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庸總論】
通考史氏伯璿曰:中庸之與達德、費隱,非有二。智所以知此中庸,仁所以行此中庸,勇所以强此中庸者也。費即中庸之用,隱即中庸之體也。中庸即智所知,仁所行,勇所强;體之隱,用之費,不偏不倚,無過不及而平常者也。中庸之與天道人道亦豈有二哉?天道特自然盡此中庸,人道特用力求盡此中庸者也。達德、費隱之與天道、人道,非有二也。天道之於達德,性焉、安焉者也。故其於費隱之體用,自然與之一也。人道之於達德,復焉、執焉者也,故其於費隱之體用,始猶與之為二,終乃與之為一矣。又細分之,則三達德與費隱亦豈有二乎哉?三達德之具於性者,體也,非即體之隱者乎?三達德之見於事者,用也,非即用之費者乎?如此,則中庸一書首尾貫通,義理明白。
又曰:‘中庸除首末二章始之終之外,中間分三大節。前十章是一節,〔言中庸〕;〔次九章是一節〕,言費隱。〔愚嘗〕合而觀之,是自三達德説入費隱上去,其實皆所以明中庸之義〔也〕。後十二章是一節,皆言天道人道。〔愚嘗〕析而辨之,亦是自三達德説入費隱〔上去〕,〔其實亦所以明中庸之義也〕。〔三達德與費隠〕,前則析為二節而詳言之,後則合為一節而總言之,是後一節之中卻該前二節所言之意也。前二節則主於立本,用功以立其本。故但言三達德與費隱,以發明中庸。後一節則主於致用,成功而致其用。故分别天道人道以發明中庸。
又曰:知仁勇是德,費隱是道,其理雖無二致,然德則存於夫人之心,道則散在天下之事。德是人所能知能行之器具,道是人所當知當行之材料。’‘所以前後皆自知仁勇説入費隱上去者,蓋必有能知能行之器具,然後可以施之於當知當行之材料也。’
又曰:三達德與費隱是道理之名目,天道人道是聖賢之等級。前欲指道理之名目以示人,故不容不分達德與費隱為二節而詳言之。後欲明聖賢之等級以示人,故不容不致意於天道人道之分别。若達德費隱之旨,則已於前二節詳之,(後一節)〔此〕但申言其理以顯天道人道之同異處爾。
又曰:中間三大節,前二節主於(定)〔立〕本,後一節主於致用。大抵中庸一書,專為開來學而設,故於學者立本致用之意為詳。其説聖人事與至誠之功用,亦不過皆為學者立本致用之準的。而唯前二大節主於立本,故於入德之工夫為詳,而於聖人之事為略。其發明中庸所以致詳於三達德、費隱之義者,蓋以學者立本之要,非三達德無以為入道之門,非費隱無以見‘道不可離之意’也。惟後一(大)節主於致用,故於成德之效驗為詳,而下學之事為略。其發明中庸所以反覆乎天道人道之同異者,蓋以聖人之功用、學者之致用有難易淺深之不同也。(間)前二節中雖有聖人之事,亦是為學者之法不過主於立本,皆以人道言之,故但當以先知後仁為序也。後一節則分天道人道而言,其説天道處則是自誠而明,固當以先仁後知為序。其説人道處,則依舊是學者事,雖則主於致用,既是自明而誠,由教而入,只當以先知後仁為序耳。饒氏乃謂‘“自誠明”章後皆以先仁後知為序’,其亦誤矣。惟二十章介在立本、致用之間,故其説最為(明)〔詳〕備。
又曰:第四節皆反覆發明天道人道之旨,〔卻〕包前第二達德。、第三費隱。二大節之意於其中,亦〔是〕自三達德説入費隱上去(也)。通三節之意推之,則前後皆是自達德説入費隱上去,但前二節十九章主於用工而言,所謂知大舜。仁顔子。勇子路。是達德,所謂費隱是達道,其相承之次,是以達德而行達道,學者事也。(後)〔此〕一節十二章主於成功而言,所謂仁盡性。知前知。勇無息。是至德,所謂費隱是至道,其相承之次,是以至德而凝至道,聖人事也。合而言之,則達德,衆人之所同具;至德,聖人之所獨全。達道,舉其通行者言;至道,要其極致者言。具此達德,則皆能行此達道〔矣〕。行達道而有得〔焉〕,而後有以全此至德而凝至道〔矣〕。誰謂聖本生知,非學可至乎?若又以‘至聖’、‘至誠’兩章貫全篇之旨言之,則至聖之德即‘達德、至德’之德。但諸論達德、至〔德〕處,皆分知仁勇而各言之,則知行猶二也。此則會衆德於一章而總言之,故中庸論德必至於此章而後為聖之至也。至誠之道即‘達道、至道’之道,但達道猶有待乎人之行,至道猶有待乎人之凝,則體用猶二也。此則道之已行已凝於人者,故中庸論道必至於此章而後為誠之至〔也〕。德為聖之至,則知行兩盡,而德外無道矣;道為誠之至,則體用兼全,而道外無德矣。德外無道,道外無德,此其所以相為表裏也〔歟〕!此中庸一書首尾相應之大略〔也〕。[1]
又曰:中庸極功只到三十二章,其下一章又是小中庸。
或問:何以言誠為此篇之樞紐?曰:誠者,實而已矣。天命云者,實理之原也。性,其在物之實體;道,其當然之實用;而教也者,又因其體用之實而品節之也。不可離者,此理之實也。隱之見,微之顯,實(理)之存亡而不可揜者也。戒謹恐懼,而謹其獨焉,所以實乎此理之實也。中和云者,所以狀此實理之體用也。天地位、萬物育,則所以極此實理之功效也。中庸云者,實理之適可而平常者也。過與不及,不見實理而妄行者也。費而隱者,言實理之用廣〔而〕體微也。鳶飛魚躍,流動充滿,夫豈無實而有是哉?‘道不遠人’以下至於大舜、文、武、周公之事,孔子之言,皆實理應用之當然。〔而〕鬼神不可揜,則又其發見之所以然也。聖人於此因以其無一毫之不實而至於如此之盛,其示人也,亦欲其必以其實而無一毫之僞也。蓋自然而實者,天也;必期於實者,人而天也。‘誠明’以下累章之意,皆所以反覆乎此,而語其所以至於正‘大經’而立‘大本’。參天地而贊化育,則〔亦〕有真實无妄之極功也。卒章‘尚絅’之云,又本其務實之初心而言也。内省〔者〕謹獨克己之功,不愧屋漏者戒謹恐懼而無己可克之事,皆所以實乎此之序也。時靡有争,變也;百辟刑之,化也;無聲無臭,又極乎天命之性、實理之原而言也。蓋此篇大旨專以發明實理之本然,欲人之實此理而无妄,故其言雖多,而其樞紐不越乎誠之一言也[2]。
輯略,問:‘中庸只論誠,而論語曾不言及誠,何也?’楊氏曰:‘論語之教人,凡言恭敬忠信所以求仁而進德之事,莫非誠也。論語示人以入之之方,中庸言其至也。蓋中庸子思傳道之書,不正言其至則道不明。孔子所罕言,孟子常言之,亦猶是矣。’
按:大全答伯恭書有庸學詳説一書,似是或問草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