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庸答問示朴化實
【題 解】
中庸答問示朴化實作者金鳳焕，生平事迹見中庸究義題解。本篇收録於晦峯集卷二雜著，是對弟子朴厚燁詢問的回答，中庸内容被整理為三十多個問目。(崔英辰)
‘虚靈（至）〔知〕覺’當分體用乎？
農巖曰‘貫動静而兼體用。知覺之未發為虚靈之體，知覺之已發為虚靈之用’云，則未發、已發，其為虚靈則一也，似不當分體用看。
‘知覺’，或以為性之用，或以為心之用，當從何説耶？
謂為心之用者，據其地而言也；謂為性之用者，推其理而言也。無有無性之心，則言雖殊，而義則同歟。
‘支分節解、詳略相因’之妙，可以詳言歟？
‘支分節解’：自首章至十一章為第一支，而析之為十一節；自十二章至二十章為第二支，而析之為九節；自二十一章至三十二章為第三支，而析之為十二節；其於三十三章則獨為一支，而不必拘於節解，故再敍入德之事也。‘詳略相因’：如首章‘性、道、教’，只舉綱領而言略也，則其下十章詳之；第十二章言費隱略也，則其下詳之；第二十二章言‘天道’，‘人道’略也，則其下詳之；篇末則復舉一篇之體要以約言之。夫支節脈絡貫通相因之妙，如人身之四肢骨節筋脈，總因有度也。
序文當分幾節看耶？
序文有三節，一節推明道學之傳；二節子思推本堯舜以來相傳之意，而‘中’之一字，聖聖相承之道，‘精一’二字，聖聖相傳之學也；三節言程子得中庸而反明道統相傳之心法也。先儒多以三節言之，而愚或可以謂三節下有一節，何者？夫中庸之道，自堯舜以至子思，有是道無是書，及其‘去聖遠而異端起’，懼逾久失真而作此書矣。孟子之後，千載之間，異説日新月盛至於大亂，而幸賴此書之存，故程氏兩夫子斥二家之非，大子思之功也。而至其門人，倍師説、淫老佛者亦有之矣。朱夫子‘會衆説而折其衷[1]’，‘定著章句一篇’。則此書之旨明於世，是亦為一節者也。然此自後學之看如是，而朱子之意則不必然也。
全篇語心而不論性者，何耶？
中庸之道，聖聖傳授心法也。而首章既言性，則率其性以為道者，心之功也，故語心詳焉歟。
朱子‘平常’之庸，程子‘不易’之庸，亦有同異之可言歟？
程子‘不易’之云，以古今不可變易底言，則庸是一定之理也；朱子‘平常’之云，以中不是怪異奇特底，只是日用間平平常常底言，則其意實互相發也。
第一章‘性、道、教’三言，歸重在何？體用當如何分耶？
‘道’是包括‘性、教’，則所重當在道字，故下文獨舉‘道也者’。而中庸一書大抵説道，如‘君子之道費而隱’，‘大哉聖人之道’，無非言道也。而體用則以此三句為一篇之綱領，則‘性’為體，‘教’為用，而‘道’兼體用。
人與物（具）〔俱〕可以言五常耶？
以人與物稟性之初言，則其天命之性者同；而以賦形而為人為物者言，則其氣質之性偏全通塞者不同。於偏塞者，豈可責五常耶？
先言‘氣以成形’，次言‘理亦賦焉’，理氣果有先後之分耶？亦可謂氣先於理歟？
論其化生之源，則有是理，有是氣，此理乘氣也；論其化生之時，則有是氣，有是理，此氣載理也。則理氣是相資者，不可分先後。
‘性道雖同’之‘同’，謂人物同歟？
就‘聖人因人物之所當行者而品節’之言看，則非謂人之道與物之道同，其率性為道則同矣。深味朱子所謂‘率性，非人率之也。率只訓循’，‘循萬物自然之性之謂道’，則可知‘性道雖同’之義乎！
‘修道之教’，單言人歟，兼言物歟？
‘修道之教’主人，而物亦兼焉。蓋聖人修天之道，教以人物之當行，則人為修而物亦化矣。此非兼於言物耶？
‘不睹、不聞’即未發也，‘戒慎、恐懼’則便是發也。然則不睹不聞之時，豈可着得戒懼之工乎？
‘不睹、不聞’，静中之未發也。而‘戒慎、恐懼’，不可謂發也，即是存養工夫。而君子常存之敬無時不然，則其於静中之工不可謂無，而又可曰‘着得’之乎！
未發、已發之界分可以明言，而衆人亦有未發乎？
未發、已發之界分，性、情二字。而衆人亦有霎時之寂然，如平朝未接物之時，則亦有未發時也。
第一章章内以何節何句何字為一篇宗旨耶？
首章從天説到人，末章從人説到天，互相發明。要之，以性為宗，以誠為要，以知行合一為功夫，以天人同歸為究竟，而總全一天命之性。此退庵備旨言，切當無復餘藴矣。
