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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词 16_006第一章
类别 中英文字词句释义及详细解析
释义
16_006第一章

【第一章】

御製條問曰:‘天命’之天字,説者皆作理字看。而朱子楚辭注有云:‘天者,理而已〔矣〕。尚書之“上帝降衷”、中庸之“天命之性”是也[1]。’則朱子之意,蓋亦以此章天字專屬之理一邊矣。然其説終有所窒碍者:帝即理也,則所謂‘上帝降衷’者,是以理降理也;天即理也,則所謂‘天命之性’者,是以理賦理也。得無幾於以口吃口乎?蓋二氣紛紜,屈伸變化,而四時行焉,百物生焉者,固莫非自然之理,而苟求其主宰運用之妙,則又非理之一字所可盡也。故曰:‘以主宰謂之帝,以妙用謂之神,以性情為之乾。’今若以天之一字便唤作理,則理本無情意動作,又安有妙用、性情之可言耶?然而朱子所以專屬之理一邊者,必有其説,可得聞歟?
臣對曰:‘今夫天,有形體焉,有性情焉,有主宰焉,而總以言之,則不過曰理而已。何者?蒼蒼,其形體也;乾乾,其性情也;上帝,其主宰也,而所以主宰者即所謂理也。則朱夫子豈欺我哉?楚辭注之云旁引乎尚書中庸之訓,而專屬之理一邊者,真所謂總而論之者也。然則其曰‘上帝降衷’者,猶曰以人而生出人也,同是人也,而有以此降彼之别矣;其曰‘天命之性’者,猶曰以人而付與人也,共是人也,而有自此命彼之殊矣,是則恐無窒碍吃口之疑矣。矧乎理無窮而氣有限,天道有時乎虧而此理無時虧,天氣有時乎盡而此理無時盡。彼屈伸往來變化運用之妙,固難全靠於無情意無動作一理字界面。而先乎天地而無始,後乎天地而無終者,惟理為然。則朱夫子之以穹然一大之天而專屬之理一邊者,亦豈非發明悠久不息之體者耶?
御製條問曰:天命之性,朱子以為兼人物而言,然則人物之性果無所不同歟?朱子於此章章句曰:‘人物之生,各得其所賦之理,以為健順五常之德。’於孟子集注曰:‘以氣言之,則知覺運動,人與物(雖)若不異〔也〕;(而)以理言之,則仁義禮智之稟,豈物之所得〔而〕全哉?’二説不合,故後之論者引朱子所謂‘觀萬物之一源,則理同而氣異;觀萬物之異體,則氣同而理異’[2]之説,以為人物之一源無異,而人物之五常不同,於是乎理同性不同之論遂為説性家一大旨訣矣。然而一源非五常,則性有二本矣;物不具五常,則太極有虧欠矣。此豈非可疑者耶?蓋性即理,而理無不同,則人物之性亦何嘗有異哉?特以人稟是氣之通者,則所具之理隨感而發見;物稟是氣之塞者,則所具之理為氣所局,則其所發見者亦不能全耳。如是看,則似為得之。而又有難之者曰:‘性之為字,从心从生,纔説性字,便已墮在氣質中矣。人物之氣既有通塞之異,則人物之性亦豈無偏全之殊乎?周子云:“五行之生,各一其性。”其意蓋謂木之性為仁,金之性為義,水火之性為禮智,而一行各具一性,不能相通也。況乎以禽獸偏塞之氣,而遽謂之具五常之性,不亦誤哉?’此説亦難造次辨破,何以則可得明的之論,定此不決之案?
臣對曰:人物之生,同得天地之理以為性,同得天地之氣以為形,則天命之性,人與物本無間,而氣不能無偏全,故性亦有同異。朱子之論有不同者,蓋以此也。試嘗究之,中庸章句以各得所賦健順五常之德言之者,是釋天命之性,而從萬物一源上説也;孟子集注以‘仁義禮智,物豈得全’等語言之者,是釋生之謂性,而就萬物異體上説也。論其方賦之初,莫不具是理,故人物之一源無異;看其稟得之後,理為氣所掩,故人物之五常不同。則理同氣異、氣同理異之訓,正為朱子盛水不漏處。李文純嘗有言曰:‘論萬物之一源,則物物之中莫不有天命本然之性;觀萬物之異體,則物之偏塞,不得具健順五常之德。’此可謂互相發明。或者引程子‘纔説性’、周子‘各一其性’之語,以為性亦有偏全,而物不具五常,則不惟不識理氣之同異,其於此章天命之性已看得不透矣,又何足辨破也?
