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條】
形色天性。
子思論天命之性,而不言‘善’之一字。孟子道性善,蓋取天命流行之中而指此理源頭純善處言之也,此所謂擴前聖之未發,而大有功於聖門也。然論性之善而不推其氣稟之不同,則有不備者。乃以性色言性者,豈以是歟?形色雖與氣質煞有不同,而氣質上有形色,形色中便有天性,此性字豈不在於氣質之中乎?形色之性與本然之性雖若相反,而實則相通。既曰形色,繼曰踐形,則是指其形色之理也,非謂其形色之氣也。朱子曰:‘形色即是天性,非離形色别有天性。’故以色則是空明之,是何異於有物則必有則乎?孟子此説蓋因有物有則而發。豈但吾人之形色?觀於萬物之形色,莫不有當然之則。桃紅李白菊甘薏苦,物性然矣。人之最靈,不但其性純善,觀於形色,自有絶異者,則亦可以知性之絶異。有是形,有是性,而豈不思復其性、踐其形之道乎?此可與性善之説互相發明也。夫形色,氣也;天性,理也。非以形色為理也,形色之中自有其理也。性之所以純善者,以其出於天也。發於形色者,只是性之動也,亦無有不善。衆人皆有是性而氣稟駁雜,又無涵養之工夫,理不明於内,物欲又誘於外。同是耳也,而聽之不聰;同是目也,而視之不明,雖有是形,而其何以踐之乎?惟聖人得至通、至正之氣,與天地同其德,故有定性而無變也。耳則十分聰,目則十分明,動容周旋無不中禮,斯可謂之踐形矣。告子‘生之謂性’、王氏‘言動是性’者,有見乎氣而無見乎理也。蓋生不是性也,生之理是性也;言動是氣也,所以言動者,理也。直曰‘言動是性’云者,與形色天性之訓同乎,異乎?語雖相似,義則懸殊,告子之論性,真所謂隔靴爬癢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