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词 | 《徐文长传》 |
类别 | 中英文字词句释义及详细解析 |
释义 | 《徐文长传》徐渭,字文长,为山阴诸生①,声名籍甚。薛公蕙校越时②,奇其才,有国士之目。然数奇,屡试辄蹶。中丞胡公宗宪闻之③,客诸幕。文长每见,则葛衣乌巾,纵谈天下事,胡公大喜。是时公督数边兵,威镇东南,介胄之士,膝语蛇行,不敢举头,而文长以部下一诸生傲之,议者方之刘真长、杜少陵云④。会得白鹿,属文长作表,表上,永陵喜⑤。公以是益奇之,一切疏记,皆出其手。文长自负才略,好奇计,谈兵多中,视一世士无可当意者。然竟不偶。 文长既已不得志于有司,遂乃放浪曲蘖⑥,恣情山水,走齐、鲁、燕、赵之地,穷览朔漠。其所见山奔海立、沙起雷行、雨鸣树偃、幽谷大都、人物鱼鸟,一切可惊可愕之状,一一皆达之于诗。其胸中又有勃然不可磨灭之气,英雄失路、托足无门之悲,故其为诗,如嗔如笑,如水鸣峡,如种出土,如寡妇之夜哭、羁人之寒起。虽其体格时有卑者,然匠心独出,有王者气,非彼巾帼而事人者所敢望也。文有卓识,气沉而法严,不以模拟损才,不以议论伤格,韩、曾之流亚也⑦。文长既雅不与时调合,当时所谓骚坛主盟者,文长皆叱而怒之,故其名不出于越。悲夫! 喜作书,笔意奔放如其诗,苍劲中姿媚跃出,欧阳公所谓 “妖韶女老自有余态”者也⑧。间以其馀,旁溢为花鸟,皆超逸有致。 卒以疑杀其继室,下狱论死。张太史元汴力解⑨,乃得出。晚年愤益深,佯狂益甚,显者至门,或拒不纳。时携钱到酒肆,呼下隶与饮。或自持斧击破其头,血流被面,头骨皆折,揉之有声。或以利锥锥其两耳,深入寸馀,竟不得死。周望言⑩: 晚岁诗文益奇,无刻本,集藏于家。余同年有官越者,托以抄录,今未至。余所见者,《徐文长集》、《阙编》 二种而已。然文长竟以不得志于时,抱愤而卒。 石公曰: 先生数奇不已,遂为狂疾。狂疾不已,遂为囹圄(11)。古今文人牢骚困苦,未有若先生者也。虽然,胡公间世豪杰,永陵英主,幕中礼数异等,是胡公知有先生矣; 表上,人主悦,是人主知有先生矣,独身未贵耳。先生诗文崛起,一扫近代芜秽之习,百世而下,自有定论,胡为不遇哉? 梅客生尝寄余书曰(12): “文长吾老友,病奇于人,人奇于诗。”余谓文长无之而不奇者也。无之而不奇,斯无之而不奇也。悲夫! 【注释】 ①诸生: 即生员,明清时代经过本省各级考试入府、州、县学的学生。②薛蕙 (1489—1541): 字君采,毫州 (今属安徽)人,明武宗正德年间进士,官至吏部考功郎中。校: 校官,即学官。③中丞: 原为汉代御史大夫的属官名。明代设都察院,掌管监察,其中副都御史之职与御史中丞略同,故称。胡宗宪: 明嘉靖年间浙江巡抚,因抗击倭寇有功,被加右都御史衔,后得罪被杀。④膝语蛇行: 形容畏服的样子。膝语,跪着说话。蛇行,伏地爬行。刘真长: 即刘惔(tan),东晋简文帝时的宰相,字真长。杜少陵:即唐代大诗人杜甫。杜甫曾居少陵 (今陕西西安市南) 附近,自号少陵野老。⑤永陵: 明世宗朱厚熜的陵墓名,指明世宗。⑥曲蘖(nie): 酒曲,指酒。⑦韩、曾: 指唐宋散文八大家中的韩愈和曾巩。韩愈是唐代人,散文雄健流畅,成就极高。曾巩是北宋人,散文以简洁平易见长。流亚: 同类。⑧韶: 美好。这句话出自欧阳修 《六一诗话》评北宋诗人梅圣俞诗的句子,原文作 “譬如妖韶女,老自有余态”。⑨张元汴: 徐渭老同学张天复之子,官至翰林侍读。太史: 本为古代起草文书、编写史书的职官,明代的翰林院兼掌制诰、史册文翰之事,所以翰林官亦称太史。⑩周望: 即陶望龄,字周望。明万历 (1573—1619)年间曾任国子监祭酒。(11)石公: 袁宏道自号。囹圄(lingyu): 监狱。(12)梅客生: 名国桢,湖北人,徐渭的朋友。 【译文】 徐渭,字文长,是山阴生员,很负盛名。薛蕙公作浙江试官时,对他的才华很是叹服,把他看作国士。然而他命运不济,屡次应试又屡次落第。中丞胡宗宪公听说后,聘他为幕僚。