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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词 09_012八佾第三 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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释义
09_012八佾第三 之下

【八佾第三 之下】

子入大音泰。廟,每事問。包氏曰:‘大廟,周公廟。孔子周公而助祭也。’‘每事問’者,隨事必問而行之。或曰:‘孰謂側留反。人之子知禮乎?入大廟,每事問。’集注曰:邑名,孔子叔梁紇嘗為其邑大夫。孔子自少以知禮聞,故或人因此而譏之。○大全吴氏曰:邑大夫稱人。春秋書人者,左傳多云大夫。二年云‘新築仲叔于奚’,亦此例也。‘〔之〕子’,少賤稱,春秋仍叔之子’,左傳云‘弱’,他章‘賊夫人之子’,皆謂父之子也。孟僖子病,不能相禮,使二子學禮于夫子。黎彌曰‘某知禮而無勇’。則夫子以知禮聞可知矣。
子聞之,曰:‘是禮也。’注曰:‘雖知,當復問,慎之至也。’大全張南軒曰:‘每事問,敬其事也。或以為不知禮,聖人告之以“是禮也”,所以明禮意之所存也。’
退録曰,大全云:‘或人謂夫子為人之子,則夫子始入大廟時,事雖平日知其説,然未必身親行之而識其物,故問而審之,必不每入每問也。’玩此章只言‘子入大廟’,則似未必初入。‘人子’之稱,未足為明據。且夫子之言曰‘是禮也’,真若初入,不識其物而問,則復何足謂禮乎?若夫聖人,則雖知當問,謙謹之至也。謙謹之心,即禮之本也。故曰‘是禮也’。○李都梁曰:言每事,則非徒於一器一物之間辨其名目。蓋臨事之際,威儀度數,無不詳審。○竊意:若謂當事須問而不講於平日者,及謂已平日講熟而當事不問者,其為非禮一也,為其無敬慎謙遜之意故耳。故禮未嘗以依樣蹈襲為禮,只以敬慎謙遜,惟恐或差意為禮之實。只緣未看透此意,故世之講家疑到‘不知而問’,則輒生聖人有所不知之嫌;疑到‘知之亦問’,則輒生聖人亦有不誠之嫌。至有‘雖知未行’之辨,‘曾講始見’之説,而意味無當矣。
講義曰:行禮者熟易而無謙謹之心,非禮也。○大全陳氏曰:‘此章須於敬謹之至處玩聖人氣象。’竊意:何以謂見敬謹之至?或恐有失而問,已是敬謹,而必至每事皆問,又至輒入輒問,不以知之而不問,所以見敬謹之為至也。然則於此不但見聖人氣象,終須見行禮本意。○語類曰:‘每常思量行事所以錯處,多是有忽之之心。如做一事,有意以為易曉而忽之。少間事之差處,都由那忽處生。’竊按:此條深得謙慎底禮意所在,讀者毋忽。○試想入大廟所問底每事,只是玉幣籩豆、進退周旋間小數末節,衆人看來,謂若可問則不講於素亦可,已講則不問於人亦可,不講不問而依樣隨衆似無不可,而夫子則不然,孳孳講熟於平日者,非為免詢問之勞於當事地也;斤斤詢問於當事時者,非為少講習之熟於平日故也。又非謂不如此則為非禮,而作心强問。只於每事每問、每祭每問上,雖小事末節,其看大看重,恐或遺恐或忽,至敬至慎,不得不然底聖心所在,即可見矣。其看大看重至於如此者,何也?羣司百官駿奔在下,而莫不大廟之神儼然親臨為之,則其在贊神之道敬慎自爾,其在助祭之地有所不容自已者。此從祭義上默想可知,終見禮所以大儀節者,其意有在,非典史俗儒依樣循蹈之例矣。然則局乎儀文者,固非禮意。以為儀節而忽之不省者,尤非聖人行禮之意。細乎微矣,凡聖人行禮底道理上精義大旨,到此章發示盡矣。
竊意:論禮至於上章監二代之‘郁郁’,而其無窮之深、無涯之大可以想得。然聖人所以致就到此者,不過曰‘問而行之,以致謙謹之至耳’。非有出神之知、超人之行方可辨得。以至尋常射與力之間,無非此意之寓也。故下章係之,切勿汎看。
子曰:‘射不主皮,注曰:‘射有五善:一曰和〔志〕,二曰〔和〕容,三曰主皮,四曰和頌,五曰興舞。天子三侯,以熊虎豹皮為之,言射者不但以中皮為善,亦兼取和容也。’集注曰:‘皮,〔革也〕。布侯而棲(鵠)〔革〕於其中以為的,所謂鵠也。’○正義曰,按周禮天官‘司裘職’云:‘王大射,則共虎侯、熊侯、豹侯,設其鵠。諸侯則共熊侯、豹侯,卿大夫則共麋侯,皆設其鵠。’又考工記云:‘梓人為侯,廣與崇方。參分其廣,而鵠居一焉。’蓋方制其皮以為鵠。為力不同科,注曰:為力,為力役。科,等也。亦有上中下,設三科焉,故曰‘不同科’。古之道也。’正義曰:‘結上二事,皆前古所行之道也。’竊意:語此者,所以嘆今之不然也。
