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冶長】
子謂公冶長:‘可妻也。’
子謂公冶長:‘可妻也。’長之可妻,以其平昔之行也,非以無罪陷於縲紲為可妻也。
雖常[1]陷於縲紲,而非其罪,則其平昔之行可知。答程允夫。
子謂子賤:‘君子哉若人!’
子謂子賤:‘君子哉若人!’子貢問曰:‘賜也何如?’子曰:‘女,器也。’曰:‘何器也?’曰:‘瑚璉也。’語録云:‘子貢問“賜也何如”,是自矜其長,而孔子則以瑚璉之器答之者。瑚璉施之於宗廟,如子貢之才,可使四方,可使與賓客言也。’或者謂子貢因孔子許子賤以‘君子哉若人’之語,子貢意孔子不以君子許之,而遂有‘賜也何如’之問,而孔子以瑚璉之器許之者,是未許其為君子也。抑嘗聞‘君子不器’之説,是以疑之。
二説初不相妨。但自矜其長意,夫子不以君子許之之意,則子貢不應若是耳。答都昌縣學諸生。
或曰:‘雍也仁而不佞。’
説云‘仁則時然後言’,疑此句只説得義字。答欽夫仁疑問。
子使漆雕開仕。
‘吾斯之未能信’,言我於此事猶未到不疑之地,豈敢莅官臨政,發之於用乎?
‘此事’謂何事?答程允夫。
‘漆雕開吾斯之未能信’一章,誼謂天理精微,深妙無窮,惟知至物格者然後能盡之。苟有一毫未盡,則心體未能周流而無滯也,其於事物之間能自保其應之而必當乎?信者,理之全體實有諸己而無不盡之謂。漆雕開所見甚大,而不肯安於小;自察甚精,而不容以自欺,則其立志之宏,而進道之勇,何可量哉?此夫子所以悦之。
此一章語言[2]駁雜多病,更加玩索為佳。答方賓王。
所論曾點大意則然,但謂漆雕開有經綸天下之志,則未必然。正是己分上極親切處,自覺有未盡耳。雖其見處不及曾點之開闊,得處未至如曾點之從容,然其功夫精密,則恐點有所不逮也。以此見二人之規模格局,大概不相上下。然今日只欲想象聖賢胸襟灑落處,卻未有益。須就自家下學致知力行處做功夫,覺得極辛苦,不快活,便漸見好意思也。答曾擇之。
此説未然。但漆雕開語意深密難尋,而曾點之言可以玩索而見其意。若見得曾點意,則漆雕開之意亦可得矣。且看程子説‘大意’兩字是何意?二子見得是向甚處?如何見得?上同。
孝述妄謂顔子之樂,恐在克復之後,已過此關,克盡己私,故日用間是這道理在胸中平鋪地順流將去,無毫分[3]私欲為之梗拂,故不待勉强作為,自無往而不與(此)理相周旋,所以觸處皆樂,雖行乎窮途逆境,亦只如此,曾不改吾樂焉。曾皙之志,恐是其胸中脱灑,略無繫累。遐想其動静語默之節,反覆其所陳之志,似把這道理做家常茶飯相似。日用間只如此平平地順行將去,似將使萬事萬物各止其所,而吾心蕭然,略不用意作為於其間,亦見夫此理所(在)〔以〕[4]天然自有,觸目皆然,自可坦然順適,不假作為故也。如孝述自覺是初學,不曾窺見一分半分道理,便妄自驚喜,把來擡劵,行時本不自在,間只是分付着意,要於道理上加添些,做與這氣象,天淵不侔。若曾皙,可謂真知其為天理,但伊川則謂其雖知之,而未必實能為耳。漆雕開之未能自信,恐是正在此處着力過關未得。竊疑其雖未盡見是理自然流行之妙,而於本然實體固已識之,但恐識認未至真的,又自度此心了他未下。然亦可見其直要於打鬥處下死工夫勝過去,不但及此而遂已也。妄意揣料如此,不知是否?
漆雕開恐不止如此。答李繼(先)〔遷〕[5]。
‘吾斯之未能信’,‘斯’字何所指而言?或云自指其心然否?答林擇之。
子曰:‘道不行,乘桴浮于海。’
夫子乘桴之嘆,獨許子路之能從,而子路聞之,果以為喜。且看此等處,聖賢氣象是如何?世間許多紛紛擾擾,如百千蚊蚋,鼓發狂鬧,何嘗入得他胸次耶?若此等處放不下,更説甚‘克己復禮’?直是無交涉也。答楊子順。
孟武伯問:‘子路仁乎?’
