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词 | 南乡子 |
类别 | 中英文字词句释义及详细解析 |
释义 | 南乡子 南乡子唐教坊曲名。后用作词牌。有单调、双调二体。单调二十七字或二十八字,先两平韵后三仄韵。双调五十四字或五十六字,上下阕各四平韵。又曲牌名。北曲入越调,字句格律与词牌双调上阕同,用在套曲中。参见“常用词谱”类。 ☚ 渔歌子 采莲子 ☛ 南乡子 南乡子又一体 ☚ 渔歌子 忆王孙 ☛ 南乡子 南乡子唐教坊曲名,用作词调,又名《莫思乡》、《仙乡子》、《好离乡》、《蕉叶怨》。见《花间集》载五代欧阳炯词。敦煌卷子内有舞谱,此调原当为舞曲。“南乡”即南国,陈元龙注《片玉集》云:“晋国高士全隐于南乡,因以为氏也(号南子)。”此当为调名所本。近人况周颐《餐樱庑词话》引宋周密云:“李珣、欧阳炯辈俱蜀人,各制《南乡子》数首,以志风土,亦《竹枝》体也。”按《花间集》载此调,计欧阳炯八首、李珣十首,所咏皆南方风物,况说为是。有二十七字体与二十八字体。至冯延巳叠作双调,成五十六字体。《词统》谓此调“前后四字起,名《减字南乡子》”,然减字之名,别无所见,故《词律》斥为“无据”。《金奁集》入黄钟宫,张先入中吕宫(夹钟宫),周邦彦入商调(夷则商),张孝祥入双调(夹钟商)。《词律》卷一以欧阳炯所作为正体。《词谱》卷一以欧阳炯所作(画舸停桡)为正体,单调,二十七字,五句两平韵转换三仄韵。《词谱》共列别体八种,其中单调有二十八字体、三十字体,双调有五十四字体、五十六字体、五十八字体。陈秋帆《阳春集笺》指出:《词谱》将冯延巳所作二首,一作五十六字体,一仅录上片作单调,参《历代诗馀》、《花草粹编》等,见《词谱》之误。 ☚ 南浦 南柯子 ☛ 南乡子为亡妇题照 泪咽却无声,只向从前悔薄情。凭仗丹青重省识,盈盈,一片伤心画不成。别语忒分明,午夜鹣鹣梦早醒。卿自早醒侬自梦,更更,泣尽风檐夜雨铃。 抑郁、哀痛是盘旋在纳兰性德词中的情感基调。词人的心灵里蕴藏着无尽的凄苦,源源不断地流入笔端,成为一曲曲哀惋欲绝的悲歌。 这是一首悼亡之作。词人想把自己的满腔悲思融入词章,题写在妻子的遗像上,然而当他面对画像,却难以抑制自己的悲哀,泪水咽住了喉咙。无声的痛泣是人们最悲伤的感情的流露。词人痛惜妻子的天折,痛惜美好事物消逝得太快,更痛悔的是自己没有能在妻子生前,给予更多的珍爱。词人凭仗画匠的丹青再一次见到了妻子的形象,“盈盈”二字把一个少妇画像中那种轻灵娇美、丰致宛然的韵味传神地表达了出来。丹青妙手可以留下逝者的美好形象,但“一片伤心画不成”,词人内心的伤痛悲戚却是无法形容的。 下片写亡妻画像触发了自己更深一层的忧伤。“别语忒分明”,妻子诀别时的话语,仍然清晰地响在耳畔,但人去楼空,他们短短的夫妻生活的毁灭犹如一场梦。鹣鹣,是比翼鸟,短暂但幸福的生活,好像一场比翼双飞的美梦,在午夜就破灭了。但从美梦中醒来的只有一个人,词人对画像说,“卿自早醒侬自梦”,就是说你早醒了,而我还在睡梦中。这句话在伤感之余,还流露着深深的迷惘。显然,词人认为死者是清醒地脱离了梦境,而生者却仍在痴迷幻梦之中。这种迷惘中包含的对现实人生的否定情绪交织在词人失去爱妻的哀伤之中,鲜明地衬托出了词人凄苦绝望的心境。 从纳兰性德众多的悼亡词章来看,他抒发悼念之思的时刻大都在夜间。以词人的社会身分来说,白天自然要在君父前尽臣子之道,必须压抑内心的痛苦,所以,他在表现自己在不眠的深宵流露的痛苦时,有一种格外痛切的抑郁和无奈。“更更,泣尽风檐夜雨铃”,就表现了这种情绪。一声又一声的更漏是如此的单调、重复而又漫长,吹过屋檐的风声,深夜的雨滴声和檐下的风铃声都与词人的悲哀情绪融化在一起,把无尽的哀思和热泪附着于可感可知的形象上,从而也就把语言所不能尽的强烈而又深厚的哀戚压入了读者的心头,动人心旌,催人泪下。 南乡子春恨压屏山,细雨欺花困牡丹。雨若再晴花再艳,应难,唤起双鬟摘下看。 凭暖曲阑干,晓逗微光似不寒。忽地玉阶风过觉衣单,重入罗帏又懒眠。 文人雅集作诗填词,常摘取前人成句为题,冠以“赋得”二字。王闿运这首词就是从唐诗中摘取“惜花春起早”一句作为题目,围绕这五个字展开全词的。 上片写主人公的“惜花”之情。细味全词主人公当是一个感情细腻的女子。幕启,我们知道主人公的心里充满了惆怅的情绪。“春恨”是个宽泛的词语,指因春天的种种物象而勾起的莫名的惆怅情怀。“屏山”指室内屏风上所画的山。这“春恨”无边无际,就象窗外绵绵的春雨,笼罩在屏山之上。一个“压”字表现了“春恨”的沉重的分量。首句规定了全词的感情基调。“细雨”句,语出宋代词人史达祖《绮罗香·咏春雨》:“做冷欺花,将烟困柳,千里偷催春暮。”王闿运取来一个“欺”字,一个“困”字,表现了主人公怜惜牡丹,又无可奈何的情绪。现在院中的牡丹已经盛开,只可惜这绵绵的春雨不知何时停止,如若等到天晴了再来观赏,恐怕很难再看到那么娇艳的花朵了。于是主人公就唤起丫鬟,把牡丹花摘下来仔细欣赏了。为什么要摘下来呢? 一是因为院中下着雨,花易摧残;二是因为天还没有亮,看不清楚。“雨若再晴花再艳”,两个“再”字相继出现,曲折地表达了主人公因韶华难再、芳花易谢而产生的感伤情怀。 下片写主人公“早起”的感受。“凭暖曲阑干”表明主人公已从闺房来到走廊上。“凭”即倚,靠。“凭暖”,把曲阑干都靠暖了,可见时间之久。“逗”是逗留的意思。在凌晨微弱的光线下久久地逗留,好象并不感到寒冷。春晨应该还是比较寒冷的,可是主人公并不感到寒冷,那是因为她已沉浸在惜花的情绪之中。“微光”点出“早”字。“似”字暗启下文,预示转折。末二句写主人公情绪上的两次转折。忽然石砌的台阶上吹来一阵晨风,主人公这才感到穿的衣服太单薄了,有了寒意,于是重新回到“罗帏”中去。这是一次转折,以“忽地”与“似”相呼应作为标志。“罗帏”,床上的细纱帐。谁知重新回到罗帏中去,还是不想睡觉。这是第二次转折,以“又”字为标志。这两次转折,细腻地传达了主人公早起赏花的感受,也曲折地表现了主人公丰富而微妙的心理变化。末句点出了 “早起”。 写“赋得”体诗词,往往要受到原句的局限,不大容易展开。王闿运的这首词较好地表现了原句的意境,而且本身形象完整,毫无支离凑题之病,是难能可贵的。主人公的情绪表现得细腻委婉,含蓄蕴藉,体现了王闿运词作“清微窅眇,矜练之极,归于自然”的风格特点。 《南乡子》《南乡子》
辛弃疾
何处望神州?满眼风光北固楼。千古兴亡多少事,悠悠②,不尽长江滚滚流。年少万兜鍪③,坐断东南战未休④。天下英雄谁敌手?曹刘。生子当如孙仲谋! 【注释】 ①京口:今江苏省镇江市。北固亭:在镇江北面、长江边的北固山上。下文“北固楼”同此。②悠悠:又长又远的样子。③兜鍪(dou mou都谋):头盔,这里指士兵。④坐断:占住。 【今译】 哪儿能看到我那可爱的中原呵, 只有北固楼远近的风光映入我的眼帘。 千百年来有多少兴亡成败的历史事件呵, 它们就像那长江水滚滚东流连绵不断。 最令人景仰的历史人物要数孙权, 他年纪轻轻,就统率着军队千千万万。 为了抵抗外侮,不断地同敌人作战, 终于成就了鼎足三分之势独占江南! 天下的英雄谁是他的对手呢? 只有刘玄德和曹阿瞒。 请听一听吧,这是敌人对他的赞叹: “生个儿子应该像孙仲谋那样呵, 千万别像刘表的儿子那样无能 跟猪狗一般!” 【赏析】 这首词和下面另一首《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都是辛弃疾晚年在镇江知府任内(1204年3月至1205年7月)所作。 北固亭在镇江城北一里的北固山上,下临长江,三面滨水,形势险固。相传晋朝蔡谟最早筑楼于山顶,用作军事仓库。后经谢安修葺,即所谓北固楼,又名北固亭、北顾亭。试想,主张对金用兵而又反对草率从事的词人一旦登临这个曾经是作为军事仓库的、又曾名“北顾”的名胜之地,他怎不发出深沉的感慨呢?北固山附近的风光是壮美的,但词人辟头一句却是“何处望神州?” 为什么发出疑问? 因为那大片中原土地不仅是目力所望不及的,而更主要的是因为它早已沦陷入敌人之手了。欲望中原,而中原不见,无心欣赏的近处风光却涌进了自己的眼帘。这是多么沉痛的感慨呵! “何处望神州,满眼风光北固楼”正是反映了诗人对南宋偏安局势的不满,表达了他念念不忘收复国土的夙愿。正因为登临的目的不在欣赏北固楼的风光,所以接下去没有作具体的描绘,而是转而“发思古之幽情”。下面三句:“千古兴亡多少事,悠悠,不尽长江滚滚流。”是就眼前景物联想到历史。“不尽长江滚滚流”,借用杜甫《登高》中的诗句: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站在这名为 “北顾”的亭子上,面对着浩渺汹涌的长江,诗人能够想起来的我国历史长河中兴亡成败的事情真是太多了,简直就像眼前滚滚滔滔的无尽头的江水一样。从哪儿说起呢?这时,诗人感情的焦点集中在孙权这个心目中的英雄人物身上。这就是下片的全部内容。 下片头二句“年少万兜鍪,坐断东南战未休。”孙权在继承其兄孙策为吴主时,年仅19岁,这在诗人的眼中是一个少年英雄! 而孙权在赤壁之战中统领几万军队打败了号称80万的曹军时,也只有28岁。经过这一决定性的战役之后,孙权又不断地抗御外侮,终于占住江东,形成了三国鼎立之势。这二句是作者对孙权的赞颂。末三句则是用政论式的语言为孙权下断语。“天下英雄谁敌手? 曹刘。”这是根据《三国志·蜀书·先主传》上曹操和刘备的对话——“今天下英雄惟使君(指刘备)与操耳!”加以改造、引申出来的。通过这种设问的修辞格,说明孙权也是当时鼎足而立三分天下的英雄之一。末句“生子当如孙仲谋”,完全用的是《三国志·吴书·吴主传》注引《吴历》上孙权的敌手曹操的原话:“生子当如孙仲谋,刘景升儿子若豚犬耳!”以此作结,具有论证有力的特点。而诗人之所以只引了曹操原话的前一句,而把后一句略去,这当然与词牌的格式有关。但是,这样一来,却也使词意含而不露,婉而多讽。读者很自然地会想起曹操说的后面那句话:“刘景升(表)儿子(琮)若豚犬(猪狗)耳。”而这被省略的话恰恰就是对那种不敢抵抗、望风而逃的刘琮式人物的鄙视。正是在这里,诗人对几十年来南宋朝廷一切妥协投降派作了有力的鞭笞。 南乡子泪咽却无声。只向从前悔薄情。凭仗丹青重省识,盈盈。一片伤心画不成。别语忒分明。午夜鹣鹣梦早醒。卿自早醒侬自梦,更更,泣尽风檐夜雨铃。 徐乾学撰《纳兰君墓志铭》略云:“配卢氏,两广总督兵部尚书兴祖女,先君卒。”这首《南乡子》即为悼念卢氏之作。上片见画伤情,下片记梦和梦后的悲哀。情词凄婉,缠绵悱恻。 作者在另一阕悼亡词《沁园春》的小序中写道:“丁巳重阳前三日,梦亡妇淡妆素服,执手哽咽,语多不能记。但临别有云: ‘衔恨愿为天上月,年年犹得向郎圆。’妇素未工诗,不知何以得此也。觉后感赋长调。”“丁巳”为康熙十六年,卢氏在这一年的春末病故。成德与卢氏恩爱情重,怀念心切,“每逢佳节倍思亲”,在重阳到来之前,梦与爱妻相见,醒后展视遗容,写下了感情缠绵、真挚哀怨的长篇《沁园春》。其词曰:“瞬息浮生,薄命如斯,低徊怎忘。记绣榻闲时,并吹红雨,雕阑曲处,同倚斜阳。梦好难留,诗残莫续,赢得更深哭一场。遗容在,只灵飙一转,未许端详。重寻碧落茫茫。料短发、朝来定有霜。便人间天上,尘缘未断,春花秋叶,触绪还伤。欲结绸缪,翻惊摇落,两处鸳鸯各自凉。真无奈、把声声檐雨,谱出回肠。“此词哀伤至极,与《南乡子·为亡妇题照》词意近似,相互补充,可以一起读。 卢氏生长尚书门第,知书识礼,才貌双全。成德在诗词中比之为谢道韫,如说“林下荒台道韫家,生怜玉骨委泥沙”(《摊破浣溪沙》)。卢氏对成德亦恩爱情重,关怀备至。成德十九岁那一年,曾大病一场,以至延误了进士考试,卢氏侍奉汤药,给予周到的安慰和照料。对此,顾贞观在和成德《金缕曲》一调中记其事云:“珍重韦郎多病后,百感消除无计,那知为个人知己。”成德与卢氏的夫妻生活虽然只有短短三、四年,但感情至笃,视为一生知己。他在《少年游》中有句:“知己一人谁是,已矣。”对于卢氏的死,成德痛不欲生,久久难忘,他在哭泣、在呜咽、在追忆,哀思百结,难解难除。此词首句“泪咽却无声”,是对卢氏早卒悲哀的总写,泣不成声,欲哭不能是悲痛之极。第二句“只向从前悔薄情”,是成德的内疚和追悔。他俩婚后,成德先忙于应考,他十七岁就读太学,十八岁中了举人,十九岁因病不能参加殿试,在徐乾学的帮助下努力编书,不到两年时间编成《通志堂经解》一千七百九十二卷;二十二岁中进士,当上了康熙皇帝的侍卫,值日应卯,随驾外巡,无暇在家陪伴爱妻,耽误了许多美景良辰。对此,成德既悔恨,又内疚,自责“情薄”。他在词中一再慨叹,如“方悔从前真草草,等闲着”(《摊破浣溪沙》)。”成德“自是天上多情种”,何尝情薄? 这样的自责,正是爱深情浓的表现,“薄情转是多情累,曲曲柔肠碎”(《虞美人》)。而今芳魂已远,“雕阑曲处,同倚斜阳”的美事已经不能再有了,只能展看遗照,“凭仗丹青重省识”,从画中重睹芳姿,藉以寄托哀思。然而,伤情难禁,泪眼模糊,画中亭亭玉立的倩影怎么也看不清楚。思念无着,看画不成,只能寄希望于梦中。 过片“别语忒分明”一句中的“别语”,当如《沁园春》小序所记,梦中卢氏的告别语:“衔恨愿为天上月,年年犹得向郎圆”,醒后仍分明记得。在梦中,他们形同比翼,情浓似漆,重温着往日的欢乐。他多么希望久久沉醉于梦幻啊,“梦好莫催醒,由他好处行”(《菩萨蛮》)。但“梦好难留”,“卿自早醒”,她竟匆匆地离去了,“灵飙一转,未许端详”,“梦也不分明”(《太常引》)。词人“独睡起来情悄悄”(《谒金门》),相伴的仅留下寂寞孤灯;窗外夜雨萧萧,檐前铁马叮咚,远处更鼓声声,茫茫长夜难捱。未亡人在慨叹自己“尘缘未断”,与心爱者“天上人间”“两处鸳鸯各自凉”! 结句暗用唐玄宗悼念杨贵妃的故事,进一步揭示作者为奔波官场而爱妻早夭的悔恨,照应前句“卿自早醒侬自梦”,卢氏已经醒悟,离开污浊的世界仙去,只有他自己,还陷在“劳劳尘世几时醒”(《浣溪沙》)的混沌之中。