正義曰:射不主皮者,言古者射禮有五善焉,不但以中皮為善,亦兼取禮樂容節也。衰禮廢,射者無復禮容,但以中皮為善,故孔子抑之云‘古之射者不主皮也’。為力不同科者,言古者為力役之事,亦有上中下,設三科焉。衰政失,力役之事,貧富兼并,强弱無别,而同為一科,故孔子非之云‘古之為力役,不如今同科也’。○或説曰:按鄉射記曰‘禮射不主皮’[1]注云:‘禮射,謂以禮樂射也。大射、賓射、燕射是也。不主皮者,貴其容體比於禮,其節比於樂,不待中為雋也。主皮者無侯,張獸皮而射之,主於獲也。尚書傳曰:“戰鬥不可不習,故於蒐狩而閒之。閒之者,貫之也。貫之者,習之也。凡祭,取餘獲,陳之於澤,然後(鄉)〔卿〕大夫相與射也。中者,雖不中也取;不中者,雖中也不取。何以然?貴揖讓之取也,而賤(用)〔勇〕力之取也。嚮之取也於囿中,勇力之取也;今之取也於澤宫,揖讓之取也。澤,習禮之處。非所以行禮,其射又主中,此其主皮之射與?”[2]朱子所引者此,而失其義。蓋疑‘為力’之非力役,而遂以‘主皮’為貫革耳。古者有禮射焉,有主皮之射焉,有貫革之射焉。禮射主禮樂,主皮之射主中的,貫革之射主力。凡直言射者,如‘必也射乎’之類,皆指禮射也,是君子之射也。主皮之射,庶民之射也。貫革之射,力士之射也。布侯而棲鵠為的,故中的為主皮。朱子混皮革為一,大誤矣。凡言革者,如金革、兵革,皆謂甲胄,故貫革者,謂其力穿甲札,與主皮何干?竊按:或者之説似有據,當更考。
集注楊氏曰:‘聖人言古之道,所以正今之失也。’竊意:言古正今之中,更須察其微意所在。蓋此必舉這二事言者,所以明禮之無不深意所寓耳。夫藝之工拙,力之多寡,固人不可强而至。若寓藝所觀之德,及隨科所效之力,則乃人所幾及也。於此兩件上,禮意之莫深者可見,而禮用之莫大者可推矣。有子所謂‘小大由之’者,豈欺我哉?○録曰:凡禮之見乎即事之外者,皆射類也。人無不可為者,皆為力類也。○竊意:凡人之性才不齊一,而皆可以觀;禮力有等差,而皆可以同役。故古者不用主皮之射,不責同科之力,而可以人無棄而事不遺,足見其厚意寬制,庶幾同天下之善矣。後世則不然,奚獨射與力乎?事必責備而無全人矣,道之所以不能普,則孤矣。
子貢欲去起吕反。告古篤反。朔之餼羊。集注曰:‘告朔之禮,古者天子常以季冬,頒來歲十二月之朔於諸侯,諸侯受而藏之祖廟。(每)月朔,則以特羊告廟,請而行之。生牲曰餼。文公始不視朔,而有司猶供此羊,故子貢欲去之。’注曰:‘子貢見其禮廢,故欲去其羊。’○許東陽曰:玉藻‘天子玄冕,聽朔於南門;諸侯皮弁,聽朔於太廟。凡聽朔,必以特牲告其帝及神,配以’。疏‘特羊告廟,謂之告朔。人君即以此日視此朔之政,謂之視朔。視朔者,聽治此月之政,亦謂之聽朔’。此章是事,故集注只言諸侯之禮。○大全曰:文公六年閏月不告朔,至十六年,四不視朔。疏云:‘此後有不告朔者,亦不復書其譏也,明以後不復譏也。’然則之時,遂以不告朔為常,故子貢以有司所供之羊以為徒費,而欲去之。子曰:‘也!爾愛其羊,我愛其禮。’集注曰:‘愛,猶惜也。’正義曰:‘此孔子不許子貢之欲去羊,故呼其名而謂之曰:“爾以為既廢其禮,虚費羊,故欲去之,是愛其羊也;我以為羊存猶以識其禮,羊亡禮遂廢,所以不去其羊,欲使後世見此告朔之羊,知有告朔之禮,是愛其禮也。”’○集注曰:‘禮雖廢,羊存,猶得以識之而可復焉。’録曰:‘姑不論將來之可復與否,當下禮之存亡繫於此羊,故存羊所以惜禮。’
王宇泰曰:‘此一羊也,在子貢見以為羊,在夫子見以為禮。以羊為羊,是禮在羊外而禮亡;以羊為禮,是禮在羊中而禮存。’録曰:‘禮貴實。羊所以告朔,而今不告朔,則禮無其實,子貢所以欲去也。既不告朔,則禮堇餘羊。禮之存亡,間不容髪,去羊不去羊之間耳。玩味之,可見聖人惻怛至精之義存乎其間,特子貢見未到此爾,亦未必外禮於羊也。’○湯若士言:‘子貢憤時設議,以激人。’蔡虚齋言:‘子貢愛羊,猶是貨殖之見。’退録曰:‘一護一貶,俱過正也。蓋羊因告朔而設,今無其禮,羊為虚設,子貢之欲去,固宜矣。至於聖人之意,則雖曰無其實,而亦有可存而不可去者。夫告朔之禮,尊君親之大端,授民時之大政也。今無其實,壞禮已甚,若羊也並去,則禮無復可見之地矣。其在至惜之意,惡可以無其實而遽去其羊,使斯禮將至無可考之地乎?此見聖人行所不行底精義攸在。如只以可復言,則其旨猶狹乎!’
竊意:禮莫貴乎習熟,而有不以習熟為能者;第十五章。禮莫貴乎窮極,而有不以窮極為多者。第十六章。禮莫貴乎實事,而有不以無實而遽去者。本章。夫孰非委曲纖悉,所以致乎文之至意耶?謙謹為心而不以能為能,則無不可行之事矣;隨其材力而不强所不能,則無不可行之人矣;世衰禮廢,而有行乎不行之宜,則又無不可行之時矣。是以無往非禮之行,而可以情正性順,天地和矣。其及論關雎之樂也,第二十章。旨微而著矣。
子曰:‘事君盡禮,人以為諂也。’集注黄氏曰:‘孔子之於事君之禮,非有所加也,如是而後盡爾。時人不能,反以為諂,故孔子言之,以明禮之當然〔也〕。’録曰:‘人以為諂底苗脈,在於“盡”字上,故黄氏“非有所加”一句,便打破人以盡為諂之失也。’
大全趙氏曰:聖人必至禮而止,故曰盡。○退録問:‘盡禮之與諂者之形何以異?蔡虚齋所謂“加則為諂”者然否?’曰:‘盡禮者之心,主在恭敬;諂諛者之心,主在媚悦。只看其心下如何,不必待有加而分。然敬者之不當加而加處自少,諂者之不當加而加處自多。本意之莫廋,亦當見之。’
蔡虚齋曰:‘事君盡禮,不必露出我字。’退録曰:‘此大汎説,固不必作自説己事,然看鄉黨所記“朝廷”諸節,及“吾從下”等語,亦可見盡禮之禮矣。他人所以為諂者,有以也。’○此章夫子借帶衆人的謂諂,以形盡禮的模象,非為譏衆人地發也。讀者就衆人眼中所見,以想聖人事君體面,切不可把作空談,徒爾咄嘆。○問:‘“事君盡禮,人以為諂”,然則諂者之事君,亦可謂盡禮否?’竊意:盡禮者主意在敬,故形雖似諂,而禮不由不盡。若夫諂者,則主意在媚悦,故尋常疏略而不及於禮,加意煩瀆而必過於禮,惡得為盡禮?