文长每次参见胡公,总是身穿葛布长衫,头戴乌巾,挥洒自如,对天下事侃侃而谈,胡公听后十分赞赏。当时胡公统率着几支军队,威镇东南沿海,诸将在他面前总是跪下说话、侧身缓步,都不敢仰视他。而文长以帐下一个生员的身份倨傲地对待胡公,议论他的人都把他比作刘真长、杜少陵一类人物。曾经恰逢胡公猎得一头白鹿,委托文长作贺表,表文上奏后,世宗皇帝很是满意。胡公由此更加器重文长,所有疏奏筹画都交给他办理。文长自负才智谋略,好出奇制胜,谈论军事往往能切中问题关键。他把世间一切事都不放在眼里,然而始终没有赶上机遇。 文长既然不得志,没被当权者任用,于是放浪形骸,肆意狂饮,纵情山水。他游历了齐、鲁、燕、赵等地,又远赴塞外大漠游览。他所见到的耸立的山脉、崩腾的海浪、飞扬的黄沙、轰鸣的震雷、滂沱的大雨、偃伏的树木、幽深的峡谷、盛大的都市及各种人物、鱼鸟等,凡是令人惊惧的景象都一一地写进诗中。在他胸中有奋发激越不可磨灭的气概,和那种英雄置身末路又无法投身的悲凉,因此他写的诗像是在发怒,又像是在狂笑,像水流在峡谷中激荡,像是种子在破土萌生,又像是寡妇在深夜里哭泣、游子在寒冷的夜晚里惊醒。虽然这些诗歌的体格有时有不尽高明处,然而却能独运匠心,自有一种王者气势,那些如同妇人一样侍奉他人的诗人自是无可企及。他的文章有远见卓识,气韵沉雄,法度森严,不会因为模拟来损害他的才气,也不会因为议论损伤体格,如同韩愈、曾巩一流的作品。文长既然长期以来不与时兴的格调吻合,对当时那些所谓的骚坛主盟的人,文长都加以斥责,因而他的名声没超出越的范围,这真是可悲啊! 文长喜好书法,他的书法如同诗歌一样,笔意奔放,苍劲中透出一种柔媚,正如欧阳公所说的那种 “妖冶的妇人到老了,仍然保持着不尽的风韵” 一样,有时他把剩余的精力倾注到花鸟画上,画得高超飘逸而富于情趣。 后来,他由于猜疑而杀死了他的继室,被逮捕入狱,判为死罪。太史张元汴极力解救他,他才得以脱身出来。文长到了晚年更加愤世嫉俗,故作疯癫也更加厉害,连显赫的人到家,他都有时拒之门外。他时常带着钱到酒店去,招呼下人仆从一起喝酒。有时他手持斧头击破自己的头,血流满面,连头骨都折断了,揉按时竟可以听到响声。有时他又用利锥扎自己的两耳,扎进一寸多深,竟然没有死。周望说: 文长到了晚年诗和文章都更加奇特了,但没有刻印本子,他的诗文集只是藏在家中。我托我在越地为官的同年替我抄录,到现在还没有送来。我见过的只有《徐文长集》、《阙编》 两种而已。然而,文长最终却因在当世不得志,怀着怨愤而死去。 我认为,文长先生一直都时运不济,于是得上了狂病。狂病不能制止,就身陷牢狱之中。古今文人之中,没有一个文人的牢骚困苦能比得上他。虽然如此,胡公是世上罕见的豪杰,世宗是英明的君主。在幕府中,文长得到了异常的礼待,这说明胡公是了解先生的。表章送上以后,世宗皇帝由此高兴,这说明皇帝也是了解先生的,只是他没有得到显官要职罢了。先生的诗文在文坛上崛起,一扫近世芜杂污浊的风习,百代以后,自然会有定论。就此而言,又怎么说他没有遇到时运呢? 梅客生曾经写信给我,说: “文长是我的老朋友,他的病比他本人奇异,而他本人也比他的诗还要奇异。”我认为文长是无处不奇的人。无处不奇,这就注定他一生命运无处不艰难坎坷。这真是悲哀啊! 【鉴赏】 本文是袁宏道为同时代的著名文人徐渭所作的一篇有名的传记。徐渭 (1521—1593),字文长,山阴 (今浙江绍兴) 人,在文艺上有多方面的成就,却一生坎坷,科场上屡试不中。他为人愤世嫉俗,潦倒终身。本文紧扣“数奇”写尽文长一生之悲苦,文中论其才略足可睥睨一世,其诗文足可叱咤骚坛,然而“竟以不得志于时,抱愤而卒”。古今落拓文人不可言说之悲,辗转现于袁宏道笔下,数百年来犹能感人至深。袁宏道论文,力主“性灵”,在文学主张上他与徐渭声应气求,引以为同志,文中写徐渭创作“匠心独出”,“不以模拟损才,不以议论伤格”,实际流露出了袁宏道惺惺相惜之情。 字数:3226 傅德岷,赖云琪 主编.古文观止鉴赏.武汉:崇文书局.2005.第552-555页. 《徐文长传》