情辞曲折,倍加凄楚。 这首《南乡子》和其他悼亡词一样,感情真切,表达了成德对卢氏的诚挚爱情。他们的夫妻生活虽然只是短短的几年,但性德直到中年仍不遗忘,每逢花前、月下、清明、七夕、重九、生辰、忌日,均含泪赋诗填词,倾吐深藏肺腑的哀思。感情真挚是纳兰词动人的基本因素。在封建制度下,男尊女卑,有“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的说法,视妻子为随时可以换补的身外之物。《红楼梦》中的贾宝玉重情感,轻禄蠹,被视为有悖于祖训,遭到其父贾政的重罚。成德不顾世俗,写了那么多凄恻的悼亡词,其本身就具有一定的反封建精神。在中国文学史上,以“悼亡”为题材的名作、名句不少,如潘岳《悼亡诗》,元稹的《遣悲怀》等至今为人所传诵。有的作品,如李商隐悼念亡妻王氏,和自己政治上的失意联在一起,其意念更深一层。时代不同了,今天的青年人可以大胆地爱,纳兰性德词作过于伤感的情调,不必去学,这也是应该指出的。 南乡子何处水南村?绿是溪光白是云。飞过一双闲翡翠,柴门。十里桃花不见人。 双桨荡吟魂,来看扬州月二分。冷雨寒风兼小雪,黄昏。一树梅花不算春。 传统绘画的突出特点是写意而不写实,在对客观外物的把握中包含着画家独特的审美创造。依附于绘画的题画诗或题画词在对画中意境的传达再现中,把视觉形象转化为语言形象,这同样也是一个再创造的过程。 这首题画之作分上下两片,分别表现两种不同的境界。上片以“何处水南村”发端,提出一个问题。问谁?词人所面对的是《水南村舍图》,他所问的对象当然就是这幅画。水南村在什么地方? 当然在这幅画的意境中。在这里,词人并不是要追问水南村的实际处所,而是表明他对艺术假定性的理解。在这个意境之中,绿色的溪水与白色的云,一双翡翠鸟与十里桃花,虚实相间,表明词人对画面特点的准确把握和对画中意境的充分领受。不仅如此,词人还通过“绿——是——溪光”、“白——是——云”这种判断句式,把“溪”、“云”这两种事物与本身的“绿”、“白”这两种色彩分离开来,显示出词人不同于画家的独特审美方式。词人笔下的“十里桃花不见人”一句,不仅再现了画面中的桃花,而且,“不见人”是以应该“有”人为前提的,“桃花”因为“人”的欣赏才显示其美,这样,词人的笔下还表现了画面中没有的“人”。 这首词的上片从大处着眼,显得丰富多彩,鲜明生动; 下片则从细处落笔,显得幽深孤峭。“双浆荡吟魂,来看扬州月二分”,是化用唐人徐凝《忆扬州》中的诗句: “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词人用“吟魂”代指画中的诗人,以无形写有形,充分把画中诗人诗意化了,在月夜到来之前的黄昏时分,“冷雨寒风兼小雪”,只有“一树梅花”开放,完全是春天将到未到的景象。 上片写“十里桃花”,仿佛是盛春时节;下片写“一树梅花不算春”,又仿佛是初春。上片所写的境界光亮、鲜明,下片则明确点出“黄昏”。如何理解上片与下片的这种差别呢?也许词人所题的《水南村舍图》包括两幅图画,各表现两种不同季节的不同意境。也许词中的两种景象同时出现在同一幅图中,作为写意而不写实的传统绘画,完全可以采用“雪里芭蕉”似的构思方法。也许是词人对同一幅画中同一种景象的两种感受。总之,这首词本身作为艺术品,有其相对的独立性。它所表现的两种境界都是属于春天的。从初春到盛春使人感受到勃勃生机,从盛春回溯到初春同样耐人寻味。 南乡子嘹唳夜鸿惊。夜满阶除欲二更。一派西风吹不断,秋声,中有深闺万里情。片石冷于冰。两袖霜华旋欲凝。今夜戍楼归梦里,分明,纤手频呵带月迎。 深秋,严冬将至,妇女们就该为出门在外的亲人准备寒衣了。捣衣,即将制衣的布帛平铺在砧石上,用木杵捶平捣软。每逢此时,杵击石砧,清响声声,其中寄寓着妇女对远方亲人的无限深情,寄托着她们的无穷思念。李白《子夜吴歌》曰:“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描写的就是这种情景。顾贞观以词的艺术形式表达与李白《子夜吴歌》同样的主题,发挥了词所特有的格律特点,读来也别有韵味。 夜沉沉,月清冷,近二更。不知何处,偶尔传来一、两声受惊孤鸿的鸣声,嘹亮而凄厉。这叫声划破了夜空的寂静,增添了秋夜的凄寒和冷清。在中国古典诗词中,惊鸿是具有特定涵义的物象。曹植在《洛神赋》中,首先以惊鸿形容美女。后陆游的《沈园》诗中有“春波桥下伤心绿,曾是惊鸿照影来”之句,深为人所赏誉,“惊鸿”遂常常被借用为指代妻子的特殊意象。“嘹唳夜鸿惊”,既以惊鸿的鸣叫来渲染秋夜那凄凉清冷的气氛,也暗示了词中女主人公的身分,并引起读者对女主人公的容颜、神态的美好联想。接下来的“一派西风吹不断,秋声,中有深闺万里情”,是从李白的诗句化出。李白诗曰:“秋风吹不尽,总是玉关情。”从秋风瑟瑟,捣衣声声的意象整体上看,李白的诗句比较含蓄,胜于顾贞观的词。但顾词中的“秋声”二字则别有意味。“秋声”,从词面看,是指萧瑟西风所代表的秋天之声,其内在涵义,则因为捣衣是妇女的秋天之事,故而特指捣衣之声。“断续寒砧断续风”(李煜《捣练子令》)。“秋声”描写了风声与砧声的相互伴和。正是从这瑟瑟秋风、阵阵杵声的交相应和中,传达出了词中少妇对远方亲人的关怀、忧虑和思念。这里的“秋声”二字独立成句,以词所特有的格式强调了这寒夜中具有特殊意义的声响。惊鸿翩飞,鸣声凄厉;月光如洗,洒满阶除;风声杵声,连成一片;这一切,仿佛为读者描绘了一幅有声的画面,启人想象,耐人寻味。 写词者通常都很注重上下片之间的过渡。这首词的上片写景,下片写情。上片结句由写景而点出“中有深闺万里情”,将上片所描写的景物归结到对思妇离情的烘托,同时,也十分自然地引出下片的直接写情。 下片通过人物的行为来刻画捣衣少妇的相思情深。寒夜风冷,砧石如冰,少妇的两只袖口早已浸湿,泛起一层薄薄的霜花。可以想见,裸露在夜风秋霜中的两只手该有多冷。但是,少妇心中充满了对丈夫的思念,甜蜜的回忆,美好的期望温暖着她的心。她不顾严寒,忘了疲劳,辛勤捣衣直至二更。杵声和着风声,月光映着霜花,将她的一片深情送往远方。当夜深霜重,月照西楼,她疲倦地睡去,无尽的捣衣声依然回响在心头。梦乡中,她竟然见到戍守边疆的丈夫归来。她清楚地看见了那熟悉的脸庞,闻到了那亲切的气息,她欣喜地放下手中的杵棒,不断用口中热气呵暖着冻僵的双手,披着月光霜华,向丈夫急切地迎了过去。这里的梦境描写颇为生动。先看“纤手频呵”。这是夜半捣衣时的寒冷留下了太强烈的印象,以致于少妇梦中犹有此感;同时也表现了少妇对丈夫的温柔的体贴,她呵暖双手,生怕将寒意带给了亲人。“纤手频呵”这一细节写得真实而传情。其次,“分明”一句,强调了少妇在梦中与丈夫相见时的喜出望外的感觉。少妇日夜思念着戍边的丈夫,一旦相逢,惊喜交加,以致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而要用“分明”来印证感觉的真实。可这里描写的分明是梦,是夜半捣衣时的深情思念所引起的梦。是梦而要证之以“分明”,可知少妇对丈夫思念之切,已把梦境当作了现实。作者用真实的生活体验来描写虚幻的梦,将少妇对丈夫的思念深情表达得格外感人。 这首词将景色与情感、声响与画面、真实与梦幻等有机地结合为一体。语言朴实,风格清俊。 南乡子送归舡②,风雨排空浪拍天。赖有清尊浇别恨,凄然,宝蜡烧花看吸川③。楚舞对湘弦,暖响围春锦帐毡④。坐上定知无俗客,俱贤,便是朱张与少连。 这首词作于宋孝宗乾道三年(1167) ,其时张孝祥在潭州 (今长沙)做知府。这年十月,朱熹南游衡岳,途经长沙时,被张孝祥热情相邀,遂在长沙停留了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内,他们或郊游,或览古,诗酒唱和,甚是惬意。无奈朱熹行色匆匆,去意甚切,因此张孝祥才不得不送他起行。这首词,便是临别时的饯行之作。张钦夫与邢少连,都是张孝祥在潭州的同僚。 这首词的题目,宋乾道年间刊刻的 《于湖先生长短句》作 《邢监庙饯送朱太傅张直阁阻雨赋此词》 。可见这次饯行的主人实际上是邢少连,被送的人则是朱熹与张钦夫两个。朱与张准备起行的那天,恰逢风雨大作,不能动身,因此张孝祥作了这首词安慰他们。 词的上片写饯行遇雨及由此产生的愁闷之情。湘江岸边,即将南归的船只停靠在这里,诗人正在为即将南去的客人饯行。不料这天狂风大作,大雨倾盆,江上惊涛拍岸,白浪滔天,船只根本不能启锚。这对本已急于要走的朱熹来说,真是一件令人心焦郁闷的事! 眼看今天是走不了了,怎么办呢?还是让我们来饮酒遣闷吧,幸好我们这里清酒尚多,可以一浇我们的离别之恨。但酒并不能解愁,“举杯消愁愁更愁”! 外面天色漆黑一团,点燃宝贵的仙音烛,只见它一层一层地燃烧着花鸟饰物,发出仙境一般的音响,但您的心情却依然是那样阴沉凄楚,只是神情呆滞地看着我们像长鲸吸川一样地狂饮。 词的下片,是对客人进行安慰、宽解。说此时此地亦可娱乐,您何必那样情怀郁郁呢?在这只用锦和毡做帐篷的船上,歌女们应弦而歌,应节而舞,管清弦脆,酒绿花红。在这样的氛围里,即使是孟冬十月,外面风雨交加,亦觉和暖如春。而且陪您饮酒的也不是俗气十足的人,而都是有贤名的张钦夫、邢少连等。在这种和暖如春的环境里,与这些贤士饮酒逍遥您不致于愁苦不堪吧? 这是一首送别词。被送的朋友本已行色匆匆,去意似箭,而又偏偏为风雨听阻,因而愁怀郁结,闷闷不乐。词的上片,便主要写客人在那种凄风苦雨的天气中所产生的这种抑郁的心情。词的下片,则有意识地把客人引入到一个欢乐的气氛中,以冲淡、排解其凄楚之情。又说,陪坐的主人也并不是俗不可耐,您何必这样如坐针毡、急于起行呢?且安下心来,与我们饮酒取乐,共享这美景良辰吧。言辞婉转,话外含意,曲尽殷勤慰客、留客之情。 南乡子茫茫,鸾镜鸳衾两断肠。魂梦任悠扬,睡起杨 花满绣床。薄幸不来门半掩,斜阳,负你残春泪几 行! 此词写少女怀春之情。陈世修《阳春集序》评冯延巳词云:“观其思深辞丽,均(通韵)律调新,真清奇飘逸之才也。”本篇摆脱花间词人对妇女容貌与服饰的描绘,而转向人物内心感情的刻画,思深辞丽,在词史上有一定影响。 首句以咏草起兴。宋人周文璞云: “ 《花间集》 只有五字绝佳: ‘细雨湿流光’。景意俱微妙。”(见张端义《贵耳集》。按称《花间集》系误记,词乃见于《阳春集》。)近人王国维则以为此五字“能摄春草之魂”(《人间词话》)。二说确实道出了这五个字的妙处。丝丝细雨,洒在芳草上,微风吹过,草上闪出阵阵白光,好似在流动一般。雨光成为一种流体,形容极妙。说它景色如画,但图画不能显其动;说它声韵如乐,但音乐不能状其形。下面再益以“芳草年年与恨长”一句,则将少女的愁恨化为具体可感的艺术形象,构成悠远的意境。以草喻恨,唐宋词中常用之。如李煜《清平乐》云:“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秦观《八六子》云:“倚危亭,恨如芳草,萋萋刬尽还生。”所不同的是:李、秦之词首言离恨,后言芳草,是熔情入景;此词则先写芳草,后写离愁,是因景生情。因景生情能于不知不觉中将读者带入词的意境,使读者不知不觉地受到感染。 “烟锁”以下几句,渐次引出少女的住处,描写少女的离恨。细雨如烟,笼罩妆楼,系紧承起首二句,描写雨中实境;然亦象征女子心情,她妆楼独处,好似被重重烟雾所封锁,无限心事,难以倾吐。“烟锁”二字,用得极其恰切。“茫茫”一个短语,复与“烟锁”相应,将雨意、心情融为一境,读之令人凄然。“鸾镜鸳衾两断肠”,既写室内陈设,也写女子坐卧不宁的神情。她对镜梳妆,唯见愁眉不展,徒兴“谁适为容”之叹;拥衾独卧,亦复凄凉难耐,更生伶仃寂寞之思。词至此处,女子凤楼独居的愁绪,可算是形容尽致。 过片转写梦境。从写法上说,此乃宕开一笔,是“离”;然而在内容上仍是写愁恨,是“合”。因为有离有合,所以使全词疏落有致,不腻不滞,引人入胜。“魂梦任悠扬”,是对“烟锁凤楼”的激射。在现实生活中,她被困守妆楼,与世隔绝;可是到了梦境里,她却无拘无束,自由驰骋。“睡起杨花满绣床”,未言其梦实如何,情实如何。从所提供的境界寻味,苏轼《水龙吟·次韵章质夫杨花词》:“梦随风万里,寻郎去处,又还被莺呼起”,可作此句的注解。杨花飘动,有如梦魂悠扬,上下二句互文见义,亦可见修辞之巧。 然而梦醒以后的美好情绪是短暂的,当女子回到现实中时,痛苦又在缠绕着她的心灵。“薄幸不来门半掩,斜阳,负你残春泪几行! ”“薄幸”是“薄幸郎”的省称。梦既难逢,人又不至,觉后从半掩的门缝间透进一抹斜阳,亦写景,亦寓情。“斜阳”,点出这睡与梦是午睡、午梦。梦会无凭,一日又过,一春可知也是如此。直到春残,总在无限相思事中辜负了春光,“泪几行”者,不知几行也,回应篇首之年年长恨。至此便知词人笔下的离恨也象细雨中的芳草一样,一点点在增长,几乎是草长一分,恨长一寸。周文璞所说“景意俱佳”,不仅是评起句五字,也可算是在评全篇。细细品味,不正是如此么? 南乡子意,遗双翠。骑象背人先过水。 此词堪称一幅明丽清新的南国恋情图。一个雨过天晴的傍晚,越王台(汉南越王赵佗所建,在今广州市北越秀山上)前,一树树的刺桐花竟相开放,深红色的花朵经过雨水的沐浴,更加明艳夺目。就在这美妙的处所,美妙的时光,女主人公见到了一位年轻英俊的男子。她对他一见钟情,禁不住暗中回头,频频顾盼。当他们目光相遇时,她便以眉目传情,深深致意。当感觉到二人的情感能够展开交流时,她便佯装不慎,将以翠羽装饰的一双钗子失落在地上。然后避开女伴,一个人骑象涉水,先到河的彼岸——在那水边清阴之下,等待着她的心上人。全词至此戛然而止,至于那男子如何拾翠涉水,与女主人公相会,以及他们初恋的热烈欢畅,词人全作为画外音处理,留给读者无限的遐想。 也许当时的岭南还是一个边远地区的缘故吧,这位女子的性格热烈奔放,天真无邪,使人几乎感觉不到封建礼教对她的束缚和压迫。