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遲問知章】
務民之義，敬鬼神而遠之。
精義 伊川語録曰‘民亦人也，務人之義，知也’云云。見小注。又曰‘人多信鬼神’云云。見集注。曰：‘知鬼神之道，然後能敬能遠否？’曰：‘然。亦未説到如此深遠。且大綱説當敬不惑也。’又問：‘今人奉佛莫是惑否？’曰：‘是也。’‘然則佛當敬乎？’曰：‘佛是胡人之賢智者，安可慢也。’○楊氏曰：知者，知仁義而不去是也。樊遲學稼圃，務民之事而已，非義也。
或問 ‘樊遲問知，而夫子告之以“務民之義，敬鬼神而遠之”，何也？’曰：‘人道之所宜，近而易知也，非達於事理，則必忽而不務，而反務其所不當務者矣；鬼神之理，幽而難測也，非達於事理，則其昧者必至於慢，惑者必至於瀆矣。誠能專用其力於人道所宜而易知者，而不昧不惑於鬼神之難測者，則是所謂智也。意者樊遲或有此病，故夫子以是警之歟！程子釋務民之義，以“民”為“人”者，當矣。楊氏以義事為二，猶有新學之餘習也歟！’
大全 鬼神固不謂淫祀，然淫祀之鬼神既不當其位，未能除去，則亦當敬而遠之耳。答李堯卿。
語類 問：‘“務民之義，敬鬼神而遠之”，諸家皆作兩事説。’曰‘此兩句恐是一意。民者，人也’云云。以下見小注。○去僞。○務民之義，只是就分明處用力。南升。○問：‘如天地山川之神與夫祖先，固當敬。如世間一種汎然之鬼神，果當敬否？’曰：‘他所謂“敬鬼神”，是敬正當底鬼神。“敬而遠之”，是不可褻瀆，不可媚。’節。○問：‘明道第一説曰：“民之所宜者，務之；所欲者，與之聚之。”第三説亦曰：“務民之義，如項梁立義帝，謂從民望者是也。”伊川第一説亦曰：“能從百姓之所義者，知也。”尹氏從伊川説。此三説皆以“務民之義”作從百姓之所宜，恐解“知”字太寬。問知而告以從百姓之所宜，恐聖人告樊遲者，亦不至如是之緩。竊意民字不當作“百姓”字解。只伊川第二説曰“民亦人也”，似穩。所謂知者，見義而為之者也。必曰“民之義”者，己亦民也，通天下只一義耳，何人我之别！所謂“務民之義”者，與務己之義無異；孟子曰“居天下之廣居”，則亦與己之廣居無異，故伊川謂“民亦人也”，恐有此意。’曰：‘民之義，謂人道之所宜也，來説得之。但所謂“居天下之廣居，與己之廣居無異”，則天下只有此一廣居，何必更説無人我之異乎？’榦。○問：‘楊氏曰“樊遲學稼，固務民之事而已，非義也”云云。事與義本無異。’曰：‘楊氏所引本無意義，然謂事則是義，則不可。且如物，還可便謂之理否？’同。
先難後獲。
精義 明道曰：‘先難，克己也。’伊川曰：‘以所難為先而不計所獲，仁也。’並見集注。
大全 問：‘仁者先難而後獲。先難，克己也，既曰仁者，則安得有己私？恐此“仁者”字非指仁人而言，語脈猶曰“所謂仁云者，必先難後獲，乃可謂之仁”。’曰：‘仁人者，正其誼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語意正如此。仁者雖己無私，然安敢自謂己無私乎？’又問：‘集注曰“先其事之所難而後其效之所得，仁者之心也”，此處下心字是如何？豈此處便已是仁者之心耶？抑求仁而其心當如是也？曉此一字未徹。’曰：‘仁者之心如是，故求仁者之心亦當如之。’又問：‘吕氏四句正是解此意，四句然“不憚所難為”一句，似亦只説得先難意，而後獲意思不切，如何？’曰：‘當時本欲只用吕説，後見其有此未備，故别下語，又惜其語非它説所及，故存之於後耳。’答陳安卿。
語類 問：‘若方從事於克己，而便欲天下之歸仁，則是有為而為之，乃先獲也。若有先獲之心，便不可以為仁矣。’曰：‘何故有先獲之心，便不可以為仁？’曰：‘方從事於仁，便計較其效之所得，此便是私心。’曰：‘此一句説得是。克己正是要克去私心，又卻計其效之所得，乃是私心也。只此私心，便不是仁。’南升。○須先難而後獲，不探虎穴，安得虎子！須是捨身入裏面去，如搏仇讎，方得之。方子。○問：‘“仁者先難而後獲”，難者，莫難於去私欲。私欲既去，則惻然動於中者，不期見而自見。’曰：‘仁畢竟是個甚形狀？’曰：‘仁者與天地萬物為一體。’曰：‘此只是既仁之後，見得個體段如此。方其初時，仁之體畢竟是如何？要直截見得個仁底表裏。若不見它表裏，譬猶此屋子，只就外面貌得個模樣，縱説得着，亦只是籠罩得大綱，不見屋子裏面實是如何，須就中實見得子細方好。’又問：‘就中間看，只是惻然動於中者，無所係累昏塞，便是否？’曰：‘此是已動者。若未動時，仁在何處？’曰：‘未動時流行不息，所謂那活潑潑底便是。’曰：‘諸友所説仁，皆是貌模。今且為老兄立個標準，要得就這上研磨，〔將〕來〔須〕自有個實見得處[1]。譬之食糖，據别人説甜，不濟事。須是自食，見得甜時，方是真味。’大雅。
所問同而所答異。
大全 問：‘樊遲之問一也，而夫子對之不同，何也？’曰：‘孔門問同答異者多，樊遲三問仁，再問智，答之皆不同，必有説矣。然且當逐處理會，令有歸着，即自然見得所答不同之意。今不曉其逐段指意，而遽欲論其異同，既於己分無益，亦終不得聖人之意也。’答都昌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