袁宏道 余一夕坐陶太史楼(1),随意抽架上书,得《阙编》诗一帙,恶楮毛书(2),烟煤败黑,微有字形。稍就灯间读之,读未数首,不觉惊跃,急呼周望: “《阙编》何人作者,今邪?古邪?”周望曰:“此余乡徐文长先生书也。”两人跃起,灯影下读复叫,叫复读,童仆睡者皆惊起。盖不佞生三十年(3),而始知海内有文长先生。噫,是何相识之晚也! 因以所闻于越人士者?略为次第(4),为 《徐文长传》。 徐渭,字文长,为山阴诸生(5),声名藉甚(6)。薛公蕙校越时(7),奇其才,有国士之目(8)。然数奇(9),屡试辄蹶(10)。中丞胡公宗宪闻之(11),客诸幕(12)。文长每见,则葛衣乌巾(13),纵谈天下事。胡公大喜。是时,公督数边兵(14),威振东南,介胄之士(15),膝语蛇行(16),不敢举头,而文长以部下一诸生傲之,议者方之刘真长、杜少陵云(17)。会得白鹿(18),属文长作表(19),表上,永陵喜(20)。公以是益奇之,一切疏记,皆出其手。 文长自负才略,好奇计,谈兵多中(21),视一世士无可当意者。然竟不偶(22)。文长既已不得志于有司(23),遂乃放浪曲蘖(24),恣情山水,走齐、鲁、燕、赵之地,穷览朔漠(25)。其所见山崩海立,沙起云行,风鸣树偃,幽谷大都,人物鱼鸟,一切可惊可愕之状,一一皆达之于诗。其胸中又有勃然不可磨灭之气,英雄失路、托足无门之悲,故其为诗,如嗔如笑,如水鸣峡,如种出土(26),如寡妇之夜哭,羁人之寒起(27);虽其体格时有卑者,然匠心独出,有王者气(28),非彼巾帼而事人者所敢望也(29)。文有卓识,气沉而法严,不以模拟损才,不以议论伤格(30),韩、曾之流亚也(31)。文长既雅不与时调合(32),当时所谓骚坛主盟者(33),文长皆叱而奴之,故其名不出于越,悲夫! 喜作书,笔意奔放如其诗,苍劲中姿媚跃出,欧阳公(34)所谓“妖韶女老(35)自有余态” (36)者也。间以其余(37),旁溢为花鸟,皆超逸有致。 卒以疑杀其继室,下狱论死。张太史元汴力解,乃得出。晚年愤益深,佯狂益甚,显者至门,或拒不纳。时携钱至酒肆,呼下隶与饮。或自持斧击破其头,血流被面,头骨皆折,揉之有声。或以利锥锥其两耳,深入寸余,竟不得死。周望言: 晚岁诗文益奇,无刻本,集藏于家。余同年有官越者(38),托以抄录,今未至。余所见者,《徐文长集 》、《阙编》二种而已。然文长竟以不得志于时,抱愤而卒。 石公曰(39):先生数奇不已,遂为狂疾; 狂疾不已,遂为囹圄(40)。古今文人牢骚困苦,未有若先生者也。虽然,胡公间世豪杰(41),永陵英主,幕中礼数异等(42),是胡公知有先生矣; 表上,人主悦(43),是人主知有先生矣。独身未贵耳。先生诗文崛起,一扫近代芜秽之习,百世而下,自有定论,胡为不遇哉?梅客生尝寄余书曰(44): “文长,吾老友,病奇于人,人奇于诗。”余谓文长无之而不奇者也;无之而不奇,斯无之而不奇也(45)。悲夫! 〔注释〕(1)太史: 明、清称翰林为太史。(2)恶楮毛书: 纸质低劣,刻工粗糙。(3)不佞:自称的谦词。(4)次第: 意谓依次编写。(5)山阴: 今浙江绍兴。诸生: 经考试入学的生员,俗称秀才。(6)藉甚: 盛大。(7)校(jiao): 考核,考试。(8)国士: 国中杰出的人才。目: 兼有名称、品评之义。(9)数奇(shu ji): 命运乖舛,遇事不利。(10)蹶: 失败,挫折。(11)中丞:明、清称巡抚为中丞。(12)幕: 原指将帅在外的营帐,后世也称衙署为幕府,其佐理人员为幕友、幕僚。客诸幕: 即客之于幕府,意即延请其为幕友。(13)葛衣乌巾:葛布制衣,黑色头巾,乡野隐者之服。(14)边兵: 边防军。(15)介胄之士: 武官。(16)膝语蛇行: 跪下说话,匍伏而行。(17)方,比拟。刘真长: 刘惔,字真长,晋人,善清谈,曾入会稽王(即后之简文帝)司马昱幕府。(《世说新语》中有不少关于他的记载。)杜少陵: 杜甫自称少陵野老。