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_025詩三百章

【詩三百章】

詩三百。
語類　太史公説古詩三千篇，孔子删定三百，怕不曾删得如此多。賀孫。○人言夫子删詩，看來只足採得許多詩，夫子不曾删去，往往只是刊定而已。時舉。
思無邪。
精義　伊川云云。見集注。又曰：‘蔽，當也。詩三百篇，惟“思無邪”一言以當之。’○楊氏曰：‘或問蘇子瞻曰“有思皆邪也，無思則土木也，思無邪者，惟有思而無所思乎”，如何？’曰：‘書曰“思曰睿，睿作聖”，孔子曰：“君子有九思”。思可以作聖，而君子於貌言視聽必有思焉，而謂有思皆邪可乎？繫辭曰：“易無思也，無為也，寂然不動，感而遂通天下之故。非天下之至神，其孰能與於此。”夫自至神而下，蓋未能無思也，惟無思足以感通天下之故，而謂無思土木可乎？此非窮神知化，未足與議也。’
或問　或謂：‘詩三百篇，雖有美惡怨刺之不同，然皆發乎情而止于禮義者也，此其所以為思無邪者歟？’曰：‘此詩序之言也，然愚嘗竊有疑焉。夫變風鄭衛之詩，發乎情則有矣，而其不止乎禮義者，亦豈少哉！’曰：‘然則夫子删詩，何取於此而不之去也？’曰：‘夫子之存之也，特以見夫一時之事，四方之俗，使讀者考焉，以監其得失，而心得以卒歸於正焉爾，非盡以為合於禮義而使人法之也。’曰：‘是亦安知其非當時賢者所作，以刺夫為此之人，故其言雖邪，而義則不害其為正乎？’曰：‘詩雖或主於譎諫，然其譏是人也，必優游含蓄，微示所以譏之之意，然後其人有以覺悟而懲創焉。若但探其隱慝而播揚之，既無陳善閉邪之方，又無懇切諷諭之誠，則正恐未能有益於人，而吾之言固已堕於媟慢刻薄之流，先得罪於名教矣，夫子亦何取乎爾哉！’曰：‘然則詩之不正者多矣，又可以“思無邪”之一言而盡斷之耶？’曰：‘吾固言之矣。聖人之意，固將使人考焉以監其得失，而心得以卒歸於正耳，非欲使人習焉而效其所為也，則其為義，夫亦豈不卒歸於“思無邪”之一言耶？’或又曰：‘然則“思無邪”之一言者，其讀詩之法耶？’曰：‘夫子所謂“一言以蔽之”者，非謂是也。然誠能是也，則治心、修身、讀書、窮理，無適而不可，又豈但讀詩之法而已哉？楊氏所以辨蘇氏者，善矣。’
大全　問：‘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曰：‘詩之言有善惡，而讀者足以為勸戒，非謂詩人為勸戒而作也。但其言或顯或晦，或偏或全，不若此句之直截而該括無遺耳。’答汪長孺。
語類　或曰：‘先儒以三百篇之義皆思無邪。’先生笑曰：‘如吕伯恭之説，亦是如此。’僩。○詩之意不一，求其切於大體者，惟‘思無邪’足以當之，非是謂作者皆無邪心也。為此説者，乃主張小序之過。向與伯恭論此，如桑中詩，若以為刺，則是抉人之陰私而形之於詩，賢人豈宜為此？伯恭云：‘只是直説。’答之云：‘伯恭如見人有此事，肯作詩直説否？伯恭平日作詩亦不然。’可學。○某詩傳去小序，此漢儒所作。如桑中、溱洧之（詩）〔類〕，皆淫奔之人所作，非詩人作此以譏刺其人也。聖人存之，以為戒耳。伯恭以為‘放鄭聲’矣，【眉批】　放聲存詩。其詩（為）〔必〕不存。某以為放是放其聲，不用之郊廟賓客耳，其詩則固存也。如周禮有官以掌四夷之樂，蓋不以為用，亦存之而已。伯恭以為三百篇皆正詩，皆好人作。某以為正聲乃正雅也。至於國風，非皆正詩也。鄭漁仲詩辨:‘將仲子只是淫奔之詩，非刺仲子之詩也。’某自幼便知其説之是。然太史公謂三百篇詩，聖人删之，使皆可弦歌。伯恭泥此，以為皆好。(義剛)〔璘〕。○問：‘集注以為“凡言善者，可以感發人之善心；惡者，可以懲創人之逸志”，而諸家乃專主作詩者而言，何也？’曰：‘詩有善有惡，聖人皆存之，欲讀者知所懲勸。其言“思無邪”者，以其有邪也。’【眉批】　善者感發人之善心，惡者懲創人之逸志。直卿曰：‘詩之善惡，如藥之參苓、巴豆，而“思無邪”乃藥之單方，足以當其藥之善惡者也。’曰：‘然。’又曰：‘詩恰如春秋。春秋皆亂世之事，而聖人一切（財）〔裁〕之以天理。’道夫。○詩三百，大抵好事足以勸，惡事足以戒。如春秋中好事至少，惡事至（大）〔多〕。^[1]可學。
