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哀——关于署名曹植的所谓“本辞”与“晋乐所奏”两首乐府诗的研究》

法国当代著名汉学家桀溺著，载《通报》第五六卷。宋郭茂倩《乐府诗集》卷第四十一“相和歌辞·楚调曲上”录署名曹植的《怨诗行》二首，第一首五言二十八句，注云：“晋乐所奏”；第二首五言十六句(即《文选》题作《七哀》的一首)，注云：“本辞”。归注各家及研究者一般皆同意郭茂倩的说法，认为十六句的一首为曹植所作本辞，二十八句的一首乃晋代合乐时的改写本。桀溺此文经过认真的比较研究，得出与众不同的结论，认为二十八句的一首是曹植以前就存在的无名氏写的作品，十六句的一首则是曹植的改作。其理由有三，大意如下：（一）二十八句的一首中有这样的句子：“君为高山柏，妾为浊水泥。”“沉浮各异路，会当何时谐？”十六句的一首中有这样的句子：“君若清路尘，妾若浊水泥。浮沉各异势，会当何时谐？”后者以“清路尘”比喻丈夫，以“浊水泥”比喻妻子，又以“浮”“沉”两个动词分别关联“尘”“泥”来比喻夫妻的离别(所谓“各异势”)，“会当何时谐？”句意为寻求夫妻重逢的时日。这里，将“浮尘”与“沉泥”两相对比，创造出一种全新的生动意境。而前者用“高山柏”与“浊水泥”相对比，动词“沉浮”二字的运用便不及后者恰切。所以，后者当是改作前者，而不是相反。（二）二十八句的一首中有“吹我入君怀”、“恩情中道绝”等句，这显然是从古乐府《怨歌行》诗中的“出入君怀袖”、“恩情中道绝”等句借来的。十六句的一首中有“长逝入君怀”句，无“恩情中道绝”句，也表明它是对二十八句一首的删省。（三）二十八句一首的最后四句是：“我欲竟此曲，此曲悲且长。今日乐相乐，别后莫相忘。”这与《乐府诗集》所录署名曹植的《怨歌行》之最后四句完全相同，而此《怨歌行》在《乐府古题要解》、《太平御览》等书中均列为“古辞”（汉无名氏所作的诗），可见这四句诗是汉乐府诗结尾的一种俗套。十六句的一首没有这四句，当是改写者把这种滞重无益的成份给压缩掉了。另外，桀溺此文又统计出曹植作品中的“尘”字共使用过二十次，并从其它诗中关于“尘”字的类似用法来判断十六句的《七哀》诗为曹植所作。
桀溺此文论证细密，言之成理，发前人所未发，颇具参考价值。此文有钱林森中译文，收入1990年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的《牧女与蚕娘》一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