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也第六】
凡二十八章。篇内第十四章‘祝鮀’章。以前,大意與前篇同。新安陳氏曰:亦論古今人物。
○子曰:‘雍也可使南面。’
以下節觀之,蓋親對仲弓而謂之耳。○此可字如足字義。南面者,人君聽治去聲。之位。厚齋馮氏曰:嚮明也。○訓畢。言仲弓寬洪簡重,四德,簡居其一,以見其簡而不至大簡。○朱子曰:將他言行來看。有人君之度也。洪氏曰:人君,諸侯。○古之諸侯,猶今之方伯守牧,凡有功德者皆可為之,故聖人親對門人許之而無嫌也。○慶源輔氏曰:度以德量言。○度字從‘寬洪簡重’來。○夫子之言‘可使南面’,其旨蓋微矣。集注斷以一度字言之。○釋畢。
仲弓問子桑伯子。子曰:‘可也簡。’
子桑伯子魯人。胡氏以為疑即莊周宋蒙縣人,著莊子。所稱子桑户者是也。莊子大宗師篇曰:子桑户與孟子反、子琴張為友。○朱子曰:蓋老氏之類。○胡説止此。訓。○仲弓以夫子許己南面,承上節。故問伯子如何。亦可南面乎?○朱子曰:仲弓‘簡重’,見許夫子,‘以伯子亦是一個簡底,故以為問’。○雙峯饒氏曰:即其氣象之類己者以為問。○釋可者,僅可而有所未盡之辭。若以可字作是字義,則許簡太重,故只以‘僅可’訓之。簡者,不煩之謂。言静也。○訓。○朱子曰:此人亦可者,以其簡也。
仲弓曰:‘居敬而行簡,以臨其民,不亦可乎?居簡而行簡,無乃大簡乎?’大,音泰。
言自處上聲,下並同。以敬,則中中心。有主慶源輔氏曰:主一。而自治嚴,慶源輔氏曰:收斂固。如是而行簡以臨民,書大禹謨曰:臨下以簡。○‘臨民’照‘南面’。則事不煩朱子曰:明燭事幾,而無私意之擾。而民不擾,不煩故不擾。所以為可。此可字作是字義。若先自處以簡,則中無主,慶源輔氏曰:二三。而自治疏矣。慶源輔氏曰:滲漏多。而所行又簡,豈不失之失於。太簡,而無法度之可守乎?添此句。○慶源輔氏曰:猖狂妄行。○失字釋於‘守’。○朱子曰:(都)〔徒〕[1]務行簡,老子是也。○雙峯饒氏曰:簡,於行事上用得,於治己上用不得。故行簡則可,居簡則不可。○須看自治二字。豈有不能自治而能治民者乎?○有釋無訓。此下又證以其事而申論之。家語張氏存中曰:説苑。○此等小誤,只是偶失照檢,非文義所關,如後篇‘伯玉’注淮南子之類是也。記伯子不衣冠而處,夫子譏其欲同人道於牛馬。然則伯子蓋大簡者,簡静而至於簡傲,實啓魏晉間風氣。而仲弓疑夫子之過許與?與,亦許也,或曰平聲。○仲弓蓋以夫子所言可字認作是字義。○雙峯(胡氏)〔饒氏〕曰,‘敬〔者〕,一心之主宰,〔而〕萬事之本根。’仲弓‘非特天資〔之〕美,亦〔其〕學力之至〔爾〕’。出門如賓,承事如祭,居敬也;‘先有司’,‘舉賢才’,行簡也。其得於平日所講者如此。仲弓,‘敬而簡者也’;伯子,‘簡而簡者也’。[2]○居敬二字,始見於此,遂為千萬世心學宗旨。仲弓之以德行稱,有以哉!
子曰:‘雍之言然。’
仲弓蓋未喻夫子可字之意,而其指仲弓。所言之理,有默契合也。焉者,朱子曰:默契其微旨,分别出居敬、居簡之不同。○以上申論上節之意。故夫子然之。有釋無訓。○程子叔子。曰:子桑伯子之簡,雖可取而未盡善,故夫子云可也。仲弓因言内主於敬而簡,則為要直;雙峯饒氏曰:順理而要直。○要約而正直。内存乎簡而簡,則為疏略,可謂得其旨矣。可字之旨。又叔子。曰:居敬則心中無物,雙峯饒氏曰:無私意。故所行自簡;朱子曰:‘仲弓言自是兩事,程子作一事看了’,‘自不相害。果能居敬,則理明心定,自是簡’。居簡則先有心於簡,心中有物。而多一簡字矣。退溪曰:即‘行簡’之‘簡’。○恐指‘居簡’之‘簡’。○尤庵曰:一個簡字太多。故曰大簡。朱子曰:大簡之弊,將有不可勝言者。○尤庵曰:一轉而為嵇阮。○居敬,此章之綱領。
○哀公問:‘弟子孰為好學?’孔子對曰:‘有顔回者好學,不遷怒,不貳過。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則亡,未聞好學者也。’好,去聲。亡,與無同。
朱子曰:‘亡’訓‘無’字,則與下句重;若作‘死亡’之‘亡’,則與上句重,未知孰是。○當以音訓為正。○厚齋馮氏曰:師有父兄之尊[3],故稱受教者為弟子。遷,移也。貳,復去聲,下並同。也。怒於甲者,不移於乙;甲乙,猶言此人彼人。過於前者,不復於後。前、後以時言。○訓。顔子克己之功見顔淵。○慶源輔氏曰:顔子不遷不貳,乃終身學力之所就。至於如此,指‘不遷怒、不貳過’。可謂真好學矣。慶源輔氏曰:真字須仔細看。○論兼釋。○上蔡謝氏曰:顔子所好,乃克己之學。○朱子曰,‘其學全在非禮勿視聽言動上’做工夫,‘不遷不貳是成效處’,是‘好學之符驗’。○又曰:喜怒哀樂皆當克,但怒是粗而易見者耳。○魯齊許氏曰:不遷怒,自忿思難為始。短命者,顔子三十二而卒也。家語曰:年二十九而髮白,三十二早死。既云今也則亡,厚齋馮氏曰:好學者無(在)〔存〕[4]也。又言未聞好學者,厚齋馮氏曰:不曰不聞而曰未聞,不敢以一人之聞見,厚誣天下之無人,又焉知來者之不如今也。蓋深惜之,釋‘今也則亡’之意,此又於死亡之意重。又以見音現。