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語大、語小’，退溪曰：‘道無限量，道無形樣。’
‘無限量’解‘大’字，無間然；‘無形樣’解‘小’字，恐未安。章句‘其大無外，其小無内’，本出莊周語。二十七章章句‘道之入於至小而無間’，亦因莊周‘以無厚入有間’之語而翻作‘入無間’。凡物雖小，猶可破作兩段者，以其有間隙可著得一物，故可破作兩段也。若曰無内無間，則是至為眇小，更無間隙可著得物，故不容分破耳。蓋言道之大者，包羅天地萬物而無有限量，故雖極天下之力莫能容載；其小者，入於絲毫眇忽裏去，無有間隙，故雖極天下之巧莫能分破也。無内無間，與無形意不同。無形，隱而莫之見者也。若以小為無形，則是小者為道之隱，而不可謂費也。
新安陳氏曰：‘天覆而生物止不均者。’
與或問説不同，辨疑已言之。
朱子曰：‘鳶飛魚躍，費也。’
此語當活看。蓋指鳶則必飛，魚則必躍，當然之理而言也，非指鳶魚之物飛躍之氣而謂之費也。
雲峯胡氏曰：‘中庸言道止非有二也。’退溪云云。
胡説終涉破碎支離。若以天命之性、率性之道對言，則似若可以隱與費分屬，然道字本自兼費隱，不必拖帶性字説，然後可言隱也。中庸言道字，固後於性字矣。若自一陰一陽處言，則成性之前已有道之名矣，此道字亦可引拽性字來説合，然後見其為隱耶？故朱子曰‘中是隱，和亦兼費隱’，何嘗牽拽中字以説和字分上隱耶？且性字就一物上言，則固專為隱矣；若通萬物言，則萬物之各正性命者又是費也。此處又豈借説道字，然後為費耶？蓋理無所不在，而亦不可見聞。性道之無所不在者，是其用之費也；不可見聞者，是其體之隱也。性非不足於費而必借道字以足其費也，道非不足於隱而必借性字以足其隱也。而況性者道之立，道者性之行，而非二物也。若言性必借道字以明其費，言道必借性字以明其隱，則是殆不免於以性道為二物，而費隱為兩體也。
‘造端乎夫婦’，辨疑云云。
夫婦之愚所知所能者，即不過於夫婦居室之間事耳。故章句於第二節以‘夫婦居室之間’解夫婦之愚所知所能，而又以末節‘造端夫婦’為結上文，其指明矣。蓋末節總舉道之所在，極其遠近大小而言也，非言工夫次第也。讀者多看作工夫，故有疑於上文之結也。
雙峯饒氏曰：‘始言中和止士庶人是也。’
中和，言道之體段不偏不倚、無過不及也。中庸，又添一庸字，以明不偏不倚、無過不及之為平常也。費隱，言道之用至廣，而其體至微也。始言中和，道之具於人心也；此言費隱，道之察乎天地也。具於人心，則道之為物不外於吾身而不可離也；察乎天地，則身之所處不外於道而不可離也。‘中和之極功’至於‘天地位，萬物育’，則亦察乎天地之意，而語猶略矣。故於此章又言費隱，而其下八章詳説修齊治平之事，極言道之至廣而不可離。此章句所以斷然以此章為‘申明首章道不可離之意’者也。饒氏説語甚支離，未見其有發明於章句之指，故略辨之。‘又曰’以下，栗谷先生辨之已詳，兹不復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