是她,主动回眸致意,以信物相赠,并主动约男子相会。这些大胆的举动,在深受封建礼教束缚的大家闺秀看来,都是不可思议的。然而另一面,她毕竟是情窦初开的少女,她的性格中也不乏初恋少女矜持、羞涩的一面。由于有众多的女伴在场(李大其他几首《南乡子》,有“游赏每邀邻女伴”、“闲邀女伴簇笙歌”、“游女带香偎伴笑”等句),所以回眸属意只能在“暗里”,赠与信物只能是假作无心遗失,骑象过水只能是“背人”而行。由于作者准确地把握了这位初恋女子性格的各个方面,又拈出几个极富个性特征的动作加以描绘,使得他笔下的这位女子神态逼真,呼之欲出。再加上越王台、刺桐花及女子所骑之象等南方风物的点缀,更使全词洋溢着一种热烈欢快的南国情趣。全词诚如陈廷焯《词则》所评:“情态可想”,“语极本色,于唐人《竹枝》外,另辟一境矣。” 南乡子刘秉忠为元朝开国重臣,元初礼仪典章制度多出其手,这首词当是尚未发迹亨通时的作品。据《元史》本传载:“秉忠生而风骨秀异,志气英爽不羁。”年十七时,为养亲之故,出任邢台节度使府令史,因不愿作一刀笔吏,老死案牍间,遂投笔而去。但在他随海云法师参拜元世祖备受青睐之前,他一直是飘泊播迁,无所成就。词的上片感叹去日苦多,一事无成,即为彼时彼地真实心境之写照。 “南北短长亭,行路无情客有情”。为方便旅客和行役之人,古代交通大道上往往间隔数里即设有一亭,所谓“五里一短亭,十里一长亭”是也。这亭子可供旅人休息小憩,也可用作设宴祖道,送别行者之地。而思家念亲的游子又可根据亭子约略计算出离家之远近。所以,这亭子与那黄尘古道,虽同是无知无情之物,但在有情人眼里,却凝聚了许多情感因素,可以引出悲欢苦乐各种滋味。“年去年来鞍马上,何成?短鬓垂垂雪几茎”。古代理想的人生道路为功成身退,若果真已名标青册,功垂千秋,即使满头白发老于山水,也死而无憾,正因为理想尚未实现,功业不见踪影,才痛感日月其迈,时不我待,鞍马秋风中,双鬓中那几丛白发真令人惊心动魄,还有多少岁月,多少精力去搏击呢? 词的上片不无哀叹之音,但词人并未一味沉溺其中,咀嚼心灵的伤痛,到下片即陡地一振,复归于清雅刚健之声。“孤舍一檠灯,夜夜看书夜夜明”。虽是人到中年,且极不得志,词人却没有产生万事休的念头,他还要读书,还要追求。可以想见,孤舍风寒,青灯黄卷,长夜苦读,这是多么凄凉的生活,非有恒心者担当不了这份凄凉,非嗜学者承受不了这种冷清,要当以学为本、为学而学者方可入此萧条冷落之境而怡然自如。据《元史》本传载:“秉忠于书无所不读,尤邃于《易》及邵氏《经世书》,至于天文、地理、律历,三式六壬,遁甲之属,无不精通。……自幼好学,至老不衰。”这种以读书为本性之需要者与为求名利而读书者真是天壤之别。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正是这种自强不息的精神孕育了一个个出色的政治家、文学家。“窗外几竿君子竹,凄清,时作西风散雨声”。读书到深夜,无红袖添香,无美人伴坐,唯有窗外翠竹,风吹萧萧,弄出一片风雨声,造出一个与词人心心相印的清寒而自我完足的世界,这正是一个极萧条又极耐寻味的境界。 南乡子客居寺庙,秋意渐起,一丝凉意带出一缕悲愁之思。这首词表现的就是这一内容。 “夜户喜凉飚,秋入关山暑气消。”凉风起天末,轻飚入庭院,正是暑气消褪暗凉生之时。人的心理变化往往与生理感受密切相关,一个“喜”字写出了凉风入户,宁体便人,神清气爽,十分惬意之状。人的情绪转换又与特定的思维模式、文化熏陶密切相关,中国文人往往将“悲”与“凉”二字连在一起,“伤”与“秋”二字连在一起,秋风一起,凉意顿生,虽然剪除了烦人之热恼,但自古逢秋悲寂寥,又生出许多幽怨悲凉情味,下文便由喜转入悲。“勾引客情缘底物?鹪鹩,落日凄清叫树梢。”鹪鹩形似黄雀而小,古代诗文中常视之为安贫乐道,安土重迁,安于一枝之禽。如《文选》卷十三有晋张华《鹪鹩赋》云:“鹪鹩,小鸟也。生于蒿菜之间,长于藩篱之下,翔集寻常之内,而生生之理足矣。”“其居易容,其求易给,巢林不过一枝,每食不过数粒,栖无所滞,游无所盘。”“委命顺理,与物无患。”此鹪鹩自落日起即声声啼苦,勾引起行客懊恼之情;离家远涉,漂泊关山,不管是求名求利还是求佛求道,细思来总是有求于外物,倒不如鹪鹩安于一枝之自适自足。况且,鹪鹩虽是其声危苦,但还有一枝可栖,而词人客居在外,连栖身之一枝尚未觅得,相形之下,愈发伤感。自然,此鹪鹩为实有之物或虚拟之物,此景为“现量”或“比量”,皆可略而不计。要之,鹪鹩之形状旨在映衬词人之处境耳。 词人早年曾进寺庙、入禅房,初为天宁虚照禅师之徒,后又随海云法师北上,途中常挂锡佛寺。词的下片所绘即为一游方僧人之小照。“古寺漏长宵,一点青灯照寂寥。”佛门中人常静坐默处,长夜参禅入定时,相伴者唯有古佛蒲团、青灯黄卷、寒夜钟鼓。此中境界,世人视为清苦,僧人视为清净。但综观词人之一生,虽曾身入空门,却并没有全心皈依三宝,他是内外兼明,旁搜博学,心怀天下,胸存谋略,剪不断的是人间情缘。而此刻,虽身在佛寺,心却尚未止如湛水,入其三昧。缕缕客情乡思于长夜寂寥中随秋风潜入心田,倍增凄凉之情。“暮雨夜深犹未住,芭蕉,残叶萧萧不奈敲。”结尾用加倍写法,正是不堪凄凉时,又闻雨打芭蕉,且是长夜不断,点点滴滴,都在心头。佛经中常以芭蕉喻人身,于其成坏毁灭中观察诸法实相,此处写残叶芭蕉不奈敲,或暗寓了去日苦多,功业无成,人生消磨之感叹。词的结尾以己度物,引类悲怀,其手法亦比亦兴,亦实亦虚,饶有余味。 南乡子此词上阕写的是少年男女难分难舍的离别之情。首句“翠袖”,代指服饰漂亮的美丽女子。“翠袖”劝酒,本当使人心醉神迷,何况那姿态是“捧”——情真意切,万分郑重。然而可惜的是,这不过是“离觞”,别酒一杯而已。于是,这就预示了一场悲剧的开始。次句强调离别双方正当妙年,男儿英俊,女郎姣好。这般年纪,正是厮守终日,春宵苦短的时候,不幸却要离别。人生莫大的悲哀便是离别,更何况是这“济楚儿郎”与“窈窕娘”之间的离别!离筵上,女郎唱起了这情辞凄切的“别曲”,甫一张口,便把持不住,潸然泪下,泣涕涟涟。“悲凉”二字既指歌声,又是说人的情绪。末句的“不关情”者是指局外人。如见此情此景,纵然是毫不相关的人,也禁不住悲从中来,肝肠寸断,作为当事人的“济楚儿郎”与“窈窕娘”该是如何地揪心撕肺、悲不自胜,可想而知了。不过,上阕写别离虽然极情尽态,堪称作手,但却不是全词的主旨所在,它只是为下阕作一个铺垫。 下阕开头一句站在历史的高度对于漫长封建时代中的人情世态作了一个总结,以“忙”字刻划出人们蝇营狗苟的俗态,而这“忙”的目的又仅仅是追求“利名”。古往今来,人们皆入此彀中,驰之若鹜,不知悔悟。下句“谁信”二字就是此意。“长安”代指京都,是博取高官厚禄的所在。“道路长”,说明此路并非阳关大道,高官厚禄不是唾手可得的,它意昧着背井离乡,历尽艰辛。接下来一句,前事重提,再次引出上阕所写的惜别一幕中的主人公,这位“济楚儿郎”“昔日去家”的缘由也不外是为了“利名”。为此而抛却爱情,远走他乡,浪掷青春时光,这值得吗?作者没有正面提及这个问题,只是大幅度跳跃,笔锋掠过词中主人公的一生,写到“还乡”的那一刻。也许他达到了目的,功成名就,然而光阴荏苒,繁华如梦,一朝梦醒,重返故园时,已是两鬓白霜了!“故国”亦即家乡的亲友们,记忆中的他还是当年那副“济楚”之态,一旦他满头二毛,满面烟尘地重新出现在人们面前,如何不使人惊诧嗟叹呢?在“故国”的亲人中,“惊嗟”之声最响的大约应是那位“窈窕娘”了,也许她一直还在做着当年那般温柔恩爱的梦,而今一旦发现心目中的“济楚儿郎”竟成了眼前这副尊容,心中该是何等滋味?不过,她自己肯定也早已是皱纹满面了吧。 这首词从人性和人道的角度,否定了封建时代人们所歆羡不已的利禄功名。作者写离别之苦如此真切,象一个过来人;写繁华梦醒的空幻如此深透,又似一位悟道者。其实他正是从切身及古往今来无数人的经历中悟出了这番道理,并且将其铸入词中,写出了这篇一唱三叹、感慨万端的佳作。 南乡子中国传统文化,素以家庭为本位。家,是人们精神的依托、心灵的归宿。离家远游,则仿佛如无根的飞蓬、飘零的落花,精神上失去维系和依靠,而产生孤独感和失落感。因而,在中国古典文学中,思家怀乡之作特别众多;与此相联系的,是写游子题材的诗歌也十分引人注目。汉代《古诗十九首》的《凛凛岁云暮》是写游子的最早名篇:“凛凛岁云暮,蝼蛄夕鸣悲。凉风率已厉,游子寒无衣。锦衾遗洛浦,同袍与我违。独宿累长夜,梦想见容辉。良人惟古欢,枉驾惠前绥。愿得常巧笑,携手同车归。……徙倚怀感伤,垂泪沾双扉。”诗人以岁暮寒风起兴,烘托游子的孤独悲伤,同袍亲友离他而去,他做着“携手同车归”之梦。此诗奠定了后世写游子题材诗歌的基调,历来写游子形象的诗词,总离不开这一感伤的“原型母题”,本词也不例外。 本词写的是地地道道的游子。你看他,长年奔走天涯,才离开南国的“蛮烟”瘴雨,又飘泊到北地的边塞风沙。“蛮烟”、“塞沙”写足写实“天涯”。从南到北,旅途劳顿,其苦可知,何况是渡越环境气候恶劣、人烟稀少的“蛮烟”、“塞沙”呢?他的艰辛悲哀、孤独凄凉就更不用说了。 首二句从空间着笔,“岁岁”句则从时间上来写游子之悲。“寒食”,在清明节前一二天。唐代的孟云卿有《寒食》诗说:“二月江南花满枝,他乡寒食远堪悲。贫居往往无烟火,不独明朝为子推。”贫居生不起烟火,是一层悲;流落他乡而“贫居”,又是一层悲。但孟云卿之悲,毕竟还有一“居”处,而本词的游子连家也“无”,更是悲上加悲。如果一年两年是这样倒也罢了,谁知年年岁岁都是如此,你道这悲伤还堪忍受么? 作者到此仍不罢休,他还要把游子的悲愁往深处写。“尚”字,表推进。“无家”的游子,四处飘零,触目皆是落花。触景生悲,飘零的落花与他飘泊的身世何其相似!而落花尚有“我”来怜惜,而“我”又有谁来怜惜呢?真个是人不如落花啊! 上阕以看似平淡的语言层层深入地写出游子的悲哀。下阕则以具体之事来写“闲客”的悠闲。过片二句意为:“闲客”隐居林泉,终日与“烟霞”为伴,安逸闲适,他会笑“我”(游子)此生劳碌奔走尘埃,以至鬓发过早地花白。句法近似于苏轼《念奴娇》之“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惊破”二句接写闲客的闲情逸志,午间闲睡,啼鸦惊破了煮茶品茗的闲梦,于是起床,扫地焚香,自煮茶汤,自斟自饮。一念不生,万事不理,超然物外,优哉游哉。“石泉槐火”,指茶事,古人在寒食清明后,常取石上清泉,以槐木生火煮茶。 下阕虽只写了午睡与煮茶两件事,但闲客的闲情雅致足以表现出来。词的上下阕,一般要求浑然一体、一意贯注,而本词却是上下各写一意,结构颇别致。但上下阕之间并非毫无关联,既各自独立、自成一境,又相互生发映衬。闲客之“闲”适反衬出游子之“劳”苦。而游子“绕天涯”之辛劳又更显出闲客居家煮茶之惬意。就抒情主体而言,上片游子是主,下片闲客是宾。大千世界,人生各自不同,本词就表现出两种不同的人生道路和人生命运。 南乡子张通彦寿 窗下络车声,窗外儿童课六经。自种墙东新菜荚,青青,随分杯盘老幼情。千古《董生行》,鸡犬升平画不成。应笑东家刘季子,无能,纵饮狂歌不治生。 应酬之作,每因为缺乏真情实感,又往往不免套话浮词,因而常显得呆板可厌,味同嚼蜡。然而刘因的这首祝寿词不落俗套,亦全无浮辞,读来趣味盎然。 词的上片描绘了一幅恬适安宁的家庭生活图景。窗边,妇人正轻快地纺着纱,吱吱哑哑的纺车声,打破了沉寂的气氛。而窗外园子里,孩子们那充满稚气的琅琅书声,又打破了纺车声的单调,给这宁静的小世界注入了生气和情味。要穿衣,自己纺纱织布;要吃菜,自己灌园栽种。生活自给自足,不必为温饱担忧。耕织之余,也读书写诗,修身养性。从孩子们的“课六经”,可以推想这不是普通的农户,而是带些书香气的人家。“随分杯盘老幼情”,以寻常饮食这一生活细节,表现出了主人公家庭的天伦之乐。 俗话说忧愁催人老,而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还能有多少忧愁烦恼呢?还有什么比无忧无虑、自得其乐更能使人长寿呢?词的上片虽无一寿字,却充满了祝寿之意。作者抓住了几个典型的细节,用高度凝练的笔墨勾画了一幅静谧安乐的生活场景,表达了作者对这种生活的向往之情,而其中也饱含了作者对主人公的祝愿:愿主人公永远生活在这样悠然自得的环境里。词到这里,祝寿之意已表,似可以打住了,然而作者却一下子宕开去,把笔触伸到了千年之前的古代,这与祝寿又有什么关系呢? 唐代韩愈曾写有《嗟哉董生行》诗,感叹董召南的怀才不遇。董召南矻矻穷年,读书不已,却潦倒终生,最终没有成就功业。而可笑的是刘家季子(汉高祖刘邦)无才无能,既不诵诗读书,也不事生产,整日里狂歌滥饮,竟成就了帝王之业。宋叶梦得《石林诗话》载张安道咏高祖庙诗中有“纵酒疏狂不治生”之句,此用其意。作者通过董生与刘季子的对比,说明功名利禄并非单靠真才实学所能换取的,更多的是靠不择手段,而这样做,则需要费尽心机,从而缩短寿命。更何况官场风云多变,今日势大气粗,难保明日家破人亡。下片就是这样迂回到祝寿题意上来的。 这首词名为祝寿,实为抒情言志之作。上片象田园诗,语言清新流畅;下片则象讽刺小品,出以调侃的笔调。两片在格调上虽不相同,但由于上下文意的连贯,这就和谐地构成一个整体,使本来容易流于呆板的应酬之作,显得生动活泼,情味浓郁。 南乡子秋日旅怀 秋气入帘栊,矮榻虚轩睡正浓。梦觉黄粱初未熟,相逢,都在邯郸逆旅中。扰扰正愁侬,雨霁西山翠几重。更上层楼闲徙倚,晴空,目送冥飞万里鸿。 元人词曲有如元之文人画,往往于逸笔草草中见精神,含一股沉至然并非颓废的郁勃之气。王结此令词写秋旅羁人寒起,于满目苍凉之中透出清道、高旷韵致,虽不乏悲凉况味在其中,磊落不平之芒角却掩抑不住。乍看无非游子旅况愁苦,细味深按,悔为功名所累,甚至河山之感、黍离之悲的意绪似亦跃动其间。清谢章铤《赌棋山庄词话》卷十引朱彝尊语:“善言词者,假闺房儿女子之言,通之于《离骚》、变《雅》之义,此尤不得志于时者所宜寄情焉耳。”