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惠王 下】
‘莊暴’章諸‘樂’字,恐當作如字讀。惟‘鼓樂’之‘樂’,讀作‘岳’音似乎平順,而為説甚新,不敢自信。兹得盛説偶符瞽見,又恐同歸於不韙之科也。答金士璋。
嘗聞門下以‘好樂’之‘樂’作‘洛’音看,果否?渠意則今樂、古樂,范氏説已明,且古人田獵時,亦多用樂,恐不必分疏。
‘好樂’之‘樂’,鄙人果嘗作如字看,僭妄甚矣,何足更論耶?鄙意謂孟子此章問答,當是見雪宫以後事。宣王已聞先王之樂及今諸侯之樂,故今於孟子之問樂也,即答之以非好先王之樂,直好世俗之樂。孟子便對以‘今之樂猶古之樂’耳。來諭所謂古人田獵用樂,有所據否?然則獵與鼓樂又何疊言?答權正夫。
今樂、古樂不可同,范氏説已明。巨源謂有聞於前日,此章‘樂’字並可作‘洛’音讀,私竊未信。
愚昧果曾有此説。蓋以其今樂、古樂之不可遽同,而為王言樂處,又汎及於田獵故也。此非敢自信底,只依集注讀,如何如何。答權聖吉。
音與聲何别?
以文字言之,音是聲之終,如‘天’音‘千’、‘地’音‘至’是也;聲是音之高低,如‘天’平聲、‘地’去聲是也。答洪巨源。
孔子之言,何以謂為邦正道歟?
用韶舞,放鄭聲,非正道而何?同上。
‘至境而問禁’章集注‘入國而問禁’,小注‘入境而問禁’、‘入國而問俗’,兩説不同,何也?
此所謂入國,即記所謂國之境也。答權正夫。
孟子言‘湯事葛’,湯若事葛,則其所謂‘湯一征,自葛始’者,何歟?
始之我力不逮,人心未孚,而彼之倔强方盛,則不得已皮幣珠玉以事之。及其我德既至,而彼惡愈肆,則遂亦因人心而誅之。答朴甥性孝。
小之事大,禍福所在,勢所不已,何足以為智,而並稱於‘以大事小’之仁也?且句踐之事吴,果與太王之事獯鬻為智同歟?
審於彼己之勢,明於禍福之端,非智而何?從古小國之不肯下於大國而取滅亡者何限,此不智之甚者也。句踐之與太王,其心則有殊,而其知時識勢則同。答權聖吉。
太王之事獯鬻文王之事昆夷,正得交鄰之道,而春秋以攘夷狄為義,何也?
交鄰則可,而若其侵陵中國,則正須汲汲以攘之。答洪巨源。
上文以‘樂天’、‘畏天’兩下説,而下只引我將之詩,何也?
陳新安以為偶然耳。然竊意當是時,秦楚方張,而齊王妄有朝秦楚之意,故特引畏天之事以證之,欲其致謹於事大之節也歟?同上。
‘畏天’、‘時保’之義為切於齊王,故引此詩申告之,不及於‘樂天’一邊,陳氏以為偶然。
盛見似得。答崔雲舉。
章下張敬夫曰‘血氣之怒’、‘理義之怒’云云。血氣之怒,無理義之操;理義之怒,無血氣之色乎?
纔云血氣之怒,已是為血氣所激,不由於理義者也。理義之怒,在物不在己,固不當暴其氣。雖或有急切處,亦只是氣之隨理而急切。答李來活。
中庸之知仁勇,知為大。此章仁為大,胡氏同之,恐捏合。
胡氏何嘗論仁智大小耶?只言仁智之勇而已。答權正夫。
沼上之問‘賢者亦樂此’,雪宫之問‘賢者亦有此樂’,似無異同,而集注以此為‘不但當與賢者共之’,未知如何。又謂賢者樂此,其辭遜;賢者亦有此樂,其辭驕,亦恐不必然。
所疑誠然。而淺見不能苟解,且徐徐熟思爾。答崔雲舉。
孟子於惠王沼上之問,告之以文王臺沼之樂。而今於宣王雪宫之問,告之以景公游觀之樂,何也?
