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词 | 《娱目醒心编》 |
类别 | 中英文字词句释义及详细解析 |
释义 | 《娱目醒心编》娱目醒心编
清乾隆五十七年(1792)原刊本《娱目醒心编》序书影 清乾隆五十七年(1792)原刊本《娱目醒心编》正文书影 清代白话短篇(拟话本)情世小说集。又名《最新今古奇观》。十六卷三十九回。题“玉山草亭老人编次,葺城自怡轩主人评”。作者杜纲(1740? —1800?),字振三,号草亭老人,江苏昆山人。成书于清乾隆五十七年(1792)。 现存主要版本有清乾隆五十七年(1792)原刊本,藏首都图书馆、大连图书馆;清道光九年(1829)达道堂刊本;清同治十二年(1873)大文堂刊本,藏北京师范大学图书馆。1988年上海古籍出版社“中国古典小说研究资料丛书”排印1957年原亚东图书馆本,上海古籍出版社“古本小说集成”影印原刊本。 卷一 走天涯克全孝子 感异梦始获亲骸 乾隆初年,昆山曹子文,以货殖为业,往四川贩卖药料,数载杳无音问,有从四川归来之客传言已经病故。其子士元,年方十六,欲往寻取父骨,其叔子斌以其年小,愿代往,然一去三年,卒无功而返。士元益伤心,发愿亲往,买一尺方黄布,将父亲年貌、履历及自己寻取骨殖、求人指示的意思,备细写明,负在背上,徒步万里,一路访问。曾误入虎洞,遭遇盗寇,邂逅山魈,艰苦备尝,全无惧怯。大风雪中,又在土穴中冻饿两昼夜,奄奄待尽,幸被两个好善之人项秀章、许遇文救活,二人甚相敬服,以肉相劝,士元以不见父骨,终不食肉相谢。一夜忽得异梦,见其父坐于白杨树下,口念十二字道:“月边古,蕉中鹿,两壬申,可食肉。”后至酉阳,见郊外一处景色与梦中无异,经一胡姓老人指点,终于找到一无主之破棺,旁有牙牌一扇,上刻“蕉鹿”二字,刺血滴骨相验,果是其父之骨,遂负之以归。 卷二 马元美为儿求淑女 唐长姑聘妹配衰翁 明万历年间,苏州吴江县鱼浦地方有富户马元美,居常一心行善,全不惜费。只是其家历代单传,元美年近四十,始得一子。及子长成,学业可望有成,元美大喜,为其聘得旧友唐有德之长女长姑为媳。长姑聪明贤慧,颇有识见,三年之后,生下一子,上下和睦。孰料变生不测,疫气大行,元美之子及幼孙相继病故。长姑念马氏世代积善,不应无后,只有劝公公续娶,以延宗祀,又恐续娶之婆婆性情乖张,有害无益,思来想去,忽然想起自己妹子幼姑,为人谨慎,性气和平,遂力主将其嫁与年近七旬的元美。其父有德不允,长姑便以死相胁,终得父母与幼姑之赞同。元美闻知,曰:“吾与汝父谊若兄弟,伊女犹吾女。无论汝妹年轻,不应嫁吾垂白之人;且天下焉有姊为媳而妹反作姑之理?”长姑又欲自刎,元美只好依从。及期,合家见礼,长姑在下四双八拜,尽子妇之礼,幼姑则公然上受,绝不逊避。幼姑三年中连生三子,长姑雇乳母细心抚养。其后,三子皆读书进学,长子得中进士,元美寿至九十有五,长姑、幼姑俱享高年。 卷三 解己囊惠周合邑 受人托信著远方 德清县蔡元凯,号节庵,其父曾为山东都司,县中推为巨富。节庵平日慷慨仗义,周急救难,乡党悦服。明朝州县粮漕,都点殷实民户解运,当差者往往破家荡产,惟乡绅仕宦人家,可得例免。节庵因见人民困苦,遂动了救拔的念头,愿一力承担漕运之差。合县称庆,惟亲友埋怨不该破例,节庵道:“我们绅士宜享安身,难道平民独该被累的么?”毅然起运。舟泊东昌,忽闻邻舟哭声,原来是山西人房之孝,载煤压船,往京师货卖,忽接得家信,知其父病危,命即回一见,然为货物所累,不得返家,故而悲伤。节庵乃赠以盘费,并允将货船一齐带往京中,房之孝方得脱身而去。节庵到了通州县粮漕将米交验兑收,其时恰逢京师煤缺,便即时将煤卖毕,得利十万有余,便径往山西,送还房家本利,又星夜收拾起身,不受其家之报。房之孝父已经病痊,赞其轻财仗义,世所罕有,遂命之孝将十万银送到德清,节庵只是不受。二人见县门口枷号着欠粮的穷民,遂连名将十万银子捐出,代完合邑钱粮,枷号者即时释放,其余欠者尽行免提。 卷四 活全家愿甘降辱 徇大节始显清贞 宁国府老贡生王之纪,家有薄田几十亩,生子三人,俱已娶妻。