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
孟子曰:‘為政不難,不得罪於巨室。趙注曰:‘巨室,大家也,謂國之卿大夫之家,人所則效者。言不難者,但不使巨室罪之,則善也。’○集注曰:‘得罪,謂身不正而取怨怒也。麥丘邑人祝齊桓公曰:“願主君無得罪於羣臣百姓。”意蓋如此。’胤録曰:‘正身以正朝廷。若不正其身而欲正朝廷,則不服,是所謂得罪臣室。得罪二字,正孟子活語法。集注“取怨怒”三字恐似太重。’語類曰:‘不得罪巨室,只是服得他心。説得正安,看下文以“一國之所慕”接説,意可明矣。’
巨室之所慕,一國慕之;一國之所慕,天下慕之,故沛然德教溢乎四海。’集注曰:‘慕,向也,心悦誠服之謂。沛然,盛大流行之貌。溢,充滿也。此亦承上章而言。蓋巨室,國人素所取信者,而難以力服;今既悦服,則國人皆服,而吾德教之所施,可以無遠不至矣。’○陳伯玉曰:‘德教便是政,沛然正是不難處。’
蔡虚齋曰:‘為政不難。蓋緣人皆以德教之不能廣被為患,而不知其所以廣被之道也。故孟子云欲德教之廣及於天下,自不難也,其本在於不得罪於巨室而已,為政果何難哉?尋常讀者皆不知“為政不難”一句從何而發,蓋下文自相應也。’竊意:教化所以沛溢四海者,本乎一國之慕;一國之慕,本乎巨室之慕;巨室之慕,又本乎所以正身之如何。此所以謂承以上諸章之意也。惟其正身而得人之慕,故謂之德教。○不得罪,既以服其心言,則奚但巨室乎?然而獨言不得罪巨室者,蓋以國天下之所必從處言也。
竊意:‘不得罪於巨室’者,謂其身之所行道無一毫之疵。誠無一分之欠,使人無可間之隙,又無可疑之裏,則莫不慕仰效則,直至不可力制底巨室亦不由不慕,見其本之至厚矣,德教如何不遠乎?國天下之不足有沛然洋溢之美乎?然此不當只是汎論其推及之序而已,會須明見其實然處方得。何也?苟吾實德有可以得人慕向悦服,則巨室之慕自伊;家聚成國,則一國之慕亦自伊;國聚成天下,則天下之慕又不須説矣。然則此章只是深推説身之所以為本底曲折緣故而已,或必蔓及人心同然之關,又必力言巨室倡導之勢者,非無倣似,而舉失此章發明要旨,不可靠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