御製條問曰:章句曰‘人物之生’,‘各得其所賦之理’,又曰‘人物各循其性之自然’,又曰‘莫不各有當行之路’。數句之内三言‘各’字,而不嫌其重複者,何也?或謂‘各’之為言,即‘各異’之意,於此政可見人物五常之不同;或謂‘各’之為言,即‘莫不皆然’之意,於此政可見人物五常之無異。兹兩説者,孰得朱子之本旨也?
臣對曰:章句釋字之例,有字疊而義不疊者,有字同而旨不同者。試以章句内三‘各’字觀之,先儒曰:‘人與物本性同,則“各得其所賦”之“各”當以“莫不皆然”之意釋之。’又曰:‘人物各各有當行道理,則“各循其性”之“各”、“各有當行”之“各”,當以“各異”之意釋之。’蓋人物之一源,皆從大本中流出,則以所賦之理言之,是‘莫不皆然’之‘各’也;及其氣以成形,而人有人之性,物有物之性,人有人之所當行,物有物之所當行,則以所受之形言之,是‘各異’之‘各’也。同其一源者,理也,則即所謂人與物皆然,而方賦之初便可見人物五常之無異;有萬不齊者,氣也,則即所謂人與物各異,而已得之後便可見人物五常之不同。此三‘各’字分而看之,則前後兩説俱有合於朱子‘理同氣異’之訓,而五常同理之論從可推驗矣。兹兩説者,豈可偏廢耶?
御製條問曰:理氣不可分先後,而畢竟是‘先有是理’者,即朱子告門人之語也。今以章句所謂‘氣以成形,理亦賦焉’二句觀之,則又若謂有是氣然後有是理者,何也?且‘理亦賦焉’之亦字可疑,蓋亦之為言,以客對主之辭也。此數句既釋天命之性,則似當以理為主,而反下亦之一字者,得無賓主易位之嫌耶?夫以朱子分金稱出之妙,於此開卷託始之處,不應有一字放過,須毋曰文義字句之末,而試詳陳之。
臣對曰:纔有理便有氣眹焉,纔有氣便有理在焉,理氣固不可分先後看。而‘先有個天理了,卻有氣’者,已有朱子之語;‘有此理後方有此氣’者,又是程子之訓,則畢竟以理先而氣後為定論矣。然而此章章句必曰‘氣以成形,理亦賦焉’,就本原上説則有理而後有氣,就稟賦上言則有氣而後有理。章句以化生萬物而言,則畢竟是氣至而後理有所寓,而其曰‘氣以成形,理亦賦焉’者,蓋以此也。以是推看,則‘理亦賦焉’之亦字亦有精義。蓋萬物之始已有理為之主宰,而及其氣以成形而後理隨而具焉,則理固先於氣而亦後於氣者也。是以章句既先言天而繼言陰陽五行,下又卻先言氣後言理,而卻着了亦之一字,則此可見從理説到氣,又從氣説到理,而初非以客對主之辭也。分金稱出之妙,於此可見。
御製條問曰:人之率性,固可謂道。物之率性,亦可謂道歟?朱子舉虎狼之父子、蜂蟻之君臣、豺獺之報本、雎鳩之有别,以明物之率性,此固然矣。而至若蛇虺之毒、蠆蜮之螫,亦莫不得之稟賦之初,不可不謂之性,則率是性者,皆可謂之道耶?先儒又以牛之可耕、馬之可乘、鷄之司晨、犬之司夜為物之率性,是數者,本然歟,氣質歟?若以為氣質,則有違於此章言性之旨;若以為本然,則是直以知覺運動為本然之性,果何異於釋氏‘作用是性’之説耶?
