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文】
中庸,為傳道而作者也。道統之傳,實自堯舜禹授受之説,而其説又與此篇之指無一不合,故序文引之。蓋人心道心,心之名目也;惟精惟一,治心之法也;中則命之理而心之則也。先識其名目,次盡其治法,而後循其天則矣。心之道盡於此三言,而堯舜以來相傳者只此心而已矣。
虚靈知覺皆兼體用,以虚靈知覺分内外體用者,恐未可也。未發而知覺不昧者,虚靈之體存乎中也;已發而知覺運用者,虚靈之用著乎外也。静而未嘗無覺,朱子所謂‘不可必待冥然都無知覺,然後謂之静’者是也;動而未嘗不虚,程子所謂‘心兮本虚,應物無迹’者是也。大學章句曰‘虚靈不昧,以具衆理而應萬事’,此以虚靈兼體用而言也;朱子答潘謙之書曰‘心之知覺,所以具此理而行此情’,此以知覺兼體用而言也。程朱所論如此,而後人皆以虚靈知覺分體用看,甚可異也。然二者雖是一事,而名言之際亦略有先後之辨,以是為體用亦可矣,而不可畫而分之,一屬未發,一屬已發也。蓋虚靈者所以狀心之德也,知覺者所以指心之實也。謂之德,謂之實,則固皆兼體用。而就二者略分個名言之先後,則虚靈故知覺,而非知覺故虚靈,只此可言虚靈為體而知覺為用也。以是觀之,於心之動静,則静而虚靈能覺者,體之所以涵用也;動而知覺自虚者,用之所以具體也。體用一源,動静相涵,妙矣哉!
‘人心生於形氣之私,道心原於性命之正’者,謂有此耳目口體形氣之私,故人心因之而生;有此仁義禮智性命之正,故道心原之而發云爾。非謂心之發處有氣發理發,而氣發者為人心,理發者為道心也。此形氣字,只指耳目口體而言,不當滚合心上氣看也。心之發處若有氣發理發,則知覺二矣,安得言‘知覺一而已’乎?且氣者形之始,命者性之原,故言形必兼氣,猶言性必連命也,非滚指心上氣也。下文曰‘莫不有是形、莫不有是性’,可見前之兼言氣命者,推原其本始也;後之專言形性者,直指其當體也。上言‘形氣’字果包心上氣言,則於此安得去氣字只存形字乎?蓋此心之發,無論人心道心,只是氣發理乘一道,其所為而發則有不同:有為食色而發者,而此之發以其有形氣之私也;有為道義而發者,而此之發以其稟性命之正也,故曰‘生於形氣、原於性命’,又曰‘所以為知覺者不同’。此皆見其已發後不同,推其所由然者而立名耳,非就心上發處分析理氣而為言也。自昔以來,讀此序者皆誤認此形氣滚合心上氣看,故理氣互發、心性二歧之論因此而起。一字不明之害,如此深哉!
大學序備言雜學之害,而此序只舉老佛。大學為學之方,而學問之害,雜學皆然,故備言之;中庸明道之書,而吾道之賊,老佛為甚,故只舉二者。然異端二字所包甚闊,亦不特老佛而已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