最小的儿子名惠,娶妻崔氏,通晓大义。后宁国地方大旱,赤地千里,饿殍相望。王之纪借贷无门,眼看饿死,遂劝三个媳妇与其坐而待毙,不如自寻生路。两媳听了,俱暗暗流泪,惟崔氏谓另去适人,公公丈夫仍旧饿死家中,须要得他些身价,便可苦度过去。又言两位姆姆年纪已长,不如将自己嫁出,可好好得些聘金,合家亦免于饿死。于是经媒婆说合,改适前村任监生,得聘金一百二十两,崔氏一一检点,亲手交与公公,又向阿翁要得田契一张,上写“卖到任处,收价一百二十两”字样,坦然上轿而去,绝无一点留恋之意。众人背后议论,有说心肠太忍的,有说借此脱身的,崔氏只当不知。待轿子抬到任家,揭开轿门,新人已自缢死于轿中。县官相验,见衣带中田契后有八个大字:“田归任姓,尸归王氏”。人方知其已早办一死,又恐死在他姓,反以人命害人,心中不安,故将十亩田价抵还一百二十两聘金,不啻以就死之身,作一卖田之中人,使生者得安,死者无愧。 卷五 执国法直臣锄怨 造冤狱奸小害民 李福达本系白莲教妖人王良副贼,后王良就戮,李福达易名逃往太原府,打听得缉捕之势渐宽,遂挟财物到京,重贿武定侯郭勋门下,得其欢心;又借了郭勋声势,与内官互相结纳,援例输粟千石,补授山西太原卫指挥,做了朝廷命官。其幼时友薛良偶然相遇,上门求见,意图得些资助。李福达恐事败露,假意留住薛良,暗中命心腹家人杀之。不意风声走漏,薛良逃走告官,遂将李福达擒获归案。福达在监中,通信二子,教求郭勋相救。郭勋寄书山西巡抚毕昭,教他超释,毕昭是极要奉承权贵之人,反要问薛良诬告之罪。御史马录巡按山西,即提此案复审。武定侯差官下书,马录不准,反将郭勋私书一并奏闻。嘉靖帝见了本章,一一准奏,李福达秋后处决,郭勋有旨切责。郭勋无奈,只得求朝廷宠臣张璁、桂萼保护。张、桂二人,当大仪礼起之时,迎合嘉靖帝之私心,尊其本生父为兴献皇帝,因得郭勋之助,骤登相位,至是以“郭勋为仪礼触了诸臣之怒,举朝皆与为仇”进谗,正触嘉靖之怒,又命张璁、桂萼复审。二人迎合上意,绝不问福达长短,单诘马录枉法任情,屈害无辜,薛良抵死,马录廷杖一百,发配充军,福达释放,仍为指挥。直至隆庆新立,案情败露,方将李福达满门抄斩,其狱始白。 卷六 愚百姓人招假婿 贤县主天配良缘 上海县王慕郭以起课算命为生,年过四十,孑然一身,得赵媒婆说合,过继北门外尤大之女寿姑为女,爱如亲生。寿姑年交二八,出落得身材俏丽。监生钱剥皮前来起课,见寿姑貌美,谋娶为妾,王慕郭勃然变色,一口回拒。钱剥皮打听得寿姑非王亲生,便请人从青浦寻回尤大,来王家说事,复为王慕郭及寿姑识破,开口不得。钱剥皮不得已,设计令小伙计周二官假充寿姑已定之婿,使尤大上门领女遣嫁,事成之后,此女仍归本主。周二官本老实人,不允,硬逼之下,只得答应。王慕郭闻知,不知所措,由赵媒婆主意,亦另觅其外甥方大为假婿,以为应对之策,双方俱告到官。适新县主到任,即拘两个假婿到案,因见周二官相貌清秀,与寿姑却是一对,方大面目粗俗,不及远甚,便吩咐将寿姑送进内堂更换衣服,又托之天意,谓已将两婿名姓写就两阄,命其暗自祷告,拈得便是丈夫。其实两阉皆写周姓,寿姑自然拈得,县太爷便作主将二人配为夫妻。又严惩图良作妾、设计造衅之钱剥皮。王慕郭一女之外,又得一婿,终身有靠。 卷七 仗义施恩非望报 临危获救适相酬 明朝万历年间,豪杰公子曾英,字远志,父曾官河南副使。公子十三岁时,父母俱亡,虽习儒业,不屑屑于文章,慷慨有大志,人有缓急,求无不应。一夜,家中捉获一贼,见其衣服褴褛,面黄肌瘦,知系穷途流落之人,便赠以路费,纵之还乡。富户顾克昌游尼庵,见村女陆金姐容颜姣好,托人为媒,其父陆必大不许。顾便买通官府,保陆必大为征收钱粮之“柜头”,陷害入狱。又与尼姑串通,将陆金姐诓入庵中,欲行非礼,恰遇曾公子救出,又为陆必大完了所欠银子,立时出狱。后公子应王巡抚之召,往征贵州苗洞。一日诸苗兵变,主将阵亡,公子被擒,囚入后营,束手待毙。忽得一苗兵相救,其人乃昔年庄上所获之贼人。公子脱身至省城,朝廷以失护主将、被执逃脱罪名,打下天牢,唯有引颈待刃。忽有新科翰林金良相救,有旨免死,发往军前效力赎罪。