臣對曰,按語類曰:‘率性之謂道,通人物而言。’蓋自人而言之,則循其仁義禮智之性而為人之道;自物而言之,則循其飛潛動植之性而為物之道。各循其性之自然者,莫非個道也。是以朱夫子特舉虎狼之仁、蜂蟻之義、豺獺之孝、雎鳩之别,以明物之率性,則這所謂物各有當行之道。而至若蛇虺蜂蠆之有毒螫,亦是稟賦上得來,則斯固程子所謂‘惡亦不可不謂之性’也。然而性之惡者,是固氣稟之攸為,而初非本然底理,則率是性者,又安可謂之道耶?真西山嘗以虎狼之搏噬、牛馬之踶躅為非道,則尤可見蛇虺蜂蠆之着不得道字矣。至於牛可耕、馬可乘、鷄之司晨、犬之司夜,先儒引之以為率性,而語類以牛之性、馬之性謂各循其理之自然,則程子所謂‘在物為理,在人為性’是也。然則這性字當屬之本然一邊,而謂之理,則其有合於章句言性之旨;謂之自然,則其亦異乎釋氏‘作用是性’之説矣。
御製條問曰:昔程子揚子雲‘學所以修性’之語曰揚雄‘不識性’。蓋性本純粹至善之理,固無待於用力修治,而修性之説,有似乎杞柳桮棬之論也。然則此章所謂‘修道之教’者,又何以稱焉?道可以言修,性不可以言修,則性與道果若是不同,而明道‘性即道’之説非也歟?
臣對曰:性是自然之理,性之,反之,則修之一字着了不得,是以吾儒有盡性養性之目,而修性之論獨發於揚子,則宜程子之所深斥也。蓋性是純乎理者也,當循其自然而已,更無事乎用力而修治,則修性之説其不幾於人之揠苗耶?性道雖同,而氣稟或異,故過者修之而使之無過,不及者修之而使之無不及,則其於日用當行之間不得無品節裁制之工,而修之一字闕卻他不得者也。然則性與道固無異,而性是純乎理者,則不容有品節之工;道是率其性者,則不可無修為之方。豈可以道可以言修,性不可以言修,有疑於程子‘性即道’之訓,而反去道外尋性、性外尋道耶?
御製條問曰:章句‘氣稟或異’云者,是專指人之氣稟耶,抑兼言人物之氣稟耶?若以下文‘因人物之所當行’一句觀之,則此所謂氣稟似是兼人物而言者。然則物亦有過不及之可言,而苟有聖人品節之教,則皆可矯揉變化以就於中耶?
臣對曰:性、道二字既兼人物而言,‘所當行’一句又兼人物而言。‘氣稟或異’一句,承上性、道二字,性、道是人物之通言也;起下品節二字,品節是人物之兼釋也,則‘氣稟或異’之為兼人物言似無可疑。蓋人物同得於天,而氣之所稟不能無粹駁偏全之異,故或過或不及,人之所不免,則而況於物之偏塞乎?聖人之於物,品節而裁制之,使之各率其性而各循其道,則如牛之耒耟、馬之羈勒,雖謂之矯揉變化,亦無所不可也。然則物之有不率其性者,皆可以過不及言之;物之能各循其道者,亦可以就於中言之。而朱子‘以為修道之教’一句,亦通人物而言者,正謂此也。豈可謂之物不可言過不及,而着矯揉變化字,終有所未穩也。
御製條問曰:‘修道之教’,章句以‘禮樂刑政’釋之。禮樂刑政果可以盡教字之義,而四者之外更無所謂教耶?蓋聖人之言教,必先曰漸以仁、摩以義、使民日遷善不知而已。至於禮樂刑政、制度文為,則特不過濟教之具耳,較諸作興動綏之妙,自有内外本末之分。而朱子之直以四者為教,更不言向上第一義者,何也?
臣對曰:臣嘗聞修道之教,專為氣稟之偏而設。蓋以人物之生不能無過不及,而聖人為之品節防範以為法於天下,則必須禮樂刑政以齊一之,然後方可以就於中而無過不及之差矣。章句之直以‘禮樂刑政’釋‘修道之教’者,蓋以此也。且況禮樂刑政特濟教之具,聖人之教必待是四者而行焉,如之命九官,之設六卿,要不出禮樂刑政之外,而教化之隆非後世所及。則漸摩成就之道,蓋寓於四者之中;而作興動綏之妙,盡在於是矣。是以朱夫子或問以仁義禮智四個備言修道之教,而於此直以四者為訓解,誠以禮樂是中和之教,刑政又所以弼教,而中和位育無非推此功效。則豈可曰制度文為之末,而更不言向上第一義耶?