定公注曰:定公君謚,名。問:‘君使臣,臣事君,如之何?’正義曰:定公問於孔子,曰:‘君之使臣,及臣之事君,當如之何也?’孔子對曰:‘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蔡虚齋曰:‘忠信而待之誠,重禄而養之厚。接見之間,則禮貌必隆;委任之際,則事權必重;遣戍之時,則或送其往,或勞其來,此皆使以禮處。’竊按:‘以禮’字内,更有明等級、嚴節制意在。○又曰:‘臣事君以忠者,敬其事而後其事,知有國而不知有其身,平時則恪恭厥職而必盡其心,有難則鞠躬盡悴而不屈其節,此皆事君以忠之事。’竊按:‘以忠’字内,究有家國一體、君臣一心意在。
集注曰:‘二者皆理之當然,各欲自盡而已。’吕氏曰:‘使臣不患其不忠,患禮之不盡;事君不患其無禮,患忠之不足。’尹氏曰:‘君使臣以禮,則臣事君以忠。’○退録問:‘君分上必言禮,臣分上必言忠,何也?謂:“恐其易至簡慢,故説個禮;恐其易至欺(岡)〔罔〕[3],故説個忠。”果然否?’曰:‘不須説孔子之意乃為救弊而設,此言只是據道理當然而云,故集注“二者皆理之當然”一句,最説無弊。諸注,皆添入意思,孔子本意恐不及此。’○語類曰:為君當知為君之道,不可不使臣以禮;為臣當盡為臣之道,不可不事君以忠。君臣上下各盡其道,天下其有不治者哉?乃知聖人之言,本末兩盡。○吕晩村曰:‘人知父子之道是天性,不知君臣亦是天性,只緣三代以後,君臣都忘卻天字。君以為惟我之所欲為,臣以為生殺刑賞為君所制,不得不然,於是尊君卑臣,相去懸絶。故其治也,以威力相攝,及其不能攝也,則禍亂繼之。直弄成一個私心自利世界,與天字隔絶,君不知禮之出於天,臣不知忠之本於性。性,天命也。天即理也,性即理也,故朱子於“各欲自盡”上,又加“理之當然”四字。若不識此四字,便講煞“各欲自盡”,只成本心之學,自以為盡而實多未盡。在如良知家言也,只坐不知天耳。’又曰:‘若只講心,則人心不同,以禮不以禮、願忠不願忠,憑人異志。惟本天來,則絲毫闕欠走趲不得耳。’○又曰:‘禮、忠二字,人多略去粗節而求精微,云儀節之禮非禮,職分之忠非忠,其説似深而易遯,離理而責心,亦良知家言也。不知講到粗節處,方是禮忠之實,方是禮忠之盡。’李都梁曰:‘晩村謂“説到粗迹,方是禮之實”。然君徒以形貌籠絡臣下,臣徒以完事報答君上,豈不都成假合?’竊意:禮不可不論儀節,忠不可不論心事。論儀節,豈無實心?論心事,豈無實迹?知此,則覺得二説俱未周備。故退録曰:‘禮,就誠款上指其儀節言;忠,就服事上指其實心言。就經明義,分各有當。二家粗節、精微之辨,拖到支离矣。’竊按:誠款體下,自是使臣上本具道理,故今就現面誠款之實,發到其儀節全體;服勤事上,亦是事君底本具道理,故今就現面服勤之節,發到其服勤實心。然後兩地盡頭不言自明,義理切實,語意條暢,不但見禮之出天,忠之本性也,總可見出天本性者之精密具到。論道節次,自然不遺。聖言至義,不可不深玩。
竊意:所貴,實也,而亦有無實而不可遽去者,如告朔之羊是也,第十七章。而他事可例矣。此是重儀節之至也,暗關第十五章説。而仍所以重本意也。所惡,諂也,而亦有為諂而不可不然者,如事君之禮是也,上章。而他事可例矣。此是重本意之至也,暗關第十六章説。而仍所以重儀節也。到此章互言之,其實各有攸宜,而儀節即本意,本意即儀節之妙尤有發明。學者善推明之,則聖工指南可以得之。禮字上發示關綮,到此止矣。
子曰:‘關雎,集注曰:關雎周南國風〕,之首篇也。樂音洛。而不淫,哀而不傷。’注曰:樂不淫,哀不傷,言其和也。○李都梁曰:淫也只是樂裏面事,傷也只是哀裏面事。關雎之詩,則樂也而自不淫,哀也而自不傷,纔到恰好,便止其則。○困勉録曰:自可兼説,然此章重在哀、樂,不重在之辨。
李光地曰:關雎疑非宫人之詩,乃是后妃所自作。蓋古者外朝宫中皆有職。女職如妃、嬪、世婦、御妻之類是也。后妃思得賢女職,以自助而配君子,至於形為寤寐反側之憂,樂以琴瑟鐘鼓之盛,不但無嫉害之心,而有愛慕之誠,非盛德能若是乎?夫求賢以示周行,昭德音,笙簧琴瑟,與嘉賓式燕,此小雅所以為之隆也,其義正與關雎相對。則由内以及外,故關雎首,而小雅鹿鳴次之;樂則由後而反本,故工〔歌〕[4]鹿鳴始,而以關雎為亂[5]。(終始)〔所以〕[6]表聖德之盛,推王化之原,此序意也。好樂而不好色,故樂而不淫;誠求而非情感,故哀而不傷。今誦其詩,諷其辭義皆可想見。○録問:‘關雎之詩,解説多端,何以歸正?’曰:‘朱子以為文王之事,而宫人述之者,先輩已言其未定之論。而若謂宫人思得淑女,未得而哀,已得而樂,則求得淑女以配君子者,恐非宫人之責,而文王后妃之德何從見之?且因宫女之賢而推知文王之化,又因宫女之思而想得后妃之德者,似不襯切,故吾不敢從。今從作后妃求賢助之詩,其義恐妥。若是,關雎所以哀樂得正,不至傷淫之義可知矣,而夫子所必亟稱於關雎者有以也。’
竊按:樂不淫,哀不傷,就論關雎之樂耳,非論其詩義。然朱子言:‘有那性情,方有那聲音。’然則此章不可不且論之性情,以見之氣象,故録曰:‘思得淑女以助内治,情之正矣,德之至矣。展轉反側,哀已至矣,而不為傷;鐘鼓琴瑟,樂已極矣,而不為淫。何也?以其未得也,思之深切,不害其節也;既得之也,樂之無窮,不害其中也。此后妃所以盛德也,夫子所以累嘆也。蓋關雎之詩,后妃之事而其所自作也,故其為樂,聲音節奏之間,性情氣象之際,亦必有不傷不淫,從容中節之美,而他莫及矣。’○樂不淫,哀不傷,亦不是哀樂得半下不上,方為不傷、不淫。今以關雎言其反側之憂雖已極矣,其鐘鼓之樂雖已至矣,其不為傷、不為淫者,既得淑女之樂,未得好逑之憂,在后妃為合則故也。何者?鐘鼓琴瑟,非由好色;展轉反側,非出情感,則夫何有不節之患而至於傷淫乎?舉不察此,故每以不盡之樂自為不淫,未畢之哀自為不傷,反有欠於周洽誠款者,職由此故耳。則夫聖人所以隨處當盡底主意行程,何由得見乎?於此論一章,聖意可見,而萬事可例也,學者所宜詳審而體求也。