在園沼而問園沼之樂,故證之以園沼之不獨樂;在離宫而問游觀之樂,故證之以游觀之必為民,此有何疑?答權聖吉。
書云‘六年,五服一朝’,庸注云‘五年一朝’,趙氏説與書同,而庸注之獨異,何也?
五年一朝,亦出於舜典‘巡守’之傳;六年一朝,想周制然爾。答權正夫。
‘從流下’、‘從流上’,只言其樂之無度否?
樂之無度在‘忘反’二字,不在於從流上下。同上。
‘出舍於郊’何義?
省耕、省斂也,詩云‘星言夙駕,説于桑田’,亦此類也。答權聖吉。
以五聲次序看,則此所謂徵招、角招者,似倒説了。且五聲只言徵角,何也?
徵為事,角為民。事理然後民得其所,故戴記亦曰‘右徵角’。此以民事為重,故特作徵角之招以相悦。答洪巨源。
明堂之義,可得聞否?
嚮明而治,故名。同上。
孔子之存羊,愛古禮之不可廢;孟子之存明堂,苟行王政,則不必毁。輔氏同之,恐非是。
存羊及不毁明堂,謂其義同者,非謂愛禮及欲行王政之同也。人謂之無用,而聖人不忍去毁之,乃其意之同也。答權正夫。
‘老而無妻曰鰥’,而可以有子矣;‘老而無子曰獨’,而可以偕老矣。然而未免為天下無告之窮民,何也?蓋人之私情莫如夫婦,大倫莫如父子,故聖人必以此為施仁之始否?
鰥寡雖或有子,而子幼不堪受田,故無所賴養而為窮矣。獨則雖夫婦偕老,老而納田,無以自養,故亦為窮矣。皆以其情地言,非以倫私而為之節也。若鰥寡而有丁壯之子,則子為田宅之主,其父其母聽於子而已,故不以鰥寡論。答朴子善。
老而無妻、老而無夫、老而無子、幼而無父,何以謂鰥、寡、獨、孤也?
下‘鰥’本作‘矜’,謂其矜憐也。寡,寡福也,如云薄命也。無子則單身而已,故曰獨。禽鳥之爪抱子曰孚,則子之脱爪為孤也。答洪巨源。
天理之所有,道心也;好貨、好色,人心也。楊氏以好貨、好色為天理之所有,恐其涉於認人心為道心者乎?
人心、道心皆是發處立名,而其本則一於天理而已,故朱子以人心謂理之發於血氣者。蓋人既有此形體,其飢而思食、寒而思衣,亦理之所必有也。答權聖吉。
‘天理人欲,同行異情’云云。
今見孺子入井而往救之,先有惻隱之心,是天理也;旋有内交要譽之心,是人欲也。其往救則同也,而為心則有異,這便是同行異情。推類求之,莫不皆然。答朴甥性孝。
‘天理人欲,同行異情’,或同事異行,或同行異情。如飲酒,或浪飲,或徐飲,異行也;或酗醉,或暢敍,異情也。
飲酒之喻皆恐不襯。同一飲酒也,而一為嗜味而飲,一為合歡而飲,此異情也。若已酗醉,則已跌宕暴露矣,何論其情實之微哉?答權正夫。
其法似疏而實密,以陳善閉邪之常法而言。其事似易而實難,以推廣好貨、好色之心,施於政事者而言也。答金元淑。
‘昔者所進’云云,蓋責王之不用世臣之非也。王以‘舍之’之道答之,何也?
