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词 | 张溥《五人墓碑记》 |
类别 | 中英文字词句释义及详细解析 |
释义 | 张溥《五人墓碑记》五人者,盖当蓼洲周公之被逮①,激于义而死焉者也。至于今,郡 之贤士大夫请于当道②,即除魏阉废祠之址以葬之③,且立石于其墓之 门,以旌其所为。呜呼,亦盛矣哉! 夫五人之死,去今之墓而葬焉,其为时止十有一月耳。夫十有一 月之中,凡富贵之子、慷慨得志之徒,其疾病而死,死而湮没不足道者, 亦已众矣。况草野之无闻者欤! 独五人之皦皦④,何也? 予犹记周公之被逮,在丁卯三月之望⑤。吾社之行为士先者,为之 声义,敛资财以送其行,哭声震动天地。缇骑按剑而前⑥,问:“谁为哀 者?”众不能堪,扶而仆之⑦。是时以大中丞抚吴者⑧,为魏之私人,周 公之逮所由使也。吴之民方痛心焉,于是乘其厉声以呵,则噪而相逐, 中丞匿于溷藩以免⑨。既而以吴民之乱请于朝,按诛五人,曰:颜佩韦、 杨念如、马杰、沈扬、周文元,即今之傫然在墓者也⑩。然五人之当刑 也,意气扬扬,呼中丞之名而詈之(11),谈笑以死。断头置城上,颜色不少 变。有贤士大夫发五十金,买五人之脰而函之(12),卒与尸合。故今之墓 中,全乎为五人也。 嗟夫! 大阉之乱(13),缙绅而能不易其志者(14),四海之大,有几人欤? 而五人生于编伍之间(15),素不闻《诗》《书》之训,激昂大义,蹈死不顾, 亦曷故哉(16)?且矫诏纷出(17),钩党之捕(18),遍于天下,卒以吾郡之发愤一 击,不敢复有株治,大阉亦逡巡畏义,非常之谋,难于猝发。待圣人之 出(19),而投缳道路(20),不可谓非五人之力也。 由是观之,则今之高爵显位,一旦抵罪(21),或脱身以逃,不能容于远 近,而又有剪发杜门(22),佯狂不知所之者,其辱人贱行,视五人之死,轻 重固何如哉?是以蓼洲周公,忠义暴于朝廷,赠谥美显,荣于身后;而 五人亦得以加其土封(23),列其姓名于大堤之上。凡四方之士,无有不过 而拜且泣者,斯固百世之遇也! 不然,令五人者保其首领,以老于户牖 之下(24),则尽其天年,人皆得以隶使之,安能屈豪杰之流,扼腕墓道,发 其志士之悲哉?故予与同社诸君子,哀斯墓之徒有其石也,而为之记。 亦以明死生之大,匹夫之有重于社稷也。 贤士大夫者,冏卿因之吴公、太史文起文公(25)、孟长姚公也。 【注释】①蓼 (liǎo) 洲 周公:周顺昌,字景文,号蓼 洲,吴县(今江苏苏州)人。 明万历年间进士,曾官福州 推官、吏部主事、文选员外郎 等职,因不满朝政,辞职归 家。后因得罪魏忠贤被捕遇 害。崇祯时赠谥“忠介”。 ②郡:指吴郡。当道:执掌政 权的人。③除:清除,整理。 魏阉:对魏忠贤的贬称。魏 忠贤专权时,其党羽在各地 为他建立生祠,事败后,这些 祠堂均被废弃。④皦皦 (jiǎo):光洁,明亮。这里指 光荣显耀。⑤丁卯三月之 望:明熹宗天启七年(1627年)阴历三月十五日。望,阴历每月十五日。⑥缇(tí) 骑(jì):穿桔红色衣服的朝廷护卫马队。这里指明朝锦衣卫、东厂派出抓人的捕 役。⑦扶(chì):笞击鞭打。⑧大中丞:官职名。抚吴:做吴地的巡抚。魏之私人: 魏忠贤的党徒。此人即毛一鹭。⑨溷(hùn)藩:厕所。⑩傫(lěi)然:重叠相连的 样子。(11)詈(lì):骂。(12)脰(dòu):颈项,头颅。函:匣子。这里作动词,意为把头 颅装在木匣里。(13)大阉:指魏忠贤。(14)缙绅:古代称官僚为缙绅。(15)编伍:平民。 明代户口编制以五户为一“伍”,十户为一“什”。(16)曷:何。(17)矫诏:假托皇帝名 义的命令。(18)钩党之捕:这里指搜捕东林党人。钩党:相互牵引勾连为同党。(19) 圣人:指崇祯皇帝朱由检。(20)投缳(huán):上吊。(21)抵罪:根据罪行加以惩罚。 (22)杜门:闭门不出。(23)土封:坟墓。(24)户牖(yǒu):指家里。户,门。牖,窗子。(25) 冏(jiǒng)卿:太仆卿,官职名。因之吴公:吴默,字因之。太史:指翰林院修撰。 文起文公:文震孟,字文起。 