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庭信

 

忆别

 想人生最苦离别，雁杳鱼沉^①,信断音绝。娇模样其实丢抹，好时光谁曾受用？ 穷家活逐日绷曳^②,才过了一百五日^③上坟的日月，早来到二十四夜^④祭灶的时节。笃笃寞寞终岁巴结^⑤,孤孤另另彻夜咨嗟^⑥。欢欢喜喜盼的他回来，凄凄凉凉老了人也！
 【注释】①雁杳鱼沉：古代以鱼雁代指书信。此指音讯渺茫。②绷曳：硬撑，勉强支持。③一百五日：寒食日，即清明节前二日。从冬至到寒食，刚好一百零五日。④二十四夜：旧时以农历十二月二十四日夜晚为祭祀灶神之时。⑤笃笃寞寞：盘旋、徘徊的意思。巴结：形容辛苦、艰难、努力之词。⑥孤孤另另：孤孤零零。咨嗟：叹息。
 【鉴赏】这首小令为十二首之四，写的是女子与丈夫别后凄苦的情怀。重在表现生活的困苦、青春韶华的易逝，急切盼望亲人的归来的心情。
 小令同样以“想人生最苦离别”总起下文，接着写丈夫别后杳无音讯，就连那传书的雁鱼都不知道哪里去了。古来有鱼雁传书之说，而今一“杳”一“沉”,“信断音绝”,竟无一字报平安。女子再没有昔日的娇模样，一方面是因为丈夫别后女子无心打扮，《诗经·伯兮》:“自伯之东，首如飞蓬。岂无膏沐？谁适为容！”悦己者安在、知音者不赏的凄凉弥漫其中；另一方面是说好时光不曾受用，孤零零的苦日子难捱，“绷曳”写出了日子的清苦、紧巴，正因如此，饱受相思和岁月磨砺的模样不再娇艳。与以往的相思题材怨恨相思交织的情感不同的是，女子有思念，却没有怨恨，而是勤勤恳恳地履行主妇的职责：于清明时节到祖坟上扫墓，农历腊月二十四祭祀灶神。“才过了”“早来到”写出了女子的迫不及待，希望通过这样的举动，保佑家人的健康平安。一个勤劳、善良、精诚又坚强的女子形象跃然纸上。忆君君不至，盼君君不归。她只能无声无息地苦熬着，通宵难眠，辗转反侧，多么痛苦。“笃笃寞寞”与“孤孤另另”突出了女子的凄苦境遇。“欢欢喜喜盼的他回来，凄凄凉凉老了人也”,好不容易把心爱之人盼回了家，本该是欢欢喜喜的，但是当泪眼盈眶四目相对时，悲喜交加。“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也许是分别太久，也许是思念催人老，头发已经斑白，盼来的这种团圆令人心酸。“欢欢喜喜”与“凄凄凉凉”形成鲜明对比，欢聚的喜悦和年华已逝的悲凉交织在一起，多么复杂的情绪，有心酸、无奈还有含泪的微笑。
 叠字的运用是此曲的一个显著特点。刘庭信是运用叠字的艺术大师，他的叠字运用不拘一格，变化多端。有此首当中的句头叠，也有前首“他那里鞍儿马儿身子儿劣怯，我这里眉儿眼儿脸脑儿乜斜”的“儿化叠”,也有“咚咚咚鼓声动心忙意急，支支支角声哀魄散魂飞”(《忆别》之十一)的一字三叠，更有把重叠发挥到极致的全篇叠，如《相思》之三“恨重叠重叠恨恨绵绵恨满晚妆楼，愁积聚积聚愁愁切切愁斟碧玉瓯……。泪珠弹弹珠泪泪汪汪汪汪不住流，病身躯身躯病病恹恹病在我心头……。这些叠字的运用，渲染了气氛，增强了韵律之美，体现了刘庭信叠字运用雅俗适宜的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