盖金良未第时流寓宁陵,娶陆金姐为室,日夜诵公子大德,闻其陷罪在狱,转恳老师兵部陈侍郎出本保奏,得免。 卷八 御群凶顿遭惨变 动公愤始雪奇冤 明朝嘉靖年间,嘉定安亭张耀之女,贞静凝重,言笑不苟,适汪客之子为妇。过门之后,见其婆婆汪妇品性淫滥,与一班恶少常在房内调笑取乐,全无忌惮,而公公汪客是个酒胡涂,全不管账,甚以为羞。恶少中有一胡岩,其父出入衙门,把持官府,欺压良善,无所不至,察知张氏态度,心下不安,与汪妇谋,欲将其拖入浑水。张氏避回娘家,又被骗归。胡岩又乘夜潜入张氏之房,施之非礼,为张氏打伤中指。胡岩大怒,召诸恶少杀张氏。喝令众人动手扛尸,哪知死尸竟如钉在地上一般,遂纵火烧之,而风吹火势,反烧到别处去了。邻人来救火,便见尸体。胡岩见事情败露,调教汪妇反诬张氏与雇工有奸,失手打死,又买嘱张耀岳父,呈状中隐去胡岩之名,典史仵作得了贿赂,亦将重伤隐瞒不报。县官审问,已得真情,拿问胡岩。胡父复寻关节到县,央罢官之张副使、丁忧之邱评事说情,县官竟将群凶取保释放。归有光闻之,拍案大怒,因作《贞妇辨》,以告合邑绅士,个个动了义愤。县官又梦金甲神人托梦,遂亲至安亭复验,张女已死三月,及启棺验看,颜色如生,刀孔尚有鲜血流出,此案始得昭雪,群凶皆得报应。 卷九 赔遗金暗中获隽 拒美色眼下登科 明朝万历年间,长沙有一少年秀才陆德秀,自知学问尚浅,遂借城外顾园发奋读书。其乳母之继女春姐,见德秀少年美貌,衣冠济楚,动了爱慕之心,时来亲近。又以德秀有意于己,暮夜弹其门,德秀不觉欲心顿动,才走下床,见月色照窗,犹如白日,忽然猛省,遂峻拒之。次日绝早起身,悄然竟去。德秀同窗好友潘再安,颇有文名,亦见过春姐几次,心甚爱慕。一日又来探视,知德秀已回,踌躇半晌,便求暂居读书,与春姐一拍即合。其年大比,陆德秀适染微恙,文字不甚惬意,而潘再安恰遇曾做过的题目,甚是得意,偷空去看春姐,许中后娶其为妾。夜间,再安父梦报再安已中第二名举人,正在欢喜,又梦一人将报条夺去,道是潘再安做了亏心事,举人已让与陆秀才。后阴差阳错,德秀果中举,又打点进京会试,成进士,点入翰林,后散馆授为编修。一日,有一同官请酒,遇为人所骗、沦为官妓的春姐,德秀见其有改悔之意,遂为落籍,送之归。 卷十 图葬地诡联秦晋 欺贫女怒触雷霆 明朝万历年间,歙县有一阴员外,存心刻薄,作事悭吝,独好风水之学。清明时节,假作郊外踏青,实欲于近处勘看葬地。偶然看中一处好地,打听系属朱渔翁,托人作中说合,欲出重价购买。不料朱渔翁道此是世代祖产,千金不卖,要留与女儿作陪嫁。阴员外闻之,便假说要娶其女儿为媳,事成之后,再作商量,遂谋得其地。阴员外娶渔户女儿为媳,原是骗局,及将其父亲棺木入土之后,待亲家及媳妇渐渐冷淡怠慢,朱渔翁夫妇相继气死,朱女受夫家作践,亦悬梁自尽。后有青天霹雳,将阴家坟头打坏,阴员外父子亦为冤魂索命而亡。 卷十一 诈平民恃官灭法 置美妾藉妓营生 广西穷秀才盖有之,父母早死,家道日穷,为人不端,武断乡曲,贪吃白食,甚为乡里不齿。年交四十,侥幸得中一名举人,会试时又拜在京中第一要宦的心腹家奴手下为儿,选了山东莱芜知县。又经人说合,娶了一个穷官的女儿为奶奶,好不兴头。到任之后,贪婪酷虐,一心只在银子上算计,严刑酷法,诈害良民,把一县的大家小户,日夜抽筋剔骨,弄得个个怒气冲天,纷纷到上司控诉,落得革职问徒,妻子吃了惊吓,急病而死。三年限满,打点归去,幸囊中尚有数万金,思量一营运之法,遂改易姓名,往扬州娶妓女马慕兰为妻,又讨进六个极美粉头,安顿在一所园亭中,号称“风流六院”,远近闻名。若嫖客众多,连马慕兰也不得空,要盖避开,以让客人,盖全不知耻,只图钱财到手。不料有一江洋大盗羊二,亦以打劫得来的钱财到院里花费,乐而忘返。事发锁着解官,盖有之不好说出自己姓名,只得顶着龟子名色,被皂隶重责四十,追偿赃物,妓女当官发卖。女儿原不学好,见状卷了金银首饰跟人逃走,盖有之气恼而亡,其子沦为乞丐而死。 卷十二 骤荣华顿忘夙誓 变异类始悔前非 姑苏有一旧家世裔陈存厚,年交五十,单生一女秀英,爱如珍宝。间壁薛姓,与陈家本有薄亲,亦单生一女兰芬,家道贫寒,因将女儿附在陈家读书,二人自幼相交,结为姊妹。