【鉴赏】《五人墓碑记》是一篇碑记,记叙了明末天启六年(1626)三 月,阉党逮捕周顺昌而激起苏州市民暴动,五位市民领袖英勇牺牲的事 件。张溥高度赞扬了五位义士仗义抗暴、至死不屈的英勇行为,阐发了 “匹夫之有重于社稷”的思想。 文章通过记叙五人之墓建立的缘起、五人的功绩、为五人请求建墓立 碑之人,热情洋溢地表彰了苏州市民运动中涌现出来的五位市民英雄形 象,他们不畏强暴、伸张正义,具有“激昂大义,蹈死不顾”的精神品质。作 者在文中倡导了一种匹夫有益于国家、有益于人心的价值观。 本文艺术上的精彩之处是运用夹叙夹议之法,融叙事、抒情、议论于 一炉。既描写事件的经过,又穿插了作者的爱憎态度。就全篇来说,前半 篇重在记叙,后半篇重于议论,而这两篇又不是截然分开的。叙事“有原 委,有曲折”(林云铭《古文析义》卷十六),“议论随叙事而人”(吴楚材、 吴调侯《古文观止》卷十二),借事发挥、明道正义,褒贬分明,语语从肺腑 流出,感慨淋漓,激昂尽致,有很强的艺术感染力。 值得注意的是,全文共出现了五重对比:一是“富贵之子、慷慨得志 之徒”“死而湮没不足道”与“五人之皦皦”对比;二是大阉之乱中缙绅 而易其志者与五人“发愤一击”对比;三是“高爵显位”而“一旦抵罪”做 出“辱人贱行”与“五人之当刑也,意气扬扬”对比;四是五人反抗前“钩 党之捕,遍于天下”与五人反抗后“不敢复有株治”对比;五是五人“列 其姓名于大堤之上,凡四方之士,无有不过而拜且泣者”与假若五人“保 其首领,以老于户牖之下”,“人皆得以隶使之”对比。通过反复对比、 反衬,凸显了五位义士的高贵品质和不朽功绩,也使文章的气势更显磅 礴,对深化主题起到了积极的作用。 徐薇 汤克勤 主编.古文鉴赏辞典.武汉:长江出版传媒崇文书局.2015.第428-430页. 张溥《五人墓碑记》张溥《五人墓碑记》 五人者,盖当蓼洲周公之被逮①,激于义而死焉者也。至于今,郡之贤士大夫,请于当道,即除魏阉废祠之址以葬之②,且立石于其墓之门,以旌其所为③。呜呼,亦盛矣哉! 夫五人之死,去今之墓而葬焉,其为时止十有一月耳。夫十有一月之中,凡富贵之子,慷慨得志之徒,其疾病而死,死而湮没不足道者,亦已众矣,况草野之无闻者欤! 独五人之皦皦④,何也? 予犹记周公之被逮,在丁卯三月之望⑤。吾社之行为士先者⑥,为之声义,敛赀财以送其行,哭声震动天地。缇骑按剑而前⑦,问谁为哀者,众不能堪,扶而扑之。是时以大中丞抚吴者⑧,为魏之私人,周公之逮,所由使也。吴之民方痛心焉,于是乘其厉声以呵,则噪而相逐,中丞匿于溷藩以免⑨。既而以吴民之乱请于朝,按诛五人,曰: 颜佩韦、杨念如、马杰、沈扬、周文元⑩,即今之傫然在墓者也(11)。然五人之当刑也,意气阳阳(12),呼中丞之名而詈之,谈笑以死,断头置城上,颜色不少变。有贤士大夫发五十金买五人之脰而函之(13),卒与尸合。故今之墓中,全乎为五人也。 嗟夫! 大阉之乱,缙绅而能不易其志者(14),四海之大,有几人欤?而五人生于编伍之间(15),素不闻诗书之训,激昂大义,蹈死不顾,亦曷故哉! 且矫诏纷出(16),钩党之捕(17),遍于天下,卒以吾郡之发愤一击,不敢复有株治(18)。大阉亦逡巡畏义(19),非常之谋(20),难于猝发。待圣人之出,而投缳道路(21),不可谓非五人之力也。 由是观之,则今之高爵显位,一旦抵罪,或脱身以逃,不能容于远近,而又有剪发杜门(22),佯狂不知所之者,其辱人贱行(23),视五人之死,轻重固何如哉? 是以蓼洲周公,忠义暴于朝廷(24),赠谥美显(25),荣于身后,而五人亦得以加其土封(26),列其姓名于大堤之上,凡四方之士,无有不过而拜且泣者,斯固百世之遇也。不然,令五人者保其首领,以老于户牖之下(27),则尽其天年,人皆得以隶使之,安能屈豪杰之流,扼腕墓道,发其志士之悲哉?故予与同社诸君子,哀斯墓之徒有其石也,而为之记。亦以明死生之大,匹夫之有重于社稷也(28)。 贤士大夫者,同卿因之吴公、太史文起文公、孟长姚公也(29)。 【鉴赏】 张溥的 《五人墓碑记》,反映了明代末年发生在江南的一场激烈的政治斗争。明末的宦官集团,掌握朝政,专权暴虐,诛戮异己,残害忠良,欺压百姓。宦官魏忠贤自封为 “上公”,结成阉党,杀戮大臣,无恶不作,政治处于黑暗的深渊。