竊意:凡人道所以整齊萬為,陶化性情,使之無不正、無不和者,禮也,而是即為樂。樂之極正極和,於關雎見之,故編此於論禮之下,以見禮意所準,禮用所及。道至於此,則君子之大用備矣,而又未嘗無似是之辨,故下二章係之。
哀公問社於宰我。集注曰:宰我孔子弟子,名人。宰我對曰:‘夏后氏以松,人以柏,人以栗,正義曰:‘社,五土之神也。’大全胡氏曰:‘古者祭地於社,猶祭天於郊也。曰:“郊,所以明天道”;“社,所以神地道。”’按:此則天子郊社之説也。諸侯亦錫土分茅,而各立其國之社。○語類曰:‘只以樹為社主,使神依焉,如今人説神樹之類,以木名社,如櫟社、枌榆社之類。’○注曰:‘凡建邦立社,各以其土所宜之木以為主。’退録曰:‘若以土性,則寧有宜柏處不宜松,宜栗處不宜柏之理?蓋亦因所宜之中必有其義,古人舉事雖小,未有無義者,況國之大社乎?意者:社,陰祀也,其必用松、柏、栗者,無乃有所取於陰木與?’竊意:松、柏、栗之不同,恐亦各有取義,如尚玄、尚白之類,而未有明據,未詳其説。然要之此三句,宰我未必無考而妄説,豈因結語一失,而並此歸之虚無胡説乎?但未必是立社之本意攸關耳。○陰則一般,而各取三木者,正見隨王制之異義也;義各不同,而必取三木者,又見從天下之同宜也。‘土宜’之説,亦不可全棄,然孔氏言:‘安邑,宜松;,宜柏;豐鎬,宜栗。’然則所宜木恐只以王社言,未必舉天下諸侯皆以松、柏、栗之土宜也。宰我此對,只舉三代之因革,以見其本意所在,則意固疏矣,亦未必以舉天下不同。然論其疏處,如蔡虚齋之説也。曰使民戰栗。’集注曰:‘戰栗,恐懼貌。宰我又言所以用栗之意如此。〔豈〕以古者戮人於社,故附會其説與?’竊按:宰我亦不堇附會用栗之意者,當是該指三王樹社義言爾。蓋古者戮人於社者,亦從其陰意肅殺而然,則其所為説,亦未必全然無據,但不是立社本意也。渠未必不自為本意,但錯認本意耳,故下文夫子責之。
子聞之,曰:‘成事不説,遂事不諫,既往不咎。’説統曰:業已就曰成,勢不可挽曰遂,事已過曰往。説,謂陳其是非;諫,謂申其匡救;咎,謂追責其失。此三語,正不説之説、不諫之諫、不咎之咎。○集注曰:孔子宰我所對,非社之本意,又啓時君殺伐之心,而其言已出,不可復救,故言此以深責之。
疾書曰,按語類云:‘三句蓋駟不及舌之意,豈可輕發耶?言出宰我之口,入哀公之耳,豈可更諫而追之哉?’蓋謂其非立社之本意,則已是不可,又況啓許多事耶?今既有以啓之,已成則不可説,將成則不可諫,非有兩般事也。○録曰:‘意者此時哀公疾三家僭逼,適有殺伐之心,而以社為戮人之所,故特舉社寓問。宰我之對,適中其機,於是乎其事已成。雖未畢成,而其勢則已遂矣。故夫子歷言此二句,又繼以“既往”一句以深責之。’竊按:此不但聊寓深責而已,於夫子此一段語中,總可見本意一失,事輒遂成,有按遏不住、收拾不得之勢。而聖人着急之情,深切之憂,一腔迸出矣。凡本意所關之大,益覺明甚。
蒙引曰:‘有國則有社,國存與存,國亡與亡。若人君不脩德用賢而養民,則國亡而不能保其社稷矣。愚謂宰我之答哀公者,宜用此意,乃徒以社之主木為言,抑末矣。況“使民戰栗”之説,又非所以為人君之福乎?’竊按:此言近之,而恐猶汎而不切。大抵論之,社有天子之社,有諸侯之社,自有其意焉,自有其分焉。率民美報者,社之意也;分土供職者,社之分也。由此推明,經國之統,行道之本,有可仿想者。今以時君而問及於此,其有心典禮,留意國政,所當開發者,正在此機。禮之本意,從可推明;政之實事,從可指示。若乃宰我之對,觸處無當,既失率民美報之意,又失分土供職之實。顧乃為其陰祀附會其説,曰‘使民戰栗’,乍聽也似有理,徐究也似有據,正中建國立社人快活自恣之見,而其實近可梏夫服上安分之心,遠可塞夫恤民節制之念。此見一開,足以詭世俗之腸;此言一發,足以爽人羣之耳。時君聞此,其信必矣,則其或發侈大之念,與其或啓殺伐之心,與其於政事間必有遂成而莫之遏者,甚可懼也。而彼方儼然自為合三王之典而得其意,其害民病俗,尤不可量。夫子所以轉轉致責,申申致意者,無非明禮意,正賢經之苦心也。然其不於此乎直説禮意昭示學者者,為其已具平日之論,有可反隅,又非一二語所可了斷也。故編者序此於篇末,使之會統上下,以為知其謬而得其旨地爾。會須用心詳察,無徒以尋常誡言之類汎然看擲。嗚呼!凡世之博古援經,斷然自以參酌百王,俟聖不惑,而其不蹈襲宰我戰栗之失者幾何?本意一失,此不可言語為也。講道明禮者,少可知懼,而所當於此篇全旨,不自已反覆究尋之勞也已。
子曰:‘管仲之器小哉!’集注曰:‘管仲大夫,名夷吾,相桓公霸諸侯。’竊意:器小,言其不能以聖賢大法經邦設施,以致主於王道也。
或曰:‘管仲儉乎?’集注曰:或人蓋疑器小之為儉。曰:‘管氏三歸,集注曰:三歸,臺名。事見説苑。官事不攝,集注曰:攝,兼也。家臣不能具官,一人常兼數事。管仲不然,皆言其侈。
焉得儉?’焉,於虔反。○正義曰:焉,猶安也。言奢豪若此,安得為儉也?