真好學者之難得也。釋‘未聞好學者’之意。○訓兼釋。○厚齋馮氏曰,‘是時曾子尚少’,可‘傳道者,惟顔子一人’。○程子叔子。曰:顔子之怒,在物不在己,在物公,在己私。故不遷。此以‘在物不在己’五字解‘不遷怒’。有不善未嘗不知,知之未嘗復行,見易繫辭。不貳過也。此引繫辭解‘不貳過’,言繫辭所云即此之‘不貳過’也。又‘與焉’以上叔子,‘如鑒’以下伯子。曰:喜怒在事,變物言事,事亦物也。則理之當喜怒者也,喜字帶過説,下妍字同。不在血氣血氣,己也。○雲峯胡氏曰:在理。則不遷。若舜之誅四凶也,流共工,放驩兜,竄三苗,殛鯀。見書舜典。可怒在彼,己何與去聲。焉。此所謂在物不在己。如鑒之照物,妍媸赤之反。在彼,隨物應之而已,何遷之有?此引事譬物,申‘在物不在己’之説,而一理字最切。又當考。曰:如顔子地位,亞聖地位。豈有不善?所謂不善,指繫辭。只是一作‘不過’。微有差失。纔差失便能知之,纔知之便更不萌作。萌起於心。○此申繫辭之説。先駁之以回護顔子,又依其説以歸本文,用微、纔、便三字,而‘不遠復’之義益明。張子曰:慊口簞反。於己者,朱子曰:些子不足於心。不使萌於再。許氏曰:制之於心。○此只解‘不貳過’。或即胡安定也。蓋歸重答語而略其問者耳。曰:詩、書、六藝,七十子非不習而通也,似宜曰‘弟子皆好學’。而夫子獨稱顔子為好學。史記伯夷傳曰:七十子之徒,仲尼獨薦顔淵為好學。顔子之所好果何學歟?朱子曰:伊川先生年十八遊太學時,胡翼之方主教導,嘗以‘顔子所好何學論’試諸生,得先生所試,大驚,即延見,處以學職。○下文程子曰以下,即好學論也。於本文略首節省檃括處。程子叔子。曰:學以至乎聖人孔子。之道也。雙峯饒氏曰:道者,方法之謂。言學以至乎聖人底方法也。下文言學之道與學之得其道,皆此意。○先總提大意,以答‘所好何學’之語。學之道奈何?此一句乃程子自設問也。此下乃詳論學以至聖之事。曰:天地儲精,朱子曰:二氣之精聚,故能生出人物。得五行之秀者為人。禮記禮運曰:人者,五行之秀氣。○此本有生而言。其本也真而静。朱子曰:本是本體,真是不雜。人僞静,言其初未感物時,五性便是真,未發便是静。其未發也五性具焉,退溪曰,‘其本也真而静’,‘未發也五性具’,此非兩截事。朱子謂之疊説,是也。曰仁、義、禮、智、信。形既生矣,外物觸其形而動於中矣。物自外入内。其中動而七情出焉,曰喜、怒、哀、懼、愛、惡、去聲。欲。情既熾昌志反。而益蕩,句。其性鑿矣。朱子曰:‘人不循此理’,‘去傷了他’。○又曰:顔子之學見得此理分明。○此論性情,蓋言以性則似乎無所事學,而以情則又不可不學也。故覺一作學。者建安丘氏曰:明覺之士。約檢束也。其情使合於中,雙峯饒氏曰,‘用工〔最〕緊要處在約〔其〕情〔使〕合〔於〕中’,‘四勿〔便〕是約的工夫’,禮〔便〕是‘中的準則’。○雲峯胡氏曰:此段論‘儲精、真静、五性、七情、合中’,皆自‘周子太極圖説來’。正其心,始説出心字,蓋為學全在於心。養其性而已。子思之中,曾子之正心,孟子之養性,顔子蓋兼之。然必先明諸心,知所往,朱子曰:‘一段緊要〔處〕只在〔先〕明諸心上。明諸心,知所往,窮理之事’,‘如識路’。然後力行以求至焉。即上‘至聖’之至字。一篇中,凡用四至字。○朱子曰:‘力行求至,踐履之事’,‘如行路’。○此正説學之道,而上一半其事也,下一半其序也。若顔子之非禮勿視聽言動,見顔淵。○本文只言‘不遷、不貳’,而程子並取四勿冠之者,蓋顔子之學,四勿是其吃緊用工處故也。‘不遷怒、貳過’者,則其好之篤而學之得其道也。此正説顔子之好學,所謂真好學也。然其未至於聖人者,守之也,非化之也。朱子曰:聖人分上著不遷字不得,〔顔子〕不遷怒〔便是〕尚在夾界處,如曰不改其樂然。[5]○守者用力,化則不勉。化是聖人事。○此以顔子所至之地位而言。假之以年,則不日而化矣。建安葉氏曰:使非短命而死,〔則〕不淹時日而化。○此以顔子方進之地位而言。今人乃謂聖本生知,非學可至,而所以為學者,不過記誦文辭之間,‘記誦’與‘文辭’。其亦異乎顔子之學矣。此譏切今人之不好學,蓋餘意也。而其以學自任之意亦溢於言外矣。○好學,此章之題目。
○子華使於齊冉子為其母請粟。子曰:‘與之釜。’請益。曰:‘與之庾。’冉子與之粟五秉。使、為,並去聲。
子華公西赤也。使,為去聲。孔子使也。慶源輔氏曰:‘大夫無私交,此必未為大夫時事。’‘又如伯玉使人於孔子’,若此類雖大夫無害也。’○夫子嘗居齊累年,既反魯,容有使人通問之事。○冉子求也。釜,六斗四升。庾,十六斗。秉,十六斛。五秉,八十斛。○有訓無釋。
子曰:‘赤之適齊也,乘肥馬,衣輕裘。吾聞之也,君子周急不繼富。’衣,去聲。
‘乘肥馬、衣輕裘’,言其富也。赤家本富。急,窮迫也。周者,補不足。繼者,續有餘。有訓無釋。
原思為之宰,與之粟九百,辭。
原思孔子弟子,名憲。家語謂曰:宋人。○史記索隱曰:少孔子三十六歲。孔子為魯司寇時,以思為宰。趙氏曰:‘司寇有采邑’,‘思為邑宰’。○大夫有家臣,未可必其為邑宰耳。粟,宰之禄也。‘九百’不言其量,去聲。○如斗斛之類。不可考。有訓無釋。
子曰:‘毋!以與爾鄰里鄉黨乎!’
