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淡而不厭’,君子之道,言皆平平,無新奇可喜之言;行皆常常,無奇特可驚之行,固淡矣。然其所言雖平,而皆根夫至理;所行雖常,而皆得其當然,雖淡而不厭矣。簡而文,收斂沉静而不騁夫浮辭蔓説,質素坦直而不事夫盛色美容,固簡矣。然其言寡而中,不害其為言語之善;貌質而恭,無損其為威儀之美,雖簡而自有文矣。温而理,不危激其言論,而於人無所不容;不峭勵其稜角,而於衆無所不愛,固温矣。然事之孰是孰非,而胸次之涇渭甚明;人之孰賢孰否,而鑑中之妍媸自别,雖温而自有理焉。淡簡温,絅之襲於外也;不厭而文且理焉,則錦之美在中而自著見於外也,所謂‘闇然而日章’也。玉峯録。
中庸一篇,三十三節之統於四大支,如人之百骸之屬於四支。而十六章之鬼神及誠居一篇之中半而為一篇之樞紐,正如人之心居一身之中半而為一身之主宰也。第一支言道之中庸也,第二支言道之費隱也,第三支言體道之有天道人道也,第四支約言道之要也。四支之内,一道字之脈絡相通,正如人之血脈流通於四體,而道之全體於是乎備矣,豈不妙哉!
凡作文之法,首尾相應,自然關鎖,而中間鋪敍,漸而不迫,脈絡流通,然後方可謂好文字矣。今看中庸一篇,始之以天,終之以天,而首章則自原頭而説下,自裏面而説出,以至於中和位育之極;末章則又自下學而説上,自外面而説入,以至於無聲無臭之妙。其首尾之相應,始終之關鎖如此。而其中間排布,漸而開,復漸而合,條理分明,脈絡貫通,自成一篇文字。而其義理之密,文章之妙,正與大學相表裏矣。
大學之書,其為説至平鋪,至簡易,若不難知,而求其義,則極精妙,極微密;中庸之書,其為説極高遠,極怳惚,若無領要,而究其旨,則至切近,至的實。熟讀而誠求之,潛玩而深體之,則自可見矣。有非粗心所可理會,言語所可形容也。
汪氏以中庸一篇分作二篇,以中庸二字為上篇之綱,誠明二字為下篇之綱。而南塘辨之甚明,今無容更贅。而吾東方諸賢,如權陽村、李晦齋之變易庸、學章句,恐未安之甚。至於黑水、西溪,則非但變易章句,而末乃詆毁朱子,靡不庸極,亦見其自歸於蔑聖毁經之罪而已。夫大賢豪傑之才,固非後世人品所可及,而且朱子之後,用朱子工夫者幾人哉?不用某底工夫,而只以少聰明、粗見解,遽欲立異於朱子者,實歸於妄大自尊之心,而其所立説亦不過朱子之初間一番思過之粗粕緒餘而已。得此而欲突過朱子頂上,非僭則愚,可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