劉向説苑善説篇云:‘齊桓公仲父,致大夫曰:“善吾者入門而右,不善吾者入門而左。”有中門而立者,桓公問焉,對曰:“管仲之智可與謀天下,其强可與取天下。君恃其信乎,内政委焉,外事斷焉,〔驅〕民而歸之,是亦可奪也。”桓公曰:“善。”乃謂管仲:“政則卒歸於(予)〔子〕。政之所不及,唯子是匡。”管仲故築三歸之臺,以自傷於民。[7]’竊按:據説苑所云,三歸之為臺,審矣。然其所以名‘三歸’之義,則或以左、右、中立,或引算法,皆已鑿矣。包咸謂‘取三姓’,而引‘婦人謂嫁為歸’,尤非矣。按晏子春秋:‘晏子景公,老,辭邑。公不許,曰:“昔吾先君〔桓公〕,有管仲恤勞齊國,身老,賞之以三歸,澤及子孫。今夫子亦相寡人,欲為夫子三歸,澤至子孫,豈不可哉?”對曰:“昔管仲[8]桓公桓公義高諸侯,德備百姓。今事君也,國堇齊於諸侯,怨積(于)〔乎〕百姓,之罪多矣。而君欲賞之,豈以其不肖父〔為〕其不肖子孫厚受賞以傷國民義哉?且夫德薄而禄厚,知惛而家富,是彰汙而逆教也。不可。”公不許。晏子出。異日朝,得間而入邑,致車一乘而後止。[9]’是三歸桓公之所賜也,以‘澤及子孫’及‘致車一乘’觀之,豈如後世封户之制,只食其户口之征,則田税力役猶公家也?古者采邑食其税入,則車乘之賦猶公家也。其車乘之賦併歸諸私家者,賞之至厚也。此時蓋有三歸之制,而今不可考。若其臺名之云,則或意管仲以其有三歸之慶,而仍築臺以自侈與?此不足深辨。
‘然則管仲知禮乎?’集注曰:或人又疑不儉為知禮。○李光地曰:‘或人反覆求“器小”之説,非與夫子辨論。儉是器小之似,固易知。至夫子答以“非儉”,又轉為知禮之疑者,守禮則近於拘迫而似乎器小,蓋亦世俗之見也。’語類曰:‘當時之人但見有個管仲,不敢擬議他,故疑器小之為儉;言不儉,則又疑其知禮。終將“器小”解得美邊去了。’曰:‘邦君樹塞門,管氏亦樹塞門;正義曰:邦君,諸侯也。屏謂之樹,人君别内外於門,樹屏以蔽塞之。大夫當以簾蔽其位耳。今管仲亦如人君,樹屏以塞門也。又案釋宫云‘屏謂之樹’,郭璞曰‘小牆當門中’,郊特牲云‘臺門而旅樹’,鄭玄云:‘皆諸侯之禮也。’旅,道也。〔屏,謂之樹〕[10],樹所以蔽行道。管氏樹塞門,塞猶蔽也。禮,‘天子外屏,諸侯内屏,大夫以簾,士以帷’是也。邦君為兩君之好,去聲。有反坫,丁念反。管氏亦有反坫。正義曰:‘反坫,反爵之坫,在兩楹之間。人君與鄰國為好會,獻酬飲畢,各反爵於坫上[11]。大夫則無之。今管仲亦有反爵之坫。’古注圖説:‘坫,以木為之,高八寸,足高二寸,漆赤中。’管氏而知禮,孰不知禮?’正義曰:‘舉其僭禮於上,而以此言非之。孰,誰也。言若謂管仲[12]而為知禮,更誰為不知禮?(甚)言〔唯〕管仲之不知禮也。[13]
大全許東陽曰:天子、諸侯、大夫、士皆有物以蔽内外。天子、諸侯謂之屏,以木為之;大夫以簾,士以帷。天子設於門外,諸侯、大夫、士設於門内庭中。管氏位為大夫,當用簾,亦用諸侯之屏。列國之君,有相朝之禮,有會盟之禮。凡有好會,主國之君先設坫於堂兩楹間,延賓升堂,以爵獻酢。畢,覆爵於坫上。管仲,大夫,本無此禮,今亦設之。當時霸而管仲當國,諸侯朝者,必私覿於管仲家,故設此延之。二事皆言仲之僭。○明堂位‘崇坫康圭’,此奠玉之坫也;内則‘士於坫一’,此庋食之坫也;爾雅‘垝謂之坫’,此堂角之坫也;士冠禮所謂‘執匴行于西坫南’,大射禮所謂‘工遷於下東坫之東南’,士喪禮所謂‘夷衾,饌于西坫南’,皆堂隅之坫也。明堂位‘反坫出尊’注:‘凡物在内為入,在外為出。出尊,言坫出在尊之外也。’兩君相見于廟,尊于兩楹之間,而反爵之坫出于尊南;鄉飲酒,為卿大夫之禮,尊于房户間;燕禮,燕其臣,尊于東楹之西,奠爵于篚,皆無玷也。詳見陳詳道禮書
吕晩村曰:‘夫子但言其不儉、不知禮耳,至所云器小者,固難為或人道也。然管仲之不儉、不知禮處,正其器小處。’李都梁曰:‘夫子只是隨問隨答,雖不明言器小,而器小處已可想見。’竊按:管仲之器小,不必拘定此數件事。若使或人問以他語,夫子隨問之答又必有在。要必舉管仲一二事,即可見其器小處耳,必不擔卻器小意而因問拖到汗漫講論也,明矣。況夫子此二答語,其於器小處尤為關切。蓋不儉,則本淺意失,而無如禮何,所以隨處僭差,至於越分如此,此其器所以為小也。○隨問隨答中,姑且勿論或人所問底主意如何,只論夫子所答底大義,蓋其歸趣,正是節節繳斷器小之意耳。有問於吕晩村曰:‘管仲若儉而知禮,其器有加否?’曰:‘管仲器小,只是合下如此,他事遮補不得。’竊按:詳玩此語,已是深中世俗論氣之毒者。若是器小天定,克己復禮學問工夫都無所補,則聖賢教人説話都成虚設。豈有此理?且使管仲苟是大器,則其於居處動作,將何有不得儉約意者?其於宫室服御,亦何有不得等殺之分者否?然則謂可器小猶能儉而知禮者,已是不成。況可言儉而知禮,顧不關於為器,而謂其遮補不得乎?此必先把世俗所謂‘局量器度’者當器字,排在學問事業以外境地,故論之憤憤,一至於此。○朱子曰:‘孔子器小二字,只是括管仲一生,自本至末都盡了。下面數事,特其器小中之數事。’竊按:下面數事,只似尋常間細小節目,而夫子直斷以‘不儉、不知禮’,至為‘器小’關證者,為其苟可見奢心也,苟可見僭心也。則只此數件細小事已可斷定,不待他事皆然,亦不待大件事盡然。況他件事未必不然,大件事未必不然乎?