御製條問曰:章句‘人知己之有性’以下數句,有今舊本之異。舊本云:‘人之所以為人,道之所以為道,聖人之所以為教,原其所自,無一不本於天而備於我。學者知之,則其於學知所用力而自不能已。’是其説之文達理順,亦何遜於今本?而朱子之不慊舊本,必改其説者,何故也?舊本之不可不改,今本之不容有闕,可詳言歟?
臣對曰:章句舊本之説,驟看了雖若無損於今本,而細究其旨,似不若今本之尤精密。舊本云‘人之所以為人,道之所以為道,聖人之所以為教,原其所自,無一不本於天而備於我’,則雖其發明一源之理極盡無餘藴,而以人、道、教三字分作三段説去,似涉於人自人、道自道、教自教之嫌。而今本則就性上説天,就道上説性,就教上説道,直與子思天命之性、率性之道、修道之教一串貫來,而教之因乎道,道之由乎性,性之出於天,條理貫通,脈絡昭然。則就看今舊二本,恐不無淺深疏密之别。朱子之必以今本為定者,實為晩年定論。而後儒之一遵今本,不亦宜乎?
御製條問曰:性、道、教三者即一篇之綱領,而第二節獨以道之一字鄭重引起者,何也?或謂:戒慎恐懼即由教而入者,故‘道也者’一句緊承上文‘修道之教’而言。此果得之否?
臣對曰:章首以性、道、教三者為言,而第二節拈出道一字者,蓋以性、道、教為一篇之綱領,而一道字為三言之綱領也。夫天命之性莫不皆同,而吾人之所用力而復其性者,只在於道之一字,則這道字上包性、下包教,而得其道,然後天命之在我者不失,而教可以立矣。此經文所以於下一節獨以道引起,而先儒所謂‘中庸,明道之書’者,其意蓋出於此。至若戒慎恐懼,又是為道之最緊要工夫。則或問中‘由教而入’之論,似為精切。而其曰‘道也者’一句,緊承上文修道之教而言者,亦可謂深得立言之旨。
御製條問曰:‘不睹’則言‘戒慎’,‘不聞’則言‘恐懼’,此亦有各有攸當之義,而互换不得者耶?大抵戒慎、恐懼之工不外乎持敬二字,而程子所謂‘主一無適’,謝上蔡所謂‘常惺惺法’,尹和靖所謂‘其心收斂,不容一物’,皆持敬之説。三者之中,孰為戒懼之要道歟?
臣對曰:戒慎不睹,恐懼不聞,俱是言道不可須臾離之意,則二句之互换看似亦無妨。而必於不睹而言戒慎,不聞而言恐懼,則亦必有精義在焉。蓋視者交於前而誘其中者,則此非可戒而可慎者乎?聞者入於耳而動其中者,則此非可恐而可懼者乎?經文下字之義恐或如此,而此特强解,安敢質言耶?蓋戒懼之工不外乎持敬二字,而‘主一無適’,‘常惺惺法’,‘其心收斂,不容一物’,皆持敬之説也。真西山嘗謂‘持敬之道,〔當〕合三先生之言而用力〔焉〕,然後内外交〔相〕養之,功始備’[3],則此三者何莫非戒懼之要道?而以語類‘提起此心’‘在這裏’之訓推之,則收斂二字似於戒懼尤襯切,是以章句曰‘自戒懼而約之’。先儒以收斂近理,貴乎約,似可以覰得矣。
御製條問曰:不睹不聞之為未發境界,其説可疑。夫目之官於視,耳之官於聽,皆得之有生之初,不容一頃之息。苟必以無睹無聞為未發之時,則是唯昏昧熟睡者始有此時節。不知于斯時也,所戒慎者何事,所恐懼者何事也。若謂精義入神,工夫漸密,以至於至静至虚之地,自然有無睹無聞之時,則此乃坐忘入定之説,而程子之所已深斥於許渤者也。大抵聖人所謂未發者,特謂喜怒哀樂之未形,思慮云為之不擾耳。至若視聽運動之各循故常、無待思勉者,則雖一日萬變,而初不干於心體之發未發。故大學之‘顧諟’‘明命’,論語之參前倚衡,皆兼静存動察之工。而朱子亦曰:‘但有視聽,何妨為静?’又曰:‘未發之前,耳目自有視聽。’然則子思所謂不睹不聞者,未必謂目無所睹,耳無所聞,如今説者之言。果可以明陳其立言之本旨耶?