即是所谓“委曲倚之于声,其辞愈微,而其旨益远”(同上)。王结为官,曾以亲老辞归,其实“亲老”不过是一种托词,必有更深层的难言之隐。王结生当易代之时,其生年距元正式开国仅三四年时间,有潜在的民族意识,则是很自然的。 “秋气入帘栊”,点出时间,秋凉透帘而入,又在旅邸之中,凄冷孤寂之感油然生起。“矮榻”句说是睡浓,却是那样易醒,“睡”字在元人词曲中常是摆脱苦痛的同义语,与“醉”一样,都是貌似旷达实则痛苦的表现。如与王结时代相差不算太远的马致远、张雨等人的词曲,几乎离不开纵酒、嗜睡之题材。“虚轩”,极言空荡、孤独,不无失落感。“梦觉”句用唐人沈既济《枕中记》故事,感叹人生虚幻,浮名误人,小米粥尚未熟,梦中已享尽了荣华富贵,将此事比己身,惆怅更浓。过拍将浮游羁旅与卢生遇吕翁点化联系起来,对邯郸道上之奇事不无艳羡,以为人生如梦,百岁光阴苦短并非是杳昧难凭之虚言。换头是顺承之笔,人世纷扰使人愁,到头来又都是虚无飘渺。“侬”,乃是吴语中的自称,即我。“雨霁”一句突然又回到现实中来,看是实写景物,实是描摹人物心态,有蓦然间山重水复,豁然开朗之感。雨后山滴翠,空气爽新,令人振奋,故有“更上层楼”句,说明词人兴致正浓。层楼漫步,但见晴空一碧如洗,心情更加开阔、坦荡。结句是仰望长天,看鸿雁鸣飞,心潮澒洞;同时于超脱萧洒中掺以淡淡的忧愁。“送”字有味,不仅仅是瞥一眼,随意看看,而是深情而长久地目送着雁群。这就扣住了旅怀孤独的题旨。大雁尚且成群结队飞向南方,有个归宿,而自己却飘泊未定,不知明日何处栖息,这如何不叫人黯然伤神呢?全词俯仰天地,抒发感慨,寒峭冷隽之中,饱含人世沧桑之喟叹。下片后半部分一味清劲,手挥五弦,目送归鸿的高旷、洒脱,与上片形成强烈对照,作者的感情相当复杂,透过词作,依稀可见其思想深处的矛盾痛苦以及热爱生命,热爱自然,积极入世的执着精神交织在一起,韵味深沉而厚重。 南乡子驿夫夜唱《孤雁》,隔舫听之,令人凄然 野唱自凄凉,一曲《孤鸿》欲断肠。恰似《竹枝》哀怨处,潇湘,月冷云昏觅断行。离思楚天长,风闪青灯雨打窗。惊起小红楼上梦,悠扬,只在佳人锦瑟旁。 这首词如序所说,写的是作者夜间在船上听驿夫野唱的情景。词上下两片,上片写曲调的凄凉,下片写词人的离愁。 词首句议论,点明全词基调,即凄凉。第二句写词人的感受,即歌声引起的情绪效果。是夜间,又在野外,加以唱的是“一曲《孤鸿》”,故使词人听之柔肠寸断。“恰似”二句把感受具体化。词人引用了“潇湘沾竹”的典故,《述异记》记载,舜南巡不返,葬于苍梧之野。尧之二女娥皇、女英追之不及,相与恸哭,泪下沽竹,竹悉成斑。其后二女溺于湘江,神游洞庭之渊,出入潇湘之浦。潇湘又是爱国诗人屈原自沉的地方。这些传说使潇湘一带数千年被悲剧气氛所笼罩,致使一旦触及这样的词句,就唤起人们对那一幕幕震荡心魄的悲剧故事的回忆,这里词人正是借用这种心理反映,表达凄凉的歌声对自己的强烈感染。“月冷”一句,是词人的意中之象,写天空一轮明月在云层奔波,淡淡月光下有一只失群孤鸟忽上忽下,叫声凄厉,在追寻群雁。这一句写歌声凄凉犹若孤雁失群。词人运用了“通感”的手法,把本属于听觉的东西付之于视觉,逗人情思,形声具妙。 换头转写离思。作法颇似白居易“我闻琵琶已叹息,又闻此语重唧唧,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琵琶行》)。这里写出驿夫口唱心悲,听者惹起了愁情。“离思楚天长”,“离思”二字达意,“楚天长”是借宽阔的楚天渲染情之无限。“楚天”回应上片“潇湘”。“风闪青灯雨打窗”一句,构成凄凉的意境,烘托内心的孤独。用笔清巧,情景相生。“惊起”三句,写词人因思念过度而出现的恍惚之状。听罢歌声,夜深入梦,忽然间又被敲窗的夜雨惊醒。美梦初醒的词人,仍然觉得自己立于佳人之旁,看着她一边弹瑟,一边徐吐清歌,这显然是“小红楼上梦”的继续。这种现象好象是愿望的实现,但与佳人相见,只能在梦中,其实更加浓重地渲染了心里的凄苦,含蓄遥应首句的“凄凉”。 词上片的特点是借助形象,写听者的感受,写歌声的凄凉。下片写无边的楚天、敲窗的雨点、闪灯的清风等事物,以烘托离别之苦,情感真挚。 南乡子这首词或题《镡津怀旧》(据张思岩《词林纪事》引《后村诗话》语),或题《题南剑州妓馆》(据黄昇《花庵词选》),题目不同,中心意思相同,即怀念旧时恋人,可作一首爱情词读。 上片写山水依旧,人事已非,恋人一去不复还。这是登临时触景生情所表现的感慨。首句说怕倚阑干。这是特定环境中的特定举动,入题便紧紧扣住读者心弦。二句说“怕”的原因,乃因水(阁下溪声)与山(阁外山)而触动愁思。所说为一般自然景象,与社会人事无关,乃不必如此惊慌失措。这似乎是一种痴情语:无缘无故责怪起青山绿水。因此,“怕”的真正原因实际并未道出。“惟有”以下三句,将自然景象与社会人事联系在一起,才道出“怕”的真正原因来。原来,这是因为旧时山水依然故我,而在此山水背景下的云雨之欢已是不复存在。这才是“怕”的真正原因。“暮雨朝云”,用宋玉《高唐赋序》所写楚襄王与巫山神女幽会的故事,表现男女欢爱。据称:楚襄王游高唐,梦中有神女相陪伴,临别之时,神女说:“妾在巫山之阳,高丘之阻,旦为朝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阳台之下。”可见,作者所怀之人,当是神女般的一位恋人。这是上片,怀旧意思已说清楚。但作者意犹未足,又于下片发挥想像,进一步表现怀旧之情。“应是”二句,幻想恋人跨着飞鸾前来相见。“应是”,表示猜测,可见为虚拟之词。“月下时时整佩环”,化用杜甫《咏怀古迹》“环佩空归月夜魂”句,谓恋人从天而降,在月光下,似乎听得见她整理佩戴玉环的声响。二句绘形绘声,将所怀之人写得神采飞扬。但是,这不过是抒情主人公的主观愿望而已,实际上,恋人并未曾到来。于是,“月又”三句又回到当前,谓恋人未到,月已沉西,而且又是霜降季节。两个“又”字,既表示时间推移,谓其倚阑思念时间很长,直到天快亮的时候,又进一步加深加重这种思念的程度。结句谓盼了一整夜,只好独自对着梅花发呆。所谓“折梅自看,太无聊矣”(先著《词洁》,词作至此,主人公的情思活动已推向高潮。 词作所怀之人,论者谓为已从良的妓女,或为“已属沙吒利”的美人,我看不必深考,无须坐实到具体人物身上。至于这首词所写“溪山”与“梅花”,是否“别有寄托”,即是否带有故国之思及身世感慨,则不宜强求。但是,词作表现怀人情思,甚是深挚,可见两人之间的情感当不比寻常。 南乡子捣衣 嘹唳夜鸿惊,叶满阶除欲二更。一派西风吹不断,秋声,中有深闺万里情。片石冷于冰,两袖霜华旋欲凝。今夜戍楼归梦里,分明,纤手频呵带月迎。 寒秋捣衣,思念戍边亲人,是古代文学作品中的一个传统题材。“捣衣”,一般认为是妇女将布帛放在砧石上用杵捣平捣软,以便裁缝,亦有人认为即是捣洗现成寒衣。总之,都与怀念戍边亲人紧密联系。古诗词中,捣衣往往被置于秋月寒夜的环境中。因为秋季转冷,是更换衣服的时节,而望月怀人或思乡乃是古今往来的人之常情。此词亦不例外。值得玩味的是,她的构思奇特,旧题材翻出了新意境。 上片一开头就写出秋夜捣衣时的环境气氛:“嘹唳夜鸿惊,叶满阶除欲二更。”此自然之境与抒情女主人公的凄冷心境十分吻合。空中惊飞的鸿雁发出响亮曼长的哀鸣声,地上则是秋叶飘零,落满台阶,此时已近二更。这两句一是写出捣衣的季节与时间,二是写出秋夜环境之萧瑟清冷,更重要的是写出秋夜之不宁静,旨在引起读者的兴味:“夜鸿”何以“惊”而“嘹唳”?这就自然而然地引出“秋声”:“一派西风吹不断,秋声”。“秋声”在宋欧阳修《秋声赋》中主要指“初淅沥以萧飒,忽奔腾而砰湃,如波涛夜惊,风雨骤至”,“凄凄切切,呼号喷发”的“溧冽”秋气,这里则指“捣衣”声。它连续不断,宛若捣衣女子的心声:“中有深闺万里情。”捣衣少妇的亲人远在万里之外戍边,所以这阵阵“秋声”“吹不断”,内含她绵长不断的深情。此意境显然与李白《子夜吴歌·秋歌》“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秋风吹不尽,总是玉关情”云云相通。 如果说上片画面是全景镜头,那么下片即如特写镜头,着意对准了深情捣衣的少妇。“片石冷于冰,两袖霜华旋欲凝。”二句由物及人。“片石”谓捣衣用的砧石;石“冷于冰”,见出秋夜之寒。“霜华”则是月光的代名词,如唐李世民《暮秋言志》诗:“朝光浮烧野,霜华净碧空。”词人不径言月光而以“霜华”代之,是别具匠心的,因为“霜华”可以给人寒冷之感。而“旋欲凝”写月光很快即冻结,更加形象地表现出寒意,正与“冷于冰”相谐。在这样凄冷的秋夜,少妇仍在不停地捣衣,可谓痴情之至!秋寒冻结不了她的似水柔情。她要借助捣衣发泄内心的苦闷,寄托她的情思。她坚信忠贞不渝的爱情能被万里之外的心上人所感知。“心有灵犀一点通”,她的一切不会徒劳。由此引出末三句的精采之笔。其构思之奇妙,令人叫绝,其感情的真挚,使人感叹:“今夜戍楼归梦里,分明,纤手频呵带月迎。”这是个虚的梦境,而且是少妇心上人的梦境。词的镜头突然作空间的转移,化出戍边者的“归梦”,他竟然看得甚“分明”:妻子不停地呵着冰冷的纤手,披着满身月光在迎接自己的归来呢!镜头转换扩大了词境,亦使词中女主人公的感情得以升华,益显纯真而浓厚。其实,此梦与其说是戍边者的“归梦”,不如说是少妇盼归之梦。词人有意改变抒写角度,既出人意想,又合情合理。渴望团圆本是男女双方共同的心理,这种别致新颖的构思反映了二者相互思念的真情,使词意又深入了一层。末句使一个耐劳苦、含真情的妇女形象跃然纸上,令人同情,令人感动。 南乡子秋色集帆樯,一带伤心路渺茫。记得邮亭曾系马,斜阳,人在红楼倦晚妆。 往事隔星霜,门巷愔愔砌草荒。崔护重来应不改,凄凉,燕子呢喃话短长。 江淹在《别赋》中称: “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人们往往将世间别离看作令人感伤之事,更何况离乱之际的夫妻之别,恐怕同样也“泪比长生殿上多”吧! 据《柳塘词话》载,顺治三年(1646),熊妻杜猗兰南归故里,闺友远山夫人以《南乡子》词相赠,猗兰曾为其作词叙以相酬,中云:“庆易水之生还,羡鉴湖之得清。” (沈雄《古今词话》引)看来,入清后,词人亦有归隐乡里之念,或未得获准。他顺治二年即仕于清,当出于不得已。这首与远山夫人同调的词作,当写于猗兰只身南归时,故而抑郁忧怨之情挥洒满纸。 本词起句,从描写送别场景入笔,展现出萧瑟肃杀、荒冷空寂的画面,启人联想。冷落寒秋,杨柳凋残,芦絮纷坠,孤雁嘹唳,寒鸦悲啼,风送孤舟,正所谓 “一带伤心路渺茫”。词人为离情别绪所缠绕,忧心如焚,在他看来,周围的一切是那样黯淡无光,无不带有伤心悲怨的色彩。开头二句,将主人公复杂的内心情感与客观的自然景物密切融合,渲染出浓郁的感伤情绪氛围,创造出动人心魄的艺术境界。让人们似乎看到,饱经风霜的老词人,呆呆站在河边,凝神而望,目摇神牵,见妻子所乘的船只渐去渐远,消逝在那茫茫水面,他心碎肠断,神思黯然,真是满船离恨载将去,“一水牵愁万里长”。此情此景,很自然地触起对往日返乡景况的追忆。“邮亭”,即古时设在沿途,供行人歇宿的馆舍。系马邮亭,恰说明当年是由陆路返乡。鞍马劳顿的游子,“行行循归路,计日望旧居”,孤身逆旅,形影相吊,又何尝不有“日暮途且远,游子悲故乡”的感慨呢?而盼归情切的思妇,也当是“妆楼颙望,误几回天际识归舟”(柳永《八声甘州》),终因希望一次次地破灭,而懒于 “晚妆” 。这里,以动写情,颇得其神,准确地揭示出思妇孤寂寥落的心境。更为巧妙的是,作品将游子的“邮亭系马”与思妇的“倦晚妆”,安排在夕阳斜照、暮霭沉沉的同一场景之中,极为真实地写出了 “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李清照《一剪梅》),不仅使生活情趣大为加强,而且还从另一侧面烘染了离别的隐痛与感伤,使作品更富有表现力。 下片的换头,以“往事隔星霜”轻轻一转,既回应了上片的“邮亭系马”,又引发出下片内容,使词意愈跌愈深。词人为官事羁縻,无法返乡; 妻子的归去,更勾起他对故乡的刻骨思念。在他想来,历经铁蹄践踏的故土,肯定是疮痍满目,一片狼藉。“门巷愔愔砌草荒”,尽管是推想中的画面,但它包含着深广的社会内容。愔愔,静寂无声貌。周邦彦《瑞龙吟》词谓: “愔愔坊陌人家,定巢燕子,归来旧处。”此化用其意,渲染了门庭的冷寂,同时,也映衬出词人盼归不得的忧怨心绪。“愔愔”,侧重于心理感受的抒发; “砌草荒”,才是直观景物的摄取。二者互为表里,映照生发,深化了作品意境。“崔护重来应不改”的深长叹惋,并非无端而发。当时的南方一带,仍陷于战争的劫掠之中。就在这一年,肃亲王豪格奉命进军四川,镇压张献忠起义军。湖北、江西等地,也相继为英亲王阿济格率领的清军所占领。作品称家乡“凄凉”不改,正可看出,战争祸患在词人心灵深处投下的阴影。崔护,据孟棨《本事诗》载: 护举进士下第,独游城南庄,因酒渴曾向一女子求饮,有感于心。次年,再往寻访,见景物如故,而门已落锁,遂题诗曰: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此借崔护自指,婉曲地透露出他怅然若失的心境。至于结束二句,含意更为深邃。词人以拟人手法,注情入物,梁间燕子尚知“归来旧处”,而流落在外的词人应作何感想,恐怕不难体味吧!呢喃燕子所话之“短长”,究竟是明清易代之际的风云突变,还是桑梓一方的人情翻覆?是女主人归来的凄凄怨怨,还是词人异地流落、身仕两朝的苦况呢?这一意味深长的结语,发人深思,余味无穷。 本词所写中心事件是别离,以“伤心”语领唱,以“凄凉” 景收煞,其间穿插对“往事”的追忆以及对故土荒冷情状的推想,以意贯串,缕缕不绝。即景述事,即景写情,情景相生,勾勒严密。且笔势腾挪,回环生姿,层层跌宕,愈跌愈深,词情婉转,蕴藉隽永,恰与北宋之 “二晏”词风相近。