秀英后嫁林良夫,家中甚是过得,兰芬嫁胡君宠,却是穷儒。林、胡二人是同窗,又同岁进学,故胡成婚之资皆系秀英撺掇丈夫资助,夫妻二人,甚为感激。秀英结缡三载,丈夫忽然得病亡故,秀英痛哭三日,水米不沾,得兰芬劝解,方渐进饮食。兰芬因言二人俱有身孕,愿指腹为婚。后果生一子,取名金哥,与兰芬之女娟娟订下婚约。后君宠中举,进京会试及一应费用,皆由秀英资助。后又向秀英借得黄金百两,谋得曹县知县,又升济南知府,好生得意。而秀英家业日消,无以存活,君宠一去十载,音信全无,秀英乃命金哥去济南,一则做亲,二则望其归还贷金。胡君宠闻女婿穷苦,悔婚赖金。其女娟娟不愿更嫁,自缢被救。金哥归家,发愤读书,得中进士。胡君宠因被上司参劾,革职治罪,气急而亡。兰芬梦见自己与丈夫皆变为犬,深悔前非,而娟娟终因守志,得与金哥成婚。 卷十三 争嗣议力折群言 冒贪名阴行厚德 姑苏吴氏,父母俱亡,弟兄六人同居一宅,后四人相继病亡,遗下孤儿幼女甚多。长兄有基,肯出力帮助各房,娶妻程氏,亦甚贤能;二房有源,家道独发,然悭吝异常,对各房遗孤,无一毫周济。不上数年,有基亦竟去世,男女俱无,程氏按例立有源长子如泉为嗣子。程氏自得如泉为嗣子,要米要柴,总嫌不敷,儿子怕受责备,件件加倍,却从未满足。至年终忽然号啕大哭,寻死觅活,以归还逋负为由,索要银子三百两方可度岁。如是十年,要了嗣子三千余金,人皆以为性情乖僻,贪得无厌。后程氏八十生日,方始说明凡所供应银两,俱与各房分享,济其穷困,助侄成立。 卷十四 遇赏音穷途吐气 酬知己狱底抒忠 苏州府名旦唐六生,相貌风韵,精于音律,为人颇有血性,不肯向人争媚取怜,落落难合,四海茫茫,叹无知己。以为京都人物会聚之地,定有赏识之人。孰知京师地方,唱戏只要热闹发笑,凑趣奉承,六生顾惜廉耻,依然不合。有人约往甘肃,遂与之往,但彼处无人欣赏昆腔,只得扮些杂脚色。一日兰州府请众官会饮,有方布政素娴音律,遂点了六生的《荆钗记》。六生将一肚皮愤懑之气,都发泄出来,声情哀楚,字字动人,大得方布政赏识,自此名震甘省。正当得意之时,方布政忽缘情被逮,人见其势败,反眼若不识,而六生却预先进京为之打点;及其临刑,亦只有六生一人相送,盛殓大哭,扶柩归葬毕,道:“知音已死,我今不复度曲矣!”遂隐去,不知所终。 卷十五 堕奸谋险遭屠割 感梦兆巧脱网罗 苏州太湖,有名医麻希陀,凡疑难险症,无不立愈,声名远播。唯其合药总在秘室亲自动手,一年不过归家几次。秀才贾任远往洞庭寻亲友觅馆,恰遇希陀,遂被请到其家坐馆,教授二子,馆中供应甚丰,师生甚为相得,唯再三嘱其不可跨出书房一步。中秋节夜,任远偶至庭中闲步,忽腥风扑面,耳边隐隐有凄惨之声,从门缝中张望,所见俱是身体不完之人,呻吟叫苦,血肉模糊。次日问其学生,方知皆为骗进来的江湖艺人,为希陀取作药料。盖其父当年得一秘方,割取活人的耳目脏肺合药,无不立效。学生言前日将其请来,亦是此意,今感其指教之恩,决不害他性命,但只好终老于此,以防泄露秘密。任远夜梦白衣观音道:“要脱祸,待遇布。”乃伺机将学生送与做衣的白布浸湿,撩过墙去,遂得逃脱,禀报官府,将麻希陀捉拿归案。 卷十六 方正士活判幽魂 恶孽人死遭冥谴 昆山诸生朱柏庐,存心忠厚,立品端方,专讲性理之学。一夜忽被请往冥间审理事件,有一判官送上一碗汤来,内有黑团子五个,请食了审事。先生问是何物,判官道是五个铁丸,阴间规矩,要照律而断,倘一徇私情,腹内的铁丸便要变红,烧将起来,片刻难忍。一夜勾到一个鬼魂,却是平日相好的朋友,因曾奸宿少尼,污秽佛地,当投入狗胎,变为畜类。朱生心中不忍,千方百计欲为解脱。腹内铁丸遂渐渐升起,如烈火烧心一般,只好判其变为狗形,死遭冥谴。又有旧友做官瞒心昧己,侵吞赈米,乃判其灭门绝嗣,以此教弟子,总要爱民为心云。 《娱目醒心编》