这激起了正直知识分子——以顾宪成为首的东林党人的指斥和反对,由此遭到魏忠贤阉党的残酷迫害。苏松巡抚周起元因事触犯魏忠贤竟被撤职,当时在苏州的东林党人周顺昌就写文章送他,斥责阉党; 另一东林党人魏大中被捕,路过苏州时,周顺昌为他饯别,在席间大骂魏忠贤。天启六年(1626),魏忠贤派缇骑到苏州逮捕周顺昌,这激起苏州市民和一些知识分子的公愤,他们与捕差发生武力冲突,并拥进官衙,打死一名旗尉,巡抚毛一鹭躲进厕所得以身免。事后为首的五人被害。不到一年,阉党失败,苏州人士为了纪念五位死者,合资安葬了他们。作者怀着崇敬和激动的心情写了这篇碑记,记叙了这场斗争的经过,颂扬五人英勇不屈、大义凛然的可贵品格,斥责阉党祸国殃民的罪行。 本篇内容可分为四段: 第一段点明五人墓的缘起; 第二段叙述当时五人死义的情形; 第三段论说五人之死有关大义; 第四段赞五人死义,荣于身后,遗爱人间。 文章一开始从五人的死与葬写起,突出了死与葬的不同时,其间 “十有一月”,作者缘此宕开一笔: “夫十有一月之中,凡富贵之子,慷慨得志之徒,其疾病而死,死而湮没不足道者,亦已众矣,况草野之无闻者欤! 独五人之皦皦,何也?” 以此设问,促人深思,也使文章徐徐引入正文。到第二段叙述五人死难的情形,便展开文笔,写吴人的见义勇为,写五人的慷慨就刑、“谈笑以死”,写地方贤士感于大义而买头合尸的经过情形。这段叙述是碑记中必不可少的,在此基础上,文章又过渡到第三段,议论五人之死的意义。在阉党横行,冤狱遍布的形势下,五人能 “激昂大义,蹈死不顾”,“四海之大,有几人欤?” 阉党的嚣张气焰有所收敛,“不敢复有株治”,且 “逡巡畏义,非常之谋,难于猝发”,这些都与五人的作用分不开。作者对五人之死的意义作了充分的肯定。最后一段,以五人的 “激于义而死” 与 “高爵显位”们 “辱人贱行” 般的生相比,阐明了死与生之大义,二者孰轻孰重,泾渭分明。若五人之死,重于泰山,有益于社稷,就要 “荣于身后”,亦是 “独五人之皦皦” 的答案。为突出五人的高大,行文极尽辗转褒扬之妙。 本文在艺术上有三个特点值得借鉴。 首先,作者成功地运用了叙议结合的手法。既叙且议,事约理明,相辅相成,相得益彰,使主题鲜明突出,行文富于变化。于记叙的同时,也点明了事件的意义,从而使死难人物的行为和品格升华到很高的境界,有助于加深读者的认识和理解,便于倾注作者的爱憎感情,也使文章具有难以辩驳的说服力和感人的艺术力量。叙议结合,在文中也表现为变化多样。一种是叙中带议,叙述时带出议论,涉笔成理,过渡自然。如开头一段中就死与葬之间有十一个月而发的议论,与叙述榫接无罅,突出了五人的死非比寻常。再有叙后发议,即在叙述的基础上,集中议论。如 “嗟夫”之后的一大段议论,即是在五人就义的叙述之后,它可以伸作者的观点,针对性强,表明五人之死确 “有重于社稷也”。还有一种是夹叙夹议,叙议交错,衔接紧密。这在文中最多见,使通篇事与理互见,事不板滞,理不空乏,结构上疏密合宜,行文更觉振宕有致。正是由于作者极富匠心地运用叙议结合手法,才使这篇碑记更富深刻的思想意义。 其次,本文还反复运用对比反衬手法,来突出五位义士死的光荣,生动而鲜明。先用富贵之子、慷慨得志之徒来作反衬,可推知在当时人眼中,五个市井细民、草野之士生前是完全不能与他们比的;但五人仗义牺牲,其身后荣盛,远远超过他们 “湮没不足道”的死。文中还用缙绅的辱人贱行来反衬五人的激昂大义,用高爵显位的逃亡和佯狂的丑态来反衬五人之死有重于社稷,这就更显出五人的高尚和不凡。最后把魏忠贤的不敢株治和他的投缳道路,与五人之死所产生的威力和重大影响对比,就更突出五人的光荣和不朽。 再次,本篇文字遒劲凝练,质朴雄健,铿锵有力;句式长短变化,参差错落,文情极为跌宕。这样的语言与本文所记事件的悲壮和作者感情的激昂十分协调统一,达到了文情与声情并茂,形式与内容的和谐。当读到 “然五人之当刑也,意气阳阳,呼中丞之名而詈之,谈笑以死”这样的句子,眼前似乎出现五人英勇就义的场面,形象生动,使人历久难忘,这样的文字不仅在碑记中少有,即使在传记文中亦当属上乘。 张溥《五人墓碑记》张溥 五人者,盖当蓼洲周公之被逮,激于义而死焉者也。