毋,禁止辭。五家為鄰,二十五家為里,萬二千五百家為鄉,百家亦謂之鄉。五百家為黨。訓畢。言常禄不當辭,有餘使其家業有饒。自可推之以周貧乏,蓋鄰里、鄉黨有相周之義。照上節周字。○釋兼論。○程子叔子。曰:夫子之使如字。子華子華之為去聲,下為之同。夫子使,去聲。義也。服勤之義。而冉有一作‘子’。乃為之請為母而請,欲夫子之必施也。聖人寬容,不欲直拒人,故與之少,所以示不當與也。請益而與之亦少,所以示不當益也。善言得夫子意出。求未達未喻。而自私也。與之多,以夫子之粟市恩歸己,其失大矣。則己太也。過矣,故夫子非之。朱子曰:亦不大段責他。○此亦聖人寬容處。蓋赤苟至乏,則夫子必自周之,不待請矣。吾言得夫子言外意出。原思為宰,則有常禄,思辭其多,思素號貧而辭禄,不無矯情之失。故又教以分諸鄰里之貧者,蓋亦莫非義也。照上義字而著亦字,並包‘與之少’以下。○新安陳氏曰,‘一義字可斷盡此章。’求‘自與以為惠’,憲‘辭〔常〕[6]禄以為廉,皆察義未精’。○赤之受亦不無不察之失。○於求則婉然曉其不當與,於思則截然禁其不當辭。聖人好施不吝之本意亦可見。○他日求為季氏聚斂,憲不厭糟糠,意其傷惠傷廉之病終未去耳。然寧為憲之傷廉,不為求之傷惠,此又不可不知也。張子曰:於斯二者,可見聖人之用財矣。新安陳氏曰:‘於赤非吝,於思非奢’,‘惟視義之當否耳’。○厚齋馮氏曰:子華之使,原思之宰,非必同〔一〕時〔也〕,記者以其辭受可互相發明,故繫之於此。
○子謂仲弓曰:‘犂牛之子騂且角,雖欲勿用,山川其舍諸?’犂,利之反。騂,息營反。舍,上聲。
犂,雜文。騂,赤色。周人尚赤,牲用騂。見禮記明堂位。角,角者。角其角。周正,大全曰:完全端正。中去聲。犧牲也。潛室陳氏曰:中程度。○禮記王制曰:祭天地之牛,角繭栗;宗廟之牛,角握;賓客之牛,角尺。○山川之牛未聞,豈亦‘角尺’歟?用,用以祭也。山川,山川之神也。訓畢。言人雖不用,神必不舍也。先釋本文。仲弓父賤而行去聲。惡,家語曰:仲弓生於不肖之父。○史記仲尼弟子傳曰:仲弓父,賤人。○集注雖並取兩説,賤字終是帶過説。故夫子以此‘犂牛’以下。譬之。言父之惡不能廢其子之善,如仲弓之賢,自當見用於世也。乃釋本意,此下又特明‘謂曰’二字之義。然此論仲弓云爾,云如此。○語中以‘論’謂‘謂’者多,而於此特發其例。非與仲弓言也。程子曰:疑多‘曰’字。○朱子曰:聖人必不〔肯〕對人子説人父不善。○又曰:此曰字留亦何害,如‘子謂顔淵曰“吾見其進”’,不成是與顔淵説?○范氏曰:以瞽瞍為父而有舜,以鯀為父而有禹。古之聖賢,不係於世類,此句出漢書樊噲傳。尚矣。‘尚’猶‘古’也。言不關於父祖者,自古然矣。子能改父之過,變惡以為美,則可謂孝矣。此汎論也。
○子曰:‘回也,其心三月不違仁,其餘則日月至焉而已矣。’
心字並貫‘日月至’句。三月,言其久。朱子曰:‘三月無君則吊’,‘三月不知肉味,皆久之意’。仁者,心之德。心不違仁者,無私欲而有其指心。德也。朱子曰:心與仁〔便〕不相違,合成一物。日月至焉者,程子曰:至謂心存於仁,非能至仁也。或日一日。一至焉,如冉閔之徒。或月一月。一至焉,如游夏之徒。○趙氏曰:日月亦借以言其暫。能造音糙。其指仁。域而不能久也。照‘三月’。○訓兼釋。○程子叔子。曰:三月,天道小變之節,四時推遷。言其久也,過此新安陳氏曰:使過此而能渾然無間斷。則聖人矣。不違仁,只是無纖毫私欲。少有私欲,便是不仁。尹氏曰:此指‘三月不違仁’。顔子於聖人,未達一間者也。揚子問神篇曰:顔淵亦潛心於仲尼矣,未達一間耳。○新安陳氏曰:間,平聲,際也,如孟子‘其間不能以寸’。○朱子曰:‘三月後〔卻〕未免有毫髮私意〔間斷〕在’,‘念慮〔之間〕間〔有不善處〕卻能知之,〔而〕未嘗復行也’。[7]若聖人則渾上聲。然無間去聲。斷徒玩反。矣。程尹二説以孔顔相方而言。張子曰:始學之要,當知‘三月不違’與‘日月至焉’此間有之字意。内外賓主之辨。勉齋黄氏曰:‘三月不違,則心為主,在仁之内’,‘日月至〔焉〕,則心為賓,在仁之外’。○北溪陳氏曰:‘内外賓主’,‘起於〔夫子〕至之一辭’。○不違二字亦有此意。‘不違’猶言守也。使心意勉勉循循朱子曰:循循,有次序貌。而不能已,過此指辨賓主勉勉不已。幾非在我者。朱子曰,‘如水漲船行,更無著力處。’如推車才轉了,‘便滔滔自去’。○張子説主學者而言。
○季康子問:‘仲由可使從政也與?’子曰:‘由也果,於從政乎何有?’曰:‘賜也,可使從政也與?’曰:‘賜也達,於從政乎何有?’曰:‘求也,可使從政也與?’曰:‘求也藝,於從政乎何有?’與,乎聲。
始問稱仲由者,謹而姓之也。再三直稱賜也、求也者,承夫子之答辭也。○何有,猶言何難之有。從政,謂為大夫。胡氏曰:由求為季氏宰久矣,蓋宰有家事而已,大夫則與聞國政。果,有決斷。都玩反。達,通事理。雙峯饒氏曰:唯子貢占得地步闊。藝,多才能。有訓無釋。○程子叔子。曰:季康子問三子之才可以從政乎?齊氏曰,季桓子‘遺言召孔子,而康子止,召冉求。〔然則〕其先問由賜也,意〔故〕在求,而假之以發端耳。夫子答以各有所長,非惟三子,人各有所長,能取其長,皆可用也。勉齋黄氏曰,程子言‘意則大矣’,然從政‘〔則〕恐〔亦〕非凡人所可能’。○‘非惟’以下汎論用人,廣本文言外意,未必指‘從政’耳。