‘不知其仁’之説,恐未安。且未論義理,只看文勢已自不通。若更以義理推之,尤見乖戾矣。蓋知自是知,仁自是仁。孔門教人,先要學者知此道理,便就身上着實踐履,到得全無私心,渾是天理處,方唤作仁。如子路諸人,正為未到此地,故夫子不以許之,非但欲其知之而已也。若謂未知者做得皆是,而未能察其理之所以然,則諸人者又恐未能所為皆是,固未暇責其察夫理之所以然也。答吕子約。
説云:‘仁之義未易可盡,不可以如是斷。若有盡,則非所以為仁矣。’又曰:‘仁道無窮,不可以是斷。’此數句恐有病。蓋欲極其廣大而無所歸宿,似非知仁者之言也。答張敬夫仁義問。
孟武伯問:‘子路仁乎?’范先生曰:‘仁唯克己復禮,無欲者能之。苟有願乎其外,不足以為仁,故非三子所及也。’或者為子路、冉有、公西華非不仁也。蓋吾夫子不輕以仁予人,亦不輕以不仁絶人,故於三子為‘不知其仁’。唯宰予為‘不仁’者,孝弟為仁之本,既短喪矣,孝安在哉?是本不立,不仁孰甚焉?
當從范氏之説,不輕與絶之説,亦未端的。宰予‘不仁’,若無‘孝弟為仁之本’一句,卻如何説?大凡説書求義,須就實事上看出道理來,方有得力處。若如此引證,要作何用?答都昌縣學諸生。
子謂子貢曰:‘女與回也,孰愈?’
子謂子貢曰:‘女與回也,孰愈?’孔子以此問子貢,則子貢之才亦顔曾之亞。然其所以不及二子者,正在於以見聞為學。孔子未欲以見聞外事(語)〔與〕[6]之,故姑云‘吾與女弗如’。他日乃警之曰:‘汝以予為多學而識之者歟?’道非多學所能識,則聞一知十,亦非所以為顔子。
子貢言聞一知二、知十,乃語知,非語聞也。見聞之外,復謂何事?請更言之。答程允夫。
宰予晝寢。
宰予雖非顔閔之倫,而在聖門亦英才高弟,皆聖人所深屬意者,而予懈怠如此,故云云。
學者自是不可懈怠,非有已前許多説話也。答陳安卿。
又前段云‘吾職分已修,而吾事業已畢乎;吾生已足,而吾將俯仰無愧乎’云云。
義理無窮,若自謂四事都了而可以自安,則雖不晝寢而已為懈怠矣。此段大支蔓,語氣頗似張無垢。更宜收斂,就親切處看此事可否兩言而決耳,何用如此説作耶?上同。
子曰:‘吾未見剛者。’
子曰:‘吾未見剛者。’云云。語録謂‘目欲色,耳欲聲,以至鼻之欲臭,四肢之欲安佚,皆有以使之也。然則何以窒其欲?曰:‘思而已矣。’學莫貴於思,惟思為能窒欲。或曰思而不(精)〔正〕[7],不足以窒欲,適所以害事。思無邪如何?
思而不(精)〔正〕,是亦欲而已矣。思其理之是非可否,則無不正矣。答都昌縣學諸生。
子貢曰:‘我不欲人之加諸我也。’
‘我不欲人之加諸我,吾亦欲無加諸人。’伊川解曰:‘我不欲人之加諸我也,吾亦欲無加諸人,仁也;施諸己而不願,亦勿施諸人,恕也。’又語録曰:‘施諸己而不願,亦勿施諸人,正解此兩句。’又曰:‘我不欲人之加諸我,吾亦欲無加諸人,恕也,近於(人)〔仁〕[8]矣,然未至於仁也,以有欲字耳。’前以為仁,後而為恕而未仁,二義不同。若以有欲字便以為未仁,則‘我欲仁,斯仁至矣’,亦有欲字。不知如何?