至于今,郡之贤士大夫请于当道,即除魏阉废祠之址以葬之,且立石于其墓之门以旌其所为。呜呼,亦盛矣哉! 夫五人之死,去今之墓而葬焉,其为时止十有一月耳。夫十有一月之中,凡富贵之子、慷慨得志之徒,其疾病而死,死而湮没不足道者亦已众矣,况草野之无闻者欤?独五人之皦皦,何也? 予犹记周公之被逮,在丁卯三月之望。吾社之行为士先者,为之声义,敛赀财以送其行,哭声震动天地。缇骑按剑而前,问:“谁为哀者?”众不能堪,抶而仆之。是时大中丞抚吴者为魏之私人,周公之逮所由使也。吴之民方痛心焉,于是乘其厉声以呵,则噪而相逐。中丞匿于溷藩以免。既而以吴民之乱请于朝,按诛五人,曰颜佩韦、杨念如、马杰、沈扬、周文元,即今之傫然在墓者也。 然五人之当刑也,意气扬扬,呼中丞之名而詈之,谈笑以死。断头置城上,颜色不少变。有贤士大夫发五十金,买五人之脰而函之,卒与尸合。故今之墓中,全乎为五人也。 嗟乎!大阉之乱,缙绅而能不易其志者,四海之大,有几人欤?而五人生于编伍之间,素不闻诗书之训,激昂大义,蹈死不顾,亦曷故哉?且矫诏纷出,钩党之捕遍于天下,卒以吾郡发愤一击,不敢复有株治,大阉亦逡巡畏义,非常之谋难于猝发,待圣人之出而投缳道路,不可谓非五人之力也。 由是观之,则今之高爵显位,一旦抵罪,或脱身以逃,不能容于远近,而又有翦发杜门,佯狂不知所之者,其辱人贱行,视五人之死,轻重固何如哉!是以蓼洲周公忠义暴于朝廷,赠谥美显,荣于身后,而五人亦得以加其土封,列其姓名于大堤之上。凡四方之士,无有不过而拜且泣者,斯固百世之遇也。不然,令五人者保其首领以老于户牖之下,则尽其天年,人皆得以隶使之,安能屈豪杰之流,扼腕墓道,发其志士之悲哉!故予与同社诸君子,哀斯墓之徒有其石也,而为之记,亦以明死生之大,匹夫之有重于社稷也。 贤士大夫者:冏卿因之吴公、太史文起文公、孟长姚公也。 鲁迅曾说:“明末的小品虽然比较的颓放,却并非全是吟风弄月。其中有不平,有讽刺,有攻击,有破坏。”(《南腔北调集·小品文的危机》)张溥的《五人墓碑记》,就是明末小品文中有讽刺,有攻击,有歌颂,有战斗锋芒和艺术魅力的优秀作品之一。 这篇文章反映苏州市民的反阉党斗争,体现了“明死生之大,匹夫之有重于社稷”的主题思想,发人深省。 作品所体现的这个主题思想,本身就包含着许多对比的因素:“死”与“生”,当然是对比;有“大”就有“小”,有“重”就有“轻”,有“匹夫”就有“富贵之子、慷慨得志之徒”和“缙绅”以至“高爵显位”,这里都有强烈的对比。 为“五人墓”作“碑记”,当然要写出“五人”是怎样的人。这可以有各种写法。按照“墓志”文的格局,一上来就得叙述他们的姓名、籍贯、世系、行事等等;但张溥却另辟蹊径,只用“五人者,盖当蓼洲周公之被逮,激于义而死焉者也”一句话,对“五人”作了判断性的说明。用“者”提顿,用“也”煞句,“者”、“也”照应,这是古汉语中判断句的典型结构。以一个判断句开头,就“五人”为什么而死作出判断,说明“五人”不是为了别的什么而死的,而是当周顺昌“被逮”的时候“激于义而死”的,这里已包含着对“五人”的颂扬。按照作者在篇末点明的主题思想的逻辑,“激于义而死”,“死”的意义就“大”;如此而死,虽“匹夫”也“有重于社稷”。那么与此相对照,那些“不义而生”、“不义而死”的,又怎么样呢?对于这些,作者暂时还没有发议论,然而讽刺的锋芒,也已经从对“五人”的颂扬中露出来了。 点出“五人”“激于义而死”,读者满以为该写怎样“激于义而死”了;但作者却按下不表,由“死”写“葬”,由“葬”写“立石”,给读者留下悬念。 写“葬”,写“立石”,用的是叙述句,但并非单纯叙事,而是寓褒于叙。不是由不肖之徒,而是由“贤士大夫”们“除魏阉废祠之址以葬之,且立石于其墓之门以旌其所为”,这不是对“五人”的褒扬吗?所以紧接着,即用“呜呼,亦盛矣哉”这个充满激情的赞颂句收束上文,反跌下文,完成了第一段。 有褒必有贬。第一段虽然只是从正面褒“五人”,但其中已暗含了许多与“五人”相对比的因素,为下文的层层对比留下了伏笔。 第二段,就“富贵之子、慷慨得志之徒”的“死而湮没不足道”与“五人”的死而立碑“以旌其所为”相对比,实际上已揭示出“疾病而死”与“激于义而死”的不同意义。