曾为剑南节度使严武的幕僚。(18)会: 恰巧,适逢。(19)属(zhu); 托付,通“嘱”。(20)永陵:明世宗朱厚熜(1507—1566)所葬之陵墓,此代指明世宗。(21)中(zhong): 符合,适合。(22)不偶: 遭遇不顺利,没有成就。 (23)有司: 主管某项专职的官吏。(24)曲糵: 酒。(25)朔漠:北方沙漠地带。(26)种(zhong):植物的种子。(27)羁人:旅途飘泊的人。(28)有王者气: 有诗国君王的气派。(29)巾帼: 妇女。事人: 侍奉他人。(30)格; 文章的格调,风格。(31)韩、曾之流亚: 唐代韩愈、宋代曾巩(均为古文大家)一类的人。(32)雅: 平素,向来。(33)骚坛主盟者: 诗坛的领袖人物。(34)欧阳公: 宋代文学家欧阳修。(35)妖韶女:艳丽美好的女子。(36)余态: 余留的风韵。下文“以其余”之余,则指余力。(37)间:间或,有时候。(38)同年: 科举时期称同科考中的人为同年。(39)石公:作者自称(袁宏道字中郎,号石公)。(40)囹圄: 牢狱。(41)间(jian)世: 隔世。意谓隔代才会出现。(42)礼数: 礼仪的等级。(43)人主: 帝王。(44)梅客生: 梅国桢,字客生,湖北省麻城人,万历进士,官兵部右侍郎。(45)奇(ji); 这一“奇”字乃 “数奇”之“奇” ,意倒霉。 〔鉴赏〕本文提出并回答下列三个问题:1、袁宏道(中郎)为什么要为徐渭(文长)立传? (《徐文长传》的写作背景)2、袁中郎怎样塑造徐文长的形象? ( 《徐文长传》的写法)3、我们读《徐文长传》得到了一些什么? (《徐文长传》的主题)为行文方便计,解答的次序是颠倒过来的。 读《徐文长传》得到了什么?英国传记作家A·G·加德纳在《论帽子哲学》中说:“我们所有的人都是通过自己的特殊的锁孔观察人世”; “我们只看见我们所能看见的东西”。袁中郎在为徐文长作传的时候,是通过怎样的“锁孔”观察到了怎样的“人世”,他“所能看见的”是徐文长一生中的哪些方面呢? 他的视点集中在徐文长的“佯狂”和真的“狂疾”上。 阔佬来访,拒不接见; 有硬闯进门的,文长甚至以“手拒扉,口应曰:‘某不在’”(见陶望龄《徐文长传》 )。这自然是徐文长“佯狂”的表现。以衣冠之士而跑到酒馆里去和“下隶”共饮,在那时的正人君子眼里,也是不可理解的“狂”的症状。但“自持斧击破其头”,“或以利锥锥其两耳,深入寸余”,这却是真的“狂疾”行为了。徐文长最初为什么要“佯狂”?我们从一些资料里得知,徐文长早年受浙江巡抚胡宗宪赏识,是胡的幕僚。胡宗宪虽是抵御倭寇有功,但他在政治上依附严嵩,与徐阶是对立的两派。严嵩自是权奸,徐阶也不是好货,他们之间的斗争完全是权力冲突,没有多少是非可言。严嵩倒台,徐阶入为首辅,胡宗宪以严党而被“缇骑”逮捕,死于狱中。“缇骑”,是锦衣卫的特务,专司侦察、逮捕。锦衣卫镇抚司的“诏狱”,直接对皇帝负责,权势极大。明朝最高统治者,从朱元璋起,全是嗜血的屠夫。厂卫,诏狱,廷杖,瓜蔓抄,文字狱,把一座朝廷变成杀气腾腾的屠场。胡宗宪一罹法网,徐文长便感觉岌岌可危,生怕受到株连,如坐针毡,如履薄冰,时刻担心横祸飞来。怎样避免横祸呢? “佯狂”便是一法。“徐某人精神有毛病”,传说开去,也许因此可以把他放过。(明初御史袁凯、外戚郭德成得罪了朱元璋,均以佯狂装疯免祸。参见吴晗: 《朱元璋传》 )徐文长就是这样“佯狂”起来的。然而整天处于高度紧张、极度疑虑的精神不正常状态之中,内心失去了平衡,是很容易招来真的“狂疾”的。于是“卒以疑杀其继室”,真的“下狱”了。后来虽然被张元汴解救出狱,精神上的病态却一直绵延至死。这便是一个明代文学家的经历及其内心历程。 这使我们想起李贽(卓吾)。李贽和徐渭,同是明代思想界的叛逆,文坛的怪杰。徐渭一生倒霉,李贽的结局也很惨。他是以“敢倡乱道,惑世诬民”的罪名被捕下狱,自杀毕命的。死前侍者问: “和尚痛否?” “不痛。” “和尚何自割? ” “七十老翁何所求! ”( 转引自(美)黄仁宇《万历十五年》)这不是禅宗的“顿悟”,而是极沉痛的抗议。