二先生説經,如此不同處亦多。或是時有先後,或是差舛,當以義理隱度而取捨之。如此説,則當以解為正。蓋其義理最長,而亦先生晚年所自著,尤可信也。‘欲仁’之欲,與‘欲無加諸我’之欲,文意不同,不可以相比。更推詳之。答石子重。
所諭兩條,如叔京兄所論。孔子非沮子貢,乃勉其進,此意甚善。而作肅所疑,亦有不得不疑者。但此章自不必别為之説,但看伊川先生解云:‘我不欲人之加諸我,吾亦欲無加諸人,仁也。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恕也。恕則子貢可勉而能,仁則非子貢之所及。’此意極分明矣。‘博施濟衆’之問,與此語先後不可考,疑卻因‘能近取譬’之言用力有功,而有‘欲無加人’之説也。熹嘗謂‘欲立人’,‘欲達人’,即子貢所謂‘欲無加人’,仁之事也;‘能近取譬’,‘求仁之方’,即孔子所謂‘勿施於人’,恕之事也。熟玩文意,似當如此。然諸先達未之嘗言,未知是否。幸試思之。答馮作肅。
子貢曰:‘夫子之文章,可得而聞也。’
‘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但是聞者未易解耳。聖賢之言,固無所不盡。如孟子説個浩然之氣,大小面生,然亦只説得個難言了。下面便指陳剖析,一向説將去,更無毫髮不盡處也。答吕伯恭。
來書云:‘子貢之明達,性與天道,猶不與聞。’熹竊謂:此正痴人前説夢之過也。答李伯諫。
子貢問曰:‘孔文子何以謂之文也?’
‘孔文子何以謂之文’,據其妻太叔事,亦大節目處,(得)〔悖〕[9]理傷義如此,其他更不足道矣。孔子卻不没其善,而(詩)〔許〕[10]以‘好學、下問’,何也?恐其句直就問謚處説,當時人作此謚,其本義所取者在此,故特因其説而言之。亦始語其大概而已,非美其有是善而許之否?
此意固因論謚而發。然人有一善之可稱,聖人亦必取之,此天地之量也。答陳安卿。
來教‘孔文子’章云:‘此章固因論謚而發。’云:‘人有一善之可稱,聖人亦必取之,此天地之量也。’淳謂自聖人平心汎論人物言之,則凡有一善之可稱,雖元惡大憝,亦必取之,如天地之量無所不容。自學者精考人物言之,則聖人所取之善,當實體以為法;而其不善,則亦當知所以自厲。
大概是如此,然不必説得太過,卻覺張皇,無涵蓄意思。上同。
‘文’之為説,大要只是有文理可觀之謂。蓋凡理義之載於經籍而存乎事物之間,與夫見於威儀華采而為盛德之輝光,形於禮樂制度而為斯道之顯,及所引為有文理之可觀者,皆是。
物相雜,故曰文。如前所説是也,如下面分别諸説,則恐未然。如曰‘則以學文’,何以見其不為威儀華采、禮樂制度耶?上同。
子曰:‘臧文仲居蔡。’
世方以小慧為知。
‘小慧’似非所以言臧文仲。與張敬夫論癸巳論語説。
子張問曰:‘令尹子文。’
子張所問子文、文子,只説得事,不見其心所以處此者的實如何?所以見他仁與不仁未得。伊川云:‘若無喜愠,何以知其非仁乎?’如此理會,方見得聖門所説仁字直是親切。若如五峯之説,卻説出去得更遠了,與仁字親切處轉無交涉矣。知言中説仁字多類此。 答林擇之。
‘陳文子棄馬十乘’章,集注云:‘去之它國,不能審度輕重,而卒反於齊焉。’‘輕、重’字何所指而言之?恐重只是去他國,不能請方伯、連帥以討崔子之罪;而輕又不能終守其自潔之節,乃戀戀復反其故居云。
陳文子以崔子弑君而去齊,可也。他邦未有是事,乃以為猶崔子而去之,所謂‘不審輕重’者,此也。答陳安卿。
令尹子文之忠,陳文子之清,固非不仁者之所能為,聖人特許其忠清,而不許其仁。今因夫子之不許其仁,而遂疑二子之忠清,未必皆出於理之所當然,而猶未免乎怨悔之私。則聖人之所以許之者,亦有未[11]盡之意矣。
二子忠清而未盡當理,故但可謂之忠清而未得為仁,此是就其事上著實研究出來。若不如此看,即不知忠清與仁有何分别。此須做個題目入思議始得,未易如此草草説過也。答劉季章。
所諭子文事,大概得之。但專以愛言,似未盡耳。嘗聞延平先生説三仁事,云‘當理而無私心,則仁矣’。今以此語推之,則子文合下便有未仁處,不待語其愛之不廣,然後知其未仁也。答李時可。
或謂伊川先生:‘令尹子文之忠,陳文子之清,使聖人為之是仁否?’先生曰:‘不然。聖人為之亦只是清忠。’先生解云:‘心德全體,非事為一節可論。但二子之清忠,使聖人為之固只是清忠,莫亦是仁中之清忠與二子異。孔子謂二子之清忠而未仁,可學(為)〔謂〕[12]二人既未仁,則清忠亦未至,似此反觀之如何?