但作者却引而不发,暂时不作这样的结论,而用“何也”一问,使本来已经波澜起伏的文势涌现出轩然大波。 如前所说,在一开头点出“五人”“激于义而死”之后,原可以就势写怎样“激于义而死”。但作者却没有这样做,而是写“墓而葬”,写立碑“以旌其所为”,写在“五人”死后的“十有一月”中无数“富贵之子、慷慨得志之徒”死于疾病,从而在两相对比的基础上提出了一个尖锐问题:凡人皆有死,但一则受到贤者的旌表,死而不朽,一则与草木同腐,“湮没不足道”,这是什么原因呢?在这尖锐的一问使文势振起之后,才作为对这一问的回答,写“五人”怎样“激于义而死”。文情何等曲折,文势何等跌宕!然而这一切,都是为更有力地歌颂“五人”之死蓄势。对“五人”的歌颂越有力,对其对立面的暴露、批判也就越深刻,对表现“明死生之大,匹夫之有重于社稷”的主题也就越有利。 写“五人”之死用了两段文字,但与《明季北略》中的写法很不相同。后者着重叙事,写出了从三月十五日到十八日市民暴动的全过程,极有史料价值。前者叙事中有说明,有描写,而且处处与前面的文字相照应,其目的不在于叙述市民暴动的全过程,而在于通过写“五人”为什么而死,来表扬他们的正义行动。 和全文开头处的“当蓼洲周公之被逮”相照应,这一段从“予犹记周公之被逮”写起。“周公之被逮”,与“五人”之死又有什么关系呢?作者在追述了“缇骑按剑而前,问:‘谁为哀者?’……”的情景之后,告诉读者:“是时以大中丞抚吴者为魏之私人,周公之逮所由使也。吴之民方痛心焉。于是乘其厉声以呵,则噪而相逐。”这就是说:当时以大中丞的官衔做江苏巡抚的毛一鹭是魏忠贤的爪牙,“吴之民”本来就痛恨他;而“周公之被逮”,又正是这个阉党爪牙指使的,所以“吴之民”就更加痛恨他。寥寥数语,表明“周公”与阉党形同冰炭,互不相容;那么两相对比,“周公”是怎样一个人,也就不言而喻了。既然“吴之民”痛恨阉党而同情受阉党迫害的“周公”,那么因阉党逮捕“周公”而激起的这场“民变”的正义性,也就不容歪曲了。正面写市民暴动只有四个字:“噪而相逐”。但由于明确地写出“逐”的对象是“魏之私人”,因而虽然只用了四个字,却已经把反阉党斗争的伟大意义表现出来了。 “吴之民”与“五人”是全体与部分的关系。不单写“五人”,而写包括“五人”在内的“吴之民”“噪而相逐”,这就十分有力地表现出民心所向,正义所在,从而十分有力地反衬出阉党以“吴民之乱”的罪名“按诛五人”的卑鄙无耻,倒行逆施。 在前面,只提“五人”,连“五人”的姓名也没有说。直等到写了“五人”被阉党作为“吴民之乱”的首领被杀害的时候,才一一列举他们的姓名,大书而特书,并用“即今之傫然在墓者也”一句,与首段的“墓而葬”拍合。其表扬之意,溢于言外。 这还不够,接着又用一小段文字描写了“五人”受刑之时“意气扬扬,呼中丞之名而詈之,谈笑以死”的英雄气概和“贤士大夫”买其头颅而函之的义举,然后又回顾首段的“墓而葬”,解释说:“故今之墓中,全乎为五人也”。很明显,这里既歌颂了“五人”,又肯定了“贤士大夫”。而对于“贤士大夫”的肯定,也正是对“五人”的歌颂。 三、四两段写“五人”怎样“激于义而死”,五、六两段则着重写“五人”之死所发生的积极而巨大的社会影响。 第五段是这样开头的:“嗟乎!大阉之乱,缙绅而能不易其志者,四海之大,有几人欤?”这里有几点值得注意:阉党把“乱”的罪名加于“吴民”,作者针锋相对,把“乱”的罪名还给阉党,恢复了历史的本来面目。此其一。“大阉”不过是皇帝的家奴,凭什么能“乱”朝廷、“乱”天下?这固然由于皇帝的宠信,但在很大程度上还由于“缙绅”的助纣为虐。所谓“缙绅”,指的是从中央到地方的大小官僚。在当时,大大小小的各级官僚遍布全国,其总数何止成千上万。作者却以十分感慨的语气指出:“四海之大”,能够在“大阉之乱”中不改其志即不趋炎附势的,并没有几个人!只要翻一下《明史》,就知道这并非夸张。然而这样说,是要得罪成千上万的“缙绅”的。作者不怕树敌,敢于揭露真相,表现了卓越的胆识。此其二。 在“缙绅而能不易其志……”这个句子中,“而”字用于主语和谓语之间,表示一种特殊的转折关系。