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貨第十七】
凡二十六章。
〇子之武城，聞弦歌之聲。夫子莞爾而笑，曰：‘割雞焉用牛刀？’子游對曰：‘昔者偃也聞諸夫子曰：“君子學道則愛人，小人學道則易使也。”’子曰：‘二三子！偃之言是也。前言戲之耳。’
君子學道而愛人，則愛人之實莫過於教之以道。朱子[1]謂‘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者是也。
〇子曰：‘禮云禮云，玉帛云乎哉？樂云樂云，鍾鼓云乎哉？’
言禮樂之實不在玉帛鍾鼓之間也，盡其實而文稱之，則斯為彬彬矣。如文備而實喪，初不如實存而文去，此夫子所以謂‘與奢寧儉’，為得其本也。
〇子曰：‘予欲無言。’子貢曰：‘子如不言，則小子何述焉？’子曰：‘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
學者之患，常在於能言而不能行，其學聖人，亦不能深體於動作修為之間，但求諸言語之末，故夫子云‘欲無言’以深警之。述者，承以為法也。天固不言，然能運行四時以生百物，則道之實在此而不在彼也。
〇宰我問：‘三年之喪，期已久矣。君子三年不為禮，禮必壞；三年不為樂，樂必崩。舊穀既没，新穀既升，鑽燧改火，期可已矣。’子曰：‘食夫稻，衣夫錦，於女安乎？’曰：‘安。’‘女安則為之！夫君子之居喪，食旨不甘，聞樂不樂，居處不安，故不為也。今女安，則為之！’宰我出。子曰：‘予之不仁也！子生三年，然後免於父母之懷。夫三年之喪，天下之通喪也。予也有三年之愛於其父母乎？’
‘女安則為之’，上下皆責之之辭，非上為絶辭而下為責辭也。既出而云云者，又非懼其真以為可安而遂行之。前已反覆喻之，而宰我終未覺悟其非，故其出之後，復對門人斥其不仁，因極言人情之所不忍於其親者，使其得聞而心有所感，遂自省悔也。
〇子曰：‘飽食終日，無所用心，難矣哉！不有博弈者乎，為之猶賢乎已。’
人之生也，必有所為。人而無所為，則不得其所以為人，是天地之一棄物而已。博弈非賢，乃賢乎此爾。
〇子曰：‘唯女子與小人為難養也，近之則不孫，遠之則怨。’
此小人亦非止僮僕之人，凡小人之情莫不如是也，以其不知義、不知分故也。
〇子曰：‘年四十而見惡焉，其終也已。’
以其有不善之實，故乃見惡於人，年至四十而猶不能改，則是以惡終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