词人取功名于明,又转仕于清,目睹江山易帜,山河改色,不能不有感于心,然而,迫于政治情势,又不能不有所顾忌。这或许是造就他委婉词风的一个重要原因。 南乡子这是一首思妇词,描写女子在春日思念和等待远行的游人。“晓日压重檐,斗帐春寒起未忺”告诉我们,太阳已经高高地照着屋檐,但春寒料峭,女主人公还不想起床。不愿起,但晓日已升,又不得不起;勉强起来了,心里却并不畅快。“天气困人梳洗懒,眉尖,淡画春山不喜添”,天气使人发困,心境又不佳,因而懒得梳妆打扮,只在眉尖草草画了了事,连多添一笔的心思也全然没有,可见其心烦意乱之甚。“懒”、“淡”二字兼写心理。词的上阕描绘出一个心情不畅的慵懒女子的形象,这不禁使我们想起温庭筠《菩萨蛮》中那一位“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的女子,因而隐隐感觉到,这一个“她”如此慵懒的原因,大概不会异于温词中的那一位“她”吧? 这困人的天气如何打发? 这恼人的愁绪又如何排遣? 词的下阕转入更深一层的心理描写。 “闲把绣丝撏,认得金针又倒拈”,她拿起了针线,想借刺绣来理一理自己纷乱的思绪,使自己得到片刻的安宁;却不料“剪不断,理还乱”,她竟然把针线都倒拈了! “闲”本“非闲”,“闲”非“真闲”,她又如何能排遣愁绪! 这一细节描写愈显出其心绪不宁,看似写实,其实是词人把笔触探向女主人公心灵的更深处,形象、巧妙地刻画出她此刻的真实心境。难怪王世贞大加赞赏道:“孙夫人‘闲把绣丝撏,认得金针又倒拈’可谓看朱成碧矣。 此非深于闺恨不能也。”(《弇州山人词评》)唐武则天《如意娘》诗有“看朱成碧思纷纷”句,王氏用它说明这位女子全无心思,是再恰当不过了。 到底是什么原因使得她如此心慌神乱、百无聊赖? 词的最后几句告诉了我们:“陌上游人归也未,恹恹,满院杨花不卷帘。”原来她正经历着离别的苦痛,她正盼望着远方的游人早日回到自己的身边。苏轼《陌上花诗》引:“吴越王妃每岁春时归临安,王以书遗妃曰: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这里化用其意,盼望亲人归来。如今尚是初春,百花尚未盛开,征人还不能即刻归返;但既已“二月杨花满路飞”(庾信《春赋》),离归来的时候也已不远了。分别已久,愈近重逢之日,思念之情愈切,这不正是人之常情么? 本词词意浑然一体,“杨花”与词首“春寒”在季节上相呼应;“陌上游人归也未,恹恹”也正与上阕的暗示相合:原来不思起、懒梳妆并非由于春寒和天气困人,着实是蕴藏了一段闺怨在内! 这首词写实、写意相融合,尤重通过细节的描绘反衬人物心理,使心神不宁、感情真挚的思妇形象跃然纸上,如在目前。 南乡子这首诗主要写情人分别的离愁。上片写因 “愁”而彻夜难眠,下片写路途遥远而无见面之期。据词中 “红豆”一语,可以断定主人公是一女子。因 “红豆”又名相思子,相传有丈夫殁于边,其妻思之,哭于树下而卒,故名。 此词以写景发端,同时以一暗喻过渡到写人。“斜月半胧明,冻雨晴时泪未晴”。“半胧明”,月色昏暗。“冻雨”即寒雨。月亮西斜,黯淡的月光笼罩着广袤的空间。这样的发端,既以 “斜月”暗示出夜的深沉,又给人一种广漠凄冷的感觉。原来,一场 “冻雨”刚刚停止,故有这样的特有景况。不过,如果仅仅守住写景来理解,意思必然滞涩。其实,这样的景物描写富有 “兴”意,诗人笔下广漠凄冷的场景,不正是主人公深广的悲愁和凄凉的心境的象征么。所以,以 “冻雨”来比喻女子哀伤的眼泪,显得格外自然妥贴。而且,在此基础上再以 “冻雨晴时泪未晴”,即泪比雨多,进一步强调了女主人公悲愁的深刻。至此,作者对主人公悲愁的原因尚未涉及,这样引而不发,给读者留下了强烈的悬念,必欲知之而后快。在前两句尽力烘托渲染的基础上,第三句才以 “倦倚香篝温别语”, 即与丈夫分 “别”而引起的, 作了解答。“香篝”,指香炉外的罩子。这句的形象十分鲜明,读罢此句,仿佛看见女主人公孤独地倚靠在香炉旁,尽管夜已深,人已倦,但还在饶有兴味地追忆临别时的缠绵情语,似乎这样才能使空虚寂寞的心境得到慰藉。因此鹦鹉提醒她天已四更,催她快睡,她不禁感到烦恼而 “愁听”。通过这个细节,从侧面衬托出女主人公无法排遣的离愁。 过片“此恨拚今生”紧承上意,“拚”,舍弃之意,此句谓: 这样的离愁别恨就是“今生”终结,也无法丢开。什么原因呢? “红豆无根种不成”,此句全用象征手法写出。如前所述,红豆是爱情的象征,但是,现在它却失去了“根”基这个“根”字,实际指男女结合。而现在男女却天各一方,自然爱情的种子就“种不成”了。以上两句既有象征手法固有的鲜明形象,又表现出女主人公表白离愁的坦率直爽。其“恨”愈深,其念愈切,因此,眼望着屏风上的山川路途,不由得想起羁留异乡的爱人。词中用一“数遍”的动作描写,不仅烘托出女主人公的无限深情,而且也暗示出她的巨大失望,不是么?如果一眼就看到了丈夫的踪迹,岂用“数遍”?这里,屏风上尺幅万里的山川路途,与自然界的水长山远已妙合无垠,她虽处于深闺之中,此时却已神游户外,去追寻远去的丈夫。但是,她除了看见近处的青山秀水外,再纵目远望,“一片烟芜是去程”,丈夫的踪迹被无边的烟雾所隐没,徒增无限的空旷寂寞之感。这样的结尾,不仅与开始“斜月半胧明”的浑茫意境相照应,同时,又是主人公深广离愁的形象展示。 善于以广阔混茫的场景来烘托人物深广的离愁,是此词的突出特点。它写离愁别恨,毫无局促狭窄的小家子气,或一味在缠绵悱恻上下功夫,而是于尺幅中显万里之势,深婉中见爽直之情。夏承焘、张璋编选的 《金元明清词选》评是作“逼近唐、宋作家”,其根据恐怕正在于此。 南乡子夔魍喧豗, 枫根溃酒纸成灰。泽国不知山国苦! 铜鼓,醉觋夜深作蛮语! 这首词作者自己有注,写山中瘟疫给人民带来的苦难。秋天江南淫雨,发大水,水乡固然被淹没,大涝又带来瘟疫,深山中也不能幸免。首句形容山中精怪犬工作崇,发出轰隆隆的巨响,一片恐怖! 山民无医无药,巫(女巫)觋(男巫)趁机活跃起来! 用枫树上瘿瘤浸酒吃,或用纸包枫瘤烧成灰吃,本是古代治某些病的土方子,“枫根”当即枫瘤之类。《本草纲目·枫香脂》记载:“至今越巫有得之(枫瘤)者,以雕刻鬼神,可致灵异。”巫觋又将它神化,用来欺骗山民。 愚昧落后的山民,有什么法子抵御瘟疫呢?他们只能求神拜佛,乞灵于职业巫觋,于是巫觋更加猖狂! 他夜敲起铜鼓,疯狂跳跃,一直闹到深夜,吃得酒醉饭饱,还不肯罢休! 哇哩哇啦,说些谁也不懂的鬼话来吓人! 《世说新语·排调》: 郝隆写了一句诗:“娵(jū 居) 隅 (yú 于)跃清池”,桓温问: “娵隅是何物?”回答说:“蛮(南方少数民族) 名鱼为娵隅”,桓温说: “作诗那得作蛮语?”郝隆说:“千里投公,始得蛮府参军,那得不作蛮语也! ”作者活用了这一典故,“作蛮语”並非《世说新语》的原意,而是故意说别人听不懂的鬼话。“作”有做作意,突出了巫觋的狡猾、做作,正是作者用字精确处! 现实中,当然没有“夔魍”。“喧豗”之声,就是巫觋敲打铜鼓、大吵大闹在空谷中的回响! “夔魍”就是巫觋! 首尾相呼应。词中描写了许多声音,但没有一句描写山民的呻吟、号哭,他们病的病、死的死,只能无声泣血而已! 顺治十年 (1654) 五月下诏:天下初定,疮痍未复,频年水旱,民不聊生! ” (《清史稿·世宗本纪》皇帝诏书中已经承认人民无法生活。实际情况当然还要严重得多! 清初,战乱尚末完全平息,随之而来的是:高压政策、惨重剥削,天灾人祸,雪上加霜! 这就是“天朝盛世”的社会现实! 一向富庶的江南,也成了巫觋肆虐的鬼域! “泽国不知山国苦”。七个字,概括了多少人民的苦难! 南乡子为亡妇题照① 这首词深深地寄托着纳兰性德对亡妻的悼念之情和对自身孤苦生活的绝望之感。感情真挚、深沉,有很强的艺术感染力。 “泪咽却无声,只向从前悔薄情”。开头这两句破空而来,集中地表现了词人悲痛欲绝的感情。“男儿有泪不轻弹”,但词人却是泪流满面,哭得死去活来,而又听不到哭声。这正是 “声有止兮哀无终”。他这样悲伤,是因为悔恨自己在妻子生前没有好好地关怀她,没有尽到作丈夫的责任。当然,我们不能因此就认为作者是一个 “薄情”的人。相反,他是非常笃于伉俪之情的,一向同卢氏过着相知相爱的幸福生活。“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纳兰性德 《浣溪沙》 )那情景,简直可以和宋代的赵明诚、李清照夫妻相比。但极美满的爱情也不能没有缺憾。词人曾充皇帝的侍卫,多次随从外出,即留下了不少挂念妻子的词,“只向从前悔薄情”,不过是这类缺憾的追忆,它本身是一种深情的表现。 如何才能减轻这自责之苦呢?词人又拿出亡妻的画像来仔细 “省识”,希望透过画像来交流彼此的忧伤。但所见却不过是妻子 “盈盈”的风姿,她那为词人所深知的内心的忧伤 (爱情的缺憾,永别的痛苦……等) 又怎能画得出来呢?真是 “之子归穷泉,重壤永幽隔” (潘岳 《悼亡诗》 )。相见固无望,感情的交流也不可能了。“一片伤心画不成” ,虽是借用前人的句子 (王安石有“意态由来画不成”; 元遗山有“一片伤心画不成”) ,但用于此,却表现了一种新的意境——一种无可告诉的深沉悲哀。 下片的头一句“别语忒分明”,是从“省识”画像的现实引发出对当日永别时的回忆。“午夜鹣鹣梦早醒”,是说短暂的恩爱生活像梦一样过去了。这可能是“别语”中的话,也可能是词人从“别语”中引出来的感慨。但死者可以说“梦醒”,而生者却不能忘情,故接着说“卿自早醒侬自梦”,这是深于情者一种极深刻的体验。既然如此,就只有整夜地哭泣了。“更更”,指夜间断断续续传来的记时的更声。“风檐夜雨铃”,意指夜间檐前的风雨声、铃声都清晰可闻,这是极力渲染不眠之夜的凄凉,又暗用唐玄宗夜雨闻铃思念杨妃的典故。 纳兰词的风格颇近李后主,长于用白描的手法创造鲜明的意境,尤工于表现凄凉哀婉的情思。他的朋友词人顾贞观说: “容若词一种凄惋处,令人不能卒读。” (转引自龙榆《近三百年名家词选》)这首词即突出表现了这一特点。 南乡子 不用问田园,十载归来故旧欢。一笑从知春有 意,篱边,三两余花向我妍。 哀乐信无端, 但觉吾心此处安。谁分去来乡国事,凄然,曾是 承平两少年。
本篇一九二九年旧历三月自省城 (广州)归乡作。 “不用问田园,十载归来故旧 欢。”问,向。首句说明离乡十载始 归的原因——不用守着家乡的田园。 次句写与“故旧”重聚之“欢”。 “十载”相隔,“归来”而“欢”, 足见朋友间深厚、纯洁的感情。这句 文字朴素,但感情饱蕴,“故旧”重 逢之喜溢于言表。“一笑从知春有意, 篱边,三两余花向我妍”——朋友西 园篱边尚有余花三两,它们开得那样 美丽,看着它们,我开心一笑; 我知 道是春天有意将它们留给我的。三句 仍就“欢”字着笔,但手法不同: 作 者将喜悦之情注进景物描写之中,通 过景物描写将这种感情传递给读者。 春本无意,花亦无心; “春有意”也 好,“花向我妍”也好,纯是词人的 主观感觉。三句因词人主观感情的注 入而达到物我两忘的境界。 上片写归乡与“故旧”重聚之喜。 就前二句与后三句而言,先写相聚, 后写“篱边”,用的是逆笔; 就后三 句而言,先说“三两余花向我妍”, 再说“从知春有意”,用的也是逆 笔。下片写“话旧” ,抒发作者的感慨。 “哀乐信无端,但觉吾心此处 安。”两句意说:或哀或乐,实在是 没有缘由的,只觉得回到故乡就心 安,自己也不知是什么原因。“乐” 字承上,并带出“但觉”一句; “哀” 字下启“谁与”三句:“谁分去来乡 国事,凄然,曾是承平两少年。”分, 意料之词,读去声。乡国,家乡。 家乡阔别,人事多变,昔日的两个承 平少年,如今已是饱经忧患的老人 了! 十载睽违,一朝聚首,作者感到 “欢” “乐”,也感到“凄然”。 “谁与”二字,笔重情深。“曾是” 一句,有两层意思: 昔日“少年”今 迟暮,就人生而感慨;昔日“承平” 今多事,就社会而感慨。三句词笔陡 转,由“乐”而“哀”,感慨万千, 用的仍是逆笔。 全篇写作者归乡与老朋友重聚的 “乐”与“哀”,内容虽属寻常,但 感情真挚,感慨深沉,颇能动人。又 行文多用逆笔,于平淡中处处见腾踏 之势。 南乡子万艘千船,今年米价减常年。乍可宣房填蚁穴,愁绝,不愿官家言“改折”! 千万条大船,装满粮食运走了。今年江南丰收,可是农民却更要吃苦。 清世祖顺治六年(1650)下令:“改折天下本色钱粮,行一条鞭法”(《清史稿·世祖本纪》),目的是改革赋税制度,避免农民受豪强欺压,将实物折合银两上缴”。但粮食卖出时,豪强仍可压价,从中剥削;卖粮上缴的银两,官府又可借口成色不足,再加一层剥削。这还是平常年景,而“今年米价减常年”,丰收之年粮价大大下跌,农民要拿出更多的粮食卖出去,才能换取银两,完纳应缴之数。在层层剥削下的农民,更加走“改折”,到头来还不是我们吃大亏! 《史记·河渠书》: “天子既临河(黄河)决,悼功之不成,乃作歌曰: “宣房塞兮万福来”……于是卒塞瓠子(河名,黄河支流),筑宫其上,名曰:‘宣房宫’ 。” 《韩非子·喻老》: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筑堤时要将一个个蚁穴一样小的洞都塞紧,河工是极苦的! “宣房填蚁穴”,就是修筑堤坝。汉代“宣房宫”筑在黄河支流附近,不在江南,这里是借用。 “官家”,笔锋直接指向官僚,“改折” “一条鞭法”是皇帝制定投无路。这就是当时丰收年谷贱伤农的惨状。 “乍可”即“宁可” (见《诗词曲语辞汇释》)。乍可两句用农民语气说: 我们宁可去当最苦最苦的河工,也不愿当农民了! 官府说什么的,“官家”是奉行皇帝旨意的。笔锋已隐隐指向最高统治者。清初,屡兴大狱,对汉人实行高压,作者敢于如此犀利地揭露弊政,是非常大胆的。 南乡子这是一首健康明朗、轻松活泼的爱情颂歌。它所描摹的不是贵族男女病态的缠绵,也不是市井之徒钻穴逾墙的放荡,而是南方少数民族一对少男少女之间那种火热的纯情。