不察而輕進之,故亦今日亡去而輕遺之,所以無親臣矣,況可有世臣乎?孟子之意,蓋亦責其不察而輕進爾,觀下文所陳可見。答權聖吉。
‘未可’與‘勿聽’亦有别否?‘進賢’言‘未可也’、‘不可’,‘可殺’言‘勿聽’,何也?
賢者則所宜可者,故尚曰‘未可也’。不賢與有罪者,則所宜斷置者,故曰‘勿聽’也。聽者,聽斷之意。答洪巨源。
答齊宣王‘放桀’之問,單舉‘一夫紂’,何也?
書有‘獨夫紂’之語,故仍其語而引稱之。紂既如是,則桀之為‘一夫’可證故也。答李性夫。
‘巨室’章工師、大木之於幼學、壯行,其取譬似不切。
工師喻賢人,大木喻所學之本大也,‘求、得’則喻行其所學也。答崔聖雨。
曰‘能勝其任’,是贊工師乎?贊木之大乎?曰‘不勝其任’,是罪匠人乎?罪木之小乎?以饒氏‘任賢不如任匠’之説觀之,則似指工匠而言;以朱子‘賢人所學者大,〔而〕王欲小之’之説觀之,則指木而言無疑矣。
俱以工匠言。‘所學者大’喻工匠之所貯者大木也;‘王欲小之’喻妨奪於匠人之斲,而使之失其任也。答李和鎔。
‘萬鎰’是果玉之價直乎?是工人治玉之價乎?‘何異於教玉人’,‘何異’字是異之謂乎?同之謂乎?‘教’是使底意否?指教底意否?諸家皆以前譬、後譬為不同,果否?
似是治玉之價,而許氏謂玉之價直,未知何謂。‘何以異’與上篇‘何以異於鄒敵楚哉’,恐無他例。‘教’是自以意指教之謂。饒氏兩譬因集注之意而云,陳氏後譬之謂不專用,恐非正意。同上。
璞玉萬鎰,許氏以為玉之價,甚無謂。士璋謂彫琢之費,文法亦太疏。恐只是璞玉之重。
萬鎰似謂酬玉人之勞者也。士璋所謂‘彫琢之費’,其謂是耶?若如許氏及賢者之説,則當曰雖半鎰可也。蓋此文主意在愛國不如愛玉,則玉之至輕而猶不敢自琢,必使玉人;國之至重而不任賢者,乃欲從我所為者,何哉?然後其義可通。今作萬鎰,則舉玉之重者而言也。一‘雖’字已不成文法,奈何?須作酬勞之費看,似可通。答崔雲舉。
齊人伐燕,史記以為湣王,孟子以為宣王。温公作通鑑,不取史記,而取孟子。然則史記果不可取信乎?
考信於經傳,此儒者之三尺也。況史記則後出,而孟子則是當時乎?讀史亦當信其可信者,不可以此而連他事一切不信。答河文見。
文王果以民之有不悦者而不取歟?
文王非有心於取天下,只是一順乎天命而已。民心若盡歸於我,則是天命之在我矣,文王安得而不取?三分之一,尚尊戴於殷矣,則民之尚有未盡歸於文王者可知矣,文王亦安得而取之?其取不取,惟聽於天之自然爾。答權聖吉。
此言父兄、子弟、宗廟、重器,而下文只言‘反其旄倪,止其重器’,不言不毁宗廟者,何意?
旄倪則已至矣,可反也;重器則尚未到矣,可止也;宗廟則已毁矣,何得言不毁?答洪巨源。
孟子與齊梁之君不稱堯舜,而范氏云‘論道德則必稱堯舜’者,是何所據而説出?
孟子之與齊大夫語曰‘我非堯舜之道,不敢以陳於王前’,范説據此而出。答朴甥性孝。
凶年、饑歲,有别否?
穀不熟曰饑,兼有疫癘曰凶。答洪巨源。
倉廩、府庫之别,何如?