全句的意思是:作为读书明理的“缙绅”,本来应该在任何情况下都不改变高洁的志操,但在“大阉之乱”中,普天下的无数“缙绅”能不改变高洁的志操的,却竟然没有几个人,岂不令人愤慨!以“嗟乎”开头,以“能有几人欤”煞尾,表现了作者压抑不住的愤慨之情。 “缙绅”如此,那么“匹夫”怎样呢?于是用“而”字一转,转而歌颂“五人”,阐发“匹夫之有重于社稷”的主题。“缙绅”都是“读诗书”、“明大义”的,却依附阉党,危害国家,“而五人生于编伍之间,素不闻诗书之训,激昂大义,蹈死不顾,亦曷故哉”?作者从地主阶级立场出发,认为素闻诗书之训的“缙绅”应该比“素不闻诗书之训”的“匹夫”高明,但事实却恰恰相反,因而发出了“亦曷故哉”的疑问。这个疑问,他不可能作出正确的回答。但他敢于承认这个事实,仍然是值得称道的。他不但承认这个事实,而且以“缙绅”助纣为虐、祸国殃民为反衬,揭示了以“五人”为首的市民暴动在打击阉党的嚣张气焰、使之终归覆灭这一方面所起的伟大作用。张溥写道:“且矫诏纷出,钩党之捕遍于天下,卒以吾郡发愤一击,不敢复有株治,大阉亦逡巡畏义,非常之谋难于猝发,待圣人之出而投缳道路,不可谓非五人之力也。”把这一切都归功于“吴之民”的“发愤一击”和“五人之力”,他是看出了而且高度评价了人民群众的力量的。 第六段也用对比手法,但以“由是观之”领头,表明它与第五段不是机械的并列关系,而是由此及彼、层层深入的关系。“是”是一个指代词,指代第五段所论述的事实。从第五段所论述的事实看来,仗义而死与苟且偷生,其社会意义判若霄壤。作者以饱含讽刺的笔墨,揭露了“今之高爵显位”为了苟全性命而表现出来的种种“辱人贱行”,提出了一个问题:这种种“辱人贱行”,和“五人之死”相比,“轻重固何如哉”?苟且偷生,轻若鸿毛;仗义而死,重于泰山。这自然是作者希望得到的回答。 在作了如上对比之后,作者又从正反两方面论述了“五人”之死所产生的另一种社会效果。从正面说,由于“五人”“发愤一击”,“蹈死不顾”而挫败了浊乱天下的邪恶势力,因而“得以加其土封,列其姓名于大堤之上。凡四方之士,无有不过而拜且泣者,斯固百世之遇也”。从反面说,假使“五人者保其首领以老死于户牖之下,则尽其天年,人皆得以隶使之,安能屈豪杰之流,扼腕墓道,发其志士之悲哉”!应该指出:这不仅是就“五人”死后所得的光荣方面说的,而且是就“五人”之死在“四方之士”、“豪杰之流”的精神上所产生的积极影响方面说的。“四方之士”“过而拜且泣”,“豪杰之流扼腕墓道发其志士之悲”,不正表现了对“五人”同情、仰慕乃至向他们学习的崇高感情吗?而号召人们向“五人”学习,继续跟阉党余孽作斗争,正是作者写这篇文章的目的。所以接下去就明白地告诉读者:“予与同社诸君子,哀斯墓之徒有其石也,而为之记,亦以明死生之大,匹夫之有重于社稷也。” 这篇文章题为《五人墓碑记》,歌颂“五人”当然是它的主要内容。但社会是复杂的,事物是互相联系的,要孤立地歌颂“五人”,就很难着笔。张溥在这篇文章中,与“五人”相对比,不仅指斥了阉党,还暴露批判了“富贵之子、慷慨得志之徒”和“缙绅”、“高爵显位”等等;与“五人”相映衬,不仅赞美了周顺昌,还肯定了“郡之贤士大夫”。正是由于有了这一系列的对比和映衬,才充实了歌颂“五人”的思想内容,加强了歌颂“五人”的艺术力量。 在文章的前一部分,提到“贤士大夫”的共有两处:一处是“郡之贤士大夫请于当道,即除逆阉废祠之址以葬之,且立石于其墓之门以旌其所为”;另一处是“有贤士大夫发五十金,买五人之脰而函之,卒与尸合”。从行文的需要看,在这两处列出“贤士大夫”的姓名,显然不太适宜。但这些“贤士大夫”不仅在对待“五人”的态度上值得称道,而且和写这篇文章也直接相关。没有这些“贤士大夫”买“五人之脰”,为之修墓,为之立碑,哪有可能写这篇《五人墓碑记》呢?所以在文章的结尾,又用特笔补出了“贤士大夫”的姓名。而用特笔补出,既避免了前半篇行文的累赘和重点的分散,又加重了表扬的分量。 古人慎重其事地介绍某一重要人物,往往是连姓、名、字、官衔(或籍贯)一起说出的,其排列的顺序通常是:官衔(或籍贯)、字、姓、名(也有先姓、后名、后字的)。张溥在文章结尾列举三位“贤士大夫”“冏卿因之吴公,太史文起文公、孟长姚公”,其排列顺序就是这样的,只不过称“公”而不称名,更表示了对他们的敬意。