前三句写出他们相会的时间、地点和环境: 春深时节,暮雨初霁,青翠的越秀山麓,古老的越王台前,在紫红色的刺桐花下,映出这么一双楚楚动人的俪影。但这到底是有约在先还是不期而遇?是一见钟情还是相慕已久? 词人都未交待, 读者也不必深究, 反正他们在这样一个美好的时刻,在这样一个美丽的地方,“相见”了,并且相爱了。何以见得?有下面几句为证。 “暗里回眸”不是火辣辣的、无所顾忌的直视,它刻画出少女含羞的情态,或许还有那么一点初恋的娇怯。而“属意”又说明这“回眸”不是偶然的无心一瞥,而是满含着万千情意的送情秋波。“深”字既写情意之深厚,又写目光之深沉。因此,这满含了柔情蜜意的深沉目光,当有无限动人的力量,那位少年郎该是如何欣喜激动,就不难想象了。两情相悦如此,接下去应是无限甜蜜的喁喁私语或者撼人肺腑的海誓山盟了?然而词人未写,读者亦不必猜度,因为毕竟时代不同,风俗各异,也许在他们那个时代,在他们那种时刻,眉目传情,已是最生动深刻的语言,而一切词句和声音反而成为多余。看来确乎如此,词中少女一语未发,已自离去。是不欢而散抑或不了了之?不必担心,她头上那珍贵的饰物还留在这儿。那么这“遗双翠”又是否因为她粗心或者慌张?都不对,她心上的情郎决不会迟钝到如此地步,以至于猜不出这“双翠”正是少女故意留给他的爱情信物。至于这位少女到底去了何处,词的最后一句只作了一个大概的,但又是余味无穷的回答,说她骑着大象,避开人们的注意,“先”过河去了。“骑象”约会,既有鲜明的地方特色,又以动物的粗笨庞大衬托出人的娇小玲珑。“背人”二字进一步点出少女的害羞心理,同时也说明这约会并未结束,而是需要去找一个更为隐密的幽会之所。“先”字则暗示出那位少男一定会紧随其后,“过水”而去。至于他们“过水”之后去了什么地方,又做了些什么,词人没再交待,也不必交待,而可以任读者去想象了。 这首词没在人的外表上多费笔墨,而是先着力刻画了环境之美,并进而衬托出词中人物的情感之美。对于那位少女,词中也只用了一个双目含情的特写镜头和一个骑在象背上的背影遥视,便将其花面含羞而又热情如火的美丽形象描画得如此生动,以至于千载之下,尚给人呼之欲出的感觉。可见,作者将形式上的简洁生动,与内容上的含蓄丰富,完美地融合在一起了。 南乡子王安石 嗟见世间人,但有纤毫即是尘。不住旧时无相貌,沉沦,只为从来认识神。 作么有疏亲?我自降魔转法轮。不是摄心除妄想,求真。幻化空身即法身。 王安石的博学多才在宋代是颇为著名的,就连苏轼也不得不由衷地钦佩他。王安石晚年曾对佛教发生过兴趣,在诗词中时有反映。此词便是他晚年隐居金陵时所作,我们从中多少可以看到他的一些宗教思想。 此词开篇以“嗟见”二字发端,便是对人世众生的一种感叹。王安石从一个凡夫俗子,在欧阳修的延誉下,凭着目己的杰出才华,登上宰相之位,对朝野中那些为功名利禄而奔忙不停、你争我夺,甚至尔虞我诈的现象看得很多,这对于罢相隐居的王安石看来,觉得太没意思了,故有此感叹。照作者的意见,对于这样一种混沌浊世,最好的办法就是脱离它;在这一点上,即便有“纤毫”的追名逐利等“凡思”,也就证明他仍坠在尘世之间,并没超脱凡尘。 词在北宋初期和中期夹杂一些议论,是常有的现象。如果说上二句是词人对人间一种带有感叹成分的议论,是对超凡与入俗的一种衡量标准,那么,接下的二句,词人便转入了对自己的议论。所谓“不住”,即佛教中所说的“无住”,指事物不会凝住于自身不变的性质,人的认识也不应以固定的概念当作事物的固有本质。而王安石此处的 “不住旧时”,是指自己决不为旧的的思想所束缚,自有解脱。所谓 “无相”,也是佛教名词,因为世人都是根据现象的相状和性质来进行认识的,而佛教却偏偏要摆脱世俗的这种有相认识,对任何事物或现象都无一种固定的看法,唯其如此,才能得到真如实相。这二句的意思是说: 我王安石之所以能不受过去思想束缚,对以往的一切也不贪恋,也不作一种固定的表相认识,也没在凡尘浊世中一味地沉沦下去,就是因为我一直对神明,对尘世的精神和实质有一种认识和领悟。 上片以感叹发端,下片却又设问衔接,“作么”,即相当于我们现在的说的为什么,宋人诗词中时有用之。为什么世间要有疏有亲呢?王安石的这一发问,正说明了他对这一现象有不满。于是,词人要 “降魔转法轮”。“法轮”也属佛教名词,是对佛法的喻称,据说法轮能摧破众生的烦恼邪恶,就如车轮辗转不停一般。然而,作者接下又说明,他的佛法不是一般人所说的收拢心欲,除去妄想,而是对真理或真实境界的一种追求。 末句中所谓的“幻化”,是对人去世的一种委婉说法;“空身”,即是指人的血肉之躯;“法身”,又称“佛身”,佛教称佛的真身为法身。在王安石看来,一个人只要有对真理或真实境界的执着追求,即便死了,自然也就可以佛法成身,或身具一切佛法,而不必仅限于那些 “摄心除妄想” 的玩艺。 此词一方面固然反映了王安石晚年对人生所持的 “无住”、“无相”、“无念” 的三无态度,流露了他晚年思想中的一些宗教情绪。但他却又完全被佛教观念所罩住,反在佛教学说之中,又注入了他个人的一些新的思想、认识和见解。由此可见,王安石晚年虽然隐迹山水,对佛学有兴趣,但并未完全遁入佛门,他对自己毕生所追求的真理或真实境界,也并未完全放弃。 南乡子泪咽却无声,只向从前悔薄情。凭仗丹青重省识,盈盈。一片伤心画不成。 别语忒分明,午夜鹣鹣梦早醒。卿自早醒侬自梦,更更。泣尽风檐夜雨铃。 这首小令是纳兰悼亡词的代表作之一。容若娶妻卢氏,两人恩爱甚深。在他词作中出现的许多娇俏慧黠、知书达理的女性形象中,时时复现着卢氏楚楚动人的音容笑貌。这首词以“为亡妇题照”为副题,透露了掩抑回环的情感,造就了如泣如诉的词境。 “泪咽却无声”,起句破空而来。词之常例是起句叙景而不言情,但在纳兰词中,则往往景缘情设,调为情设,语因情工,词由情遣,从不受拘限。词中主人忍泪吞声的情态令人心碎,悲剧的氛围涩重低沉。开篇五字,即淋漓尽致地传达了词人内心极度的伤痛,那悲凉的意绪,一下子就攫住了读者的心灵。“只向从前悔薄情”,明白如话,写出词人的忏悔心情,勾勒出一个回忆世界的轮廓,语短而情长。本来由两个人共有的一切,因伊人的天逝而变得空虚,只留下无尽无望的怀恋和欢娱不再的追忆。词人没有细诉“从前” ,却着一“悔”字,造成了时间流转的巨大容量,拓展了小令的表现力。尤其值得阐发的是其中包含着的那种隐而不发的幽怨。纳兰词始终焕发着真率自然的灵性,然而这却是他在现实生活中很少流露的一面。从他同时代人撰写的墓铭碑传材料中可见,纳兰“所欲建之业,百不一副; 所欲遂之愿,百不一酬”唯有他“所欲言之情”,尚得以在词作中尽兴吐露。他的性格、经历,有着深刻的矛盾性。一方面,他向往美满幸福、长相厮守的爱情生活,向往形神不受拘管的士大夫情趣,文酒欢会、品诗题画、篆印拓石……象他在《踏莎行》里描述的那样。另一方面,他却不得不适应相国长子、满洲贵族与宫闱近臣的显赫身份,接受门第、出身乃至皇权这“天早已,安排就”(《霜天晓角》) 的一切。他仕途顺利,长期陪侍君王,戎马出巡、羁旅行役,但就某种意义上说,柳拂旌旗、花迎剑佩的侍从生涯,却是以个人情感生活相爱而不能相守的悲剧为代价的。这代价对于一个重视感情的人来说是过于沉重了。借助词章,他不断自责,却无法改变现状,“薄情”的形象背后,隐多少无奈! 所以,这一“悔”,何尝只是悔恨于不能常常与爱妻亲人团聚! 语似寻常,实则深藏着对于命运的诘问,对于自己不敢也无力摆脱命运拘缚的嘲笑。“凭仗丹青重省识,盈盈。一片伤心画不成。”黄昏继之以静夜,孤独的词人想要排除一切尘念,在丹青笔墨中与往昔心心相印的爱人相聚,藉冥想以重温那些“春云春水带轻霞,画船人似月,细雨落杨花” (《临江仙》)的日子谁知丹青无助,交还给词人的不过是,盈盈珠泪和催人肠断的心碎。“题照”上片以“一片伤心画不成”作结,似不合理却又极合于情,轻轻收束一缕曲犹未尽的情愁之中,伤感无限。 下片无论从回忆的内容还是从时间的推移来看,都紧承上片而来,感情脉络通贯始终,上下片显出浑融一体的韵律。“别语忒分明”,当是梦中所闻、醒时所忆。凭仗丹青的“省识”固因过分伤情而难于画成,但内心的苦苦思念并未停止。昔日与爱人作别时互道珍重的声音犹自萦绕,孰料一别竟成永诀! 由心中所想转入情思恍惚中所闻,怀人的程度无形中转深一层; 而恰恰又是这过于分明的告别话语,如谶语般倏然惊醒了梦中的词人,真是“别语悔分明” (《荷叶杯》)啊! 在这物是人非的漫漫的长夜,占据词人那颗历遍人间冷暖的心的,不是永远逝去的“爱”和永远萦绕的“悔”,又能是什么呢?! 他深深明白,自己所失去的,绝不仅仅是一个通常意义上家庭的形式,却是一位曾经甘苦与共的红颜知己、是一个可以尽弃人前之假面、自由呼吸和思想的空间。它们弃他而去,无异于动摇了他生命的根基,夺走了他人生的美梦! 人世间还有什么,能比这样的打击更为惨酷森冷?难怪词人在写着悼亡词的时候,常常更象是在为自己作祭文,其悲悼之情辞,吟来凄楚万分。“午夜鹣鹣梦早醒。卿自早醒侬自梦,更更。泣尽风檐夜雨铃。”在纳兰词作里,“梦”字出现的频率很高,象“别后心期和梦杳,年来憔悴与愁并” (《浣溪沙》)“梦里轻螺谁扫,帘外落花红小。独睡起来情悄悄,寄愁何处好?” (《谒金门》)等等,都表现了词人心中的矛盾和愁苦,这里也不例外。“鹣鹣”,是一种比翼鸟。词人以鸟喻人,羡其双宿双飞,得以终老。“卿”是对妻子的爱称,“侬”是自称,“卿自早醒侬自梦”一句,写出了生死无法沟通之隔,有轻微的自嘲,但更写出了词人渴望梦中得见爱人的一片痴情: 明知梦不易得,依然苦苦期求; 即便得来仍不过是一梦,伊人早化身为水中的月,镜中的花。故而静听夜雨敲窗,风铃摇撼,一更又一更而悲不自禁,绝望中任由泪水把自己淹没,没有现在,没有过去,更没有未来。死者已矣,生者的悲哀却缠绵不去。这般如泣如诉、哀思欲绝,真不愧为“古之伤心人”手笔,以天下之至语写天下之至情,正是纳兰本色。 南乡子风暖霁难收,落尽繁花小院幽。摘得一双红豆子,低头。说著分携泪暗流。 人去似春休,卮酒曾将酹石尤。别自有人桃叶渡,扁舟。一种烟波各自愁。 这是一首抚今追昔的言情词,写闺中女子对远行丈夫的怀恋之情。落笔绘摹远景: 暮春气象。言春光转瞬即逝,天气渐暖。宿雨初歇时,空气湿润,视线所及处,呈现着蒙蒙雾气此句另一本作“烟暖雨初收”,异曲而同工,都给人一种强烈印象: 这是个令人平添惆怅的季节。次句一转,着墨眼前景致。“落尽繁花(另本作‘燕子归时’)小院幽”,用白描笔法绘出一幅庭院暮春图。这一句除点明时序外,情境也得以铺垫,小院的深幽,使人联想起欧阳修“庭院深深深几许”的低吟浅唱。读者此刻已在不知不觉中进了一个静谧寂寥的境界,神凝意惘,若有所思。“摘得一双红豆子,低头,说著分携泪暗流。”词人构思之精妙,读至此句,方有所悟。这三句的时空,显然已转入回忆中的情和景,而它们与前句的衔接,却又这般了无痕迹。洗尽繁华的小院深闺,去年如是,今日亦如是,然人却非故,春去春回,岁月催人。在又一个春天逝去的时刻,面对仿佛依稀的旧时景色,油然而生对远人的思念,别时情景,再次历历在目。她曾亲手摘下一双红豆,低头悄语: 你我各带着一颗以志相思吧。话犹未尽,泪已满襟! 还有谁比她更明白“相见时难”的痛楚? 这里用一“暗”字,写出女主人公对丈夫的体贴,更写出了她此时此刻绝望的心情。暂时抑止泪水是容易的,但这却意味着她永远处于被动,永远放弃长久团聚的幸福和权利。纳兰也许并没有意识到,他的词作,传达了中国传统妇女形象的悲剧意味。这并非妙手偶得,而是源自词人深刻的情感体验和生活积淀。久积而勃发,情深而韵沉。过片直抒胸臆“人去似春休”,当时之景和眼前之情再次关合,是感叹,也是怨艾,此间可有“此去经年,应是良辰美景虚设”的遗恨?如果说这句含有无可奈何的况味,那么“卮酒曾将酹石尤”一句,则表白出一种深挚的追慕之心了。这句按现代汉语语序理解,是“曾将卮酒酹石尤”。卮,是古代的一种酒器; 酹(léi),是洒酒于地以示祭奠。石尤: 民间传说有女石氏,嫁尤郎为妇,两人情深意笃。尤郎从商,时常随船远行。后来一去不归,音讯杳然。石氏苦待而思虑成疾,弥留之际,她仰天长叹,立下重誓:“今凡有商旅远行,吾当作大风,为天下妇人阻之。”从此以后,商旅行船若遇打头逆风,就称之为“石尤风”,止船不行。(事见伊世珍《瑯嬛记》所引《江湖纪闻》)此词用此事,极为妥切。女主人公手持卮酒遥酹石氏幽灵的动态,足令闻者动容并为之扼腕! 她是如此渴望自己能仿效石氏女,吹起石尤风阻止夫君的远行。其情也真,其怨也深! 仅此一句,就概括出所有独守深闺的女子的情衷。“别自有人桃叶渡,扁舟。一种烟波各自愁。”此三句境界之浑融开阔;是一般赋写闲情闺怨的小令所少见的。词人笔触伸入女主人心灵深处,写出了她聚精凝神中产生的遐想。这是一个虚景的想象,闺中人神思远游设想丈夫在桃叶渡口,乘坐一叶扁舟,消失在雾霭迷离的江上,给送行人以行程遥遥、不知归期的直觉,然而聊以自慰的是,他欲归而不得的愁思正和自己一样。“桃叶渡”,泛指情人分别之处(晋人王献之曾送爱妾桃叶于此渡江,作歌云:“但渡无所苦,我自迎接汝。”事见《古今乐录》) 。末句很有韵味。中国古诗词中以江河湖海之浩渺深远来寄寓愁情的,不可胜记。“一种烟波各自愁”,在这里并不是凭空而来的无病呻吟或缀景之语。从情节看,紧承上句扁舟远行之意,是实写; 从闺中人心情出发,则是设想对方之愁以反衬自己,有愁上添愁的沉重感; 从词意看,化用前人词语来造就一种不脱不粘的审美境界。崔颢《黄鹤楼》句云: “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是写离人之愁,李商隐《代赠二首其一》云:“芭蕉不展丁香结,同向春风各自愁。”是写一种愁情,两处承担。纳兰词歇拍,以深情入,以淡语出,借景传情,进而挽合了 “孤舟”题意。由此可见,纳兰在师心蹈迹的艺术追求中,具备何等化迹无痕的功力。全词不显沿袭之病而反见慧心,对于人物心理历程的把握,是极为准确的。 南乡子天浸入江流,都被玻璃镜里收。