杜纲 《娱目醒心编》十六卷,收拟话本小说十六篇,题“玉山草亭老人编,茸城(一作云间)自怡轩主人评”,初刊于清乾隆五十七年(1792)。 草亭老人名杜纲,字草亭,江苏昆山人。约生活于清乾隆年间。自怡轩主人序称他“家于玉山之阳,读书识道理,老不得志,著书自娱”。看来是位终生未仕的儒生。生平著述除《娱目醒心编》外,尚有《南北史演义》。自怡轩主人为许宝善,字穆堂,云间(今上海市松江县)人,是杜纲的挚友。 《娱目醒心编》属于拟话本创作后期的作品,全书承以前拟话本传统,以惩劝警世为宗旨,以故事曲折而诱人,但已失前期拟话本的新鲜、活泼,而多了几分老练、平稳。它以娱目醒心为题,展开故事情节。 故事的奇特性是其娱目的原因之一。人们都喜欢新鲜与奇特的事物,猎奇是人们的普遍心理。所以中国古典小说叫“传奇”,也就是不奇不传,传则必奇。《娱目醒心编》自然首先要在奇字上下功夫。它的每篇小说都追求奇异的境界,卷1《走天涯克全子孝 感异梦始获亲骸》,写的是孝子曹士元千里迢迢,餐风露宿,九死一生、百折不挠地寻找父亲骨骸、背回家安葬的事。孔子曰:“今之孝,是谓能养。至于犬马,皆能有养;不敬,何以别乎?” (《为政》)在一般人看来,瞻养父亲是低层次的孝,孝的高层次是所谓“色难”,即事奉父母要怀着崇敬的心情,愉悦的颜色。任何社会,不同层次的道德,就其现实性来说,层次越低,拥有的道德主体就越多,反之就越少。具体到孝,一般人能做到瞻养尽力这个低层次就不易了,达到“色难”这个高层次可以说是寥寥无几了,更何况像曹士元这样不屈不挠,忍受着贫困、饥饿、寒冷、疾病等无法忍受的艰难,跋涉逾万里,历时近十年,寻找父亲遗骨的祖宗崇拜者,真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奇中之奇了。卷2《马士美为儿求淑女 唐长姑聘妹配衰翁》,说的是唐长姑嫁给了马士美的独生子马必昌,但不久马必昌和他母亲、他儿子都相继死于时疫。在马家香烟即断的情况下,唐长姑说服妹妹幼姑嫁于公公马士元,于是以妹为婆,振兴马家。幼姑连生三子,俱中进土。正如作者在卷首议论的那样:“若女子,虽贤,不过孝顺公婆,帮助丈夫,勤俭作家,亲操井臼,不失妇道之常,便已够了;设不幸丈夫早世,下无子嗣,能谨守门户,洁清自持,已为贤节之妇了,至若宗祀绝续,后代兴废,只好听天由命。然此等议论专为寻常女子而设,若果有大才大识,明于经权常变之道,处常不见其异,处变始见其能,……为夫家绝大功臣,岂不令人敬羡?”这位唐长姑确实了不起,一人挑起一族复兴之重担,而且用的是以妹为婆的手段,干出的事业奇,用的手段奇,奇上加奇,女中少有。至于卷3解己囊惠周合邑的蔡节庵,卷4活全家甘愿受苦受辱的封氏、崔氏,卷6一女许三男的讼诉案,卷7施恩不图报反得大报的曾英等,无一不是奇人奇事,异乎寻常,奇得出格。 说到奇特性,也许有人会说这是中国古典小说的普遍姿质,但是,奇与奇不同,异与异有别。“三言”名篇“卖油郎独占花魁”,二主角地位悬殊,本属风马牛不相及,然而经过三次奇遇,名妓竟对卖油郎发出了“我要嫁你,布衣蔬食死而无怨”的誓言。花魁娘子卖油郎独占,奇人奇事传为美谈。“施润泽滩阙遇友”,两个小手工业者奇遇而相识,再遇而互相扶持。像这样的奇,饱含着爱、平等、希望和发展,读之使人振奋,传之给人以力量。《娱目醒心编》的奇特性,虽然不像王祥卧冰、郭巨埋儿的奇特性那样愚昧和残忍,但它的奇特性总显得有些悖理逆情,不大自然。比如卷4,王之济是个有几十亩薄田的老贡生,灾荒之年他与三个儿子三个媳妇束手待毙。三媳妇崔氏提出把她嫁人,聘金可活全家,果有一任监生愿娶,在上轿之时崔氏要了王家灾荒之年卖不出去的十来亩田的地契,定要公公写上“卖到任处,收价一百二十两”。当轿子抬到任家门口,才发现崔氏已自杀,衣带边露一纸条,“田归任氏,尸归王氏”。这样,王家得一百二十两聘金,全家得以活命,任氏虽然没有娶得媳妇,得了十几亩薄田,总算没吃大亏,而崔氏,用生命换来全家活命,于王家立了大功,又没失节嫁二夫,名声大振,且做到“生者得安,死者无愧”,可谓面面俱到,处处入礼。难怪县官都夸她:“好个有才有守的女子”,并对着她的尸首“深深的作了四个揖”,以表钦敬。然而这个“有才有守”的道德评价,是通过对道德价值的极端扩张,泯灭种种人欲的合理性,把人的价值选择唯一化即无选择化实现的,也就是说,作品把崔氏推到不死无以救全家,不死无以全名节,不死无以成表率的境地,从而使崔氏在道德的自我净化中自我剥夺、自我压抑、自我戕害,而众人尤其是崔氏的丈夫、公公却在这个事实面前心安理得,毫无责任。