直指全體。
語類　問：‘“直指全體”是如何？’曰：‘只是説“思無邪”一語，直截見得詩教之本意，是全備得許多零碎底意。’賀孫。○問：‘如何是“直指全體”？’曰：‘詩三百，而皆無邪思，然但逐事無邪耳，惟此一言舉全體言之。’因曰：‘“夏之日，冬之夜，百歲之後，歸于其居。冬之夜，夏之日，百歲之後，歸于其室”，此亦無邪思也。“出其東門，有女如雲”；“縞衣綦巾，聊樂我員”，此亦無邪思也。為子而賦凱風，亦無邪思也；為臣而賦北門，亦無邪思也，但不曾説破耳。惟“思無邪”一句便分明説破。’或曰：‘如淫奔之詩如何？’曰：‘淫奔之詩固邪矣。然反之，則非邪也。’廣。
思無邪者，誠也。
大全　問：‘程子曰“思無邪，誠是也”。其言簡，未審其意，謂作詩者以誠而作耶？抑謂讀詩者當誠其意以讀之耶？’曰：‘程子之説，特以訓“思無邪”之意云耳。以詩考之，雅、頌、二南之外，辭蕩而情肆者多矣，則“誠”之為言，固不可概以為作詩者之事也。若謂使學者先誠其意而〔後〕讀之，則是詩之善惡方賴我以決擇，而我之於詩反若無所資焉者，又何取於詩之教耶？’曰：‘行之無邪，必其心之實也；思而無邪，則無不實矣。此程子之意也。’答吴伯豐。
語類　不但是行要無邪，思也要無邪。誠者，合内外之道，便是表裏如一，内實如此，外也實如此。故程子曰：‘思無邪，誠也。’時舉。○‘思無邪，誠也’，不專説詩。大抵學者思常要無邪，況視聽言動乎？誠是表裏都恁地實。○伊川曰：‘思無邪，誠也’，每常只汎看過。子細思量，極有義理。此下見小注。○因言‘思無邪’與‘意誠’，曰：‘有此種，則此物方生；無此種，生個甚麽。所謂種者，實然也。如水之必濕，火之必燒，自是住不得。“思無邪”，表裏皆誠也。若外為善，而所思有不善，則不誠。為善而不終，今日為之，而明日廢忘，則不誠矣。中間微有些核子消化不破，則不誠矣。’又曰：‘“思無邪”有兩般。伊川“誠也”之説也粗。’僩。○如今人固有言無邪者，亦有事無邪（思）^[2]者，然未知其心如何。惟‘思無邪’，則是其心誠實矣。義剛。
兼論‘毋不敬、思無邪’。
語類　‘毋不敬’，禮之所以為教；‘思無邪’，詩之所以為教。。○問：‘詩説“思無邪”與曲禮説“毋不敬”，意同否？’曰：‘毋不敬，是用功處，所謂正心誠意也。思無邪，思至此自然無邪，功深力到處，所謂心正意誠也。若學者當求無邪思，而於正心誠意處着力。然不先致知，則正心誠意之功何所施，所謂敬者，何處頓放。今人但守一個敬字，全不去擇義，所以應事接物處皆顛倒了。’問：‘六經皆可為戒，何獨詩也？’曰：‘詩因情而起，則有思。欲其思出於正，故獨指“思無邪”以示教焉。’。○思無邪，不必説是詩人之思及讀詩之思，大凡人思皆當無邪。如毋不敬，不必説是説禮者及看禮記者當如此，大凡人皆當毋不敬。人傑。○禮言‘毋不敬’，是正心誠意之事；詩言‘思無邪’，是心正意誠之事。蓋毋者，禁止之辭。若自無不敬，則亦心正意誠之事矣。道夫。○‘毋不敬’是渾然底，‘思無邪’是已萌，此處只争些。可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