李贽“自割”,徐渭“狂疾”,其原因全在于政治。 于是,我们前面提出的问题得到了回答: 袁中郎所看到的“人世”是坎坷不平的险途,而他所透过的“锁孔”便是政治。谁说公安派代表人物袁中郎完全脱离现实、消极避世呢?在《徐文长传》里,他不是把社会现实、把政治扣得很紧吗? 他所说的“数奇”,“不得志于时”,不都是指向政治的吗? 袁中郎怎样写徐文长? 我们所以能得出上述结论,是因为中郎把本文的主题表达得很成功。他以“数奇”作为全文的主线,贯串全篇,给予我们极深的印象。传记开始就提出徐文长“数奇”,直到最后,还是以“余谓文长无之而不奇者也;无之而不奇,斯无之而不奇也”作结。这末一个“奇”字,便是“数奇”之“奇”。意思是说,徐文长在各方面都很出色,不平常; 正因为他各方面都出众,也就处处倒霉了。作者虽然不再往下申说,我们自会把徐文长的“抱愤而卒”归因于明代的政治: 原来那时的政治是容不得杰出的思想家和文学家的! “数奇”,当然很值得人们同情。然而历代倒霉的人多矣,读者的同情不可能施之于一切人。要博得读者同情,使传记取得强烈的感染力,就得先让读者敬佩传主。中郎正是这样做的。他在传记里突出渲染了徐文长的气概和才能。写徐的气概,如他以一诸生(秀才)而傲统兵的地方大员,鄙夷当时文坛领袖,以及给“显者”吃闭门羹等等,目的在于使读者敬慕; 写徐的才能,如他善谈兵,能章奏,诗文书画,无不擅场,尤其强调文长诗的意境和风格,特具异采,这目的则在于使读者爱惜。中郎在铺叙徐文长文学艺术上的成就时,比喻奇特,笔墨精悍,散行中时见骈偶,也与文中所蕴蓄的突兀不平之气相吻合。这方面,很值得读者玩味揣摩。 徐文长在戏曲艺术上也很有成就,传记没有提到,是一个遗憾。更大的遗憾是,文长在反对封建传统思想的束缚上,是一位勇士,例如,他是被张元汴解救出狱的,而当张元汴以封建礼法来束缚他的时候,他即断然地说: “吾杀人当死,颈一茹刃耳,今乃碎磔吾肉! ”表示不能顺从。这在我们看来是很紧要的一个方面,中郎却很少涉及。这要算是中郎的局限性的表现。但也许中郎自有其难以言说的苦衷: 说得过多、过直了,会遭时忌,弄得他也“数奇”了。你不见他在传记最后还恭维了一下皇帝吗? 什么“永陵英主”,什么“人主知有先生矣”云云。要说“局限”,这要算是时代的局限性。这一点,现代人是要体谅古人的。 无论如何,作者的目的是达到了: 他塑造出了一位狂放不羁的杰出的文学艺术家,我们倾倒于这位才子、奇士,而且悲悯他的命运。 袁中郎为什么要为徐文长立传? 袁中郎的这篇传记何以会获得成功呢?这是因为中郎在文章里铺叙、描摹和渲染的一切,全来自他的实际感受。他是有感而发,并且心会神交,必须一吐为快的。 大家知道,中郎的散文,多为游记、书信,在全集中,传记文寥寥数篇: 《醉叟传》、《拙效传》多记奇闻逸事,可作小说读; 《王氏两节妇传》多发议论,而且分明是受人所托、敷衍应命的; 称得上是真正的传记文的仅此一篇,可见中郎作传记文章态度之郑重。1597年,中郎始见《徐文长集》(文长早于四年前死去),后两年,作《徐文长传》,在《传》前小序中,道出了他当初的惊喜、敬佩之情: “盖不佞生三十年,而始知海内有文长先生。噫,是何相识之晚也! ”可以说,中郎是文长的知音。“逢其知音,千载其一乎!”(《文心雕龙》)知音自然极其难得,但中郎所以会成为文长的知音,并要为之立传,却不光是因为个人的兴趣相投,而是另有其社会的历史的原因可寻的。 在明代,除了小说、民歌等虎虎有生气的民间文学以外,官方的文学实在很不象样子: 八股文,台阁体,以及“前后七子”以汉唐为“样板”的尊古复古、模拟剽窃的文风,弄得文坛萎靡不振,奄奄一息。物极必反。到了十六世纪中叶以后,出来了几位怪杰,他们摆脱羁绊,一扫前后七子造成的沉闷空气,显露出一派清新活泼的生机。