臣對曰:有目便可睹,有耳便可聞。必若以目無睹、耳無聞為未發時節,則是唯昏昧熟睡者可以當之,坐禪入定者反或近之,又安有戒慎恐懼之可言耶?朱子嘗曰,不睹不聞,‘不是合眼掩耳,只是喜怒哀樂未發時’,‘自家便恁地戒慎恐懼’。又於答吕子約書中極言其以無所睹聞為未發之謬,此正與程子之斥許渤者同一語意。蓋吾儒所謂未發時節,特以心體言耳。惟其朝晝之所為,運動之循環,夫豈有無睹無聞之時哉?蓋有動則可睹,有言則可聞,而君子為己之工,不待言動而敬信,此所以戒慎不睹、恐懼不聞而為未發境界也。首章之‘不睹’‘不聞’,末章之‘不動’‘不言’,自相照應,何必如釋氏絶四大、閉耳目,然後為得耶?朱子曰:‘但有視聽,何妨為静?’又曰:‘未發之前,自有視聽。’其所以發明子思之旨而劈破諸家之説,吁,亦精矣。
御製條問曰:戒懼為存養工夫,慎獨為省察工夫。存養之工如奉盈持水,不過平平存在、略略提撕而已;省察之工如鋤草去莠,必須猛省用力、遏絶人欲而後已。故朱子嘗論戒懼曰‘不須説得太重’,論慎獨曰‘最緊要着工夫處’。然則不睹不聞之時則工夫較闊,而戒慎恐懼四字詳而又詳;隱微幽獨之地工夫較密,而慎之一字略而又略者,何也?
臣對曰:未發之時,天理渾全,故戒懼為存養工夫;幾動之初,私欲方萌,故慎獨為省察工夫。而存養之工只是保守天理,則所當略加提撕;省察之工必須遏絶人欲,則所當猛省用力。奉盈持水之喻,鋤草去莠之訓,斯其至矣。是以朱子嘗以‘不須説太重’、‘最緊要着工夫’等語論戒懼、慎獨,則概可見用工之疏密。而子思於存養則言‘戒慎’、‘恐懼’,於省察則獨言慎之一字者,蓋以戒慎、恐懼四個字既着於不睹不聞之上,又於隱微幽獨之地,取謹上加謹之意;更下一慎字,則觀於‘既常戒懼,尤加謹焉’之訓,便可知省察之工尤密,而慎獨之意較重。豈可以謂四字詳而一字略耶?
御製條問曰:程子有言曰,天德王道,‘其要只在慎獨’。但言慎獨而不言戒懼者,何也?豈以戒懼是統體説,慎獨是切要處,故剔出其工夫之最要者而言歟?抑以戒懼、慎獨合為一事,如吕子之説,祇舉慎獨以包戒懼也歟?
臣對曰:慎獨即大學‘誠意’之要旨也。蓋正心修身為天德,齊家治國平天下為王道,而其要在於誠意,誠意之要在於慎獨。程子之獨言慎獨而不及戒懼者,只是因‘誠意’章‘慎其獨’一句而發也。且中庸兼未發而言,故兼言戒懼;大學就意之發處言,故只言慎獨。則‘剔出切要’之訓,恐為停當。而如大學之‘顧諟’、‘敬止’、‘正心’章曰存曰敬,皆言戒慎工夫處,則又何必如吕子之以戒懼、慎獨合為一事耶?
御製條問曰:程子之論未發曰:纔有思‘便是已發’。朱子嘗亟稱此語,以為極精微,其意可得聞歟?説者謂子思之言舉其大綱,故祇言喜怒哀樂四者,而其實不待四者之發,一有所思便屬已發,此程子一思字之為較密也。然則七情之外别有所謂思者,而情之一字又不足以盡此心之妙用耶?