或疑:‘此必以‘奢而犯禮’為器小之實者,何也?’曰:‘凡聖賢所以經國範世,成就大器者,有禮以致之耳。今管仲奢則無行禮之本,僭則無行禮之體。所以行乎國政,無所以經之之術;任乎斯世,無所以範之之則。其器不小乎?語類云:“些少功業,便以為驚天動地,所以肆然犯禮無所忌也。”退録曰:“下二節固見器小處,然直以奢而犯禮為出於自足,而以是為器小之證,則抑恐非管仲器小之實。”’○揚子雲曰:‘大器,猶規矩準繩,先自治而後治人者是也。’竊按:此言切合大器之喻。然恐管仲之規模學具,亦當自以為規矩準繩,但可於小而不可於大,可於一時一處而不可於隨時隨處,故管仲之自治治人,自其管仲底自治治人,卻與聖賢所以自治治人者不同,故曰器小。○講義曰:‘器以道則大,以知則小。’録曰:‘無不器之學,則器小矣。’竊意:人本無器,以用為器。學以致用,而學之大小分器大小,其等多般,而大略有二:曰‘聖賢不器’之器,所謂大器;曰‘聖賢以外凡成器’之器,所謂小器。凡器也者,以任斯世底規模成體段者,及以致作用底處置成伎倆者言也。若夫聖賢,則陶天下以因本之教,導四海以順事之則。因本之教者,孝弟之謂;順事之則者,禮樂之謂。以孝弟、禮樂為任斯世底規模體段,為致作用底處置伎倆,是以能盡己盡物,身正物正,所以無時無處將無不行,而無人不化,無命不致,非大器而何也?至於管仲者流,則自其任世底規模,非不儼然已具;自其致用底處置,非不了然已定。然所以教之,無此孝弟之本;所以導之,又無禮樂之化,故能賞可使喜,怒可使懼。雖然,庸則庸,治則治,然其從者只是從其所從,而從又以面〔從〕[14]而心違者多。是以堇塗膏澤,得其勉强,以此為指功必準,而實未嘗有各得之效,没世之功者,以其本淺而身未盡正也,所以曾西云‘功烈,如彼其卑’,朱子云‘規模卑狹’,而夫子稱其器小也。世之此流亦多,或以刑名,或以權謀,所以移民易俗自底其功者,不止一二。固無非羈靮斗筲,何足算也?特此以仁義為名則善矣,以糾匡為政則大者,唯管仲為然。然既有異乎聖賢之學,故未能臻乎先王大用。惜乎!夫子既稱之器,而繼而小之,深惜之也。何為惜也?惜其以之致力之勤也,以之成功之嫥也。若加聖賢之道之學也可矣,而未也。大全齊氏曰:‘小其器,為惜爾。’蓋得此乎!
竊意:吾聖人禮樂大教,至于二十章而論之已備。考據辨博如宰我,外面看來似乎參酌三代之宜者,而失其意;二十一章。規模成立如管仲,貌狀看來似乎開成萬物之務者,而失其道。此章。兩章之意,皆是辨似别嫌,以明聖人所以參酌開成者其妙有在。非不在考據辨博,而實不在此;非不在規模成立,而亦不在此。妙處難言,則或反借而形之,或旁借而筌之,亦論道家筆化,不可不知也。然而猶尚不足,故形以樂,語其終始;下章。形以鐸,語其諄複。又下章。至于論,而二十五章。大成見矣。模象到此,而求道之方,學者之準,庶有霧星海埃象想可得者。讀者慎勿隨例度課。
子語去聲。大音泰。師樂,集注曰:語,告也。大師,樂官名。曰:‘樂其可知也:少都梁曰:‘言樂未嘗不可知。’竊按:蒙引以‘可知’作當字看,亦自説得,而翼注以為不是,似亦偏矣。蓋‘可知’字内,未嘗不具有當知、不難知兩意。然子語大師樂,則凡當知、不難知意思,想皆大師之所解底,但其所以為音節中精妙之理,未必盡知,故夫子特告之。然則當知、不難知意,當俱指着精妙處言。始作,翕如也;集注曰:‘翕,合也。’注曰:‘言五音始奏。翕如,盛也。’從之,注曰:‘從,讀曰縱。言五音既發,放縱盡其音聲。’竊按:從字只是‘隨’字意思,則似不必讀作縱。言樂既始作,翕如矣,隨此即便純如,皦如,繹如也,以成也。純如也,集注曰:‘純,和也。’注曰:‘盡其音聲,純純和諧也。’皦如也,集注曰:‘皦,明也。’注曰:‘言其音節明也。’繹如也,以成。’集注曰:‘繹(如),相續不絶也。’注曰:‘從之“純如,皦如,繹如”,言樂始作翕如,而成於三。’○集注曰:‘成,樂之一終也。’大全曰:‘成,如所謂“之九成”、所謂“之六成”是也。’
大全饒雙峯曰:‘翕合之餘有純和,純和之中有明白,明白之中無間斷,方是作樂之妙。’録曰:‘此一條當作:和翕之餘有純一,純一之中有條理,條理之中無間斷。’○蔡虚齋曰:‘“翕如”與“純如”則有先後,“純如”與“皦如、繹如”則一時事,不可分前後。’竊按:翕、純亦非分先後語,只是翕合和盛者,純一無替貳駁雜也。○李都梁曰:皦如、繹如,只就‘純如’中而形容之。○李光地曰:樂每闋之中,有純乎工歌者,有奏管者,有歌笙迭作及合作者。然此章四節,則歌奏皆當有之。
退録曰:先儒分‘始作、從之、以成’作三節看,然其實不然。只是‘始作、以成’而已,‘從之’自在其間。從之,猶言‘絶之’也。夫翕如者,衆聲翕聚也;純如者,衆聲純一也;皦如,各有條理,不相亂也;繹如,自相聯屬,不相離也。翕如,如人物初生時,其氣血翕聚將來;純如,猶一塊上下,一團生意,無點容駁的;皦如,是四支百骸各有脈絡;繹如,是四支百骸自相貫通。此見無遺閼錯亂,自然成就意思。以此推類,天地萬物無不皆然。○竊意:聲相應而不相背,是翕如;久之而先後如一,兩聲相和,是純如;細辨之,條理分明,是皦如;合聽之,一氣相生,是繹如。合而分,分而合,萬理皆然。聲音之道,特象之而然也。
張南軒曰:‘衰樂廢,蓋雖其聲音亦失之矣。聖人因其義,而得其所以為聲音者,而樂可正也。’竊按:此章正樂意固有,而大抵聖人必斤斤於正樂上為甚?以其發明道理自成自道的真境實狀,莫如樂故也。此須真到實得者以意會之。