因此这个“有才有守”的女子,奇,固然奇,然而是以灭人欲为代价的,是违反人性的。而卷2那个“明于经权常变之道”以妹为婆“为夫家绝大功臣”的唐长姑,更是把自己和妹妹的青春、幸福全抵押给了血缘宗族,卷8的张烈女、魏烈女,卷9因拒美色而得官的陆德秀,卷12利用宗族关系巧济众侄的程氏等,无一不是用表面的合理性掩盖着实质的不合理,所以说,这个奇特性,不像“三言”名篇那样抬高了人,而是扭曲了人。如果把“三言”的奇,称为新奇瑰丽,那么,《娱目醒心编》的奇就属于追奇逐异。它之还是能够满足读者的好奇心,起到“娱目”的作用,那就只能慨叹那个时代那个社会的群众的趣味实在出奇了。今天的读者当然会从另一种角度看待它的“奇”的。 故事情节的曲折性也是其娱目的原因之一。故事情节曲折动人,是拟话本的普遍特征,而《娱目醒心编》属于后期拟话本,作者又有良好的文学素养,所以他安排起故事情节来,就更显得轻车熟路,游刃有余了。 卷1、3、5、8、10、11采取的是单线波折法。拟话本通常采用单线纵向快速推进法,故事情节一般不作横向的过多扩张,《娱目醒心编》的一些篇目利用了这一传统方法,但它写的故事一波三折,跌宕有致,所以使得故事线索单纯,但不简单粗糙,具有一定的艺术魅力。如卷11“诈平民恃官灭法,置美妾藉妓营生”,写青年秀才盖有之,父母死后,家道日穷,先是招生办学,因不负责任,学生无人登门。无奈,去人家坐馆,又以东家不善待致其妻死亡为借口,诈得朱家盛殓其妻,外加十两生活费。后来无法生活只得去庙里寄食,却因偷庙里东西而被驱赶。眼看饿死无疑,他竟中了举,上京会试虽不中,却认识了某要宦的家奴王管家,他便投奔王家,为王作书办,继而拜王为义父,王便通过要宦为他活动了个莱芜知县的差使,于是盖有之作威作福,搞得一县不得安宁,他别无所长,唯诈钱有方,地痞流氓坑蒙拐骗和县官职权一结合,便给他带来银钱无数。正当盖有之得意忘形,不可一世之际,却因他草菅人命,锒铛入狱。从顶峰一下跌入谷底。出狱后,他拿着敲诈来的万两银钱,不买房产,不买地,却以此为资本办起妓院,当起王八来。王八,是社会最最卑视的人,但盖有之在这种下贱的行业中竟然如鱼得水,自得其乐,可就在他财源茂盛,日进斗金之时,却因强令妓女接待江洋大盗而再度入狱。这次一蹶不振,妓女当官发卖,所有财产充公,盖有之一命呜呼。全篇以盖有之命运的大起大落为线索,写得有声有色,颇具柳暗花明,峰回路转之妙。作者说故事确是能手,但也仅限于说故事而已。 卷2、7、15采取的是单线伏线法。这种方法看起来线索在故事进程中有间断,但是明断暗伏,为以后的情节发展作好铺垫。如卷7 《仗义施恩非望报 临危获救适相酬》。写的是曾英在河南家里抓到一个小偷,念他远自贵州来河南投亲不遇,无奈初次行窃,不仅不拷打交官,而且给他路费让他返乡。这个线索放下不提,再起一头,写陆必大与妻张氏、女金姐过着殷实农家生活,而恶霸顾克昌要强占金姐而屡生毒计,害得这家倾家荡产,陆必大入狱罚款,金姐被关在尼姑庵中正要被强,适遇曾英路过相救,并代陆必大交还罚款,保释出狱。这件事曾英以后再未提起。后来,他到贵州边庭效力,很快培养出一支能征善战的曾家军,在平苗中屡立战功。一次战斗中,因主帅指挥失误而全军覆没。主帅阵亡,曾英被俘,这时忽有一苗兵放他逃走,这人原来就是当年放走的小偷。曾英回到边域,朝廷却因他助救主帅不力判为死罪,正愁无人救助,却遇赦放,出狱才知是他救过的陆金姐嫁于新任翰林,翰林设法相救的。故事情节前边设伏,后边照应,若断若续,但其看家本领,是在“无巧不成书”。由此的情节是和“追奇逐异”的创作思想合拍的。 卷4、14采用的是单线悬念法。这种悬念的设计很像现代的推理小说,即把关键性情节作暗场处理,使得书中人物和读者一起思考,最后包袱抖开,读者和书中人物一起吃惊,如卷4 《活全家愿甘降辱 徇大节始显清贞》。它写了两个奇女子。