塞雁声声穿破去,添愁。影落西风送九秋。 短发任科头,洗却豪华事浪游。书卷琴囊横一剑,孤舟。芦荻萧萧不肯休。 这首小令写的是舟行江上时的情怀,采用的是词的常规写法,即上片侧重写景,但景中亦自有情在; 下片侧重抒情,但情中亦不忘带景,堪称“说得情出,写得景明”的好词。 上片首二句便是紧扣题意的写景佳句。“天”,指天光、云影,自然也包括“月”。“玻璃镜”,比喻月光下波浪不兴的水面。这是一幅绝妙的江舟夜月图; 蓝天明月映入江水之中,透明如玻璃镜的江水里立即出现了第二个蓝天明月。一“浸”字,写出蓝天映入江水,水天合一的绝妙境界。景色是美妙的,可就在这月白风清的美丽夜晚,忽然传来了阵阵凄厉的雁叫,大雁边叫边飞,穿过云天,破空破镜而去。雁影不见了,耳边又传来萧瑟的秋风。这景象怎能不叫泛舟江上的客子平添无限闲愁! 这是上片后三句的大意,也是词人着意叙写的重点所在。作者借用杜牧《九日齐山登高》中“江涵秋影雁初飞”之句的意思,透过“塞雁”、“西风”等路上浓重感伤色彩的意象,含蓄地吐露了词人寂寞凄怆的情怀。“添愁” 二字,看似平常的言情之笔,然而在景语中,轻巧地糅进这二字,意极熨贴。读者至此,亦有愁绪倍添,不胜凄凉之感。 上片至此,主要借西风、雁影等萧瑟秋景写客中愁绪。词人究竟愁什么?想什么?这就需要我们从下片以情语为主的描写中去揣摩、探索了。 下片虽仍不离一个“愁”字,但词的情调已由感伤、低徊转向激昂、高亢。过片两句直抒胸臆:“短发任科头,洗却豪华事浪游”,“科头”,不戴帽子。王维《与卢员外象过崔处士兴宗林亭》诗:“科头踞长松下,白眼看他世上人。”二句意为,世道如此,哪有心情去修整边幅; 我要洗却企求人间豪华之念,自由自在作浪迹天涯的遨游。“洗”,本谓用水除去污垢,这里借以表现词人对世俗豪华生活的鄙弃,类似许由闻尧将让天下于己而洗耳的“洗”,措辞颇为精警,生动。“书卷”两句,是词人心迹的进一步表露。九字,除中间着一动词“横”字外,余皆名词,这种靠名词排列组合而成的句式,在古典诗词中时有所见,寥寥几字,往往就是一幅饶有情味的画面。请看,在月明朗照,西风送冷,大雁惊飞这一苍凉、广阔的背景上,一位超凡脱俗的词人,兀坐孤舟之中,伴着他的是书卷、琴囊和一柄青锋利剑。这幅画面,意境是多么壮美、深邃,而词人豪壮的情怀和高洁的志趣,也就透过上述密集的意象,强烈震撼着读者的心灵了 。 结句“芦荻萧萧不肯休”,是景语,实亦情语,是词人在抒写壮怀的基础上,结合时序、环境添上的精彩的一笔。“枫叶荻花秋瑟瑟”,江上芦荻本来就是最容易能触发感情的景物,而今这栖身江边、远离人世尘嚣的芦荻,似乎也洞悉词人骚动、不平的心境,应和着词人心灵的颤动,发出萧萧之声,无止无休。人情物志,两相融合。这种融情于景的结尾,极富蕴藉之致,须得反复涵咏品味,方能得其三昧。 南乡子盘古溯从前,词曲诗文没一篇。都向虚空描写出,蹁跹。自幸才人便值钱。 体制岂拘牵?唐宋金元亦枉然。识得毫端花放也,新鲜。不在人间此日传。 自杜甫《戏为六绝句》出,论诗之诗代有作者,在中国古代文学批评史上形成了一个特殊的部类。但比较而言,论词之词,唐宋元明,鲜有作者。朱彝尊虽有这类词作,亦稍晚于方中通。因此,方氏的这首论词之词,似为开先河之作。 “盘古”,中国神话中开天辟地首出创世的人物。蹁跹,舞貌,意谓才人进行创作时,无所依傍,反而能彩笔蹁跹,纵横自如。“值钱”,尊重。最早的文学家所进行的创作,受到当时和后世的尊重和爱赏。下片前两句言模仿之弊,意谓“拘牵”于前人窠臼之中,即使将唐宋金元的作品模仿得维妙维肖,也毫无价值。接着,又从正面立言,提出“新鲜”的创作要求。所谓“新鲜”,就是独任性灵,表现真情实感,富有创造性。这样的作品,便能“不在人间此日传”——不仅名重一时,而且流芳后世。 为了深入理解方中通在词中所阐发的创作观念,我们不妨引其同题《减字木兰花》比照观之。词云:“怜他下笔,模拟《花间》求第一。又叹心忙,抛却《花间》学《草堂》。 肝肠潦草,面貌何曾收拾好?纵使王嫱,不过西施一样妆。” 《花间集》,五代后蜀赵崇祚编,为现存最早的词总集。《草堂诗余》,词总集,旧题南宋人编。词家小令、中调、长调之分,自此书始。“西施”,春秋时越国的美女。“王嫱”,字昭君,汉元帝宫人,著名美女。这首词的大意是,世人学词,非模《花间》,即拟《草堂》,泯却了自己的特色。倘若内在修养不够,只求外观的形似,可能便不伦不类。如果王昭君不顾自己的独特丽质,一味以西施的服饰打扮自己,那么,充其量不过是个假西施而已。显然,二词所反映的内容是相通的 它们体现了方中通对词创作的看法,即反对模拟,独任性灵,以表现作者的真情实感为最高境界。郭林《陪集序》引方中通语云:“不自为凭依而凭依人,吾不为也。”又评方中通的作品云:“位白一出语,非复恒常拟似,……别出机杼,行止自如……。”(《陪翁集》卷首)可见,这一观念是方中通思想的核心,并贯穿在他的文学创作之中。 词兴起于唐代,大盛于两宋。衍至元明,模拟多而创新少,遂走向衰落。到了清代,词的创作复又中兴,其间名家辈出,流派众多,名作如林,不仅数量上远超前代,而且质量上也有了一定程度的提高。清词所以能够中兴,一个重要原因,便是词人们面对前代的丰厚遗产,并未食古不化,而是立足于时代,表现出自己的个人特色和时代特色。清初已有一批词人在这方面进行了创作和理论上的努力,方中通则以论词之词的方式,作出了自己的回应。因此,这首词在论词之词形式的出现和清代词风的转变两个方面,都显示出其独特的价值。 南乡子王安石 自古帝王州,郁郁葱葱佳气浮。四百年来成一梦,堪愁。晋代衣冠成古丘! 绕水恣行游,上尽层城更上楼。往事悠悠君莫问,回头。槛外长江空自流。 王安石的 《南乡子》共有二首,这是第二首。如果说前首主要述说了词人对人生真谛和佛法成身的理解,那么,这一首词则是由词人对当今人世的感叹,进一步扩展和联想到对人类历史兴亡盛衰的感叹。 由于金陵自东晋以来,便为建都之地,直至陈后主亡国乃止。所以王安石此词即以“自古帝王州”开篇,以标明自己此词所写地点,然后又以 “郁郁葱葱” 四字,来概括金陵城此刻的风光。所谓 “佳气浮”,这是因为金陵历来有帝王之气的说法。这里的“浮”字似乎特别有意味,应该专门挑出来说一下。一方面,“浮”字的确在客观上反映了金陵城紫云缭绕、祥瑞之气浮动的情景,另一方面,这一 “浮”字,又给人一种飘浮不定和不稳定的感觉,暗示着历史的变化和王朝的更替。 因为王安石生当北宋中叶,从陈后主被隋文帝所灭,至他生活的年代,恰有四百余年,所以作者接下来又有 “四百年来成一梦” 之句。诗人多说人生如梦,如李白 “处世若大梦”,苏轼 “人间如梦”,然在王安石看来,四百年来的人类历史,也不过是一场梦幻而已。而昔时晋代君臣贵族穿戴的衣冠,早已化成古丘了。作者对此十分感慨,因此在这里特地夹用了 “堪愁”二字,我们从这二字中可以窥见到词人此时的伤感情绪。 略需说明的是,“晋代衣冠成古丘” 一句,实际上是移用唐诗人李白 《登金陵凤凰台》一诗中的成句,在宋初词坛,化用唐人诗句的词作屡见不鲜,即使到南宋,此风仍未绝迹,吴文英、姜夔诸名家词中仍有此现象。王安石学识渊博,精于诗学,中国古代集唐人诗句的风气,就是由他首创的。 或许上片有着太多的感伤情绪,所以从下片开始,词人似乎已看透人类历史的兴亡,在情绪上豁达放纵了许多。“恣行游”三字,足以见出他情绪上的转换,与上片“堪愁”恰成鲜明的反差。因金陵多水泊,故词人晚年无事,便常绕水信步闲游,自得其乐。“上尽层城更上楼”,非游兴浓厚之人,决不会如此。青年人身强力壮,若如此攀登,那倒也罢了,作为一个风烛残年的“半山老人”,居然也是层层攀登,情趣盎然,这样的游兴,恐怕已非一般人所能比的了。 像王安石这样通今博古、满腹经纶的栋梁之材,登高极目,抒发一番怀古伤今的情绪,本可说是顺理成章的事,但此时豁达放纵的王安石,对于数百年的悠悠往事,却偏偏用“君莫问”三字轻轻带过。非词人无浩叹之情,只是此情太多,无穷无际,数言难尽,所以干脆不问。这与前面的“恣行游”、“上尽层城更上楼”的情调都是相同的。既然不问,那就回头他顾吧,但眼前只有楼槛外的长江之水,从古至今,依然在那里空自奔流而已。 王安石有《桂枝香·金陵怀古》一词,久已为人传诵,而此词诸家都不选。此词在写景绘物、掞藻设色方面虽然不及《桂枝香》那样丰富生动,词格也不及《桂枝香》那样有沉郁苍老之致,但此词由对历史的慨叹伤感,进而转到下片的恣肆豁达,在豁达中仍含感叹,将豁达与内心感慨交织在一起的复杂感情,却是《桂枝香》中所没有的。而且,从此词的结尾来看,虽收顿得偏快,但从另一方面来说,倒也显得有些含蓄,可以让读者自己去体会回味,若再与前首中对人世的三无态度参照起来看,又给人一种万物皆空的感觉。若就艺术风格而言,前词有着较多的议论成分,而此词则沉郁高峻,与他通常的词风相符。 南乡子嘹唳夜鸿惊,叶满阶除欲二更。一派西风吹不断,秋声。中有深闺万里情。 片石冷于冰,两袖霜华旋欲凝。今夜戍楼归梦里,分明: 纤手频呵带月迎。 为征夫捣衣的思妇情苦这题目,可说是历代诗词中已写熟透了的老话题,又几乎成为一种赋得体,凡作诗填词者都要拟做的基本试题。所以,其立意已不可能有什么翻新,但表现手法倒是愈到后来愈见高难度,因为你总不能老是去重复前人的意象和技巧。 那么,顾贞观这首《南乡子·捣衣》是否也不过是技巧的播弄,属于赋得“捣衣”之属的作品呢?不是。顾氏写这题目有他特定的用意,即忆念挚友吴兆骞。他和吴氏的情谊诚如人说的乃系异姓昆季,是一种真正的心灵相通的石交。自吴兆骞远戍宁古塔后,顾贞观那种“薄命长辞知己别”的凄凉情思萦怀难去,牵心挂肠的悬念可说是一饭不敢忘地折磨着其心,“杜陵消瘦,曾不减夜郎僝愁”,兆骞所遭际的苦难,贞观是身同感受的。他写“捣衣”词,从吴氏妻万采真的角度来寄寓上述情思,既达到上述抒情的目的,又可借“捣衣”这老题目作障眼法,免去麻烦。须知在科场案刚发生不久的当时,特别是“通海案”、“奏销案”继“科场案”接踵而来的那些年头,江南形势是极为险恶的。明白了这一点,词就不难理解,也不致视之为卖弄文字的无谓之作。 词的上片写思妇哀情,以各种凄清惊心的秋声来烘托“深闺万里情”的苦涩。这“秋声”有嘹唳的鸿雁的鸣叫声,夜半二更的更鼓声,落叶飒飒的飘堕声(阶除的“除”也是台阶),凄寒的西北风声,更有思妇的捣衣声。古人制寒衣有一道工序就是用木杵捣敲使其松软,故写思妇征夫之怨必用此事为典。词人说,在一派秋声中要数这捣衣之声最多,情最苦哀,因为此声中寄注着无穷的相思情和辛酸味。 下片换个角度写,写戍边的丈夫的寒苦飘零的感受。“片石冷于冰”二句明示荒疆戍地在北。 石冷于冰,霜花沾袖凝结似冰,其心境之悲凉可从身躯的感觉中透知。接着一转,“今夜戍楼归梦里”的梦者无疑就是戍边人,所梦见的则是“纤手频呵带月迎”的闺中之妇。“分明” 二字,极写思念之痛苦。分明的是梦,是幻感,是虚无的不现实的空想,正表现出“纤手频呵带月迎”分明没有可能。今世还能生还与否对一个远戍数千里的流放罪犯来说,本就分明严酷地摆着答案的。 谭献评此词用了 “清空若拭”四字,很抽象又很玄虚。但细一想,能发现谭氏读词的感受有他的细微精辟之处。以“捣衣”这思妇题材来遥寄对挚友的忆念,岂非“空中传恨”的形态?这就是意的清空。不直写“深闺万里情”是如何如何凄楚,先写种种凄厉的秋声,而后点上“中有”二字,只觉得处处皆是“深闺万里情”,声声都属思妇痛苦的心声。这是运笔的凌空转折,是手法的空灵。特别是下片末句“分明”一词写梦中所见,将“带月迎”的欢乐置于虚幻的梦境,尤属“清空”之笔。 南乡子李珣 乘彩舫,过莲塘,棹歌惊起睡鸳鸯。游女带香偎伴笑,争窈窕,竟折团荷遮晚照。 此词写南方水乡女儿的欢乐。词人选择了黄昏日西时,她们从莲塘回家一路上笑语欢歌与嬉戏的情节来写的,可以说抓住了水乡最有诗意的画面之一,突出了词的主题。 词一开始,作者就用了美化的笔触写道:“乘彩舫,过莲塘”,这就为画面增添了许多色彩,渲染了游女的轻松愉悦感。一般诗词提到鸳鸯,总是与爱情生活有关,或者是形容两情的款洽,或是反衬独身者的孤单。而此词则不然。“棹歌惊起睡鸳鸯”对于词中游乐的姑娘来说,纯属无意的行为。或许她们并未注意到池中还有睡鸳鸯,因而开怀放歌,倒引起了鸳鸯们的注意。这一写,就突出了姑娘们的天真无邪的快乐,也就是所谓“童心”。读者尤当体会,“棹歌惊起睡鸳鸯”决不同于“可怜一阵无情棒,打得鸳鸯各一方”的煞风景,它是出于无心的,给荷塘添加意趣。 以下便应是“鸳鸯”们眼中看到的一幅众女嬉乐图。读者不应放过词中的“偎”、“争”、“竞”三字,它们显示的是一种乐群的、友爱的乐趣,“偎伴笑,争窈窕”六字十分形象地写出她们打闹逗乐的情景。“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王昌龄《采莲词》),众女与荷花打成一片,“争窈窕”犹言一个比一个美。最后写她们迎着晚照归去,是一个如画的奇句,“竟折团荷遮晚照”表明了“游女”归去的方向是太阳落下的西方,正面照射的红光使她们感到耀眼,如若是“相呼归去背斜阳”的话,就不用于折荷叶以遮脸了。“竞折”二字颇有意趣在光照刺眼的情况下,人们总是不自觉地手搭凉棚以遮挡之,众女中必有一人先想到就地取材,手折荷叶当阳伞的,这一发明即刻引起女伴的效仿才出现了“竞折团荷”的生动画面。几只彩舫迎着夕阳归去,船上如花的少女们个个举着绿色的荷叶团盖,那情景真是美极了,恐怕画图难足吧。 作者善于观察生活,从中提取最生动的场面加以描写,茅暎《词的》评为“景真意趣”。在设色选境,选词铸句上也多有可取之处,因而在小令的篇幅内容纳了丰富的生活内容,成为五代词中脍炙人口的名篇。 南乡子一叶碧云轻,建业城西雨又晴。换了罗衣无气力,盈盈,独倚阑干听晚莺。 何处是归程?脉脉斜阳满旧汀。双桨不来闲梦远,谁迎?自恋花住一生。 这是一首闺怨词。写一女子盼望情人而情人不归的幽怨。上片为纵写。“一叶碧云轻,建业城西雨又晴。”实写天气,虚写离情。