封人集注曰:‘,蓋邑。封人,掌封疆之官。’正義曰:‘左傳衛侯入於夷儀”,疑與此是一,故云“蓋邑”。周禮“封人掌〔設王之社壝〕。[15]為畿,封而樹之”,鄭玄云:“畿上有封,若今時有界也。”天子封人,職典封疆,則知諸侯封人亦然。’胡氏曰:‘左傳所云“穎谷封人”、“封人”、“封人”,皆此類也。’請見,賢徧反。曰:‘君子之至於斯也,吾未嘗不得見如字。也。’正義曰:‘嘗,曾也。言往者有德之君子至於我斯地也,吾嘗得見之。’集注曰:‘君子,謂當世賢者。至此皆得見之,自言其平日不見絶於賢者,而求以自通也。’從去聲。者見賢徧反。之。正義曰:從者,謂弟子隨孔子行者。既見其請,故為之紹介通使得見也。出曰:‘二三子,何患於喪去聲。乎?正義曰:‘封人請既見,夫子出門乃語諸弟子曰:“二三子何須憂患於夫子之喪[16]乎?”’集注曰:‘喪,謂失位去國,曰“喪欲速貧”是也。’天下之無道也久矣,天將以夫子為木鐸。’集注曰:木鐸,金口木舌,施政教時所振,以警衆者也。言亂極當治,天必將使夫子得位設教,不久失位也。○集注後説曰:‘木鐸,所以循[17]於道路,言失位不足患,天必使夫子[18],周流四方以行其教,如木鐸之循於道路也’。饒雙峯曰:‘夫子得位與不得位,封人所不能知。其所可知者,夫子道德如是,天將使振揚文教,以開天下後世也必矣。或得位,或周流四方,皆在其中。’
正義曰:禮有金鐸、木鐸。鐸是鈴也,其體以金為之。明舌有金木之異,知木鐸是木舌也。周禮教鼓人‘以金鐸通鼓’,大司馬‘教振旅’,‘兩司馬執鐸’。明堂云‘振木鐸於朝’。是武事振金鐸,文事振木鐸。此云木鐸,施政教時所振者是也。○大全曰:每歲孟春,遒人以木鐸循[19]於路。
退録曰:‘木鐸’之説,恐當以集注後説為長。封人蓋當世之賢人,一見夫子,必有以見其不得當世之位,而將能宣其教於天下,如木鐸然者,故發之於言,勉其門人如此。此非賢者不及也,故記其言於此爾。若只曰‘必將得位’云爾,則此不過喪餘慰藉之言,何足特載?且其言不驗,非小病也,故曰‘當以後説為正’。○竊意:不但以循於道路為夫子周流四方之喻,大抵鐸之為物,初未嘗有言語設施,只是因先王所施設底政教禮樂以警動之而已,正似吾夫子脩述典章,以啓牖後世之意。況其虚中静默,有似乎謙以自牧者;不言而警,有似乎誠以動物者;不憚勞苦,有似乎忘私勤物者;不遺卑猥,有似乎禮不略細;振響達遠,有似乎積中發外。徧于市朝,無處不可也;先于孟春,無時不統也。故必以此為喻,而所以能動而為天下道,以萬世為土,而得位失位,垂憲無窮者,無不見矣。所以謂之賢於,而稱自生民以來所未有也。喻之以此,封人可謂洞人事,達天運,深有契乎吾夫子之道與時者也。且以編之乎‘語樂’之下、‘論’之上者,意豈偶哉?
子謂:‘盡美矣,又盡善也。’正義曰:‘樂名’,‘韶,紹也’。德能紹,故樂名注曰‘以揖遜受禪,故盡善’。謂:‘盡美矣,未盡善也。’正義曰:‘周武王樂。以武得民心,故名樂曰。’注曰:‘以征伐取天下,故未盡善。’竊按:‘未盡善’云者,言其已善矣,而比猶有未盡也。
録曰:‘盡美,言樂之全體成備,無所虧欠。盡善、未盡善,言其樂之所以為聲容氣象者,無不圓滿。之德盛功大同,故盡美同;有揖遜、征伐之不同,故有盡善、未盡善之不同。’録曰:‘美則同,而所以為美者有間,故善有盡、未盡之分也。’○録曰:之備,如之備也,故盡美,亦盡美。之聲容,少異之聲容也,盡善,未盡善。盡美,亦盡美者何?功德同也。盡善,未盡善者何?所以為功德者,有揖遜、征伐之分也。○語類曰:據中説樂云:‘德惟善政,政在養民。水、火、金、木、土、穀,惟脩;正德、利用、厚生,惟和。九功惟敍,九敍惟歌。’此是樂九章。看他意思如何?到得樂,所謂‘,始而北出;再成而滅;三成而南;四成而南國是疆;五成而分,周公左,召公右;六成而復綴,以崇’,與夫‘總干山立,武王之事也;發揚蹈厲,太公之志也’,其意思與自是不同。
集注曰:‘美者,聲容之盛。善者,美之實也。’竊按:所謂‘聲容之盛’者,言樂之大全成備,而曰是,則同也;所謂‘善之實’者,言其所以為大全成備底體樣實狀,而曰是,則有分爾。故語類有問曰:‘是樂之聲容皆盡美,而事之實有盡善、未盡善否?’朱子曰:‘不可如此分説,便是就樂中見之。蓋有這德,然後做得這樂出來;若無這德,卻如何做得這樂出來?故於之樂,便見得之德是如此;於之樂,便見得武王之德是如此。都只是一統事。’夫所云‘一統事’者,謂論樂即是事功實德,可見實德之外初無事功,事功之外初無聲容。而讀者乃以注中‘聲容之盛’獨當事功,注中‘美之實’分當實德,以為盡美、未盡善之分。若是,則未盡善者既在實德,而謂聲容之獨可盡美,其失一;謂聲容之獨為事功之著,而不及實德,其失二;實德、事功分而為二,其失三;盡美盡善俱是論樂,而獨以美為聲容之稱,善顧不關聲容界分,其失四。注意一失,罅漏至此,固無足怪。惟為得旨之論,其言曰:‘聲容之盛,是就樂之外面大概處説;美之實,是就裏面精細處説。故朱子謂:“之末年,水土之害如此,得承當了,天下遂極治。之時,天下大亂,得武王仗仁義,誅殘賊,天下遂大治。以二聖人之功業論之,皆可謂盡美。”這可見但就功之及人者而言。