○季氏使閔子騫為費宰。閔子騫曰:‘善為我辭焉。如有復我者,則吾必在汶上矣。’費,音秘。為,去聲。復,扶又反。汶,音問。
閔子騫孔子弟子,名損。家語曰:魯人。○史記仲尼弟子傳曰:少孔子十五歲。費季氏邑。汶,水名。在齊南魯北境上。汶上,猶言汶北。○訓畢。閔子不欲臣季氏,其邑之宰,亦其家臣。令平聲。使去聲。者以子騫言求之,可見其對使者而言。善為己辭。句。○釋‘言’作‘事’,故以‘己’易‘我’。言若再來召我,則當去之往也。齊。汶北,即齊地。○釋畢。○新安陳氏曰:始言善為我辭,辭之之言雖婉,終言去之汶上,絶之之意甚決。真有德行者,審於進退之言也。○程子叔子。曰:仲尼之門,能不仕大夫之家者,閔子、曾子數人而已。朱子曰:家臣不與大夫齒,〔那〕上等人〔自是〕不肯做。○南軒張氏曰:門人記〔閔子〕此〔事〕於〔問〕由、賜、求之後[8],其相去可見矣。○此並論曾閔。謝氏曰:學者能少知内外之分,己之道,内也;人之勢,外也。皆可以樂音洛。道而忘人之勢。以上汎論。況閔子得聖人為之依歸,彼其視季氏不義之富貴,不啻犬彘。鄙之甚於犬彘。又從而臣之,臣之於季氏者。豈其心哉?朱子曰:謝氏説得麤,若不近聖賢氣象也,可以警〔那〕懦底人。○使聖人言之,亦惟曰‘不義而富貴如浮雲’而已。○以上説本文。在聖人則有不然者,蓋居亂邦、見惡人,如孔子居衛,見南子之類。在聖人則可;以上論聖人。自聖人以下,剛則必取禍,慶源輔氏曰:謂子路。柔則必取辱。慶源輔氏曰:謂冉求。閔子豈不能蚤見而豫待之乎?如由也不得其死,求也為去聲。季氏附益,並見先進。夫音扶。豈其本心哉?照上‘豈真心哉’,而添‘本’字。蓋既無先見之知,去聲。○大全曰:未仕時。又無克亂之才大全曰:既仕時。,故也。以上並論由、求、騫三子。然則閔子其賢乎?又歸之於本文。
○伯牛有疾,子問之,自牗執其手,曰:‘亡之,命矣夫!斯人也而有斯疾也!斯人也而有斯疾也!’夫,音扶。
退溪曰:‘亡’即有亡之亡,非死亡之亡。注‘不應有此疾’,正解亡之兩字。漢書宣帝[9]與楚王書引此文曰:蔑之,命矣夫。○沙溪曰:亡乃‘死亡’之‘亡’,若如上説,則集注必有‘亡無通’之訓矣。蓋此人不應有此疾,是解‘命矣夫’之文,非解亡之兩字也。栗谷先生亦以存亡之亡看。○按:集注於音訓往往有遺闕,且‘好學’章既著‘與無同’之訓,而語類又有‘未知孰是’之説,豈朱子於此章亡字亦嘗兩可歟?然以不著音訓之例斷之,則從死亡之亡為是。漢書所引,容有失誤耳。雖然,後篇‘闕文’、陽貨‘三疾’章亦不著音訓,更詳之。伯牛孔子弟子,姓冉,名耕。家語曰:魯人。有疾,先儒淮南子。以為癩音頼。也。史記仲尼弟子傳曰:有惡疾。牗,南牗也。訓。禮:病者居北牗下,見禮記喪大記。君視之,則遷於南牗下,皆東首。使君得以南面視己。見喪大記疏。時伯牛家以此禮尊孔子,尊師如君。孔子不敢當。不敢受君禮。故不入其室,而自牗牗外。執其手,蓋與之永訣也。引禮以釋。命,謂天命。朱子曰:有生之初,氣稟一定而不可易者。○訓。言此人不應平聲。有此疾,而今乃有之,再言之,痛之深。是乃天之所命也。倒文以釋。然則非其不能謹疾而有以致之,非字釋於此。亦可見矣。‘然則’以下,又論命字言外意。○侯氏大全曰:名仲良,字師聖河東人。曰:伯牛以德行去聲。稱,句。亞於顔閔,見先進。故其將死也,孔子尤痛惜之。異之於諸弟子。
○子曰:‘賢哉,回也!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賢哉,回也!’食,音嗣。樂,音洛。
簞,竹器。食,飯也。瓢,瓠音胡。也。飲,飲水。人,通中人以下而言。○訓畢。顔子之貧如此,指簞瓢陋巷。而處上聲。之泰然;安也。不以蒙上貧字。害其樂,故夫子再言‘賢哉回也’以深嘆美之。釋畢。○程子叔子。曰:顔子之樂,非樂簞瓢陋巷也,恐讀者認作樂貧,故特發明之。不以貧窶郡羽反。累其心七字有力。而改其所樂也,故夫子稱其賢。又伯子曰:簞瓢陋卷非可樂,聖凡之同情。蓋自有其樂爾。朱子曰:自字對‘簞瓢、陋巷’言。‘其’字當玩味,此間有‘玩味則’三字之意。自有深意。又伯子曰:昔受學於周茂叔周子。○按:程子之稱茂叔,亦猶子貢之稱仲尼,古人不諱字。每令平聲。○茂叔令二程。尋仲尼、樂亦在其中,見下篇。顔子樂處,此間有曰字意。所樂何事?處與事非二件事。○此並及孔子之樂。○朱子曰:‘孔顔之樂,大綱相似’,唯‘不改’字〔上恐〕與聖人略〔不相似,亦〕争些子。[10]愚按:程子之言引而不發,四字出孟子盡心,言其有問而無其説,如射者之引弓而不發矢。蓋欲學者深思而自得之。今亦不敢妄為之説。學者但當從事於博文約禮之誨,以至於欲罷不能而竭其才,見子罕。則庶乎有以得之矣。西山真氏曰:朱子又恐人無下手處,特説出。○言能為顔子所學,至顔子地位,則知顔子之樂也。孔子之樂,亦當如是求之。○朱子曰,‘伊川以為若以道為樂,不足為顔子。’蓋道與我非為二物,‘要之,説樂道亦無害’。○又曰:雖是人,其實一(塊)〔團〕天理,(又焉得不樂)〔如何不快活〕。[11]○西山真氏曰:‘游泳於天理之中’,‘乃顔子之樂’。○南塘曰:以樂道言,固未盡顔子分上,離道言樂,其弊反趨於異學之空虚,故朱子又直以樂道言之。‘屢空’注曰:‘安貧’‘樂道’。○按:此與下章是一時相承之言,而其云‘説子之道’,實從此樂字來,則謂之樂道,有何不可?