这里,词人展示给我们的首先是一幅美丽而又略带忧郁情调的南国画图: 白絮般的、透着浅蓝色的云彩犹如一叶扁舟荡漾,南京城西的天气啊,时而微雨,时而晴朗。“碧云”,在古诗词中常用于离别的场合。如江淹《休上人怨别》诗有“日暮碧云合,佳人殊未来”之句。“碧云”而以“一叶”这个数量词修饰,易引发出离别时情人乘一叶扁舟飘然而逝的情景。“建业”,即今南京市。三国吴孙权移都金陵,改之曰建业。“雨又晴”,本指雨霁云开,取刘禹锡诗“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之意,暗指女子的心情随着思人的内容变化时而欣喜,时而沮丧。接下来是“换了罗衣无气力,盈盈,独倚阑干听晚莺。”这里,词人细致地刻划了这个多情的女主人公因天气变化,换上一件薄薄的绸衣,触物思情,不胜柔弱,不胜娇羞的样子。一个步态轻盈,情感充溢的思妇形象跃然纸上。然而,情人远在他乡,无人可诉情话,女主人公只好“独倚阑干”,但听得那晚莺正唱着迷人的恋歌,她倍觉孤单、寂寞。“听莺”一句,使人不难联想起唐代诗人金昌绪《春怨》诗之“打起黄莺儿,莫教枝上啼。啼时惊妾梦,不得到辽西。”此词中闺妇心境与此相似。 下片为横写。抓住女子水边怀人的情绪变化的切片,就此特定场景展开笔墨。换头即以“何处是归程”的急切呼唤插入,感情真挚、激越,笔力也异常饱满。“脉脉夕阳满旧汀”为女子眼中所见。“汀”,水边平地。“汀”而谓“旧”,乃因它是旧日与情人分手之处。暗示出情人是坐船走的。她从早到晚,在水一方,眺望远处,盼望情人归来。然而出现在她面前的,只有那满目夕阳斜照在旧时离别的水边,情人无情而不归,夕阳却含情脉脉地伴随着她,这便是看似无理、实则有理的情语。此悖论出现在这哀婉的情语中显得十分奇妙。接下来,“双桨不来闲梦远”中的 “双桨”,乃是情人乘坐的小船的借代。姜夔《琵琶仙》有云: “双桨来时,有人似、旧曲桃根桃叶。”“闲梦”,指爱情的企盼。“谁迎”即“迎谁的倒装。情人乘坐的小船总是无影无踪,而自己悠雅的梦境也似乎越来越远,越来越淡了。天天站在这里,能迎得到谁呢?想至此,女主人公不禁悲从中来, 而发出“自恋花住一生”的悲叹。,植物名,生浅水中,叶有长柄,柄端四片小叶成田字形,也叫田字草。夏秋开小白花。 与藻常随风飘荡。“自恋花住一生”句道出词人不但一生地位低贱,而且生活动荡不安。此乃极沉痛之语。 闺怨是中国古代诗词中的常见题材之一。唐宋不少名家如李白、韦庄、张先、秦观等,都曾留下不少优美的词章。这首《南乡子》也如是。词人通过描写相思之苦,大胆讴歌了爱情之美,同时也反映了爱情道路上的甜酸苦辣。这首词描写相思之情是很有特点的。首先是以委婉曲折的笔触写出女主人公情绪上的千变万化。她时而因回忆而温馨,时而因幻觉而甜蜜,时而又以醒悟而沮丧。她呼唤时急切, 眺望时心焦,“自恋花住一生”则是她失望之后的寄托之词。词人以生花妙笔写出不少传神细节,从而把人物感情写得多彩多姿,淋漓酣畅。其次,这首词以景衬情的手法也运用得很成功。词中欲写女主人公孤独、凄惋,感到青春的惨淡与虚无,词人即以一叶孤云、斜阳、旧汀花来陪衬。 以欢乐的景象反衬淡淡的哀愁,倍觉其哀。这便是艺术的辩证法,具有很强的感染力。其友人成肇麐序其词,谓其“足以写性情之郁伊”,说得是很中肯的。 南乡子这首《南乡子》以幽微凄婉的笔调写一位女子黄昏倚阑,盼望情人时的心境。首句写景造境。“一叶”二字给人轻盈飘忽的感觉,用来比量“碧云轻”三字,显得非常生动。“建业城西雨又晴”并不见得实写一次雨后又转晴,而是点明天气的晴雨不定,反覆无常,而这又与前面轻盈飘浮的碧云联系着。这虽然是无我之境,但却包含了极强的主观情感,这景色中显示出的那么一种飘忽反复和凄清无奈,仿佛暗示着思念情人的女子焦烦不安的心绪,暗示着她的情人归期不定。 第三句开始写人。“罗衣”的质地非常轻薄,而换了罗衣的女子被相思的痛苦折磨着,一举一动都那么没有力气,打不起精神。“盈盈”二字在口吻上就已显得那么袅弱,那么凄婉,写出了身着罗衣的女子的姿态。这样一位“为伊消得人憔悴”(柳永《凤栖梧》)的女子,独自倚阑听傍晚的莺啭,她是那么的孤独。由于没有气力,所以只得倚着阑干,此时她听到的莺啭一定也是伤心的声音。这两句写人并没有刻画她的容貌,而是勾勒出与首句景色相和谐的姿态,姿态的描写给人以朦胧的美感,但却非常传神。整个一片中,“一叶”与“独倚”;“碧云轻”与“换了罗衣无气力,盈盈”等在词的品质上是一致的,体现了作者精微的技巧和含蓄的情感。 过片:“何处是归程? 脉脉斜阳满旧汀。”由女子遥望情人的归程出发,抒发她的情感。“何处是归程”直接引用李白《菩萨蛮》:“何处是归程,长亭更短亭”一句,然而李白的词是从旅途中的游子的角度写的,因而看到的是一程程的长亭短亭。而此词则是从倚阑盼人的女子的视野出发的。极目望去,不见归人,唯有脉脉的斜晖洒满水中的汀洲。汀洲,水中陆地,远远望去总是淡淡的一横,在视觉上是那么的平远遥深,象征着女子幽远的思念和无尽的失望。黄昏时分脉脉的斜阳,象征着青春年华和美好时光的流逝。 “满田汀”的“旧”字,暗示了汀洲是她和情人过去约会的地点,因而很自然地引出“双桨不来闲梦远,谁迎”一句。“双桨”用宋代词人姜夔《琵琶仙》“双桨来时,有人似,旧曲桃根桃叶”的词意。然而这里却是“双桨不来”,即使在梦里也显得非常遥远。如此的归期无望,又有谁去迎这“不来”的双桨? 这里的另一层意思就是:等到双桨来时,韶光已逝,人已憔悴了。尾句中的“蘋花”是生长在汀洲上开白花的水草。在古代,“汀洲”或水滨采蘋是有民俗和神话背景的。《诗经·召南·采蘋》曰:“于以采蘋,南涧之滨。”《毛诗传》给予的解释是:“古之将嫁女者,必先礼之于宗室,牲用鱼,芼之以蘋藻。”因此,蘋草是神圣的婚姻祭坛上的供品,是男女结合的象征。《楚辞·九歌》中的两位恋爱的神:湘君、湘夫人也是在长着蘋草的汀洲上等候着情人的桂舟兰桨。由此我们再看整个下片,可以知道所谓的“满旧汀”并不见得是词中女子和她的情人约会的真实地点,她的情人也不见得就乘着船来,只是用了汀洲白蘋等蕴含极为丰富的象征,构造了一种能引起人们更多感发的情感境界。“自恋蘋花住一生”表现了女子的孤独:采得蘋花无人相赠,在无望的等待中度过年华。但此句中的“恋”字也展现出她对爱情的忠诚。蘋花的珍爱,表达了她对过去那段美好时光的终身不渝的珍惜。因此尾句中的情感,既是哀婉的,又是坚贞的。“自恋”又与上片“独倚”相呼应,从外在姿态和内在心情两方面写尽女子的幽独凄凉。 我们知道晚唐时期著名的词人温庭筠写过一首《望江南》,全文是:“梳洗罢,独倚望江楼。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肠断白蘋洲。”冯煦的《南乡子》无疑对此是有所继承的,或者说是化用了温词的词意。不过它的描摹更加细腻,情感更加委婉,意境更加幽深。 南乡子秋色冷并刀,一派酸风卷怒涛。并马三河年少客,粗豪,皂栎林中醉射雕。 残酒忆荆高,燕赵悲歌事未消。忆昨车声寒易水,今朝,慷慨还过豫让桥。 这是作者过邢州,因其地而怀古之作。邢州,今为河北省邢台市。作者于康熙七年(1668)秋,自北京南游开封、洛阳,这首词当作于这次南游途中。 词的逻辑结构非常清晰: 上片写邢州道上的自然风貌和所见人物气概,下片由之抒发怀古之情。这本是一般诗词通常的思路、格局。而这首词的不同凡响,在于其中的自然意象、人事意象和历史意象,三者密合无间,达到了高度的和谐一致。 上片开头两韵“秋色冷并刀,一派酸风卷怒涛”,是自然意象。“并刀”,是并州产的刀,古时以锋利著称。“酸风”,指令人酸目的冷风,语出李贺《金铜仙人辞汉歌》。词人过邢州道上的通体感受,不是秋色之萧索,秋风之凄凉,而是冷如并刀之峭厉,冷风虽然酸目,却有 “卷怒涛”之气势。这里写出了北方大地风土之苍劲。。就是在这样的自然环境中,进入词人眼帘的,是“三河少年客”,并马驰骋皂栎林岗,醉后射雕的豪迈景象。“三河”,即指邢州一带地方,因为邢州一带地方为古代的“三河”之地。词人之所以舍弃邢州其他人事,独取少年醉后射雕的景象,“粗豪”两字便是答案: 他非常欣赏这一带的人的豪迈之气概。这首词的上片,无论是自然意象还是人事意象,都反映出了词人过邢州时的心情:寒气冷风并没有使他感到凄凉、沮丧,相反地却增添了豪气。 词人过邢州时的这种心情,主要的还不是由自然风土和少年人射雕的豪举引起的。这里是战国时代的燕、赵之地,出现过几位为后世传颂的豪杰,他们的事迹可歌可泣。唐代文豪韩愈曾说:“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十。”(《送董邵南序》)正是这种历史的回忆,使路经此地的词人心中油然生发了几分豪情。所以,词的下片便转向了怀古。 “残酒忆荆高,燕赵悲歌事未消。” “荆高”,指荆轲,高渐离。荆轲是燕太子丹的门下士。高渐离擅击筑,与荆轲为好友。荆轲入秦谋刺秦王燕太子丹同高渐离送至易水,高渐离击筑,荆轲慷慨悲歌:“风箫箫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荆轲刺秦王未成被杀,高渐离为替荆轲复仇,怀筑入秦,也事败被杀,事见《史记·刺客列传》。荆轲、高渐离的悲壮事迹,载入史册,长期为后世人传颂、讴歌,所以说 “事未消”。“事未消”者不止燕国的荆轲、高渐离,下面便顺着词人的行程,引出了邢州的一位豪杰:“忆咋车声寒易水,今朝,慷慨还过豫让桥。”豫让,是春秋末年晋国智伯的家臣。智伯为赵襄子所杀,豫让欲为智伯复仇,伏于赵襄子出行必经之桥下,伺机刺杀,事败被缚,遂自刎。事亦见《史记·刺客列传》。词人经其地,缅怀古代的壮士,感慨万端。如果说“忆昨车声寒易水”句,“寒”字表示感伤、悲怆,那么“慷慨还过豫让桥”句,“慷慨”二字则表示词人受到古代壮士们的义烈事迹的激发,精神上增添了抗争力量。 从文字表层看,这首词是吊古之作。但是,从来的吊古之作,大都寄寓着作者伤今的意向。陈维崧身经国家的巨变,虽然已经过去了二十多个年头,国家巨变在他精神上所造成的创痛逐渐平复,但在意识的深层是不会完全泯灭的。此时他于飘泊中经过古代“多慷慨悲歌之士”的燕赵之地,情不自禁地忆起了荆轲、高渐离、豫让,流露出感伤的情绪,感伤之中又含有景慕和渴望之意,这就隐约地曲折地泄露出了词人长期封闭于内心深层的情感。 南乡子祝寿是诗词中常见的题材,也是难写好的题材,佳作极少,多流于阿谀应酬。像辛弃疾 《水龙吟·甲辰岁寿韩南涧尚书》: “渡江天马南来,几人真是经纶手? ” “待他年整顿乾坤事了,为先生寿。”借祝寿抒整顿乾坤之志,可算凤毛麟角。刘因的这首词也可算是别具一格的好词。它不作一般的 “寿比南山”、“福如东海” 、“玉觞遥献南山寿”惯语,同时又不离开寿筵,写出寿辰庆贺中主人公的一出种迥出尘俗的雅士、隐士、高士风流,立意构思,不落俗套。 上阕写寿筵,别具一格的寿筵。先写寿筵气氛,窗下络车,窗畔诵书,虽有声音,却是正常的节奏,生活的韵律,完全不是灯红酒绿、传杯递盏、呼芦唱雉景象,而是不误耕读、不惊世务的平续风味。第三、四句写寿筵菜蔬、寿筵随意自适之情,别具一格的寿筵正是主人公别具一格的怀抱的反映,从寿筵写出了人。 下阕又别立新意,用一正一反两种情况比照张家寿筵,是别出心裁的衬托。优秀如流传千古的董生,其鸡犬升平景象也难比,世俗如东邻刘邦之类无赖子弟,不理生计却终日酣歌。这一笔是结尾的重笔,是环境背景。写出了张彦通如此志趣高雅,并不是一种民俗纯朴的古风所致,正相反,是一种在周围 “纵饮狂歌”的不良气氛中独标高风,是出污泥而不染的独特追求,更见其难能可贵。 祝寿,却着重对主人公思想境界的挖掘,着重主人公处事态度与周围气氛的比照,虽同样是颂扬之词,但却既情景生动、真切,又富于新意,富于深度。 其不慕荣利,不同流俗,值得赞扬,但其宣扬自给自足、宣扬儒家的 “穷则独善其身”清心寡欲思想也并不正确。 南乡子 南乡子词牌名。又名好离乡,蕉叶怨。双调。原为唐教坊曲名,后用作词牌。任半塘《教坊记笺订》:“南乡子,舞曲,敦煌卷子内有舞谱。”始见于南唐冯延巳《阳春集》。另有单调始于后蜀欧阳炯。 ☚ 鹊桥仙 一斛珠 ☛ 南乡子 南乡子李珣 乘彩舫,过莲塘,棹歌惊起睡鸳鸯。游女带香偎伴笑,争窈窕,竞折团荷避晚照。 词写女子游乐。前半写景,彩舫过莲塘,棹歌惊鸳鸯,处处藏人;后半写人,游女偎伴而笑,争显窈窕,竞折团荷,纷避晚照,事事藏情。词中之景,清新明丽;景中之人,婀娜多姿;人中之情,娇憨无邪,确为“景真意趣”(茅曦语)。篇中词旨笔致,均似江南莲歌。李冰若云:“写景物写风俗,以明净之句绘影绘声,引人入胜”,诚然。 ☚ 巫山一段云 渔歌子 ☛ 南乡子 南乡子辛弃疾 登京口北固亭有怀 何处望神州,满眼风光北固楼。千古兴亡多少事,悠悠,不尽长江滚滚流。 年少万兜鍪,坐断东南战未休。天下英雄谁敌手?曹刘。生子当如孙仲谋。 词人由一已之壮志难酬的京口之历史,推及整个国家的兴亡沧桑。词气高昂、格调雄浑,爱国激情和英雄气概融为一体。《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对其词所作的“慷慨纵横,有不可一世之概”的评价,在这首词中得以体现。另外,词人所敬慕的历史英雄孙仲谋的形象,亦栩栩如生。 ☚ 永遇乐 水调歌头 ☛ 南乡子 南乡子词牌名。又名《好离乡》、《蕉叶怨》。双调。原为唐教坊曲名,后用作词牌。任半塘《教坊记笺订》:“南乡子,舞曲,敦煌卷子内有舞谱。”始见于南唐冯延巳《阳春集》。另有单调始于后蜀欧阳炯。 ☚ 捣练子 调笑令 ☛ 《南乡子》nan xiang ziSouthern Country→欧阳炯 (Ouyang Jion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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