若就這功裏面看,一個紹致治,只消恭己無為;一個伐救民,必須鷹揚奮發,這卻自是甚麽氣象!集注雖於盡美言功,於盡善、未盡善言德,其實善只是美之所以然處,原自分不開。則知功只是德,豈可截然分説乎?’竊按:此言雖其‘外面、裏面、大概、精細’等字眼下,未得清楚可觀,然歸趨既得,須玩大意。原夫樂之聲容,只是形象個事功實德。若知實德亦事功底實德,而既分不開,則當知聲容即是事功實德底聲容,所以亦分不開。是以可以聞樂知德,而論樂所以論德也。之盡美,只是功德盡美;盡善,只是功德盡美之至於至善也。之盡美,依是功德盡美,而其未盡善,即其功德未盡善耳。蓋之功化德教,無遠不届,無微不及,其盛大也如彼,故其為樂也,聲容氣象之全備無欠缺如此,是則同。然其功化德教所以莫盛莫大者,有未能盡同,故其樂之所以為氣象聲容者不無少異。夫論二樂,所以論二聖也,而體段實狀無不畢舉,毛髮同異舉莫能廋。尚論之法,無以出此矣。然則不言乎實事,而必以樂言者,何也?蓋樂者,所以象德徵事,而發揚鼓舞,尤得精采。今夫怒之非喜,喜之非怒,境粗而易辨,德與事之形言也,境界止此。至若所喜怒者何許,及喜怒至於何境,非樂莫形。此孔子所以辨哭戲之聲,杵人所以察臺上之形,要切分明,有不啻身預其間而親聞其言者。雖身預其間而親聞其言者,亦不以此道,則必細有不詳而微有不察矣。聞樂知德,正此道也,所以能撮情曲於耳中,攬神采於眼間,千里無遠,千古無間,天下無遯情,百王無遯迹。微乎!論樂之旨也。孟子曰:‘誦其詩,讀其書,不知其人,可乎?’此亦觀樂之法也。以今觀古,亦由是爾。苟如是也,何細之不詳,何微之不察乎?有意學道述古者,所宜盡心領會,慎勿以樂之聲音節奏謂非切務而舍之。○録問:‘聖人論道則曰“祖述,憲章”,論孝則曰“大孝,達孝”,論樂則曰“盡善,盡美”。必並舉,亦有深意否?’曰:‘然。夫子嘗云“之際,於斯為盛”,非惟人才,禮樂皆然。大于也,總其全;備于也,集其成。’○吕晩村曰:‘在帝王諸樂中,獨舉二樂衡論,則樂之美盛可知,但較之,則尚有未盡善者。’竊按:二樂衡論,以見樂之美盛與同,而道之大成可以推見矣。及言樂之善比少遜,而所以大成底愈精愈粹者,又可以推見矣。恰纔發明有在,非不為見樂之盛美而設,而實不為此;非不為見樂之未盡而設,而亦不為此。只當見聖人極至上錙銖之辨,以立大道上精微之擇耳。
竊意:以上語樂二十三章。上,見聖人大法;喻鐸二十四章。上,見聖人至心;於此章,見聖人大全成備之樣,而又有盡未盡之分。所以盡未盡者,更有所致力之本,於是乎大道致至之方立矣,下章是也。
子曰:‘居上不寬,為禮不敬,臨喪不哀,吾何以觀之哉?’集注曰:居上主於(容衆)〔愛人〕,故以寬為本;為禮,以敬為本;臨喪,以哀為本。既無其本,則以何者而觀其所行之得失哉?
語類曰:寬字難識。蓋有政教法度,而行之以寬耳,非廢弛之謂也。如‘敬敷五教,在寬’,蓋寬行於五教之中。○正義曰:‘此章總言禮意。凡此三失,皆非禮意。’四書家訓曰:‘此是夫子崇本之論。寬敬哀,俱以心言。心,本也。’
或問:‘本章之説,或以為何所觀,或以為何足觀。子獨以為無所觀其事之得失,何也?’朱子曰:‘以文意推而得之也。蓋在上,則以其寬而觀其大小;為禮,則以其敬而觀其浅深;臨喪,則以其哀而觀其厚薄。今既無其本矣,則雖欲觀之,其將何以觀之乎?彼曰何所觀、何足觀者,雖於大義可通,恐其未盡文意之曲折也。’○竊按:為因集注兼言得失,故講者遂以觀字意兼該得失兩邊,以為寬敬哀了,還應有失,而不害為可觀,殆非本意也。第以文意求之,其曰居上、曰為禮、曰臨喪云者,分明就條教法令之施,及進退周旋之節,擗踊棺衾之數,大體成備,粲然可觀處而言。若無其本,則此猶將都無足觀云爾。詳玩集注所行二字可以見得。而且語類分明説:‘寬也,敬也,哀也,所謂本也。其本既亡,則雖有條教法令之施,威儀進退之節,擗踊哭泣之數,皆無足觀者。’執此看來,失底一邊,自不關寬敬哀以後事,何得渾並在觀字範内,以衍章旨?但集注得失二字,只是説既無其本,則不但其失,得亦皆非之意耳,曷嘗以得失兩邊並該在觀字意内?此雖細義,有關聖旨歸趣,不可不辨。○大全饒雙峯曰:‘“以”字訓“用”,謂用寬、敬、哀三者觀之也。蓋有此三者,則其大體已得,方可就此觀其小節。’竊按:‘大體、小節’説作對頭名目,恐亦未當。蓋‘以’字足見本意之所以者有在,故寬則自有寬底施為,不寬則自有不寬底施為。施為得寬時,自無不順正,是為可觀;施為不寬時,縱使依樣仿似,舉無足觀。禮與喪皆然。‘以’字正謂以三者為可觀、不可觀之關耳,豈有大體既立,而更有小節得失容人觀擇乎?汎言之未嘗無然者,而但恐非此章發意也。細玩當知。
竊意:此篇論聖人大道,形以語樂,形以循鐸,直至論,而道之大成見矣。此復總人事之大目,而曰‘居上’也、‘為禮’也、‘臨喪’也,因剔其本意所在而言。所以為此之盡未盡,舉有其由,曰寬、敬、哀是也。寬、敬、哀名目雖三,所以行之一,仁也,故聖人必曰仁。下篇所為反覆開示者,豈有他哉?篇首汎言仁字而曰‘不仁,如禮樂何’,直到末章細説名目,而曰寬、敬、哀。下篇直説仁字,而道理有據,無玄玄不可行之難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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