此説得之。
近年説得仁字與智字都無分别,故於令尹子文、陳文子事説得差殊,氣象淺迫,全與聖人語意不相似。觀此序文意思,首尾恐亦未免此病。(恐)〔更〕[13]唯思之如何?答張敬夫。
忠與清皆仁之用。有覺於中,清忠皆仁;無覺於中,仁皆忠清。
以‘覺’為‘仁’,近年語學之大病。如此四句,尤為乖戾。蓋若如此,則‘仁’又與‘覺’為二,而又在其下矣。答程允夫。
‘未知,焉得仁’,文義、句讀恐亦不如此。若如此説,則前所謂‘不知其仁’等句,又作如何説耶?答吕子約。
‘未知,焉得仁’,後來竟如何説,因來幸詳及,(言)〔然〕[14]此須與‘雍也,仁而不佞’,‘孟武伯問三子’,‘原憲問克伐怨欲不行’,‘夫子不為衛君’,‘殷有三仁’,‘管仲如其仁’數章相貫推説,方見指意耳。答林擇之。
季文子三思而〔後〕行。
‘再,斯可矣’,再字未詳。如何方是一番思,如何方是再番思?
事到面前,便斷置了,是一番思;斷置定了,更加審訂,是二番思。答陳安卿。
‘再,斯可矣’,只是就季文子身上行事處説。在學者,窮索理義則思之,思之而又思之,愈深而愈精,豈可以數限?而君子物格知至者,萬事透徹,事物之來皆有定則,則從容以應之,亦豈待臨時方致其思?不審此語只是文子事,抑衆人通法皆當以‘再’為可耶?不容有越(事)〔思〕[15]耶?而程子又何故只就為惡一邊説也?
物格知至者,應物雖從容,然臨事豈可不思?況未至此,又豈可不熟思耶?故以再思為衆人之通法。蓋至此則思已熟,而事可決,過則惑矣。上同。
‘季文子三思而後行’云云,語録曰:‘為惡之人,未嘗知有思。有思,則為善矣。至於再,則已審。三則私意起而反惑矣。’楊先生、尹先生皆言‘三則惑’。或者謂周公‘仰(以)〔而〕思之,夜以繼日。幸而得之,坐(而)〔以〕待旦’,所思又不至三也。
横渠先生曰:‘未知立心,惡思多之致疑;已(至)〔知〕[16]立心,惡講治之不精。講治之思,莫非術内,雖勤而何厭?’推此求之可見。答都昌縣學諸生。
子曰:‘甯武子邦有道則知。’
‘甯武子邦有道則知,邦無道則愚。其智可及也,其愚不可及也。’此章一句,初理會不得。今讀集注,參考左氏傳,乃知武子當衛成公無道失國之時,周旋其間,盡心竭力而不去。及成公囚京師,武子求掌橐饘,賂醫薄酖,免衛侯於死,終以復國。及元咺之訟,武子又獨以忠而獲免。其能保身以濟其君如此,雖謂之智可也,而夫子曰:‘其愚不可及。’夫子嘗曰:‘君子哉,蘧伯玉!邦有道則仕,邦無道則可卷而懷之。’以伯玉之事責武子,雖謂之愚不識時,亦可也。然武子惓惓忠君,不避險艱,能為人所不能為,抑亦難矣。故夫子曰:‘其愚不可及。’蓋閔之也。今觀論語一書,於有道、無道之世,屢致意焉。其稱南容曰:‘邦有道則仕,邦無道則免於刑戮。’武子之免者,亦幸矣。然武子仕衛兩世,其君信任之義,不可棄之而去。其幾於東漢王允乎?允又不免被害。嘗聞先生誦周子之言,曰:‘學顔子之學,志伊尹之志。’夫伊尹,以天下為己任者也。治亦進,亂亦進。然使成湯不興,聘幣不至,雖五就桀,其志曷施。陳蕃漢代人豪,驅馳險阨之中,與刑人腐夫同朝争衡,屢退而不去者,以仁而為己任,非人倫莫相恤也。卒以謀疏見殺,亦昧於夫子免刑戮之戒矣。然陳蕃、王允猶是當時朝廷倚任,義當與國存亡。故程子曰:‘亦有不當愚者,比干是也。’若無責官守,則如(東)〔北〕海[17]逄萌,當先漢之亂,憤三綱之既絶,挂冠東都門,浮海而去,惟恐其或緩也。君子之道或出或處,或默或語,詎可不識時幾,聊發狂言以驗中否?