第一个女子封氏,被张献忠部将所擒,为了婆家性命,自愿跟上部将为妾,且做事得体,曲意奉承部将和大妻,所做所为,读者、她婆家及部将家大小,都以为她准备忠心耿耿侍候部将一辈子(作品中辱骂农民起义,属另一回事,可置勿论),只有在她利用机会,逃回老家,找到婆婆和丈夫,用自己的积蓄帮助丈夫全家逃走他乡,重建家业的时候,才知封氏以前所为皆为逃走做准备。利用悬念的设置和解开塑造了封氏有胆有识的感人形象,并使故事波澜横生,颇有趣味。第二个故事就是前面所提的“有才有守”的崔氏,这篇作品以崔氏提出嫁己以活家态度的坚决,以及她和公公争论时的有理有据,嫁前的坦然和绝情,使得读者和她的家人都以为她是熬不下去了自愿嫁人,直到她在轿中自杀,知县在她身上发现“田归任氏,尸归王氏”的遗言,人们才为她的设计周全而震惊,才理解了她以前的举动都系反常中的正常,才被她的牺牲精神所感动。这样的悬念设计,似乎与“三言”名篇“杜十娘怒沉百宝箱”的悬念设计相近,杜十娘听到李甲把己转让他人,没有哭求,没有咒骂,而是极冷静地“放开两手,冷笑一声”,然后梳洗严妆,神态自若,仿佛她早已盼望嫁给孙富,直到当着众人面控诉李甲及孙富后,毅然投江,读者才从她的行动和语言中掂量出她以前的冷静所蕴含的痛苦与绝望,悬念的解开升华了人物性格,揭示了主题。《娱目醒心编》的卷4、14,虽然在悬念解开时没有“杜十娘怒沉百宝箱” 的浓重悲剧色彩和令人仰视的升华效应,但它的悬念的构思、设置、解开过程确也精巧别致,只是人物的行为都按照作者万能的笔在安排,尽力完成作者所要求的“奇”罢了。 《娱目醒心编》的语言流畅朴实,既具有早期拟话本的通俗、活泼,又具有后期拟话本语言的规范性、简洁性,有如行云流水,这点上,倒可以称得上雅俗共赏的。 《娱目醒心编》目的在通过对人物的道德评判取得醒心效应。它把全书人物分为道德肯定人物和道德否定人物。通过这两类人物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来实施教化即“醒心”作用。而这善恶的评价标准就是血缘家族、宗法制度。这样的道德评判是承孔子之统绪,由亲亲而言仁,由尊尊而言义,通过正名分来固定君臣父子的隶属依附关系,通过礼制、礼教、礼律和礼治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因而各种道德训诫既具有准宗教信仰的性质,又具有政治意识形态控制的功能,它不是纯人伦关系的规范,而是各个历史时代政治制度和社会生活的总结。这样的道德评价使社会的政治、经济和思想关系,都从属于血缘宗法关系,血缘宗法关系成为了社会总体关系协调和维系的轴心,因此通过道德及其尺度,来协调社会价值取向,制约各种社会行为,以缓解封建社会无法律或有法不依状态中的社会危机,显然颇具有效性和功利作用。这样的道德评判在当时的文化背景下之所以颇具醒心效应,是因为当时整个社会都以血缘宗法利益为上,普遍没有起码的个性自觉,因而人们崇敬那些为了宗族利益而牺牲个人利益乃至生命的人和事,于是以妹为婆“为夫家绝大功臣”的唐长姑,为活全家性命甘愿降敌的封氏,为全家不至饿死自愿嫁到任家,又不忍任家人财两空而牺牲自己的崔氏,为了周济众侄儿厚着脸皮向嗣子要钱要物的程氏等,自然成为人们顶礼膜拜、争相效仿的榜样。而祖宗崇拜那是血缘宗法思想的必然结果,所以卷1那个为寻父亲遗骸而行万里路,吃尽人间苦的曹士元更具道德号召力,在一般孝子中起到示范的作用。而那些道德否定人物,卷8破坏名节而又欲拉儿媳下水,引诱不成又杀儿媳的汪客之妻; 为女色所惑而不能中举从而有碍门庭的潘再安;为霸占风水宝地,不择手段逼死儿媳一家三口的阴员外; 忘恩负义最后变狗的胡君宠等,必然因为触犯礼律、礼教而引起公愤,受到社会普遍谴责。 这种道德评判具有政治意识形态控制的功能,官方断案的依据就是道德规范,官方赏罚的根据也是道德规范,卷1曹士元寻亲骨骸路上,因其大孝,而得到官府、商人的资助,并且世人皆作诗歌以美之,卷末就选载了一首长诗。卷1县令对徇大节始显清贞的崔氏尸体深深作了四个揖,并一切依崔氏遗言断决。卷8归有光还为被汪客之妻谋杀的张氏写《贞妇辨》,众乡绅被此辨文感动。