这三个人,都是当时江苏著名的有正义感的知识分子。“吴公”名默,字因之,万历时曾做太仆少卿(即“同卿”),后来回故乡吴江闲居,是阉党的反对派。杨素蕴《过虎丘奠五人墓作》一诗里有“粤(这里是句首语气词)有吴太史(默——原注),题碑表芳踪”的句子;张溥所说的“立石于其墓之门以旌其所为”的,看来就是吴默。“文公”名震孟,字文起,长洲人,著名书画家文徵明的曾孙,天启壬戌第一人及第(即状元),授翰林院修撰,因议论朝政“贬秩调外,斥为民”,著有《药圃诗稿》。“姚公”名希孟,字孟长,万历进士,授翰林院检讨。明代称翰林为“太史”,文震孟和姚希孟都是翰林,故总贯以“太史”的称呼。这两个人,都是反阉党的。阉党官僚崔呈秀编《天鉴录》献魏忠贤,指杨涟,左光斗等近三十人为“东林党”,企图一网打尽;文震孟和姚希孟,就都被列入这个《天鉴录》。 这篇文章夹叙夹议,层层对比,步步深入,前后照应,反复唱叹,熔叙事、议论、描写、抒情于一炉。在结构上,先以洗练的笔墨叙述了“五人”死后贤士大夫为他们修墓、立碑的盛况,接着与此相对照,写了“富贵之子、慷慨得志之徒”的“死而湮没不足道”,从而提出了一个问题:“独五人之皦皦,何也?”这一问,是贯串全篇的主线。它承上而来,又领起以下各段。三、四两段树立“五人”大义凛然、威武不屈的形象,固然是对这一问的回答;五、六两段揭示“五人”之死所发生的社会影响,也是对这一问的回答。正因为以一线贯全篇,所以文笔既活泼、结构又谨严。而作者之所以要用这样的一问作为贯串全篇的主线,又是从有利于表现他确定的主题出发的。回答了“五人”为什么那样“皦皦”的问题,不就自然而然地阐明了“死生之大,匹夫之有重于社稷”的主题吗? 在文学作品中把市民暴动作为打击黑暗势力的正面力量加以反映,把市民暴动的首领作为英雄人物加以赞扬,张溥的《五人墓碑记》具有首创意义。此后,特别在明末清初这一段时间里,同样以苏州市民反阉党斗争为题材,歌颂颜佩韦等五位英雄人物的文艺作品,如李玉的传奇《清忠谱》,朱隗的七古《魏忠贤祠废,其旁为五人墓歌》、杨素蕴的五古《过虎丘奠五人墓作》等等,相继出现,在文学史上增添了新的光彩,很值得注意。 〔注〕蓼(liǎo潦)洲周公:周顺昌,字景文,号蓼洲,吴县(今江苏苏州)人。明万历进士,曾任福州推官、吏部员外郎。因反对宦官魏忠贤专权,辞官归里。后被捕下狱,死于狱中。当道:当权者。魏阉废祠:已废的苏州魏忠贤生祠。魏忠贤为太监,故贬称魏阉。皦(jiǎo搅)皦:明亮,这里指显耀。吾社:指复社。张溥等组织复社,是因为“世教衰,此其复起”,故“名社曰复”。他们以继承东林党为号召,其宗旨是“兴复古学,务为有用”。缇骑(tíjì提季):本为汉代京城中逮捕人犯的人马,这里指明代锦衣卫,当时为魏忠贤所掌握。抶(chì斥):鞭打。大中丞:原为御史台官职,这里指巡抚。溷(hùn混):厕所。藩:篱笆。脰(dòu豆):颈,这里指头。(11)圣人之出:指明思宗朱由检即位。投缳(huán还):上吊。明思宗即位后,贬魏忠贤去凤阳看守皇陵,后又下令将他捉回,魏行至河北阜城,闻讯畏罪自缢而死。(12)翦发:削发为僧。杜门:闭门不出。(13)暴(pù铺):显露。 张溥《五人墓碑记》五人墓碑记
这是一篇写得很精粹的碑文。 明熹宗天启七年(1267),苏州发生了一场市民反抗魏忠贤阉党集团暴政的斗争,这是一场声势浩大的政治斗争。起因是告假家居的东林党人周顺昌被江南巡抚毛一鹭诬告,遭到逮捕。三月十八日,苏州民众聚集,群情激愤。“众闻顺昌将就监车,倾城而赴,执香烟涨蔽天,冤号声闻数十里”,终于与缇骑发生冲突,当场打死缇骑一人,并冲入毛一鹭巡抚大堂,毛躲进厕所得免。事后,毛一鹭大肆逮捕无辜,市民首领颜佩韦等五人,为保护民众免遭杀戮,挺身而出,慷慨就义。后来,明思宗即位,魏忠贤被诛,周顺昌等始得以昭雪。苏州人民感念五人义行,将五人合葬于苏州虎丘山塘,张溥便写了这篇碑文来纪念颜佩韦等五义人。 明末清初戏曲作家李玉曾据此写成传奇《清忠谱》,影响颇大。表面上看,“五人义”事件的直接导火线是周顺昌的被捕,实际上这场市民运动有着深刻的社会政治原因。