○冉求曰:‘非不説子之道,力不足也。’子曰:‘力不足者,中道而廢。今女畫。’説,音悦。女,音汝。
力不足者,欲進而不能。慶源輔氏曰:心欲進而力不及。○中道,半道也。‘廢’猶‘止’也。畫者,能進而不欲。慶源輔氏曰:力能進而心不肯。謂之畫者,如畫地以自限也。訓兼釋。○胡氏曰:夫子稱顔回不改其樂,冉求聞之,承上章。故有是言。指悦道、力不足。然使求説夫子之道,誠如口之説芻豢,音患。○見孟子告子。則必將盡力以求之,何患力之不足哉?新安陳氏曰:畫而不進,悦之不深故也。畫而不進,則日退而已矣。一定不進,是亦退也。○以上論本文,此下論其弊原。此冉求之所以局於藝也。新安陳氏曰:局定於藝而不能充拓。
○子謂子夏曰:‘女為君子儒,無為小人儒。’
女音汝,蒙上下章。儒,學者之稱。學吾道者。程子叔子。曰:君子儒為去聲,下同。己,小人儒為人。為己、為人,見憲問。○訓兼釋。○謝氏曰:君子小人之分,義與利之間而已。並言義利。然所謂利者,豈必殖貨財之謂?利之麤而易知者。以私滅公,一。適己自便,二。凡可以害天理者利之微而難見者。皆利也。此單言利。子夏文學雖有餘,見先進。然意其其於。遠者大者義理。或回護之辭。昧焉,故夫子語去聲。之以此。慶源輔氏曰:此必子夏始見時事。
○子游為武城宰。子曰:‘女得人焉爾乎?’曰:‘有澹臺滅明者,行不由徑。非公事,未嘗至於偃之室也。’女,音汝。澹,都甘反。
武城魯下邑。胡氏曰:非大夫之采邑。○下邑,猶屬邑。○即曾子所居邑。○朱子曰:‘焉爾乎’,語辭[12]。‘聖人之言寬緩不急迫。’澹臺姓,滅明名,字子羽。史記仲尼弟子傳曰:少孔子三十九歲。○蓋子游以子羽薦於孔子,後遂為弟子,故此注不言孔子弟子。徑,路之小而捷者。程子曰:如履田疇之類。公事,如飲射、讀法之類。鄉飲酒,見周禮‘鄉大夫’、‘州長’、‘黨正’;鄉射,見‘鄉大夫’、‘州長’;讀法,見‘州長’、‘黨正’、‘族師’、‘閭胥’。○胡氏曰:其他凡涉公家者。○訓畢。不由徑,則動必以正,而無見小欲速之意見子路。可知。非公事不見邑宰,未至偃室。則其有以自守,而無枉己徇人之私見孟子滕文公及盡心。可見矣。胡氏曰:以可知可見總言之。因小以明大,因兩端以見全體。○釋兼論。○‘得人’之釋在圈下。○楊氏曰:為政以人才為先,故孔子以得人為問。朱子曰,‘古者士人為吏’,更‘得人講論,此亦為政之助’。如滅明者,觀其二事之小,而其正大之情可見矣。以上本文意。後世有不由徑者,人必以為迂;不至其室,人必以為簡。簡傲。非孔氏之徒,其孰能知而取之?此美子游。○朱子曰:子游識得大體。愚謂:持身以滅明為法,則無苟賤之羞;取人以子游為法,則無邪媚之惑。雲峯胡氏曰:苟賤、邪媚與正大相反。○此戒學者。○得人,此章之題目。
○子曰:‘孟之反不伐,奔而殿。將入門,策其馬,曰:“非敢後也,馬不進也。”’殿,去聲。
殿音當與詩采菽‘多見反’參看。孟之反魯大夫,名側。胡氏曰:反即莊周所稱孟子反者。見大宗師篇。是也。朱子曰,蓋悦‘老氏懦弱謙下之風’者。伐,誇功也。奔,敗走也。軍後曰殿。門,蓋城門也。策,鞭也。訓畢。戰敗而還,音旋。以後為功。敗而後,如勝而前,故均為功。反奔而殿,有功。故以此言。指‘非敢後’,‘馬不進’。○不曰欲而曰敢,尤見其謙卑。自揜掩同。其功也。此釋不伐二字。○釋畢。事在哀公十一年。左傳。○謝氏曰:人能操平聲。無欲上人之心,則人欲日消,天理日明,而凡可以矜己誇人者,矜己以誇於人。皆無足道矣。然不知學者不知學之人。欲上人之心雙峯饒氏曰:好勝之心。無時而忘也,以上汎論。若孟之反,可以為法矣。朱子曰:反他事不可知,只此一事,便可為法。○南軒張氏曰:為學之害,矜伐居多,聖人取之以教門人。○農巖曰:‘可以為法’一句本范説,而今取以點化謝説;上章注‘正大之情可見’六字本謝説,而取以點化楊説。此集注之精切。○不伐,此章之題目。
○子曰:‘不有祝鮀之佞而有宋朝之美,難乎免於今之世矣。’鮀,徒何反。
祝,宗廟之官。以官為氏。鮀衛大夫,字子魚,有口才。佞。朝宋公子,有美色。皆當時人。○訓畢。言衰世今之世。好去聲。諛悦色,以言貌取人。非此佞、美。難免,蓋傷憂嘆。之也。釋畢。○朱子曰:謝氏疑而字為不字,當從伊川説,謂無鮀之巧言與朝之美色,必見憎疾。○按:朱子既不取謝氏説,以本文有無佞而只有美之嫌,故特發明而字作與字義,當以此為定論。然下有字終覺剩贅,謝氏意蓋為是耳。諺釋似得之。
○子曰:‘誰能出不由户?何莫由斯道也?’
言人不能出不由户,何故乃不由此道耶?雙峯饒氏曰:何字中有深意。○厚齋馮氏曰:莫,不肯也。○以‘耶’易‘也’。○朱子曰:纔不合理〔處〕,便是不由道。怪而嘆之之辭。有釋無訓。○洪氏曰:人知出必由户,而不知行必由道。二知字,本文無此意。○朱子曰:若直以出不能不由户,譬行之不能不由道,則世之悖理犯義而不由於道者,〔為〕不少矣。○以‘行’對‘出’,蓋言行路也。本文無此意,觀於‘斯’字可見矣。非道遠人,此方説當行之道。○與中庸‘道不遠人’之義微不同。人自遠遠道。爾。道字,此章之題目。
○子曰:‘質勝文則野,文勝質則史。文質彬彬,然後君子。’
野,野人,言鄙略也。無文。史,史官。掌文書,多聞習事,而誠質實。或不足也,慶源輔氏曰:世衰道微,誠有不足,故下或字。彬彬,猶班班,斑同。物相雜而適均之貌。訓畢。言學者新安陳氏曰:始學。當損有餘,補不足,新安陳氏曰:損史補野。至於成德,君子。則不期然而然矣。新安陳氏曰:自然純熟,不待損〔之〕補〔之〕而〔後〕文質〔始〕相稱。○以論釋之。○楊氏曰:文質不可以相勝。然質之勝文,猶之猶之,可也,與末篇‘猶之’不同。甘可以受和,去聲。白可以受采也。見‘素絢’章注。文勝而至於滅質,則其本亡矣。雖有文,將安施乎?然則與其史也,寧野。用與奢寧儉之意。○然字以下歸重於質字,是言外意。蓋不得已而救時之論也。