在一年一度的学会上斥责县令,督促县令为张氏伸冤。倘若真正人间无法惩罚恶人,那么宗教信仰也从属于道德评判,老天、地狱自会惩罚,卷10记载宋时朱文正以公正之心评判张李二人争风水宝地一案,却错判,后来老天竟以雷电击穿张家祖坟,暴尸旷野,纠正了错案。冤魂勾命,地狱公断更是几乎每篇必有。这样,子不敢不孝,妻不敢不贤,“醒心”效应于是乎实现。至于一般百姓,这样的道德训诫已化入血肉,逐渐成为自觉遵守的行动规范和道德信条,所以《娱目醒心编》在那个时代肯定有它的市场,也肯定起到醒世警心的效果的。 不过,站在20世纪90年代的审美基点上的当今读者,对这种醒心的效应就觉得可悲可笑了。人们会看到这种道德评判的实质,就是存天理灭人欲,把存在于多种、多层社会关系之中有七情六欲的人,挤压成道德标本。人不是道德的主体,而是绝对观念的道德自我完成的手段。道德至上必以强制方式或强制气氛去压抑和剥夺人的多元价值取向,而“意志的他律是一切假的道德原则的来源” (康德语)。在实际上最道德的人往往是最不道德的人,最拱卫人伦风化的年代总是社会风气最为败坏的年代。卷1那个曹士元不远万里去寻找父亲遗骸,对其父来说可谓大孝,但是他的母亲在家里却是饥寒交迫,无人侍养,而曹士元抛开母亲一去就是近十年,对于其母不能不说过于残忍。看似大孝却是大不孝,正好暴露其虚伪。而书中道德意志的他律,是很明显的。故事叙述贯穿着社会舆论的制约和地狱神鬼的惩罚,书的最后一卷用了一半的篇幅去谈《地狱论》,生怕有人怀疑地狱说的合理性。其主要观点是:“三代以下刑赏不足以惧人。于是孔子作《春秋》,以名惧之……呜呼! 彼固不嫌以乱臣贼子自居矣,名何足以惧之?然执其人而刀之锯之,鼎之烹之,则未有不号叫哀痛,惨切而求免也。不能刀锯鼎烹之于其生,而刀锯鼎烹之于其死,是故,刑赏穷而《春秋》作,《春秋》穷而地狱之说起”。道德意志的他律,在于使世人“惧之”,倘世人不惧,便无可奈何,束手无策。正因为这种道德的基础是外在的制约与惩罚,而与人的本能、自愿与自律相违背,所以行动中常常捉襟见肘,矛盾百出。如果说三代以上的刑赏,孔子时代的“名”等社会舆论还有一定的约束作用的话,那么明清的地狱说更属虚妄。连作者对地狱说也不敢抱过高期望,只好哀叹“不能刀锯鼎烹之于其生”那就“刀锯鼎烹之于其死”,至于死后能不能、会不会对其进行刀锯鼎烹的惩罚,作者就无力问及了。刑赏、名两说之势已“穷”,地狱之说是否更“穷”,作者就连想也不敢想了。 当然,今天的读者对《娱目醒心编》的道德观念并非完全采取批判态度。卷3写了一个席秀才,他怀揣一年私塾辛劳所得,准备回家养家糊口,在一家房檐下避雨,听见门里婆媳二人啼哭甚惨,问附近店家才知此家主人刘达观在外做工,没寄钱来,婆媳二人断粮多日,准备把媳妇嫁于他人。席秀才听后便以刘达观的口气写了一封信,拿上自己的束修十两银子到刘家,说是刘让捎来信和银子,这婆媳十分高兴。刘半年后回家,他母夸他捎银子及时,否则你妻已归他人。刘既惊奇又感动,四处打听谁在他家危难之时“救我母妻性命,免我夫妻分离”,几经周折,才知是席秀才,前去道谢,席秀才还一再否认,只是看到他的手笔才勉强承认。卷3还写了一个蔡节庵主动捐地办学,明知出粮差是个亏本的事却包揽粮差,灾荒之年自愿代交全县粮税。像席秀才这种做好事不留名、不图报的精神,像蔡节庵这种为地方做好事,尽自己力量帮助乡邻的行为,属于人类精神文明中优良传统的道德积累,是人类社会进步成果的凝聚,也是人类社会继续进步的保证,具有不断同新的现实和新的道德要求相结合的生命力。共产主义道德的任务之一就是不断地继承、改造、吸收和发扬这类道德遗产。所以《娱目醒心编》 中这一类道德原则还有一定的现实意义。 作为一个短篇小说集,《娱目醒心编》议论过多,描写欠细,个别篇目亦有抄袭他书的,但就全书来看,只要读者能理解那时的现实和文化现象,倒是或正或反都能取得娱目醒心的效果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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