臣對曰:思是喜怒哀樂之方萌處,纔有所思,喜怒哀樂隨之而生,則已非所謂渾然之中,而便可屬之已發境界。程子此言,可謂説到未發至十分盡頭。朱子之稱其極精者,深有契於此義。而語類所謂‘纔有所感便是已發’者,其非一串貫來耶?子思舉喜怒哀樂言,而程子之一思字已包了七情,則七情之外更安有所謂思者,而情之一字又何足以盡此心之妙用耶?然則思是將發底,喜怒哀樂是已發處,此思之所以較密。而今别以思之一字兼稱,示子思言外之旨,則可謂攧撲不破,十分無虧欠矣。伏未知如何。
御製條問曰:中節之和,觀於經文‘皆中節’之皆字,則必須四情之發莫不中節,然後始可為和。譬如四時之中,三時得宜,一時不得宜,則便不得謂之和。然衆人之已發中節者恒少,不中節者恒多,則是將和之一字但可施於聖人,而非衆人之所可與議,恐非子思統言本來體段之意。未知何以看則為得耶?
臣對曰:觀於‘發皆中節,情之正也’一句,可見‘中和’之和字只就情之善一邊言。蓋子思以天命之性立言,故其發而為情亦皆指其善者而言,即孟子所謂‘可以為善’之情,朱子所謂從性中流出,元無不善之情是也。中和二字,只是言本來性情之德而已,則所以合當喜、合當怒、合當哀樂之發而無乖戾者,即所謂情之無不善,而只可謂之中節之和而已,初何嘗有聖與衆之不同耶?然而衆人之情中節者恒少,不中節者恒多者,是由於氣稟物欲之所拘,而非所謂本來無不善之體段也。是以朱子或問曰‘體用之全’,‘不以聖愚而有加損’,此可謂深得子思統言本來體段之意矣。
御製條問曰:章句釋‘達道’曰‘天下古今之所共由’,經文則祇言‘天下’,而章句特加古今二字,何也?説者或謂,朱子之意,蓋欲明子思之傳道亘今古、悠久不替也。此説果如何?
臣對曰:道之在人,初無古今之異;而人之見道,不無古今之别,如生今反古、是古非今之類是也。則章句‘達道’之釋特加古今二字於‘天下’之下者,蓋出於責勉後人底意。矧乎子思之時去古不遠,天下之人皆知達道之所共由,則祇言‘天下’字亦自分曉。及其降而後也,則世衰道微,人不如古,反以為道之可行於古而不可行於今,則其必以古今二字增益之,然後經文立言之旨尤可驗矣。若以為只言子思之傳道亘古今、悠久不替而已,則恐有滲漏之病矣。
御製條問曰:‘致中和’之致與‘致曲’之致、‘致知’之致不同,蓋中和即至善之異名,本無待於人之付畀增益,則又何可致之有哉?特以常人之心不知所以存之,則天理昧而大本不立,故必致戒懼之功以復其本然之中而已,非中有所未盡而推致之,如‘致曲’、‘致知’之謂也。然朱子語類論‘中和’之義曰‘略略地中和,亦可唤做中和,致字是要得十分中、十分和’,又嘗以‘中貼’、‘中垛’、‘中紅心’之説喻‘致中’之義。據此,則朱子之意似若謂中有分數,而必待人之推致者,何也?
臣對曰:‘中和’是言性情之德,而致之一字是在人底工夫,則非如‘致知’、‘致曲’之知有所未盡,氣不能無偏,而推以致之之謂也。蓋天命之性渾然在中,而中和之體段已具,則吾人性分之内只有個純粹至善之理而已。然而静而不知所以存之,則中有所倚着而大本不立矣;動而不知所以察之,則反有所乖戾而達道不行矣。是以自戒懼而約之,由外收斂以盡乎内,而極其中之至;自謹獨而精之,自内省察以盡乎外,而極其和之至。則這致字不過因其本然之中,而做到精密純熟極盡之謂,曷嘗謂中有所未盡,而有待於人之推致耶?朱子嘗有‘略略地中和’、‘要得十分中和’等語,此正與語類所謂‘如〔此〕煖閤,人皆以火爐為中,(且)〔亦是須要〕去火爐〔中〕尋個至中處,方是的當’[4]之語。而又嘗有‘中貼’、‘中垛’、‘中紅心’之喻,則特以中之者之工有致與未致,而若其紅心之中,固自在也。豈可以前後兩説遽謂之中有分數,而反疑‘推而極之’之訓耶?