○子曰:‘人之生也直,罔之生也幸而免。’
程子伯子。曰:生理本直。偶不舉‘人之’二字。○朱子曰:天地生生之(實)[13]理。○添‘理本’二字,蓋也字含此二字義。○朱子曰:如耳之聽,目之視,〔鼻之臭,口之言〕,心之思,是自然〔用〕如此。[14]罔,不直也,此四字訓也,當訓不也,而蒙上直字義,故曰不直也。○雙峯饒氏曰:罔,無也。謂滅盡此直道。而亦生者,以‘而’易‘之’。○‘而’字上有‘不直’二字之義。○朱子曰,此‘生存’之‘生’,兩生字微有不同,‘而義實相足’。○以‘者’易‘也’。二也字義各有指。幸而免爾。一作‘耳’。○朱子曰:合死〔之人今〕而不死,〔蓋〕幸免也。[15]○釋間訓。以集注訓釋之例若曰:罔,不也。生理本直,不直而亦生者,幸而免耳。○直字,此章之題目。孟子浩然之養,朱子臨卒之託,皆本於此。
○子曰:‘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樂之者。’好,去聲。樂,音洛。
尹氏曰:知之者,知有此道也。朱子曰:此理。○又曰:之字是指物而言。○三者字是三等人。好之者,好而未得也。樂之者,有所得程子曰:為己所有。而樂之也。訓兼釋。○張敬夫曰:譬之五榖,知者知其可食者也,好者食而嗜之者也,樂者嗜之而飽者也。雙峯饒氏曰:論地位則知不如好,好不如樂。○以上譬本文義,此下又就本文相因而言。知而不能好,則是知之未至也;好之而未及於樂,上曰‘不能’,此曰‘未及’,蓋難易之辭。則是好之未至也。雙峯饒氏曰:論工夫則樂原於好,好原於知。此古之學者所以自强上聲。而不息者與?平聲。○見易乾大象。○慶源輔氏曰:期至於〔自得而〕[16]樂之地。○樂字,此章之題目。
○子曰:‘中人以上,可以語上也;中人以下,不可以語上也。’‘以上’之‘上’,上聲。語,去聲。
朱子曰,‘中人、上下’,或‘工夫如此’,或‘資質如此’。○‘以下’之‘下’,去聲。○上中下,亦三等人。○‘以上’、‘以下’,諺釋欠明。語,告也。訓。言教人者,當隨其高下而告語之,此下又有‘隨其高下而告語之’八字之意。則其言易去聲。入而無躐等之弊也。以論釋之。○張敬夫曰:聖人之道,精粗雖無二致,先論‘道無二致’,此下乃入本文。但其施教則必因其材而篤焉。見中庸。蓋蓋於。中人以下之質,驟而語之太高,非惟不能以入,且將妄意躐等,而有不切於身之弊,亦終於下而已矣。故就其所及而語之,上人語上,中人語中,下人語下。是乃所以使之切問近思,見子張。而漸進於高遠也。雙峯饒氏曰:由下(而)〔以〕進於中,〔則亦〕漸可以語上。○語字,此章之題目。
○樊遲問知。子曰:‘務民之義,敬鬼神而遠之,可謂知矣。’問仁。曰:‘仁者先難而後獲,可謂仁矣。’知遠,皆去聲。
民,亦人也。仁者二字不必深究,或曰冠此二字以故難其事耳。獲,謂得也。訓畢。專用力務。於人道民。之所宜,義。而不惑敬而遠之。於鬼神之不可知,如字。○三字有力。○朱子曰:‘聖人所謂鬼神無不正也’,‘若其非正,則聖人豈復謂之鬼神哉?’‘遠者,以其處幽,故嚴之而不瀆耳。’知者之事也。朱子曰,‘知字説較近外’,就事上説。先其事之所難,而後其效之所得,二其字汎指。○董氏仲舒曰:仁人者,正其義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仁者之心也。朱子曰,‘仁字説較近裏’,就處心説。○釋畢。此下又著其言外之正意。此必因樊遲之失而告之。朱子曰:遲蓋有先獲之病,故〔夫子〕既告〔之〕以此,又〔嘗〕以先事後得警之。○蓋亦有强知鬼神之病者歟。○程子叔子。曰:人汎言常人。多信鬼神,惑也。不及者也,敬之過。而不信者又不能敬,過者也,遠之過。能敬能遠,可謂知矣。又‘己也’以上伯子,‘以所’以下叔子。曰:先難,克己也。朱子曰:計效乃私心。○新安陳氏曰,‘先難所包者闊’,程子舉甚難者,善克己,‘而求仁之功莫先’。以所難為先,而不計所獲,仁也。吕氏曰:當務為急,見孟子盡心。○當務之事為急。○務民之義。不求所難知;如字,下同。○敬鬼神而遠之。力行所知,承上句知字。不憚所難為。朱子曰:此五字‘後獲’意未備。○用力處在‘先難’,能‘先難’則‘後獲’之意自在其中,故略之歟。
○子曰:‘知者樂水,仁者樂山;知者動,仁者静;知者樂,仁者壽。’知,去聲。樂,上二字並五教反,下一字音洛。
樂,上二字。喜好去聲。也。訓。知者達於事理雲峯胡氏曰:事無定用,含動意。而周流無滯,朱子曰:如子貢之徒。有似於水,故樂水;仁者安於義理雲峯胡氏曰:義有定則,含静意。而厚重不遷,朱子曰:如顔子之徒。有似於山,故樂山。所好各從其性之所近。動静以體言,朱子曰,‘知者動意思常多’,‘仁者静意思常多’。知仁動静[17],是體段模樣意思如此。○又曰:體字‘若作體用之體,則不可。仁之體可謂之静,則知之體亦可謂之静。’樂下一字。壽以效言也。慶源輔氏曰:功效。○此對舉動静、樂壽作總提,而此下不復釋動静,只釋樂壽。動而不括出易繫辭,括,結也。故樂,朱子曰:樂是處得當理而不擾之意。○又曰:知〔便〕有個快活底意思。静而有常,故壽。朱子曰:仁〔便〕有個長遠底意思。○又曰:仁(自)〔者夀是〕有壽之理,不可以顔子〔來插〕看。[18]○釋畢。○程子叔子。曰:非體仁知之深者,朱子曰:體〔仁〕謂‘人在那〔仁〕[19]裏做骨子。’○雙峯饒氏曰:以身體之。○新安陳氏曰:指孔子。不能如此形容之。朱子曰:惟聖人兼仁知,故樂水樂山皆兼之。自聖人(以)〔而〕下成就各有偏處。
○子曰:‘齊一變,至於魯;魯一變,至於道。’
