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章】
間,與序文‘間亦竊附’之‘間’照看。或問有云:‘自託於聖經賢傳之間。’
程子未嘗言傳文有闕,但其不可不先格致,則重言復言,此朱子所竊取也。然程子之説,各言散見者也;朱子之説,統體合言者也。故其言雖似不盡出於程子,而參互考究,未嘗不吻合也。且朱子於或問中採程説,首引二條,次引九條,又次引五條,方始該洽。首言格致所以當先,次言其用力工程,又次言涵養本原之功。所以為格致之本者,即立誠、用敬、寡欲、收心之類是也。今補傳中卻少了此意思,何也?蓋其五條者,雖不可不察於最初下功處,而實通貫始終,非專為此章發者,故補傳只據經文數字而釋之而已。然若不由此道,雖費盡許多功夫,終何能得至豁然之地乎?讀補傳者,體念程子所以言,朱子之所以引,有以自盡焉,則幾矣。
程子九條,有似相反而實相成者。第二條言不可止格一物,第五條言但於一事上窮盡,他可類推,至第四條曰非必窮盡天下之理,又非止窮一理。第七條言一草一木之不可不察,第八條言汎觀萬物有游騎太遠之病,至於第九條乃曰察之於身尤切也。要之不可闕一。
補傳之文,大意皆出於程子,故曰‘竊取程子之意以補之’。然斷以為有闕而不可不補,則朱子事,故序文曰‘竊附己意’以補之,畢竟取程子之意而附己意爾。一朝豁然,非若頓超家法,積累既久,終有豁然之日也。今日格一件,明日格一件,功夫少時儘覺報難不進,至積習多後,則洞萬理之一原,旁推而類會,可以脱然通矣。
按:語類多説‘表裏’,而於‘精粗’則未有十分説者,故後人多説得錯。要之,表裏精粗非合同底説話,大概精亦有表裏,粗亦有表裏,表亦有精粗,裏亦有精粗也。朱子曰:‘表便是外面理會得底,裏便是就自家身上至親至切、至隱至密、貼骨貼肉處。’又曰:‘表者,人物所共由;裏者,吾心所獨得。’又曰:‘博文約禮便是。博文,是要四方八面都見得,周匝無遺,是之謂表;至於約禮,又要逼向身己上來,無一毫之不盡,是之謂裏。然則從外面見得子當孝、臣當忠,是表之到也;於身己内見得親切忠孝,是裏之到也。’朱子曰:‘窮究得皮膚是表,見得深奥是裏。’又曰:‘有一種人只就皮殼上做工夫,卻於理之所以然者全無見處。然則於孝上知其有温凊定省等外面節文者,是表之到也;見得温凊定省之所以然者,是裏之到也。’二説雖似不同,然凡事物之於理,須就身己親切處,後方真見得其所以然者,要當求其本意之如何耳。至於精粗,‘禮儀三百,威儀三千’便是也。如孝是粗,孝中有温凊定省是精也;温凊是粗,温中有許多就温之節,清中有許多就清之節,是精也。是以於三百處,有只見得外面節文,而不見得其所以然者,是知粗之表而不知粗之裏也。於三千處亦然,是又知精之表而不知精之裏也。於外面節文處知其有三百大體,而不知有三千細密,是知表之粗而不知表之精也。於所以然處亦然,是又知裏之粗而不知裏之精也。按語類以管仲之仁為粗,以‘不違仁’之仁為精,蓋安天下、救民生是仁之粗底,其間施為曲折是仁之精底。彼管氏於粗則得矣,於精則未也。饒氏以忠孝等為表,其裏面節目致敬、致樂等為裏。此精粗也,非所謂表裏也。此果表裏,則更無處討精粗看也。參以朱子諸説,略不相近。而盧氏則又分屬體用,其義尤謬。若裏天體,表天用,則近之矣。其精天體,粗天用者,何義也?以‘不違仁’之仁天體,而管仲之仁天用,可乎?
補傳朱子謂‘效其文體不能成’,愚按:朱子豈真不能成?其實不必效也。想古人言語簡,心術明,易以曉解,故其文顧如彼,微朱子備釋而詳説之,此義幾乎不復明矣。今又强作古人言語,任人不能通曉,非朱子之本意,安事乎區區文體之末?苟使可效而成,朱子必不為也。然則嘗效天者非耶?曰:朱子蓋欲效其簡而兼使易曉於人,故勢所不能成也。後人不達,謂朱子不能釋然於詞藻之間,使買櫃還珠之徒得以藉口,則害矣。