向袖中取出礼物谢帖，上面写着“白米二百石”，西门庆推阻了一回，收下。荆都监去后，西门庆教陈经济封了一匹金缎，一匹色缎，放在毡包内，琴童跟随，往新河口拜蔡九知府去了。月娘则率娇儿、玉楼、金莲等往应伯爵家去吃满月酒。其时如意儿和迎春，剩有西门庆晚夕吃酒的那桌菜和酒，见主子出门，午间就请潘姥姥、春梅、郁大姐做一处吃。吃到中间，春梅因听说申二姐唱得好《挂真儿》，就使春鸿去叫。不想申二姐正在上房里伴着吴大妗子、大姐、玉箫和三个姑子吃茶，听见春鸿来说： “俺大姑娘前边叫你唱个儿与他听去哩。”即道：“你大姑娘在这里，又有个大姑娘出来了？”春鸿道： “是俺前边春梅姑娘这里叫你。”申二姐道： “你春梅姑娘他稀罕，怎的也来叫我？有郁大姐在那里，也是一般。这里唱与大妗奶奶听哩。”那春鸿便一直走到前边，向春梅学说了一遍。春梅不听便罢，听了“三尸神暴跳，五脏气冲天”，一阵风走到上房里，指着申二姐毁骂起来：“你是甚么总兵官娘子，不敢叫你？……你无非只是个走千家门、万家户，贼狗攮的瞎淫妇！”“俺家本司三院唱的老婆，不知见过多少，稀罕你这个儿？韩道国那淫妇家兴你，俺这里不兴你！……好不好，趁早儿去，贾妈妈与我离门离户！”吴大妗子在旁拦阻不住。申二姐被骂得睁睁的，刚回了声： “此处不留人，也有留人处。”春梅越发恼了，骂道：“比是你有恁性气，不该出来往人家求衣食，唱与人家听。趁早儿与我走，再也不要来了！”申二姐道： “我没的赖在你家？”春梅道：“赖在我家？教小厮把鬓毛都挦光了你的！”于是申二姐坐不住，哭哭啼啼下炕来，拜辞了吴大妗子，收拾衣裳包袱往韩道国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