孔子之時,齊俗急功利,以功利為急。喜夸詐,乃霸政之餘習。桓公之政。魯則重禮教,崇信義,猶有先王之遺風焉,周公之風。但人亡聖賢既没。政息,不能無廢墜爾。一作‘耳’。○先論二國之政俗,因以作齊、魯二字之訓。道,則先王之道也。訓畢。言二國之政俗有美惡,故其變而之往也,往而後能至也。道有難易。去聲。○齊惡,故難;魯美,故易。○合釋畢。○雲峯胡氏曰:此章所以辨王伯者嚴矣。○程子叔子。曰:夫子之時,齊强魯弱,孰不以為齊勝魯也,先以勢而反説。然魯猶存周公之法制,齊由桓公之霸,為從簡尚功之治,去聲。○見史記魯世家及吕氏春秋。太公之遺法變易盡矣。朱子曰:太公合下便有這意思,如舉賢尚功可見。○按:從簡尚功,太公之法已如此,故周公嘗非之。而此作桓公事,且回護太公。蓋太公之從簡尚功,未至如桓公之甚也。○此上先魯後齊,寓抑揚之意也;此下先齊後魯,依本文之勢也。故一變不著齊字,蒙於上也。乃能至魯。朱子曰:雖太公之盛時,〔已〕必一變〔而後〕可以至於周公、伯禽之〔王〕道。魯則修舉廢墜而已。廢墜者修舉之。一變則至於先王之道也。愚謂二國之俗,惟夫子為能變之,而不得試。不得試,故不能變。然因其言以考之,則其施為緩急之序亦略可見矣。朱子曰:‘齊功利〔之習〕所當變〔便是急處〕,魯紀綱所當振〔便〕是急處。’‘變齊,則至魯〔在所〕急,而至道〔在所〕緩。[20]○此又就夫子身上説,益親切。○施為緩急之序,引而不發,蓋欲學者自求得之耳。○道字,此章之題目。
○子曰:‘觚不觚,觚哉!觚哉!’觚,音孤。
觚,棱也。或曰酒器,或曰木簡,厚齋馮氏曰,‘〔為〕酒器見於禮經,〔為〕木簡見於漢急就章’,則謂觚為簡者,‘秦漢以後之稱,非孔子所謂也’。皆器之有棱者也。不必深究其為何器,但取其有棱。○訓畢。不觚者,蓋當時失其制而不為棱也。諺讀誤。‘觚哉觚哉’,言不得為觚也。與‘水哉水哉’之文勢不同。○釋畢。○朱子曰:上觚指其器,下觚語其制。觚哉觚哉,嘆器之失〔其〕制。○南軒張氏曰:聖人重嘆於觚,意所包涵遠矣。○‘觚’、‘驥’、‘苗秀’、‘後凋’等章,皆全章設譬,而不説出正意,如詩之比體,蓋欲讀者之思而得之。如程范云云也。○程子叔子。曰:觚而失其形制,則非觚也。添則字,而與圈上正釋微異。蓋諺讀因此‘則’字而致誤。○本文正意。舉一器,而天下之物莫不皆然。故君而失其君之道,則為不君;臣而失其臣之職,則為虚位。新安陳氏曰:此及范説皆推廣言外意。范氏曰:人而不仁則非人,國而不治去聲。則不一作‘非’。國矣。各舉二物以該其餘。
○宰我問曰:‘仁者,雖告之曰“井有仁焉”,其從之也?’子曰:‘何為其然也?君子可逝也,不可陷也;可欺也,不可罔也。’
雖字兼若字、或字義讀。○告人,告於仁者。劉聘君大全曰:名勉之,字致仲,號草堂建安人。文公婦翁。○按:劉氏嘗被徵至京,故世稱聘君。‘聘君’猶‘徵君’也。此不云氏而云‘聘君’者,為婦翁而親之之意。曰:‘有仁’之‘仁’,當作‘人’。劉説止此。○井有人,謂人溺於井。今從之。從劉説作人字。○先正仁字。從,謂隨之於井而救之也。其從之,猶言其將從之也。○訓。宰我信道不篤,四字見子張。○仁是道之一。而憂為仁之陷害,為仁所陷害。故有此問。釋。逝,謂使之往救,添使字,謂使君子逝也。君子即仁者。陷,謂陷之於井。使君子陷也。欺,謂誑古況反。之以理之所有。如使之逝。罔,謂昧之以理之所無。如使之陷。○朱子曰:以孟子、舜、子産事證之,則明白矣。○又曰:可逝不可陷,〔是〕就〔這〕一事説;可欺不可罔,是總説〔不特此事如此〕,他事皆然。[21]○訓兼釋。此下又詳論之。蓋身在井上,乃可以救井中之人;或汲以索,或緣以木。若從之於井,則不復去聲。能救之矣。不能救人而徒殺身。此理甚明,人所易去聲。曉,凡人亦曉。仁者雖切於救人而不私其身,仁者之心。然不應平聲。如此指從之。之愚也。愚者之事。○按:陽貨云‘好仁不好學,其蔽也愚’。○朱子曰:蘇氏云,惟君父在險,則臣子有從之之道,然猶挾其具,不徒從也。事迫而無具,雖徒從可也。蘇氏之説,所以處輕重緩急之間者審矣。
○子曰:‘君子博學於文,約之以禮,亦可以弗畔矣夫!’夫,音扶。
約,要也。朱子曰:此約字與顔子所言約字,皆〔合只作〕約束之意。畔,背音佩,下同。也。訓畢。君子學欲其博,朱子曰:博學亦非謂〔欲求〕異聞雜學。故於文無不考;亦謂經史百家中儒者所當考者。守欲其要,故其動必以禮。朱子曰:博文約禮,是古之學者常事,(故)孔子教顔子亦只如此。○又曰:看‘博、約’字與‘之、以’字有‘一貫’意。○新安陳氏曰:博屬知,約屬行。○博約雖若對説,其歸重則在約。如此,則可以不背於道矣。亦字是不足之辭,故集注去之。○添道字,然後知所畔者為何事耳。○釋畢。○程子伯子。曰:博學於文而不約之以禮,必至於汗漫。朱子曰,汎濫‘無歸宿’。○先反説。博學矣,雙峯饒氏曰:無偏狹固滯之病。又能守禮而由於規矩,朱子曰:是踐履之實。則亦可以不畔道矣。此則歸重於約。禮,是一章之題目也。
○子見南子子路不説。夫子矢之曰:‘予所否者,天厭之!天厭之!’説,音悦。否,方九反。
南子大全曰:宋女。衛靈公之夫人,程子曰:靈公妾,以夫人處之。有淫行。去聲。○三字已含子路不悦意。○訓。孔子至衛,初至時。南子請見,齊氏曰:秉彝好德之天也。孔子辭謝,以其惡也。不得已而見之。見史記世家。○先引請見辭謝事,以見非夫子之自欲見也。‘孟子見梁惠王’,注引‘幣招’事,亦此意。蓋古者仕於其國,孔子至衛,蓋將仕而行道。有見其小君君之夫人。見季氏。之禮。春秋莊二十四年曰:夫人姜氏入,大夫覿,用幣。○程子曰:古者大饗,夫人有見賓之禮。○朱子曰,‘見〔其〕小君之禮,〔當〕夫子時想〔是〕無人行(之)’,而南子特舉之耳。○厚齋馮氏曰:‘小人之欲見君子,必依乎禮’,‘如陽貨、南子,夫子固不得而絶之’。○次言可見之禮。而子路以夫子見此淫亂之人以字意止此。或云至故字。為辱,故不悦。西山真氏曰:以己之力量觀聖人。○不悦,蓋尊之愛之之意。○釋。矢,誓也。朱子曰:矢、誓聲相近。所,誓辭也,如云‘所不與崔慶者’之類,左襄二十五年曰:齊崔杼、慶封弑莊公,立景公,而盟國人曰:所不與崔慶者,有如上帝。○凡誓辭必以所、者二字起之。否,恐讀者音鄙,故特著音。謂不合於禮,雙峯饒氏曰:先王之制。不由其道也。雙峯饒氏曰:事物當然之理。厭,棄絶也。訓。聖人道大德全,無可不可。四字見微子。其見惡人,惡莫大於淫。固謂在我有可見之禮,則彼之不善,我何與去聲。焉?猶言非我所知。○朱子曰:孟子説仲尼不為已甚,這處便見。○又曰:‘有人問尹彦明,今有南子,子亦見之乎?曰:不敢見。’‘能磨不磷,湼不緇,則見之不妨。’然此豈子路所能測哉?慶源輔氏曰:子路學識不足以知聖人。故重去聲。言以誓之,慶源輔氏曰,其不悦,‘必有過甚之辭’,故‘誓之’。○雙峯饒氏曰,‘子路氣粗見偏’,‘巽言則不入’,故矢言。欲其姑信此矢言。而深思以得之也。得道大德全,無可不可之實。○以論釋之。
