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條】
文章者，性與天道之著也；性與天道者，文章之蕴也。
天之盛德，何以形言乎？不過曰‘至誠無息’而已。然觀日月星辰之文，則可以知天之性與道也。夫子亦一天也，其動静威儀與天道之流行同其發見。則善觀聖人者，觀夫子文章之外著，而可以得夫子性道之内蕴也。然則夫子之道何異於日星之明乎？陸隴其困勉録可謂深知而善言之也。蓋門人之所學有先後，所見有淺深。初學之士見文章則以為文章，聞性道則以為性道，而安知性道之發為文章乎？至顯而易見者，文章也；至微而難言者，性道也。顔曾以上皆當默識心喻。而至於子貢，雖云颖悟，而亦不能深契於不言之旨也。初年聞夫子‘予欲無言’之教而直曰‘夫子不言，弟子何述焉’，及其以‘天何言哉？四時行，百物生’發其意，而亦不能即知而深服，則蓋聞一知二之才猶未精詣而然也。及其晩年，學益長進，始聞性與天道，而嘆其文章之發於性道也。噫！聖人以身教人，凡見乎容貌者，燦然有文；發於言辭者，渾然成章。聖人一動一静，何莫非妙道精義之所發乎？此所謂‘吾無隱乎爾’。至於性與天道，則精深微妙，未可遽言於學者，故子貢之言曰‘夫子之言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也’。此言其曾所未聞而今始得聞，故其言如此，而深嘆性道之妙，則是豈自譽之辭，無非贊聖人之意也。玩味其言，精究其意，恍若親承於聖人之門也。性與天道，固聖人罕言，而亦各因其才而教之，循序而漸進，豈可如後世之不知灑掃應對之節而坐談天人性命之理乎？至曾子、孟子之時，世道衰微，邪説横流，不知率性之為道，或以知覺為性，故孟子必稱堯舜與性善以啓我後學，言必稱性道者，時世然也。當今之時，學孟子之道則庶無他歧之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