論語加‘為德’字而無‘能’字，此章加‘能’字而無‘〔為〕德’字，其不同何也？
子思此章添一‘能’字，固有旨哉！因提起下面許多‘能’字。雲峯之説盡矣。
自第一章至十一章為第一大支，則開端在何？歸重在何？綱目在何？節目在何？
開端在於智仁勇，歸重在於中庸，綱領在於性道教，節目在於性情、德行、戒慎、恐懼而慎獨乎。
‘鳶飛、魚躍’自是尋常語，程子何所見而曰‘吃緊、活潑潑地’耶？
‘鳶飛、魚躍’非自率其性歟？此指點費隱處。鳶飛、魚躍，氣也；所以飛躍，理也。此即氣看理也，非‘活潑潑地’而‘吃緊為人處’乎？
‘居易’與‘行險’，其得失苦樂可詳言歟？
君子‘居易’，得其分之所當得，故無怨尤而為得為樂；小人‘行險’，求其理之不當得，故多怨尤而為失為苦。
第十六章‘鬼神’章之居於大小、費隱之間者，何歟？
此篇之有此章，如人身之腹臍，而上下血脈總相貫通。則鬼神二氣之推隱達費，譬如臍腹，故居於其間。
第十七章，‘鬼神’章下即接以舜、文、武、周公之孝者，何義耶？
天地之道盡於鬼神，人倫之實盡於舜文，因以起‘天道、人道’，以‘至聖、至誠’極贊仲尼張本。蓋祖憲舜文、律襲自然一定之理而統括之者，其惟孔孟乎！
古人有言‘中庸以孝為主’，其亦然耶？
中庸之道，以其心誠，而誠莫先於孝，則誠主於孝云者，似或然矣。
‘九經’與大學之‘絜矩’為治道之綱與目，其義可詳言耶？
‘九經’本於修身而治人，‘絜矩’本於恕己而及人。‘九經’之‘尊賢、親親’，即大學‘老老’之義也；‘敬大臣、體君臣’，即大學‘長長’之義也。修身而治人，恕己而及人，天下之道於斯盡矣，是故謂治道之綱與目。
成己、成物，當兩下工夫耶？抑成己然後成物耶？
仁以成己，知以成物。以己對物，雖有内外之殊；以仁視知，俱是性分之德也。則‘合（内外）〔外内〕之道’也，實非兩下工夫，而亦不可謂成己然後成物耳。大文‘合（内外）〔外内〕’之‘合’者、‘時措’字最有精義。於斯乎‘得於己、見於事’、為之宜，可知矣。
‘為物不貳、生物不測’一節，上應何段，下應何段歟？
‘為物不貳’應上‘至誠無息’而言也，‘生物不測’應下‘貨財殖焉’而言也。
此章説天而兼言天人者，或無精義歟？
自此以上三節文，皆言聖配天地，則可不兼言天人。而‘博厚’‘高明’猶人形體，而‘悠久無疆’是人之元氣也，豈可無精義！
第二十九章‘議禮、制度、考文’之所以為‘三重’之義，可得詳聞歟？
論天下制行之體，則道最重於仁也；論天下一統之義，則法易見於同軌矣。夫天下之車，作者非一二，而相同者，以其規之同也；天下之書，學者計千萬，而齊同者，以其俗之同也；天下之五倫，行之非一時，而皆信者，以其性之同故也。‘三重’之義蓋如此。
第三十章復引‘小德、大德’，而為三十一、二章，何耶？
渾然曰‘大德’也，燦然曰‘小德’也。而‘大德、小德’本自忠恕、中和之中，自為體用者，則此章之‘川流、敦化’即下章‘至聖、至誠’之事，而聖人與天地同大故也耶。
第三十二章‘大經’言‘經綸’，‘大本’言‘立’，何也？
‘大經’指五品之人倫，而父子、君臣、夫婦，其位一定於天理之法，故曰‘經’；孝慈、恭敬、唱和、切磋，其類相合於人性之分，故曰‘綸’。‘大本’指所性之全體，而‘大經’即從大本出底，故曰‘立’。
第三十三章，古人以此章為‘小中庸’，然則章内六節可分始言、中散、末合之妙歟？
首兩節‘衣錦’、‘潛伏’，始見入德之事也。其於四節中，‘不言而信’，可見戒慎、恐懼之意也；‘不賞’而‘勸’，可見天地位育之意也；‘不顯維德’，可見聖人與天地同化也；‘上天之載’，申明不顯之妙，以贊聖人與天地同體用，舉一篇之要而約言之。則‘小中庸’之稱，容亦無怪夫。
‘中庸’與‘誠明’分為二篇，則何如耶？
先賢已為不可分。蓋首章天命之性，以人人同得而言也，此章則獨指聖人之性而言也；修道之教，聖人之事，而此章專指由教而入也。若分為二篇，則中散、末合之妙不相連矣。朱夫子‘定著章句一篇’之外更有何説？後學不當妄論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