这几位怪杰便是: 主张诗必“出于己之所自得,而不窃于人之所尝言” 的徐文长(1521—1593); 主张“童心说”的李贽(1527—1602) ; 认为“文章之妙不在步趋形似之间”,而在于“有灵性”的汤显祖(1550—1616); 待到以袁宏道(1568—1610)为代表的袁氏三兄弟出来,标举“性灵说”,创为“公安派”,在文坛上便造成更大的声势,对复古摹拟者们进行了强有力的冲击。这几位怪杰的共同特点是:讲自己的话,讲真话,讲新鲜话。对于跟着前后七子亦步亦趋的庸众来说,他们是奇人; 对于统治文坛的前后七子来说,他们是反叛。同声相应。袁中郎所以会看中徐文长,就在于他们同是奇人、同是反叛的缘故(虽然比起徐、李二位来,中郎的“奇”的程度要差一些; 也因此,他也不象徐、李二位那样倒霉)。中郎之所以作《徐文长传》,是为了给同志张目,为自己一派人抒积愤,并藉以壮大自己一派的声势。而这一篇《徐文长传》所以能够流传至今,脍炙人口,也正因为作者和传主是同志,他们的心是连在一起的缘故。 这篇传记以其本身的成功,印证了他们主张性灵、主张童心即真心的文学理论是很有道理的,值得后人重视。 字数:5438 姚虹 吴功正 执行主编.古文鉴赏辞典.南京:江苏文艺出版社.1987.第1280-1286页. 《徐文长传》 徐渭,字文长,为山阴诸生②,声名藉甚。薛公蕙校越③时,奇其才,有国士之目。然数奇④,屡试辄蹶。中丞胡公宗宪⑤闻之,客诸幕。文长每见,则葛衣乌巾,纵谈天下事。胡公大喜。是时,公督数边兵,威振东南,介胄之士,膝语蛇行,不敢举头,而文长以部下一诸生傲之,议者方之刘真长、杜少陵云⑥。会得白鹿,属文长作表⑦,表上,永陵喜⑧。公以是益奇之,一切疏记,皆出其手。 文长自负才略,好奇计,谈兵多中,视一世士无可当意者。然竟不偶。文长既已不得志于有司,遂乃放浪曲糵,恣情山水,走齐、鲁、燕、赵之地,穷览朔漠。其所见山崩海立,沙起云行,风鸣树偃,幽谷大都,人物鱼鸟,一切可惊可愕之状,一一皆达之于诗。其胸中又有勃然不可磨灭之气,英雄失路、托足无门之悲,故其为诗,如嗔如笑,如水鸣峡,如种出土,如寡妇之夜哭,羁人之寒起;虽其体格时有卑者,然匠心独出,有王者气,非彼巾帼而事人者所敢望也。文有卓识,气沉而法严,不以模拟损才,不以议论伤格,韩、曾⑨之流亚也。文长既雅不与时调合,当时所谓骚坛主盟者,文长皆叱而奴之,故其名不出于越,悲夫!喜作书,笔意奔放如其诗,苍劲中姿媚跃出,欧阳公所谓“妖韶女老自有余态⑩”者也。间以其馀,旁溢为花鸟,皆超逸有致。 卒以疑杀其继室,下狱论死。张太史元汴⑪力解,乃得出。晚年愤益深,佯狂益甚,显者至门,或拒不纳。时携钱至酒肆,呼下隶与饮。或自持斧击破其头,血流被面,头骨皆折,揉之有声。或以利锥锥其两耳,深入寸馀,竟不得死。周望言: 晚岁诗文益奇,无刻本,集藏于家。余同年有官越者,托以抄录,今未至。余所见者,《徐文长集》、《阙编》二种而已。然文长竟以不得志于时,抱愤而卒。 石公⑫曰: 先生数奇不已,遂为狂疾;狂疾不已,遂为囹圄。古今文人牢骚困苦,未有若先生者也。虽然,胡公间世豪杰,永陵英主,幕中礼数异等,是胡公知有先生矣;表上,人主悦,是人主知有先生矣。独身未贵耳。先生诗文崛起,一扫近代芜秽之习,百世而下,自有定论,胡为不遇哉?梅客生⑬尝寄余书曰: “文长,吾老友,病奇于人,人奇于诗。”余谓文长无之而不奇者也;无之而不奇,斯无之而不奇也⑭。悲夫! 传主并非名臣显宦,而作者与传主既无故交亲朋之谊,又非受其后人委托图几两润笔;终其一生甚至从未谋面,只是偶然读了一部诗集,便由诗及人,顿生相识恨晚之叹。不只叹几声作罢,且更搜罗其事,“略为次第”出一大篇洋洋洒洒、情辞并盛的传来。文墨常识告诉我们,那不受动于功利人情的背后,大抵当别有深衷在。 然而传前小序是一连串“读复叫,叫复读”惊喜交加的描绘,传末赞词也只是“悲夫”一声长叹。前者说明作者对传主遗墨的知赏,后者表示作者对传主遭际的悲悯同情。但知赏也好,同情也罢,那契合点在哪里呢?这就须向传文中去索求了。 人物传记总不脱记事写人为主。而人的一生所遇所历又何其杂沓繁多!剪裁史实,把握枢要,固然为传人的通则;去取弃扬,浓此淡彼之间,又何尝不潜伏着作者的机心?