倉是君之所需,故从君。廩是頒與百工,故从稟。府以藏貨財,取付置之義,故从付。庫以藏器用,車為重器,故从車。同上。
齊宣王問交鄰國之道,孟子以‘事大’、‘事小’告之。而滕文之問事齊楚,則曰‘非吾所能及’,何也?巨源曰:‘齊,大國也。事小、事大,不過以皮幣珠玉,無他虞也。滕,小國也。若事齊楚,則必至於獻國,受制稱臣乃已,此豈可勸者哉?’此言如何?
滕至小而不能自立,如其無内修自强之實,而徒欲恃外以據一而扞一,則彼强鄰之與我者,不必以彈丸之服屬為深德;而其不得於我者,則將猜怨交加,禍不旋踵矣。此豈可以事某國為勸乎?答權聖吉。
齊王問交鄰國,孟子對以‘以小事大’;滕文公問‘事齊’、‘事楚’,則必以鑿池,築城,與民守之告之,何也?
不可兩事,則只得盡在我者而已。答朴景禧。
若如孟子言‘鑿斯池’云云,則可得免齊楚之患否?
較諸恃外以圖存,則此之内修而得民心,不猶愈於彼耶?故曰‘猶可為也’。若使文公舉國以聽孟子,則庶可以免矣。答權聖吉。
以小事大,理所當然,而曰‘非吾所能及’,何也?
不先盡自我當為,而徒欲事大以求免,故曰‘非吾所能及’。答權正夫。
‘何患乎無君’,細觀語意,似是與邠人同歸之辭,而或以為留别之辭,言二三子自當君事于狄,恐失太王本旨。
‘何患乎無君’,其曰使民以狄為君者,固失之矣。尊説之謂與吾共歸者,亦非本意。太王之意,只謂我不能保二三子矣,是以去之。天下豈無可君之人乎?二三子宜無患焉。同上。
太王之遷,只是為民去國,而自為匹夫於空曠之地也。及民從之,然後成國耳。楊氏所謂‘無太王之德而去,則民或不從〔而〕遂至於亡’,似非孟子之意云云。
太王之遷岐,何嘗無社稷宗廟而作匹夫之偷生耶?邠近於狄,而屢被侵寇,不可以守,故遷都於岐下,以避鋒而圖存耳。孟子之告文公,亦只如此,豈教文公為棄國逃生之匹夫耶?太王初非有意於邠人之從己也,而邠人自從之也。雖微邠人,太王亦不失為岐下之一邦,而不患於無民也。答崔雲舉。
滕文雖賢,其勇知聰明不及湯武,且時勢地位與商周迥異,故只告以太王之事。
.滕國至小,只堪自守,而不堪有為,故曰‘有王者作,必來取法’。其於齊梁眷眷以湯文武之事告之者,豈其勇知聰明、時勢地位之云哉?答鄭文顯。
集注‘俟死者,義也’,朱子謂當改‘義’為‘經’,而今不改,何也?
‘義’當改‘經’無疑,而未及改。答權正夫。
孟子於齊梁之君,曰‘行王政,則〔亦〕可以王矣’。而於鄒滕之君,只曰‘苟為善,後世〔子孫〕必有王’,曰‘君行仁政,斯民親其上、死其長’,何也?
小注朱子曰‘王政不是一日行得底事’云云,已説得分明。但其謂滕是必亡,恐太斷置了。苟為善,可以保存,何其必亡?答洪巨源。
孟子嘗言‘地方百里〔而〕可以王’,所至必以王道為勸,而其於滕文、鄒穆未曾一言及之,何也?
鄒滕俱不能百里,介乎七雄之間,自主張不起,有朝夕危亡之機,方區區圖存之不暇,奚暇言行王道於天下哉?聖人初不是闊於事情,而為大言無當者也。答權聖吉。
‘行止,非人所能’,‘人’是他人對己之稱歟?抑是以人對天而言歟?
‘行止,非人所能’,這‘人’字乃對天而言,非對己之稱。答權正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