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先知先覺
退録曰:‘先覺之覺字即接覺後知之覺字來。蓋知從已知説,覺從方知説。伊尹不以先知自處,而以先覺自處,亦謙也。’
伊尹蓋以為湯聘雖至,而猶未必其果是人也,則不如且講求個堯舜之道而自樂焉,寧終身也。何者?為苟不如是,則不行耳。此即千古聖賢所以難仕之故也。故將大有為之人,其未得志也,未嘗不囂囂者焉。以其未達此意,故如虚齋輩乃有堯舜之道安可行於畎畝之中,及伊尹果以隱為高而無意於斯世,何以為聖之任等疑端。此可謂從無頭緒之論也,何足與議於聖賢論聖賢之語哉?○退録,問:‘囂囂之時,惡在樂堯舜之道?’曰:‘“囂囂”節當看“由是”字,“幡然”節當看“使是”字。伊尹所樂之道,果是一般於囂囂之際、幡然之後矣。然始乎必處畎畝者,為未見可為之人也。後欲覺乎民者,為見可為之人也。伊尹所以以幡然之心有囂囂之時者,如是而已。其所以自任處,則固自若也。自任者,以堯舜之道自任也。樂字内已見任底意在。’
未聞枉己而正人。
竊意:以割烹要,而欲以堯舜成,勢必不行,所以賢者不為。亦不是事或可成,而賢者皆卑之不肯也。
堯舜之道要湯。
退録曰:‘堯舜之道者,義與道而已。故樂堯舜之道者,樂道義之謂耳。聖人所樂,無處不道義也。未嘗窮約而小,未嘗得志而大,以之事君為堯舜之君,以之治民為堯舜之民,所以覺後知後覺者,即此也。則伊尹平生只有此道,而致湯之聘,豈不是以此要湯乎?要者,我為容而彼悦之之謂也。夫伊尹以不求勢禄、樂堯舜之道為容,湯即悦其不求勢禄、樂堯舜之道也而聘之,所以必曰“以堯舜之道要湯”也。’
見此以上所辨割烹之必無,不但從尹之心而推之,自有其應聘實證。然則割烹之疑本無從起,而世有是説者,以其世道淆薄,自料道三聘之禮必不是無端可致者,則割烹委折所應必有於人所不見之際云爾。殊不知以聖人干聖人,自有其道。仁義相悦,奚啻世俗功利之悦?不干之干,奚啻他人干謁之干?故‘以堯舜之道要湯’,語意中隱然有不彼獨要而此亦為要之意。凡有意世道者,亦必有舍邪就正之關矣。孟子亦不為一時語法地设此言也。
聖人之行,不惟於禪繼等大節,然後必視天意;至於出處進退之間,亦莫不視天意以為道義之則耳。故未嘗有一毫之苟,所以為行萬事之本,而立萬世之法也。故以上諸章之下係以此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