所以读任何一篇传记应当把握的不外三个问题: 写什么?怎样写?为什么?前两者是对文章表层的解析,而后者则是对作者机心的挖掘了。 作者写徐渭一生,突出三点: 才奇,人奇,“数奇”。薛蕙“奇其才,有国士之目”,是借他人之口,总冒才奇。与胡宗宪“纵谈天下事”,代胡作表使“永陵喜”,“好奇计,谈兵多中”,善书画等都是他才奇各个侧面的具体表现。其中特别突出了他的诗文创作,用大量篇幅,浓墨重笔给予描绘。徐渭才奇,人亦奇。如果才奇奇在多样性的话,人奇则奇在一“狂”字上。对贵为巡抚,“威震东南”的胡宗宪,他人“膝语蛇行,不敢举头”,“文长以部下一诸生傲之”,“狂”得实在可以。“视一世士无可当意者”是意狂;对“当时所谓骚坛主盟者”“皆叱而奴之”是气狂;“显者至门,或拒不纳。时携钱至酒肆,呼下隶与饮”是行狂;“疑杀其继室”是佯狂;而以斧击头,利锥刺耳则是真狂了。由才子式的疏狂一路狂去,别的全不放在眼里,佯狂而终至真狂,假假真真,并世无二,岂非奇人哉?再看一生倒楣的“数奇”: 先是“屡试辄蹶”,继则“不偶”,“不得志于有司”,又曾被“下狱论死”,终“抱愤而卒”,虽只数语散点,却是贯穿始终,可谓命途多舛。徐文长的一生就是这样才能独出冠时,品行狂放不羁,遭际困厄颠仆的一生。作者只突出了这三点,余皆不及。如果孤立去看,任何一点都没有超出自身以外的其他意义。才高不过天生禀赋,狂放实乃性格殊异,而“数奇”,更怨不得别人,命不好罢了。同样的事情在不同的组织结构中,用不同的笔调去叙述描绘,其效果、结论和意义是大相径庭的,这就提出了怎样写的问题。 作者不但从徐渭一生中择取以上三点给予突出,而且力求勾画出三者之间的联系,使才奇、人奇与“数奇”形成一条不可分割的因果链。 就整体布局看,才奇与人奇是笔墨的重点,而“数奇”则是全文的主线。大量的篇幅落在传主才能多样与狂放行为的横向展开上,而命途多舛则草蛇灰线般地在其中不时闪现,像一片阴云笼罩在传主头上,又如幽灵般追逐了他的一生。这就从总体上显示了这样一重逻辑关系: 才愈奇,人愈奇,而“数”愈“奇”。再从具体描写看,文章主体部分就某一点横向展开时,总是格外注意三者关系的勾提揭示,并以互相之间的因果联系为关节,推进意脉,构成全篇,使文章结构既经纬分明,又呈网络状。传文开头借薛蕙语道出才奇后,紧接着以一“然”字为转折,点出“数奇”。第二段写他“自负才略”的表现后,又以一“然”字为转折,用一“竟”字来强调,突出其“数奇”——“不偶”。“才”与“数”于正常事理逻辑不应有的矛盾,却在文理逻辑上产生了。表面上的不合理,却深层地合于那个社会之“理”。才奇、人奇与“数奇”不只是单向因果,也是双向连锁推激的。“不得志于有司,遂乃放浪曲糵,恣情山水”,前者是“数奇”,后者是代表着人奇的疏狂,中间用“遂乃”两字榫接,正道出不为世用才去恣意放浪的。而放浪山水的结果创作出大量“匠心独出”的诗歌,这又是由人奇显示出才奇。第三段因疑杀继室而“下狱论死”是由人奇而“数奇”,“愤益深,佯狂益甚”,是“数奇”又推逼出人奇,从而顺势展开“狂”的横向描述。总之,才奇、人奇、“数奇”在作者笔下是条绞织在一起的因果链,三者的互相推动过程也就是徐渭一生的悲剧命运过程。这就避免了将其悲剧命运归之于个人的偶然因素,而写出了那个社会中的必然结果。 揭示横向关系的同时,作者还着意把握人物命运纵向发展过程,随着人物命运悲剧的加深变换笔墨。徐渭并非天生就是一个疯子。第一段傲视胡宗宪,说明他不屈己从人,品性耿介,其实质是对封建社会礼法等级的蔑视。第二段写他“视一世士无可当意者”,“雅不与时调合”,就使他这种品性进一步扩大,写出他与整个时流的对立。即使如此,充其量也不过是书生式才人的疏狂。而这一切又都与“屡试辄蹶”、“不偶”、“不得志”的连蹇际运相表里。徐渭实在不够乖巧,不懂得调整自己,随俗从流。越不为社会容纳,他越要表现出自己的愤慨与反抗,而越是狂言狂行,社会对他的打击就越加剧。第三段集中笔力将这一因果推向高潮。