御製條問曰:章句‘自戒懼而約之’一句,解之者有二説。或謂自其有睹有聞之時,已用戒慎恐懼之工,而漸約之以至於不睹不聞之時。或謂戒懼工夫雖本通貫動静,而此所謂戒懼既與謹獨對言,則當專屬之静一邊。蓋戒懼是静時工夫之始,而工夫自有淺深,故必約之然後可以至於無所偏倚之極工也。二説孰為正解也?
臣對曰:按,語類曰:‘戒謹恐懼〔乎其所〕[5]不睹不聞,是從見聞處戒謹恐懼到那不睹不聞處。’以是推之,則前説似得。而今以‘自戒懼而約之’一句觀之,約之一字是從戒慎恐懼上約之,又約以至於至静之中無所偏倚之謂。則朱夫子蓋以静之終、動之始截為兩段,而以戒懼謹獨分屬之中和者也。添一約字,與語類所載語意自别,則後一説似長。伏未知如何。
御製條問曰:不曰致中而天地位,致和而萬物育,則何以知天地位之必應致中,萬物育之必應致和也?豈以致中而後致和,天地位而後萬物育,而體用先後自然如此也歟?抑别有分屬之不可易者歟?先儒有以致中為窮神繼志,致和為知化述事者;有以致中為敬格天心,致和為恕平物情者;有以致中為禮之别宜,致和為樂之敦和者。向所謂分屬之不可易者,果在於此耶?
臣對曰:中和、位育,當以分排看,而亦不可太分析。蓋吾之心正,則天君安泰,一身之天地位;吾之氣順,則周旋中禮,一身之萬物育。而天地萬物本吾一體,致吾之中便可使天地位,致吾之和便可使萬物育,則中和、位育之分屬,實有不可易者。然而中和是一理,位育非兩事,致中便可以致和,天地位便可以萬物育,而體用動静之妙,亦不可析而二之,則章句之復以體立用行等語總以結之者,正以是也。先儒之以窮格别宜屬之致中,以知恕敦和屬之致和者,蓋亦有體用先後之别,而又若專主於分開説,則恐未免分裂之患矣。
御製條問曰:章句‘學問之極功’一句,以致中和言;‘聖人之能事’一句,以位育言歟?抑‘極功’與‘能事’並指位育之事歟?若謂分屬於中和、位育,則此二句既承上文所謂效驗如此,之下不應於此更言工夫;若謂並指位育之事,則又未免疊牀架屋。何以看則為得耶?
臣對曰:‘極功’、‘能事’,不必分屬於中和、位育,亦不必謂並指位育之事。竊觀此二句,統承上文‘天地萬物本吾一體’而言,則似當以吾之心正氣順為學問之極工,以天地之心正氣順為聖人之能事。如此看似無大謬,而此特臆斷强解,安敢曰信然也。
御製條問曰:觀聖人之書,必觀其首章。蓋以開卷託始,作家所慎,而一書所言,莫不原本於此也。試以此書言之,則誠為道學之樞紐,故‘至誠’、‘明誠’屢致意焉,而首章則不少概見;致知為入德之門户,故學問思辨,言之重複,而首章則未嘗説道者,何也?是必有不言之中意實包在者,可得聞歟?
臣對曰:誠只實理而已,天以實理而為性命之原,人得實理於是心而有道教之名。則首章性、道、教三言已包得這個誠字,而篇内所謂至誠之盡其性,明誠之謂之教,莫不本原於此。試以第一章立言之義推之,則道不可離,是誠之不息處;微顯隱見,是誠之不可掩;中和、位育,是至誠之贊化育,而一篇之大旨備矣。至若致知是窮理之事,而首章言性命之理,則觀於章句之六知字,便可見致知之方不外乎此。而程子嘗曰‘未有致知而不在敬者’,戒慎恐懼皆是持敬之事,則只言戒懼而致知之意已包了矣。先儒以中庸之‘戒懼’、大學之‘格致’對而言之者,尤豈非明證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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