晚明政治异常黑暗,以魏忠贤为代表的大官僚地主集团,在对人民进行残酷剥削和暴力镇压的同时,也加强了对中小地主、工商业主及其利益的代表——东林党人的压迫。朝廷党争剧烈,统治阶级内部矛盾也日益尖锐。明王朝与市民阶层的矛盾因苛捐杂税而起,愈演愈烈。天启四年(1624),苏州发生罢织事件,魏党把“煽动”的罪行强加在东林党人周顺昌身上,遂使东林党人和市民阶层联合起来,终于激变为“五人义”事件。 这篇文章写得十分精炼,内容相当充实,不仅真实地记述了事件始末,而且对五人见义勇为、宁死不屈的斗争作了热情的歌颂和高度的评价。第一自然段写的是造墓立碑之缘起,以“呜呼,亦盛矣哉”的感叹句,开篇即明确表达了对五义人的追怀和景仰。第二、三两个自然段,是追述事件的经过。作者夹叙夹议,把抒情和议论有机地结合起来,行文干净利落,遣词用语生动准确。如“缇骑按剑而前,问‘谁为哀者?’众不能堪,抶而仆之。”如此一场声势浩大的事件,作者写来从容不迫,避免大段铺排,文字虽简约,却生动传神。“按剑而前”,“抶而仆之”,一写镇压者的仗势逞威,一写群众的忍无可忍,惜墨如金,极为工妙。作者还用对比和反衬的手法,议论风生,洋溢着对五人无比崇敬的情感:“凡富贵之子,慷慨得志之徒,其疾病而死,死而湮没不足道者,亦已众矣;况草野之无闻者欤?独五人之皦皦,何也?”这段文字连发问语,却不作回答,然答案非常明确。第三、四自然段中又以缙绅“而能不易其志”,高爵显位的“辱人贱行”与“五人之皦皦”作对比、映衬,引发出作者的生死观,这是文章的主旨。第四自然段以议论为主,是全篇的总结和概括,结以“亦以明死生之大,匹夫之重于社禝也”。这个结论,实为文章之主题。总其全篇,叙述描写也好,议论抒情也罢,都是紧紧围绕着对生死的看法问题的。二、三、四自然段开端都以此起,二、四明显得很,以议论生死意义而歌颂五人之死重于泰山,第三段开头看是叙述、描写,实际上作者溶入了深沉的感情色彩。“断头置城上,颜色不少变”。这无疑是夸张的,然而作者的爱憎、褒贬尽在其中了。凛然正气,视死如归,五人之义感人肺腑。 从结构层次上看,这篇文章写得严谨、明晰,但又不板滞。转换过渡、预伏照应都既细密又灵活,特别值得我们注意的是转换过渡处文势变幻的自然巧妙,或以发语词“夫”字转,或以转折词“然”字起,都自如灵活,使文势既有变化,又能使全篇浑然一体。且看第四自然段的结尾处:“不然,令五人者保其首领以老于户牖之下,则尽其天年,人皆得以隶使之,安能屈豪杰之流,扼腕墓道,发其志士之悲哉!”一个“不然”,文势逆转,设问加感叹的语气,更显五人精神之可贵,“不然”二字下得极巧,足见作者古文功力。这段文字在用意和写法上都受到韩愈《柳子厚墓志铭》的影响。韩文有“使子厚在台省时……”一段,以“孰得孰失,必有辨之者”作结,其用意与本文末段相仿佛。不过作者用得自然巧妙,令人不觉。全文五段,首尾二段十分简约,一写缘起,一列立碑者姓名,乃碑记文之惯例。中间三段为文章之主体,转换处用“夫”、“然”、“由是观之”,使文气不断,有一气呵成之妙。文章避免了历史事实的平铺直叙,而只是选择了“丁卯三月之望”事件发起、五人当刑之大义凛然等几个最富于表现力的场面,加上抒情议论,构织得十分完美。 最后,我们来看看这篇文章的语言艺术。文中大量使用设问、感叹句式,加强了文章的感染力量。如“呜呼,亦盛矣哉”,“独五人之皦皦,何也”,“蹈死不顾,亦曷故哉”,“视五人之死,轻重固何如哉”等等。这些问句和感叹,用得虽多,却不显得累赘和重复,原因是每处所用承上下文不同,语气也有异。问句中有正面设问,也有反诘式的;感叹中有热烈赞扬的,也有发人深思的;有的似问又似叹,需要在阅读欣赏中细心体会和反复揣摩。有些描写性的语言,很富于动作性,有很强的造型力。读后给人印象很深,如“缇骑按剑”,“抶而仆之”,又如“吴之民方痛心焉,于是乘其厉声以呵,则噪而相逐”。文中还有些语言近似警句,令人醒神,诸如“非常之谋,难于猝发”,“亦以明死生之大,匹夫之有重于社稷也”等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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