○子曰:‘中庸之為德也,其至矣乎!民鮮久矣。’鮮,上聲。
按:中庸無‘之為德也’四字,而鮮字下有能字。○雙峯饒氏曰:此是夫子本語,彼是子思檃括語。中者,無過一有無字。不及之名也。庸,平常也。朱子曰:堯舜、孔子只是庸,夷齊〔所為〕都不是庸。至,極也。鮮,少也。訓畢。言民少此德,本文蒙上之至德。今已久矣。言此德如此其至,而人鮮有之,嘆世之辭也。○釋畢。○程子叔子。曰:不偏之謂中,不易之謂庸。不易只有常義而遺卻平義,有遜於朱子之訓庸。中者天下之正道,庸者天下之定理。自世教衰,民不興於行,去聲。少有此德久矣。
○子貢曰:‘如有博施於民而能濟衆,何如?可謂仁乎?’子曰:‘何事於仁,必也聖乎!堯舜其猶病諸!施,去聲。
博,廣也。濟衆,諺釋更詳。仁以理言,朱子曰:道理。通乎上下。朱子曰:有聖人之仁,有賢人之仁,有衆人之仁。聖以地言,朱子曰:地位。則造音糙。其極之名也。朱子曰:聖只是行仁[22]到極處,不是仁上面更有個聖。乎‘聖乎’之‘乎’。者,疑而未定之辭。大全曰:乎字含下一句意。病,心己心。有所不足也。訓畢。言此博施濟衆。何止於仁,以‘止’易‘事’。必也聖人能之乎!朱子曰:必也聖乎,當急連下文讀。○此間有‘若必以為聖人能之’八字之意。則雖堯舜之聖,添‘則雖’二字。其堯舜。心猶有所不足於此也。常患不能博施濟衆。○朱子曰:仁者之心〔雖〕無窮,〔而〕仁者之事則有限。○釋畢。以是求仁,必以博施濟衆為仁而求之。愈難而愈遠矣。此言外未足之意,亦以含下二節之意。
‘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夫,音扶。
朱子曰:夫仁者,〔是〕言仁之道如此。以己及人,並指‘立’、‘達’。○朱子曰:立達皆兼内外粗細而言,‘如身要成立〔亦〕是立,學要通達〔亦〕是達,事事皆然。’仁者之心也。朱子曰:子貢只就事上問,夫子就心上指仁之本體而言。○無訓,以論釋之。此下又申論。於此立達二句,下同。觀之,可以見天理之周流而無間去聲。矣。物我無間。狀仁之體,形容仁之體者。莫切於此。
‘能近取譬,可謂仁之方也已。’
譬,喻也。方,術也。訓畢。近取諸身,以己所欲所惡亦然。譬之他人,知其人。所欲亦猶是己。也。然後推其己。所欲以及於人,釋‘近取譬’三字特詳。則恕之事而仁之術也。恕之事即仁之方,孟子説‘强恕而行,求仁莫近’,亦此意。○朱子曰,‘可謂仁之方’,‘言求仁當如此’,與‘夫仁者’正相對説。○新安陳氏曰:教子貢以學者所可能者。○釋畢。此下又承上節意申論之。於此近譬。勉焉,襯能字義。則有以勝其人欲之私,而全其天理之公矣。勝私全理,仁也。言能從事於推己及人之恕,則可馴致於以己及人之仁。○程子伯子。曰:醫書以手足痿於危反。痹音秘。為不仁,大全曰:冷濕病也。○勉齋黄氏曰:不識痛痒。此言最善名狀。仁者以天地萬物為一體,莫非己也。張子曰:民吾同胞,物吾與也。認體認。得為己,何所不至;當愛人如己。若不屬己,物我有間。自與己不相干。新安陳氏曰:又反言之。如手足之不仁,氣已不貫,新安陳氏曰:貫通。○齊氏曰,‘私[23]欲間之’,故不貫。‘恕者’,‘去間之方也’。皆不屬己。先引醫書論仁之名狀,此下乃入本文。故博施濟衆,乃聖人之功用。抛卻‘博施’‘濟衆’。○言聖人之極功,不可遽語於人人。仁至難言,故止猶只也。曰: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能近取譬,可謂仁之方也已。‘止曰’意至此。欲令平聲。如是立達、近譬。觀仁,可以得仁之體。朱子曰:程子合而言之,上下〔句〕似不相應,不若分〔作〕兩截看。〔然惟其〕仁者之心如此,故求仁之術〔必〕如此。又叔子。曰:論語言‘堯舜其猶病諸’者二。‘修己以安百姓,堯舜其猶病諸’,見憲問夫音扶。博施者,豈非聖人之所欲?然必五十乃衣去聲,下同。帛,七十乃食肉。見孟子梁惠王。聖人之心,非不欲少去聲。者亦衣帛食肉也,顧其養有所不贍時豔反。爾,此病其施之不博也。濟衆者,豈非聖人之所欲?然治不過九州。聖人非不欲四海之外亦兼濟也,顧其治有所不及爾,此病其濟之不衆也。先論此章之‘病諸’以推乎他。推此博施濟衆。以求,猶思也。修己以安百姓,十字一句。則為病可知。‘修己以安百姓’之為病,亦如‘博施’‘濟衆’之為病。苟以其心以為。吾治去聲。已足,能‘博施濟衆’,能‘修己以安百姓’。則便不是聖人。吕氏曰:子貢有志於仁,徒事高遠,大全曰:謂‘博施濟衆’。未知其方。朱子曰:子貢未識仁,故測度而設問。孔子教以於己取之,庶近而可入。並指‘立達、近譬’二節。是乃為仁之方,本文義畢。雖博施濟衆,亦由此二節。進。此言外意也。言能從事於仁,則可馴致於‘博施濟衆’。○朱子曰:子貢凡三問仁,聖人三告〔之〕以推己度物。想〔得〕子貢〔高明〕,於推己處有所未盡。○又曰:疑子貢因‘〔能〕近〔取〕譬’之言用力有功,而(後)有‘欲無加諸人’之説也。[24]○近取譬,此章之綱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