所疑甯武子事,大概得之。但為蘧伯玉、南容之愚則易,而為武子之愚則難,所以聖人有‘不可及’之嘆也。陳蕃、王允固不得為伯玉、南容之愚,然蕃事未成而謀已泄,允功未就而志已驕,則又不能為甯武子之愚矣,此其所以取禍也。然為逄萌則甚易,為二公則甚難。又不可以彼而責此。但當問其時義之如何?與其所處之當否耳。答廖子晦。
子曰:‘伯夷、叔齊不念舊惡。’
‘不念舊惡’一章,不知舊惡為何事?‘怨是用希’,不知怨是人怨己或己怨人。如蘇氏説,則指意皆明,又不知可以為據否?程子不明説‘舊惡’,竟未知此章之所指歸也。
‘舊惡’是他人前日之過,如其冠不正之類。前日雖已望望然去之,然今日正冠而來,則取其改過而不念前日之過矣。答方賓王。
孔子謂夷齊‘不念舊惡’,則是其父子兄弟之間猶有可議也。蘇氏違言之説,果可據乎?孔子之言,必有見矣。
伯夷既長且賢,其父無故舍之而立叔齊,此必有故,故蘇氏疑之。觀子貢問‘怨乎’之意,似或有此意。然不必疑,但看後來求仁得仁,便無怨處,則可以見聖賢之心。便有甚死讎,亦只如此消融了也。答王近思。
子曰:‘孰謂微生高直?’
范氏曰:‘是曰是,非曰非,有謂有,無謂無,曰直。’微生高以直聞,而夫子因乞醯知其不直。夫害其所以養心者,豈在大哉?或者謂‘直,無妄之謂也’。誠之一字,由無妄入。若微生高,未至夫無妄,所以如此;若至誠,則無他事矣。未知如何?
無妄即誠,由無妄入者非也。此章之説,范氏得之。所以害其養心者,不在於大,此語尤為痛切。日用之間,不可不常警省也。答都昌縣學諸生。
顔淵、季路侍。子曰:‘盍各言(其)〔爾〕志。’
‘與朋友共,敝之而無憾’,有人實無憾朋友之心,但於日間合用之物,貧無財,置之也艱,故或敝,則闕其用,亦不能恝然忘情於是物,而不為之嘆惜,不審此於無憾意有妨否?
雖無憾於朋友,而眷眷不能忘情於已敝之物,亦非賢達之心也。答陳安卿。
為吾之所當為而已,則其於勞也奚施?
‘施勞’,舊説皆以施為‘勿施於人’之施。勞者,勞辱之事。今如此説,語不分明。子細推尋,似亦以‘施’為夸張之意,‘勞’為‘功勞’之勞。其意雖亦可通,但不知(施者)〔勞字〕[18]有如此用者否耳。必如此説,更須子細考證,説令明白乃佳。與張敬夫論癸巳論語説。
安老懷少,恐其間多有節目。今只统而言之,恐學者流為兼愛去。
此是大概規模,未説到節目處。答熊夢兆。
子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
‘十室之邑’,范氏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者,不誣人也;不如丘之好學者,不自誣也。’尹氏又云:‘忠信,質也。人誰無質乎?’
注疏之讀,恐不成文理。蓋其意以為夫子不應自謂人不如己,蓋不察夫聖人(之)〔而〕自處以好學為貶己甚矣。范氏誣人自誣之説,亦是贅語。尹氏‘人誰無質’,亦非是。此蓋言美質,人或有之耳。答都昌縣學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