“晚年愤益深,佯狂益甚”,终于真狂,抱愤以卒。从“不得志”到“愤益深”,划出了他在社会步步压迫下的思想轨迹,伴随着这条轨迹的是,从疏狂到佯狂而真狂的狂的加剧。文长最初佯狂,有其具体原因。他受知于胡宗宪而被纳为幕僚。胡在政治上依附严嵩,严嵩倒台,胡亦被陷入狱致死。徐渭本已历尽艰辛,恐受株连,欲以佯狂避害。他处于高压之下,在大祸临头的恐惧中精神高度紧张,因而由假而真,假假真真。由此已不难见出当时政治黑暗的程度。而作者更将其“佯狂益甚”与“愤益深”联系起来,不但道出他的狂是社会政治黑暗压迫的结果,也暗示了狂同时也是反抗当时社会的形式。这样写就透过表面的避害动机,挖掘出了人物性格思想的内在原因。恐遭株连竟被迫去“佯狂”,如何不“愤”呢?而“愤益深”,则“狂益甚”,索性狂它个彻底。这就揭示出了他骨子里的反抗,正与其一向不与社会黑暗妥协的性格逻辑相吻合,于此可洞见作者笔墨入骨的深刻。 徐渭其才、其人、其“数”归结到一点,都在一“奇”字上。正文中种种细节描写,对比刻画固然使他这一主导性格特征血肉丰满,形象生动。但传前小序的作用亦不可忽视。如果将那段小序只看成作传缘起的交待,实在埋没了作者的苦心。读《阙编》时连连的“惊跃”、“急呼”、“读复叫”、“叫复读”,写自己的兴奋,烘托的则是徐文长。徐文长尚未露面,那“奇”已通过作者的惊奇劈面逼来。先声夺人又盘马弯弓,暗设悬念以逗引读兴,从而为正文蓄势。看来作者并非只倾重民歌的自然真率,于说部三昧亦并不陌生。这小序正同传文相映成趣。 写什么和怎样写客观上揭示了社会政治黑暗到了怎样的程度。作者之所以这样写,首先在于惜其才,悲其遇,也愤其世。传末赞词中“古今文人牢骚困苦,未有若先生者也”一语,可见其心。所以,它既是为徐文长传神写照的传,又是揭露黑暗的愤世之作。至于末尾赞词中“永陵英主”、“人主悦”、“人主知有先生矣”几句,不过是烙着时代印记的套话和为着避害远祸的敷衍语,不必认真作数的,文章本身的事理逻辑更能说明问题。即使这几句对文长在天之灵的勉强劝慰,似乎也不无机锋: 既然“人主知有先生”,何以一任先生困厄偃蹇乃至于斯? 然而,惜才、悯人、抒愤尚不能穷尽“为什么”这一问题的底蕴。作者对文长才奇与人奇淋漓笔墨,更由于“奇”的内容与自身的契合。前文提到,作者对徐渭的不同才能多有触及,而尤对其诗文创作出以重笔。作为公安派首领,作者创作上标举”独抒性灵,不拘格套”,提倡“任性而发”,“从自己胸臆流出”的真诗,反对七子模拟剿袭、步趋前人的复古潮流。而徐渭的诗,外受动于“恣情山水”、“穷览朔漠”的种种经历,内发之于胸中“勃然不可磨灭之气”,故所为诗“如嗔如笑,如水鸣峡,如种出土,如寡妇之夜哭,羁人之寒起”,一句话,是其个性精神的真实写照,全然是作者所谓“独抒性灵,不拘格套”的产物。而文长“不与时调合”,对“当时所谓骚坛主盟者”“皆叱而奴之”,又与作者排击七子同一立场。张扬其才而首推诗文,正是二者才奇上的契合点。文长傲视权贵、孤行癖举种种狂的本质,在于以坚守个性构成对封建礼法的反叛。作者也是大力揄扬个性解放,呼唤纯真自然的人生,反对虚伪的纲常,亦曾有过程度不同的放浪形骸的疏狂,这又是二者在人奇上的契合点。对这样一位志同道合者,作者惜才,悲人,抒愤,其深层机心,乃在为同道也就是自己一派张目,这才是“为什么”这一问题的全部答案。知道了这一层才会最终懂得“写什么”和“怎样写”的根本原因,也才能体会到文章之所以写得如此声色动人的原委。同情、悲悯、愤恨溢于楮墨,皆在于心会神交的情感契合。 字数:5401 魏中林 上海辞书出版社文学鉴赏辞典编纂中心 编.古文观止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200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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